《金色年代之我的1988》
第一章 要苟住,不要浪
看着镜子里那几乎要耸入云端的发际线,郝爽不由得一脸便秘。
你妹的老天爷!
都让老子穿越到八十年代了,给老子多一点发量你难道会死啊?
郝爽的上一世是一名名叫任启航的九〇后企业家。
他二〇一一年从西江陶瓷大学毕业之后就南下粤东,白手起家创建了方夏陶瓷科技有限公司。
凭借着扎实的专业知识以及对行业发展趋势前瞻性的预测,他经过八年的艰苦打拼,终于在二〇一九年把方夏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做成一家年销售额上百亿的陶瓷巨头,并成功地获批在沪市主板上市。
可惜的是,就在正式上市的前夕,年仅二十九岁的他由于过度劳累,骤发急性脑血栓,猝死在公司的实验室里。随后他魂魄就穿越到一九八八年的这个平行世界,成为这名叫做郝爽的身体的主人。
这个叫郝爽的家伙是天北矿业学院硅酸盐专业的大四学生,为了验证毕业论文的一个数据,昨天晚上通宵在实验室做实验,诱发了低血糖,昏倒在实验台上。
等他在校医院的急救室醒来之后,身体的主人就变成了从二〇一九年穿越过来的任启航了。
郝爽(任启航)强压着悲愤,再次端详镜子中的面孔。
作为一个九〇后亿万富翁,他上一世最大的怨念就是英年早秃,明明是一枚二十多岁的小鲜肉,却总是被人当成四五十岁的大叔,以至于女朋友每次带他去参加聚会的时候,都要向朋友解释:他真不是我爸!
和上一世比起来,显然眼前这张面孔英年早秃的潜力值更大。郝爽清楚地记得,同样是二十一岁的时候,上一世的发际线至少比现在的发际线低了一指。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岂不是二十三四岁,就会头顶一片地中海?
想到这里,郝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不行,不能任由它发展下去,必须扭转这个趋势!
郝爽暗自下定决心。
不仅是为了挽救发际线,更是为了挽救自己的人生!
上一世他去治疗脱发的时候,中山医科大学一附院的教授就告诫过他,他的英年早秃与他不分昼夜的狂热工作习惯有关。让他要劳逸结合,注意调整,否则不仅仅是脱发的问题,甚至可能因为疯狂的工作习惯导致过劳死。
却没有想到教授一语成箴,自己才二十九岁便过劳而死,空留下一个销售额过百亿的陶瓷帝国而无福消受。
而这一世的郝爽,显然跟上一世的自己具有同样疯狂的工作习惯,为了验证一个论文中的数据,竟然不眠不休的在实验室工作十几个小时,最后诱发了低血糖离开了人世,把这具身体白白了便宜了自己。
虽然说自己这次很幸运,过劳死之后,郝爽留下了一具身体给了自己,但是并不能保证自己下次死后还能同样幸运,穿越到另外一具身体上啊!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苟住,不要浪,要远离一切工作狂的习惯,杜绝一切过劳死的可能。总之,一句话,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所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浮华背后都是过眼云烟,金钱再多,名声再响,权力再大,可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一旦逝去,便成虚无。只有保留住这具躯体,才有资格去快快活活地享受人生。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推开,他的上铺室友、生活委员赵顺利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老八,感觉好点了吗?”他看着郝爽关切的问道。
郝爽八个室友里年龄最小,故而被称作老八,赵顺利则排行老五。
“没啥问题了!”郝爽回答道,“医生说就是低血糖,输了一瓶葡萄糖,就好了!”
“下次别太较真儿了!”赵顺利语重心长地说道:“随便编一个差不多的数据上去不就行了?哪有你这样的,在实验室里不吃不喝连搞十六七个小时的?”
如果换成以往,郝爽肯定会严肃地反驳一番赵顺利的“荒谬”言论,但是现在他却心悦诚服地说道:“老五你批评的对,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赵顺利见郝爽竟然一反往日作风,不仅没有义正辞严地反驳他的话,而且还十分虚心地接纳了他的意见,不由得意外地看了郝爽一眼。
“咦,老八,你不是病坏了脑子吧?怎么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哪有,哪有!”郝爽心虚地说道,“我这不是身体还没有好利落,没有力气跟你干架嘛!”
“嘿嘿,我还说你改了性子呢!原来是没有力气啊?果然是狗改不了吃那!”
“你才吃那呢!”郝爽怼了一句,旋即发现不对。这不是承认自己是狗么?
占了便宜的赵顺利又嘿嘿笑了起来,拿出一叠菜金和饭票,递到郝爽手里。
“这是这个月的菜金和饭票,你数数对不对。”
作为天北矿院的大学生,男生每月能领三十三点五元的津贴和三十三斤粮票,女生津贴金额一样,粮票则只有二十八斤。这些津贴和粮票,学校每月直接转换菜金和饭票,由各班的生活委员去领过来统一发放。
“数个毛线!”郝爽把菜金和饭票一把接过来,懒洋洋地往冲床上一躺,顺势把菜金和饭票塞到枕头下面。
“毛线?为啥要去数毛线?”赵顺利被郝爽嘴里蹦出的二十一世纪的网络词汇弄得一脸懵逼。
“哦,这是天北郊区的土话,意思是没有必要。”郝爽糊弄道。
“原来如此啊!”赵顺利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往房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郝爽说道:“老八,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实习计划已经编出来了,你被安排到省轻工厅去实习了……”
赵顺利是卧龙市人,跟系里负责编制实习计划的徐翔教授是老乡,所以能够提前从徐教授那里获得实习计划。
“省轻工厅?”郝爽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周前他刚到学校报到的时候,徐翔找他谈过,告诉他省轻工厅生产技术处因为要筹建陶瓷技术实验室,亟需硅酸盐专业的大学生。这次直接给了天北矿院一个硅酸盐专业的实习指标,声言只要表现的好,可以直接留在省轻工厅工作。因为郝爽的专业成绩最出色,所以徐翔就准备推荐他到省轻工厅实习。
对于这个安排,如果换成原来的郝爽,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对于现在的郝爽来说,却无疑是惊天噩耗。
从他上一世的人生经验来看,筹建陶瓷技术实验室,无疑是一个工作量极其繁重而且辛苦的工作。
而他作为一个实习生,这个时候过去,承担大量的脏活累活,这对于立志于要在这个时代享受生活的他来说不是要了亲命嘛!
赵顺利还以为郝爽是开心地跳了起来。
他一脸艳羡地看着郝爽,说道:“听徐教授说,如果你表现的好,有机会直接留在省轻工厅呢!”
虽然在八八年来说,大学生还是一个香饽饽,分配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对于天北矿院这种地方院校来说,毕业后能够进入省直部门工作的机会还是比较罕见的。
“留轻工厅工作?你妹啊!”郝爽抱头惨叫起来。
对他来说,到省轻工厅实习就已经是要了亲命,更遑论留在轻工厅里工作了。他作为一个小字辈,肯定会被当牛当马地使唤。到时候万一原郝爽附体,忘我尽情的工作,以这具身体英年早秃的易过劳死体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嗝屁了!
虽然穿越过来才几个小时,郝爽已经感觉到生活满满的恶意!
“我妹?”那边赵顺利却明显楞了一下,“我妹一个中专生,哪有那个福气到轻工厅工作啊?”
郝爽无心跟赵顺利闲扯,他一把抓住了赵顺利的手,问道:“老五,你啥时候看到的实习计划?”
“十几分钟前,在徐教授的办公室。”
郝爽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八点半,系里一般是九点之后才会开办公会议。也就是说,徐翔现在还没有把实习计划递到系里,现在还来得及!
“老五,大恩不容言谢,晚上我请你喝酒!”郝爽重重地拍了一下赵顺利的肩膀,然后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寝室内,赵顺利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郝爽的背影发愣,嘴里喃喃自语道:“真是日求怪了!自己不过就是告诉老八一个实习计划,咋就变成大恩呢?不行!看来老八还没有好利落。等一下他回来,自己再拉他到校医院去看看!”
第二章 宠儿狂魔
“你不愿意去轻工厅实习?为什么啊?”系办公室里,徐翔听到了郝爽的话当时就一愣,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前几天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非常愿意去吗?”
郝爽上一世既然能够白手起家创下亿万产业,除了技术出众之外,处世也是圆通练达,自然不会被这个问题给难住。
“徐教授,对不起,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我身体会出状况!”他诚恳地说道,“早上我离开校医院的时候,医生专门叮嘱了我,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近期要好好静养,不宜从事太过劳累的工作,否则很容易出现大问题。”
“不就是因为没吃饭导致的低血糖吗?有这么严重吗?”徐翔也听说了郝爽今天凌晨在实验室晕倒被送到校医院的事情,还专程地问了一下实验室的老师。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医生说我可能是易疲劳体质,所以反应就特别厉害,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好好静养!”
郝爽这句话倒不是完全瞎扯,只不过医生的原话是说人在不吃饭的情况下长时间工作就特别容易疲劳,所以一定要按时吃饭,劳逸结合。
“易疲劳体质?”徐翔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这个也好办!轻工厅生产技术处的副处长王柏全就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跟我的关系也不错,我给他打个招呼,让他在安排实习工作的时候,照顾你一下!”
扎心了老铁!
徐翔徐教授!
你是上一辈子偷吃了我家大米还是怎么滴?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关照啊?
我现在其实一点都不想去轻工厅实习好不好?
如果不是外表天差地别,郝爽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徐教授的遗失在外的私生子了!
心中疯狂地吐着槽,徐翔嘴里却说道:“徐教授,谢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妥!”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望着徐翔,两只眼睛里流露着无比诚恳地光芒,“学校安排学生到轻工厅实习,不仅是代表个人,更是代表学校的形象。”
“王处长倘若对我进行照顾,了解情况的知道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但是那些不了解情况的,就会认为王处长徇私舞弊,照顾矿院的校友。这样不仅会影响王处长的个人形象,也会影响咱们矿院的整体形象!”
“这倒也是!”
徐翔不由得沉吟了起来。
他推荐郝爽到省轻工厅实习,一个是爱才心切,另外一个也是想通过郝爽这个八四硅酸盐班最优秀学生向省轻工厅展示一下天北矿院毕业生的技术实力和精神面貌。
但是现在郝爽的身体出了问题,暂时不能承受繁重的工作。而省轻工厅要实习生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吃苦耐劳四个字,明显是希望实习生可以在筹建陶瓷实验室的时候承担一些繁重的劳动。
自己这个时候再坚持派郝爽过去,到时候郝爽个人的去留还是小事,影响到省轻工厅对天北矿院毕业生的看法,那影响可就大了!
看到徐翔开始犹豫,郝爽决定趁热打铁。
“徐教授,”他说道,“我给我爸说了我的情况,他也让我务必要留在天北实习,不准我到外地去!”
徐翔本来还在犹豫,听了郝爽这句话,心里一下子释然了。
郝爽的父亲叫郝国庆,是天北市向阳坡粘土矿的矿长。别看他是一个矿工出身的大老粗,但是对郝爽却异常宠爱,堪称是宠儿狂魔。
郝国庆最为知名的一件宠儿行为就是郝爽刚上大一的时候,拉着室友到校门口的和平街上去吃烤羊肉串,被几个社会上的痞子欺负。
郝国庆得知情况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我郝某人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指头,岂能容外人欺负?
他立刻带了两卡车矿工赶了过来,几个痞子被吓得当场下跪道歉,从此永远退出了和平街。之后和平街就变成了一片净土,不仅仅是郝爽,连带着整个矿院的学生出去,也都不会遇到痞子欺负。
虽然事后郝国庆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巨大代价,与本来已经内定了的天北市冶金局副局长的职务失之交臂,只能继续窝在向阳坡粘土矿一把手的位子上,但是郝国庆却丝毫不觉得后悔,反而对自己当初“冲冠一怒为孩儿”的壮举洋洋得意。
徐翔作为天北矿院的老师,跟天北市冶金系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他还是郝爽的专业老师,自然是对郝国庆宠儿狂魔的脾性有着深刻的了解。
省轻工厅实习机会虽然很好,但是要到省会天阳市去。现在郝爽既然说郝国庆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不准他到外地去,徐翔又怎么敢去触碰郝国庆的逆鳞?
如果他一定要坚持要让郝爽过去,到时候万一郝爽在省轻工厅实习时有一个什么意外情况,以郝国庆的脾性,还不上门手撕了他?
徐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能去轻工厅实习,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留在那里工作呢!”
郝爽心中狂喜,嘴里却陪着徐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谁说不是呢?都怪我自己,关键时刻身体不争气啊!”
徐翔伸手拍了拍郝爽的肩膀,安慰他道:“其实除了轻工厅,也不见得没有其他好单位。咱们系今年就有一个留校名额,你如果愿意,我去找张主任帮你争取!”
留校当老师?
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平时上完课就走,还有两个长的惊人的寒暑假期,确实是既清闲又自在,也比较符合自己苟住不浪的人生理想。
“谢谢徐教授!”郝爽说道,“这件事情我还得跟我爸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是啊是啊,这件事情你是得征求一下郝矿长的意见!”徐翔这才想起郝爽头上还趴着一个宠儿狂魔,连忙打住这个话题,转而拿出了实习计划表,指着上面的单位问道:“郝爽,既然不去省轻工厅,那么你看看上面的单位,看看想去什么地方实习?”
郝爽对此早有打算。
他看也没看徐翔递过来的表格,笑嘻嘻地说道:“徐教授,我能不能到我爸的矿上实习?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到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的单位领导肯定有意见,对学校的影响也不好!”
“也对!”徐翔点了点头,说道:“有你爸在,情况肯定会好一些。那就这样,我把你的实习单位定在向阳坡粘土矿?”
“谢谢徐老师,谢谢徐老师!”郝爽愿望得偿,不由得紧握住徐翔的手,咯咯的笑出声来。
听到郝爽的笑声,徐翔不由得一阵恍惚。
这场面怎么如此熟悉啊?
好像西游记里,妖精抓住唐僧之后,也是发出这般笑声的!
第三章 回报
“郝爽啊郝爽,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告别了徐翔,郝爽立刻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人类的智慧果然是相通的。
他这个九〇后在下一世纪一〇年代历练出来的处事经验,放在这个世纪八〇年代照样管用啊!
现在,他终于不用再担心几天后到百十公里开外的省城去给一群严肃又刻板技术官僚做牛做马的问题,安心地到向阳坡粘土矿去享受一个矿长公子的美好人生即可。
暖阳下,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
步履轻快地走出教学楼,郝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寝室走。然后,一个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的姑娘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大叔,”姑娘礼貌地冲他鞠了一躬,“请问三号寝室楼怎么走。”
大叔?你难道很小吗?
郝爽的眉毛立刻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目光不悦地上下打量了姑娘一番,发现这个姑娘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小,年龄至少也有36d,不,至少也有十八九岁。
他顿时在心里冷笑了起来:姑娘,不要仗着自己胸大,就随意给我加年龄好不好?我只不过比你大两三岁,怎么就成了大叔?
“哦,三号寝室楼啊!”他把眉毛舒展开,像个大叔般慈祥一笑,然后往左边的路口一指,对姑娘说道:“你看到这边路口前方二十米那座桥了吗?你过桥往右边一转就到了。”
姑娘顺着郝爽手指地方向望了过去,二十米远的地方明明竖立着一栋小楼,哪里有桥的影子啊?
她看了半天,茫然地收回目光,问郝爽道:“大叔,那里只有一栋小楼,根本就没有什么桥啊!”
“那里没有桥,这里又哪来的大叔?”
郝爽坏坏地一笑,便扬长而去。
回到寝室,赵顺利正坐在寝室等着。他见郝爽一脸坏笑地回来,心中就更为担心了。
“老八,”赵顺利关切地说道,“你没好利落吧?我再陪你到校医院去看看?”
捉弄了小姑娘,郝爽心里正美滋滋地爽着呢,听了赵顺利的话,立刻就不爽了起来。
“你妹的老五!”郝爽不悦地说道:“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没好利落的?我告诉你我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好不好?”
“老八啊老八,我说你没有好利落,你还不承认!”赵顺利神情就更为着紧,“你以前哪里会提到我妹啊?你这次从医院出来,才多长时间,就已经两次提到我妹了!”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就拖着郝爽往外走,“走,赶紧跟我去医院看看,晚了我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你妹呀!
郝爽反手拽住赵顺利的手,面容严肃地对他说道:“老五,你给我好好听着。我刚刚向徐教授推掉了到省轻工厅实习的名额,以你跟徐教授的关系,这时候过去找他,说不定有很大几率替补到这个名额。”
“啊?推掉省轻工厅的实习名额?老八,你难道真疯了?”赵顺利一脸震惊地看着郝爽,激动地对他吼道:“你可知道,你推掉的是什么机会啊?”
“呵呵,不就是的省轻工厅工作的机会嘛?谁稀罕啊!”郝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安心地到我爸的矿上,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矿二代,难道不香吗?”
“好了好了,反正我已经把消息提供给你了,你愿意不愿意去争取,就是你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大力拍了拍赵顺利的肩膀,“我现在要到矿上去找我爸,等晚上回来,我请你吃饭,咱们在饭桌上细聊!”
说着郝爽也不管赵顺利是什么反应,伸手到自己床铺的枕头下面抓了一把菜金塞进兜里,转身出门而去。
他下楼走到寝室楼门口,正好跟刚才那个米色高领毛衣姑娘撞了一个对脸。
看着姑娘气鼓鼓地瞪过来,郝爽禁不住乐了起来。
“哟,小妹妹,智商不低啊!竟然真的被你找到了三号寝室楼啊!”
“呵呵!”姑娘毫不示弱地瞥了他一眼,用手往楼外墙上一指,“老伯,你还真以为我像你一样老眼昏花,连个墙上像头顶发际线那么高的三号寝室楼标牌都看不清啊?”
老伯?头顶发际线?
郝爽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扎心了老铁啊!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咋就没人有管管呢?年纪小小的就嘴巴这么阴损,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遇到这号姑娘,自己再纠缠下去也绝对讨不了好啊!
于是在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中,郝爽仓皇撤退,等离开寝室楼好远,看不到姑娘的影子,这才往地下吐了一口吐沫,悻悻地说道:“呸!嘴巴这么歹毒,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也别说,阿q祖师爷创造的精神胜利法还真是管用。一口唾沫吐了下去,郝爽浑身上下又充满了电量。他快步走出校门,来到旁边的百货商店,数了二十元菜金过去,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换二十块钱菜金。”
在这个时代,矿院发放的菜金在周边的小吃店商店来说,就等同现金,可以进行等值兑换的。郝爽接下来既然决定要到向阳坡粘土矿去实习,那么就很少回矿院吃饭,自然要把一部分菜金换成现金。
“好咧!”老板应声而来,接过郝爽手中的菜金数了一数,然后拿了两张十元的钞票递还了过去。
兜里有了现钞,郝爽胆气顿时壮了起来,他直接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向阳坡粘土矿赶去。
向阳坡粘土矿位于天北市北郊的太行山麓,距离天北矿院有七八公里路程,骑自行车过去,即使是一路大上坡,最多也就是四五十分钟的路程。
如果换成身体原来的主人,自然是舍不得打车,肯定是选择骑上一辆自行车吭哧吭哧地赶过去。
但是现在的郝爽既然是决定过来享受人生来的,又怎么会费劲巴拉地骑着自行车一路爬坡吭哧吭哧赶过去呢?花上叫一辆出租车,他难道不香吗?
当十多分钟之后,出租车在向阳坡粘土矿的大门停下,郝爽向司机支付车费的时候,却又感觉一阵肉疼。你妹的!才七公里多的路程,就需要八块五车费,他刚刚换到手的二十元现金几乎少了一半啊!
这样下去还怎么让他愉快地来享受生活啊!
不行啊!
还得督促老爸多赚钱!
只有让他尽快成为一个大富豪,自己才能够真正无拘无束地享受人生啊!
打定了主意,郝爽正要迈步向粘土矿的大门里走,却看到一辆老旧的212吉普车从大门里突突突地驶了出来,正是他老爸郝国庆的座驾。
果然,212吉普车在郝爽身边停下,里面探出一张与郝爽有七八分相似的大光头,一脸慈祥地看着他:“爽爽,你不在学校上课,咋来矿上了?”
郝爽盯着老爸寸草不生的大光头,心里满满地都是悲凉!发际线保卫战果然是任重道远,如果自己现在不努力,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老爸这个样子啊!
“爸,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压住心中的悲凉情绪,郝爽对郝国庆说道。
“我正要出去办事,你到车对我说吧!”
坐进了车里,郝爽把自己拒绝了去省轻工厅实习,准备到向阳坡粘土矿的实习的决定告诉了郝国庆。
他本以为郝国庆听了他的话会非常生气地责骂他。却没有想到,郝国庆听了之后,却对他的决定非常赞许,说道:“好,很好,爽爽啊,你这个决定很好!当初你刚读大学被人欺负的时候,矿上的叔叔伯伯都跑去给你撑腰。现在你快毕业了,也该回报一下你这些叔叔伯伯们了!”
第四章 天北分庆
咦,这画风不对啊!
郝爽满怀疑窦地看着郝国庆。
前几天他把徐翔准备安排他到轻工厅去实习的事情告诉郝国庆的时候,郝国庆激动地满眼放光,连声夸徐教授有眼光,说省轻工厅这样重要的部门本来就应该安排郝爽这样又红又专的高材生过去实习。
怎么现在听到自己改变了主意,要去向阳坡去实习,他却一点都不感觉到失望和生气呢?
因为有司机在场,郝爽也不好细问,于是就换了一个话题,问郝国庆道:“爸,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我准备去一轻局找你刘卫东叔叔!”郝国庆笑道,“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吧,正好他最喜欢你!”
刘卫东和郝国庆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没多久,两个人分别进入了向阳坡粘土矿和陶瓷一厂工作,然后各自一步步地干到了向阳坡粘土矿和陶瓷一厂厂长的位子上。
四年前,天北市直机关干部大调整的时候,郝国庆和刘卫东两个人又分别被内定为冶金局和一轻局副局长的候选人。只不过郝国庆之后因为“冲冠一怒为孩儿”的事情被取消了内定的提拔,而刘卫东则顺顺利利地被提拔到一轻局副局长的位子上。
刘卫东有一个女儿叫刘莎莎,跟郝爽是同一届高中毕业。郝爽考入天北矿院的同时,刘莎莎也考入了天北财会学校读书。
因为很喜欢郝爽,刘卫东就明里暗里给郝国庆暗示,想把刘莎莎介绍给郝爽做女朋友。可是对宠儿狂魔郝国庆来说,却认为刘莎莎只是一个中专生,根本配不上自己前途远大的儿子,所以一直以郝爽年龄还小,暂时不宜谈恋爱为由拖着没有松口。
其实在当时来说,考上一个中专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因为中专生也是国家干部身份,由国家负责统一分配工作的,而在当时的中专生的自我认知当中,也一直认为他们是在读大学。
刘卫东在郝国庆那里碰了钉子,也不气馁,转而走起了曲线救国的路线,让刘莎莎直接去接触郝爽。
虽然说比起郝爽来说,自家女儿的学历稍微低了一点,但是架不住自家女儿好看啊!刘晓庆·天北分庆的名头,可不是白说的!
却不想刘晓庆·天北分庆的美丽容颜在郝爽面前也没有起到作用,刘莎莎从财会学校跑到矿院找郝爽几次,别说是约出来看电影,连顿饭都没有约上,只能气鼓鼓地跑回家,在刘卫东面前大骂郝爽是一个只看学历不看人的蠢猪!
实际上刘莎莎可是冤枉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郝爽,不过他不接受刘莎莎做自己女朋友的理由倒不是说跟郝国庆一样,嫌弃刘莎莎的学历是中专。
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是一个学习狂,认为既然上了大学,就应该好好珍惜这大好的读书机会,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努力学习上,怎么有工夫把宝贵的学习时间浪费的谈恋爱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呢?
所以别说是刘晓庆·天北分庆,就是刘晓庆本尊亲自过来,恐怕也打动不了他半分。
倒是郝国庆听说了刘莎莎跑去矿院找过郝爽之后,精神高度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前途无量的宝贝疙瘩倒在刘晓庆·天北分庆的美色攻势之下。
所以他除了再三告诫郝爽千万不要跟女孩子外出之外,也改变了以往喜欢带着郝爽到刘卫东家串门的习惯。甚至春节的时候刘卫东带着刘莎莎来拜年,他都会提前把郝爽支开。
郝爽继承了原郝爽的一切记忆,自然是知道这中间的前因后果。
现在听到郝国庆竟然主动提出要带他去见刘卫东,一时间不由得大为讶异!
老爸啊老爸,你是肿么了?
以往把我藏着掖着,千方百计地不让我见刘卫东,今天变得大方起来,来一个主动送货上门啊?
万一刘晓庆·天北分庆也在那里,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被她一口叼住再不松口啊?
再联想到之前郝国庆对他不去轻工厅要留在向阳坡粘土矿实习的反应,郝爽心中忽然间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自家这位便宜老爸,不会是精神出了问题吧?
212吉普很快就来到天北市一轻局的办公楼前。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世那样司机殷勤地为领导开车门的繁缛礼节。郝国庆带着郝爽下了汽车,挥手对司机大张说道:“大张,我在这边可能要比较久,你先回矿上吧!”
虽然因为儿女谈朋友的事情有一些疙瘩,但是却并不影响郝国庆和刘卫东之间的交情。他今天难得一次上门来拜访,虽然现在还不到十点,但是刘卫东是肯定会留他吃中午饭的。矿上就这么一辆公务用车,让大张赶回去,矿上其他领导或许能用得上。
“好的,矿长!”大张应了一声,调头把车开了回去。
这边郝国庆领着郝爽就往一轻局的办公楼里走。
这时候的一轻局办公楼作为一个市直机关,并没有后世“一入衙门深似海”的神秘,也没有后世戒备森严的氛围,办公楼大门口不仅没有保安,甚至连一个登记的门卫都没有。郝国庆领着郝爽走进大门,沿着楼梯,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三楼东边刘卫东的办公室。
却不想这间挂着副局长牌子的办公室门紧锁着,郝国庆敲了几下,也听不见里面有人回应。
他顿时不由得为之一愣:
咦,刘卫东怎么不在呢?自己八点钟的时候,可是提前给他打了电话,约好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闻声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郝国庆,连忙笑着招呼道:“哟,郝矿长,你来了啊!”
“是啊,王主任!”郝国庆也认得这位男子,回身给他打招呼道,“老刘他人呢?”
“我们刘局长刚刚有点急事,赶到下面去处理了!”王主任笑着说道,“他特意跟我交代了,说你来了之后,就先到他的办公室休息,他那边应该很快就赶回来了!”
一边说着,王主任一边拿出钥匙,打开了刘卫东办公室的房门,把郝国庆父子让了进去。
第五章 扎心的事实
帮忙泡好两杯茶水之后,王主任告了一个罪,退了出去。
见房间里只有自己父子两人,郝国庆这才重重地咳嗽一声,问郝爽道:“爽爽,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说,很想去省轻工厅锻炼一下吗?怎么会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呢?”
郝爽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本来该有的画风嘛!
不过这个时候,郝爽就不能把之前对付徐翔的那套说辞搬出来了,不然以郝国庆的脾气,肯定会把他送到市人民医院,让专家里里外外地给他检查一遍,所以他就另换了一套说辞。
“爸,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毕业之后打算在单位里锻炼一两年,然后再去考研究生?”郝爽问道。
“对,你之前的确跟我提过。”
“省轻工厅那边,我又让徐教授帮忙打听了一下。因为那边招硅酸盐专业的学生,主要是为了筹建陶瓷技术实验室,所以要求分进去的大学生,至少要在厅里服务满五年。”
“也就是说,我如果要留在轻工厅工作,至少在五年之内是不能考研究生的。而五年之后,我年龄也有二十六七岁了,到那个时候,还有再考研究生的必要吗?”
“所以我思前想后,最后就回绝了徐教授。不能因为一个省厅单位,就放弃自己的研究生之路!”
这话如果换一个人来讲,郝国庆不见得相信,但是出自郝爽嘴里,不由得他不信。
因为郝爽本身就是一个学习狂魔,在天北矿院也是一个学霸级的存在。如果不是他担心自己上学时间太长了,会变成一个书呆子,想先到社会上历练一两年,多一些实际工作经验再去读研究生,很可能今年就直接去考研究生了。
“讲得好!”郝国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望向郝爽的眼神里满满地都是骄傲,“不愧是咱们老郝家的种,有志气!这件事情就听你的,省轻工厅算个毛线?将来你研究生毕业,国家部委,还不是随便进啊!”
看着郝国庆自豪又骄傲的眼神,郝爽忽然间觉得很内疚,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位便宜的老爸。
工作一两年后考研究生,那可是郝国庆正牌儿子的想法。现在换成了他这个冒牌儿子,只想着混吃等死来享受人生,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地去考研究生的动力啊?
不过郝爽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糊弄一时算一时,等到一两年之后,郝国庆真要让他去考研究生时,再另外想说辞吧!
“爸,既然你先前不赞同我不去轻工厅而去咱们矿上实习,为什么刚刚在车里你却又夸我说我的这个决定很好呢!”趁着郝国庆心情好,郝爽赶忙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嗨!”郝国庆摆手说道,“当时不是因为大张也在车上嘛!”
“爸,大张不是你的心腹吗?你怎么连这种小事也要瞒着大张?”郝爽奇怪地追问道。
“小事?”郝国庆看了郝爽一眼,说道:“如果放在以前,这可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放在现在,却是一件大事,一件可能影响向阳坡粘土矿全体职工信心的大事。”
“太夸张了吧?”郝爽瞪大了眼睛,“不就是我去矿上实习吗?怎么就成了一件影响全矿职工信心的大事呢?”
“哎,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郝国庆抬头望房门方向望了望,叹了一口气,这才对郝爽说道:“爽爽,既然你决定到矿上实习,矿上的一些事情也瞒不住你了。趁着你刘叔叔还没有回来,我就在这里给你透个底吧!”
说着郝国庆就给郝爽介绍了起来。
向阳坡粘土矿是隶属于天北市冶金局的一座直属矿山。当初冶金局建设这座粘土矿的目的,就是为冶金局下属的几家耐火材料厂提供生产原料。
所以从六十年代向阳坡粘土矿建成投产开始,矿上的产品销售问题一直采取的是以产定销模式,由冶金局直接调拨给系统内的几家耐火材料厂。
这种以产定销的政府包销模式,一直持续到郝爽在天北矿院上大二的时候,也就是一九八五年。
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天北市为了响应中央经济改革号召,对市属企业的销售模式进行了改革,从原来政府包销模式改成了企业自产自销模式。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天北市绝大部分企业领导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以前他们当企业领导,只要抓生产就可以了,反正只要生产出来,都由政府帮着统一销售。
可是现在,作为一个企业领导,光抓生产还不行,必须还会抓销售,不然你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生产的越多,就会赔得越多。
郝国庆是矿工出身,抓矿产品生产有一套,但是把如何矿产品销售出去却不在行。刚开始一年多的时间,他还可以依托着同属冶金系统的几家耐火材料厂兄弟领导的照顾,把矿上生产出来的粘土生熟料给卖出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内几家耐火材料厂的销售也陷入了困境,生产出来的耐火材料根本就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没办法再购入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
于是向阳坡粘土矿也跟着陷入了困境,很快就由天北市的明星企业沦落到要靠向银行贷款才能够勉强维持企业运营的地步。
截止到今年二月份,向阳坡粘土矿累计亏损额四百多万元,银行贷款五百多万元,外欠账款一百多万,工人也连续五个月没有领到工资,可谓是债台高筑,人心涣散。之所以矿上现在还能够维持着基本的局面,全靠郝国庆个人威望在撑着。
所以这个微妙的时候,即使大张是郝国庆的心腹,他也不想让大张因为听到自己拒绝郝爽到向阳坡粘土矿来实习的事情产生不好的联想。
相反,郝国庆还要当着大张给郝爽打气,让大张认为他成竹在胸,对向阳坡粘土矿的未来充满了把握,所以才会让郝爽到矿上实习。
郝国庆之所以没有让大张在一轻局门口等他,就是想借着大张的嘴回去把他在车上跟郝爽之间的对话传播看来,让向阳坡粘土矿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郝国庆儿子拒绝了到轻工厅实习的机会而选择到向阳坡粘土矿来实习,而且还获得了他郝国庆的大力支持!
如果不是对向阳坡粘土矿的未来充满信心,他们郝国庆父子又如何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听了郝国庆的话,郝爽呆若木鸡!
你妹呀!
向阳坡粘土矿已经悲惨到这个地步了?
亏自己还想着美事,一心想靠着郝国庆这颗大树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二代,却没有想到自己实际上竟然成了负二代?
虽然说按照现在的企业制度,向阳坡粘土矿如果破产,郝国庆作为企业的负责人不会真的去承担债务。但是随着向阳坡粘土矿的破产,郝国庆在体制内恐怕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吧?
老铁,这也太扎心了吧?
第六章 软饭
眼见自己做一个坐享其成的富二代理想即将幻灭,郝爽心里本应该充满悲凉才对。可是这个时候,他嘴里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爸,向阳坡粘土矿就算真的破产了也不要紧,我养你!”
这句话一出口,郝爽和郝国庆不由得同时愣住了。
郝爽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忽然间察觉,虽然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魂归天国,这具身体现在由他来继承,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这这具身体就拥有百分之百的控制力。
原主人的记忆、情感甚至还包括一些习惯,都可能在某种情况下夺取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就好比眼下这句脱口而出的“爸,我养你!”
郝国庆的发愣,则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也就是在这一刻起,郝国庆才忽然间真正意识到,郝爽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没有生活经验、没有社会阅历,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懂,需要他去照顾和呵护的毛孩子,而是一个已经二十一岁,即将踏入社会,能够用自己的手臂撑开一片天空的男子汉了!
强自忍住嘴角几乎按捺不住的笑意,郝国庆板起了面孔。
“爽爽,你也太看不起你老子了吧?我今年四十六岁,正当壮年,就算是向阳坡粘土矿破产,也不会沦落到让你养活的地步吧?”
“再者说来,即使是向阳坡粘土矿面临着极其严峻的困难局面,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解决的办法,没有那么容易就破产!”
郝爽闻言不由得一喜:“爸,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到了解决向阳坡粘土矿困局的办法了?”
“也不能说是完全解决掉矿上的困局,”郝国庆点了点头,“但是如果实现的话,最起码可以维持着矿上的经营,保证住矿职工每月的工资开销。”
原来只是维持住向阳坡粘土矿的经营啊?
郝爽心中又有些失落,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咋就这么难呢?
不过跟向阳坡粘土矿破产的局面相比,能够维持住矿上的正常经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局面。
“爸,你能说一说,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办法吗?”他问道。
“就是让你刘叔叔帮忙,解决一部分粘土矿熟料的销售问题。”郝国庆说道,“一轻局下属的几家陶瓷厂,尤其是你刘叔叔原来担任过厂长的市陶瓷一厂,还有相当一部分的耐火熟料需求。如果能拿下这一部分耐火熟料的供应,最起码解决掉粘土矿几百号工人的工资开销。”
“爸,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一轻局下属的几家陶瓷厂都有耐火熟料的要求,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找刘叔叔来帮忙呢?”郝爽有点不解的问道。
“以前不过来找他,”郝国庆说道,“是因为之前一轻局物资供应这一块业务不属于你刘叔叔的分管范畴。他即使愿意帮忙,分管这一块业务的副局长不松口,他也无能为力,而且还会给人他胳膊伸得过长的不良印象。所以我才不愿意给他添麻烦。”
“那你现在过来找他,是不是因为一轻局的领导调整了分工,物资供应这一块业务归刘叔叔分管了?”郝爽说道。
“你猜的没错!”郝国庆点头说道,“一个星期前,一轻局的领导分工进行了调整,你叔叔分管物资管理。也就是说,一轻局下属企业的物资供应和销售,都由他来负责。”
原来如此!
郝爽摸了摸下巴,问郝国庆道:“爸,虽然说刘叔叔现在分管这一块业务,可是你又如何敢笃定,他一定会帮你这个忙呢?我记得最近这几年,你跟他走往的可不是太密切。”
“为什么走往的不密切,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郝国庆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跟你刘叔叔之前的关系不知道有多要好呢!”
“老爸,明明是你不愿意我跟刘莎莎谈朋友好不好?为什么要赖到我的头上来呢?”郝爽叫屈道。
“什么叫我赖到你头上来了?你自己说说,愿意不愿意跟刘莎莎交朋友嘛?”郝国庆撇嘴说道。
什么,我自己愿意不愿意跟刘莎莎交朋友?
嘿嘿,穿越过来之后,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郝爽摸着下巴仔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忽然间觉得跟刘莎莎交朋友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刘莎莎虽然是中专学历,但是放在这个年代,也是女孩子当中的佼佼者,更何况她还长着一张耐看的明星脸,老爸才四十出头,已经是一轻局的副局长。这种条件放在后世,可是标准的白富美啊!
眼下自己这位便宜的老爸显然是靠不住了。即使是刘卫东肯帮忙穿针引线,让一轻局下属几家陶瓷厂购进一部分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也最多是能够维持一下向阳坡粘土矿不倒闭而已。这种情况下,自己即使作为矿长公子,恐怕也享受不到什么高质量的物质生活。
相反,如果自己能够娶到刘莎莎这个白富美做老婆,瞬间就可以成为人生大赢家,哪怕是他今后不做任何奋斗,只靠着吃刘莎莎的软饭,也能够比大多数人活得有滋有味啊!
嗯!
这样的生活,单单是想像一下,就让人神清气爽呢!
“愿意!爸,我愿意!”郝爽激动地嘴角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是吧,我知道你不愿意!”郝国庆自信地摆了一下手,忽然间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郝爽,“爽爽,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爸,我说我愿意,我愿意跟刘莎莎交朋友!”郝爽大声说道。
“什么?你愿意?”郝国庆一脸震惊地看着郝爽,仿佛是从来不认得自己儿子一般。
“对,我愿意!”郝爽再次大声回答道。
为什么不愿意呢?
既然吃不上老爸的硬饭了,自然要去吃老婆的软饭了。
其实对他这种苟住不浪的人来说,软饭其实比硬饭更有味道呢!
“爽爽,你变了!”郝国庆一脸悲愤地指着郝爽,“你之前对我承诺过的,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的,说不到二十五岁,绝对不考虑谈恋爱的问题。”
“你告诉我,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刘莎莎给你使了什么美人计,让你软弱了自己的心智,动摇了自己的立场,开始向美色投降了?”
“爸,你别冤枉刘莎莎了!”郝爽说道,“算起来我跟她至少有三四个月没有见过了,连今年过年她跟刘叔叔到咱家拜年,你就让我躲出去了,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她就是想使用美人计,也无处施展啊!”
“这个也是!”郝国庆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为自己刚才平白无故冤枉人家一个小姑娘感到有些羞愧。
“那你说一下,本来立志在二十五岁之前不谈恋爱,怎么忽然间就变了立场,愿意跟刘莎莎谈朋友了呢?”郝国庆问道。
“当然是因为吃软饭。”郝爽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吃软饭?”郝国庆两条粗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你妹的,关键时刻,嘴怎么秃噜了?
看着郝国庆的表情,郝爽知道自己如果敢把心里真实想法讲出来,郝国庆立刻会从宠儿狂魔变成揍儿狂魔。
“对,吃软饭,吃稀饭!”他长长地谈了一口气,目光含着淡淡地忧伤,“爸,矿上已经连续五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在想,那些叔叔伯伯阿姨们现在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矿上的那些正式工还好,毕竟以前还有些家底积蓄,又都是城市户口,有商品粮供应,想来不至于吃不上饭。”郝爽大脑急速转动着,调取脑海里身体原主人留下的一切关于向阳坡粘土矿的记忆。
“可是别忘了,咱们粘土矿里还有两百多名占地工。”郝爽声音悲悲切切,如五月啼血的杜鹃,“和正式工相比,他们不但工资收入要低一截,关键他们还没有城市户口,他们和他们的家属没有资格购买平价商品粮,只能够去购买议价粮。”
郝国庆面色凝重。
所谓占地工,就是向阳坡粘土矿建设矿区的时候,占用了矿区周围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为了解决这些农民的吃饭问题,国家就拨了一些指标,让向阳坡粘土矿从失地农民中招一批人作为占地工进矿上工作。
就跟郝爽所说的那样,这些占地工不仅工资比正式工低,还没有城市户口,所以只能购买高价的议价粮。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议价粮的价格至少上涨了百分之二三十,在连续五个月没有领到工资的情况下,我在想这些占地工身份的叔叔阿姨们饭碗里恐怕连半稀半干的软饭都装不上了,恐怕装的都是清汤寡水,没有几个米粒,甚至是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吧?”
郝爽越说越投入,声音都哽咽起来。
“记得三年半前,我刚到矿院读书,被外边的痞子欺负。爸你带了满满两卡车的叔叔伯伯赶过去替我撑腰。而这些叔叔伯伯的大部分身份都是占地工!”
“正如爸你之前在车里跟我说的那样,这些叔叔伯伯当时去给我撑腰了,我现在不能不回报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连软饭都吃不上,只能喝一些稀汤寡水的稀饭艰难度日。”
“所以我才改变了我之前的想法,愿意做出一些牺牲,跟刘莎莎谈朋友,以换取刘叔叔的支持,帮着咱们矿解决一些产品销售问题。这样之前帮助过我的叔叔伯伯们就可以领到工资,让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吃上几顿饱饭!”
第七章 你问我交情有多深
两滴滚烫的泪水从郝爽的眼眶中滚了下来,在砸在办公室的水磨石地面上的同时,也砸中了郝国庆这个糙爷们儿心脏中最柔软的地方。
“爽爽!你那些叔叔伯伯如果知道你这么替他们着想,不知道该多高兴呢!他们没有白疼你,白替你撑腰啊!”郝国庆心头有万千感慨,他强忍着鼻酸,对郝爽说道:“我以前还有些担心,担心你读了大学,文化水平高了,会不会迷失了自己,忘记自己是矿工家庭出身,丢失掉咱们矿工子弟忠厚朴实的做人传统。”
“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只要你懂得感恩、懂得回报,哪怕你将来读到硕士、读到博士,也永远是咱们矿工阶层的好子弟啊!”
郝爽这个时候心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总算蒙混过去了。
为什么我的眼睛里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不,因为我害怕老爸揍我啊!
看来上一世那些小鲜肉们口口相传的“演技不够,眼泪来凑”的口诀还真是一条百颠不破的真理呢!
“爸,你说的对,我不仅永远是咱们矿工阶层的好子弟,也永远是你的好儿子!”郝爽继续在小鲜肉们肉麻到“齁不死你算我输”的演技大道上狂奔。
“真是一个好孩子啊!”郝国庆用粗糙的大手欣慰地摸了摸郝爽的头发,说道:“爽爽,其实你不用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因为即使你跟莎莎谈朋友,你刘叔叔照样也会帮我这个忙的。”
什么?
不跟刘莎莎谈朋友?
那我怀拥白富美吃软饭的伟大认识目标,岂不是要泡汤了吗?
那怎么能行啊!
“爸,你千万不要盲目自信!这可是涉及到全矿上下七八百口人吃饭的大问题,万万不可大意!”郝爽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说道。
“我们现在是背水一战,根本就没有一丝退路,必须要把所有的本钱都压上,保证百分之一百二地保证成功才行!而这个时候,即使你跟刘叔叔的感情再好,关系再铁,能铁过翁婿之间的关系吗?”
“哼哼,翁婿关系?翁婿关系也不见得能比得上我跟你刘叔叔之间的关系!”
郝国庆摇了摇头,以一副“小子你还是见识太浅薄”的眼神看着郝爽。
什么,比翁婿关系还要铁?哪是啥子样的关系么?
郝爽脑子急速转动了起来。
在上一辈子一直流传着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
郝国庆跟刘卫东没有当过兵,也没有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过,首先就可以把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这两个选项给排除掉。
他们两个是初中同学,倒是符合一起同过窗。但是仅仅是初中同过窗,就能够比得过女婿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这个也不太可能吧?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如果自己这位便宜老爸真的跟刘卫东两个人一起嫖过哪个啥,那还真的是要比女婿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要亲密呢!
心里想着,郝爽嘴里不由自主地就秃噜了出来,“爸,莫非你跟刘叔叔两个人一起嫖……”
“嫖什么嫖?”郝国庆的眉毛又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郝爽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死中求生,说道:“你跟刘叔叔两个是不是一起飘过流……”
现在是一九八八年,距离举国关注的一九八六年的万里长江第一漂和一九八七年的万里黄河第一漂时间刚刚过去一两年。无论是社会上哪一个阶层,提起长江漂流和黄河漂流的勇士们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一起飘过流,没有啊?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郝国庆狐疑地盯着郝爽。
“也不是说你们俩一定一起飘过流,而是说有过像漂流那样出生入死经历,或者说是过命的交情吧!”郝爽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舌头顺溜直了。
八六年和八七年的长江和黄河探险漂流,前后有十几个勇士献出了自己宝贵的性命,在中国探险漂流史上留下了最为震撼人心的一幕。勇士们用充满着英雄主义的浪漫毛线精神给当时刚刚打开国门看世界的中国人在精神上以极大的自信和鼓舞,而他们在漂流过程面对绝境时爆发出来的同舟共济、守望相助,携起手来出生入死的决心和勇气,更是中华民族伟大的团结精神的最好写照。
所以郝国庆虽然感觉郝爽用一起飘过流来形容他跟刘卫东之间有过命交情,虽然有点怪怪的,但是仔细一琢磨,还确实很恰当。
“过命的交情倒是没有!”郝国庆摆了摆手,说道:“但是我跟你刘叔叔的交情,也不见得比过命交情轻多少吧。”
郝爽把郝国庆再琢磨起来回过味来,不敢让郝国庆脑子有分毫空闲,他立刻追问道:“爸,你倒是快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别总是绕圈子,真想把我给急死啊!”
“好吧,好吧,趁你刘叔叔还没有回来,我就给你多讲讲吧!”
郝国庆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话茬正好赶在这里了,他是真不愿意对郝爽说。
“你可知道,你刘叔叔是怎么被提拔成一轻局的副局长的?”郝国庆问道。
“我怎么知道!”郝爽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
“这件事情还要从一九八三年,你上高二的时候说起。”郝国庆说道,“一轻局下属一共有三家陶瓷厂,当时三家陶瓷厂的厂长都被列为一轻局副局长的考察人选。”
“这其中的关键是厂长的生产经营能力,其实也就是产值的多寡!”
“而一轻局这三个陶瓷厂所需要的耐火熟料的供应,是由一轻局下属的武家庄粘土矿负责的。”
“八三年八月份,武家庄粘土矿忽然间发生重大塌方事故,七八个工人被埋在坑道里。整个粘土矿被停产整顿,整整四个月都没有生产。”
“没有粘土熟料的供应,一轻局下属的这三家陶瓷厂的厂长本来再大,也只能停产待料。”
“然后你刘叔叔就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想办法。”
“按照当时的体制,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实行的是由冶金局来统购统销,即使有一些计划外的产品,只能够销售给冶金局本系统的企业。”
“因为事关你叔叔的前途,我就冒着被冶金局领导责罚的风险,弄了五百多吨的计划外生产的粘土熟料给了陶瓷一厂。而你刘叔叔正是凭借着这五百多吨粘土熟料,在其他两家陶瓷厂停工待料的时候维持了陶瓷一厂的正常生产,全年的生产总值也遥遥领先用其他两家陶瓷厂。”
“正是因为这一份亮眼的成绩单,你刘叔叔才战胜另外两个人,最终被组织上提拔到一轻局副局长的岗位上!”
第八章 彩枫陶瓷公司
刘卫东的副局长竟然是靠郝国庆的鼎力相助才拿到手的,怨不得郝国庆这么自信满满,有把握绝对在刘卫东这里拿到耐火熟料的订单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己吃刘莎莎的软饭也更显得天经地义啊!
毕竟没有郝国庆的帮助,刘卫东哪里来的一轻局副局长,对不对?
现在回想起来,刘卫东之前之所以一定要死乞白赖地要把刘莎莎介绍给原来的郝爽,固然是有喜欢和欣赏郝爽的原因在里面,但是更主要的恐怕是要报答郝国庆当初的相助之恩,所以才希望两家能够亲上加亲,永结秦晋之好吧?
可惜郝国庆对自家儿子看得过高,而郝爽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学习狂,所以才让刘卫东报恩的举动落空,让刘莎莎这一颗璀璨的明珠蒙尘啊!
父子两人又在刘卫东的办公室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中间王主任又进来给两人续了一回茶,刘卫东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他进门就先冲着郝国庆道歉,“哎呀,国庆,不好意思啊!彩枫陶瓷公司的进口生产线在调试的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需要我亲自到现场去协调。我那边处理完之后,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希望老同学你不要介意!”
彩枫陶瓷公司?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自己上一世的时候,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家陶瓷公司呢?
郝爽听了刘卫东的话,不由得低头思索起来,想在自己上一世的记忆资料里搜寻有关彩枫陶瓷公司的信息。
这边郝国庆听了刘卫东的话,却惊讶地说道:“什么?彩枫陶瓷公司的进口生产线这么快已经开始了吗?我记得生产线的全套设备今年一月中旬才到位吧?还要刨去中间春节的假期,这算起来拢共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全部安装好进行设备调试了?”
“呵呵,”刘卫东笑了起来,说道:“国庆,这个不算快吧?要知道彩枫陶瓷公司这条洗涤槽卧式浇筑进口生产线可是以交钥匙工程方式引进的,整条设备的安装调试都有设备供应方香港日兴陶瓷机械有限公司来负责。”
“他们不仅有熟练的技术队伍,还有一位专门从台湾高薪聘请过来的工程师负责总体项目指导,安装速度和效率自然要比咱们国内边摸索边实践的方式快的多!”
在八十年代,大陆地区比较流行直接从国外或者境外引进先进设备的方式,又被称为直接引进“硬件”的方式。
这类引进方式包括:整个引进项目的包装建,进口成套设备,以及进口单机设备(关键设备)等形式。
严格地说,这一类的引进是只引进设备,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引进技术。但是这种引进方式的优点是时间短,形成生产能力快,能够迅速提升国内产品的生产质量和水平。
其中整体引进项目的包装建,也就是由外方负责包整个项目的安装建设,把整个项目安装调试好之后再交易给中方,中方接手之后就可以直接进行生产,所以也被叫做“交钥匙”工程。意思是外方只要把钥匙交给中方,中方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郝国庆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的确,如果这个项目是交钥匙工程的话,从设备进口过来,到整个生产线安装建设好开始正式调试,一两个月也不能算是太快。
就在刘卫东和郝国庆对话的时候,郝爽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到了上一世有关彩枫陶瓷公司的有关记忆。
上一世他曾经在方夏陶瓷科技公司生产技术部的工程师肖平新履历表填写的第一个工作单位就是彩枫陶瓷公司。
记得自己还问过肖平新,为什么在彩枫陶瓷公司只工作了半年多就离开了。肖平新回答是因为彩枫陶瓷公司从香港引进的一条洗涤槽卧式浇筑二手生产线经过反复调试,都不能达到生产要求,最后导致了整个彩枫陶瓷公司的倒闭,也正是这件事情导致了肖平新最后离开了天中省,到粤东省去工作。
肖平新还曾经详细跟自己谈过整个生产线调试过程中的详情,自己对中间的一些记忆也非常深刻,只不过对彩枫陶瓷公司这个主体,记忆到模糊了。
呵呵,说起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呢!
真没有想到,肖平新曾经任职过的彩枫陶瓷公司,竟然就在天北市,而刘卫东看起来似乎还分管着这个小牧,说不定就是就是彩枫陶瓷公司直接上级领导。
刘卫东跟郝国庆那边寒暄完毕,这才扭头看向郝爽,用手虚点着他,笑着说道:“哟,爽爽怎么来了啊?你可是大稀客啊!算起来咱们叔侄俩有两三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吧?”
“应该是两个月零一十九天。”郝爽把心思从回忆当中收回来,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上次见刘叔叔,还是冬至吃饺子的时候!”
“哎哟,不愧是大学生,记性真好,日子都记得有整有零。”刘卫东大笑起来,“如果莎莎能有你这样好的记性,也不至于只考一个天北财会学校!”
“叔叔,你这话可就偏颇了!”郝爽正色说道,“天北财会学校怎么了?出来不照样是国家干部?更何况财会学校只需要读两年,莎莎比我早两年参加工作,工龄工资就比我多了两年,这一进一出的,她到手的工资也不会比我们读本科的少多少!”
“呵呵,两个多月不见,爽爽的拍马屁功夫见涨啊!”刘卫东笑着摇头道,“如果莎莎在这里听到你这样说话,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呢!”
郝国庆见宝贝儿子跟刘卫东聊得兴高采烈,内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悲伤。
真是儿大不由爹啊!
眼见自己养得好好的一棵大白菜,就要被刘莎莎这个中专生给拱了!
刘卫东又怎么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郝国庆这个老同学心里被划入了“猪”的行列,他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郝爽道:“爽爽,我今天跟你爸通电话的时候,听他说学校准备安排你到省轻工厅实习?”
“啊?你说这个啊?”郝爽楞了一下,这才说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今天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去生轻工厅实习的安排,转而打算到我爸矿上去实习。”
“放弃去生轻工厅实习?为什么?”刘卫东一下子就急了,“我接到你爸电话之后,还专门向省轻工厅的领导打听过情况,领导告诉我说,这次到轻工厅实习的大学生,如果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基本上会留在轻工厅工作!”
第九章 靠不住的承诺
看到刘卫东着急的模样,郝国庆心情大为不爽。
你妹的刘卫东,你着毛线的急啊?
爽爽不去轻工厅实习,要着急也得是我这个亲爹着急吧?以你刘卫东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着急啊?
哦哦哦,我家爽爽只是礼貌性地夸你家莎莎两句,你这边不会真的就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成爽爽的老丈人了啊?
如果不是向阳坡粘土矿的经营情况差,有求于刘卫东,郝国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场跟刘卫东掰扯掰扯。
但是现在,一想到粘土矿连职工带家属一共有三四千张嘴在家里等米下锅,郝国庆只有强咽下这口气,装作没有看见刘卫东对自家儿子这种僭越的行为。
郝爽却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刘卫东一句着急的问话,自己那位便宜老爸内心就产生了如此丰富的戏码。他把之前对付郝卫东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刘叔叔,主要是我打算参加工作一年之后报考研究生,而省轻工厅那边要求入职的大学生至少要在轻工厅工作满五年才能调走或者报考研究生。这就与我考研的计划相冲突,所以我就放弃了去轻工厅实习的机会。”
“爽爽,你咋就这么迂腐啊?”刘卫东敲着桌子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就是想先参加工作,然后明年报告研究生吗?这件事情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到时候大不了我带着你去找他们厅长一趟。有厅长一句话,人事处那边肯定会大开绿灯,为你报考研究生放行!”
郝爽知道刘卫东这话倒不是吹牛皮。省轻工厅是一轻局的上级单位,刘卫东作为天北一轻局的副局长,在省轻工厅领导跟前肯定能够说上话。
但是问题在于,考研究生的说辞只是郝爽用来糊弄郝国庆的,他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享受人生的,可不是为了吃二茬苦受二茬罪的,让他辛辛苦苦再去备考研究生,那不是要了亲命嘛?天知道这一轮过程下来,他头顶上的头发还能剩下多少。
更要考虑到,省轻工厅正准备筹建陶瓷技术实验室,他这个硅酸盐专业的毕业生肯定要还要把这中间大部分的脏活累活完全承担下来,到时候头发能留下多少还是小事,以他跟原郝爽的倒霉体质,万一再上演一出过劳死,他岂不是要亏到萝卜地里去了啊?
“刘叔叔,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徐教授那边已经把实习计划报到系里了,木已成舟,就算我想后悔,也来不及了!”郝爽说道。
“哎呀,你这个孩子,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这么大的事情,你咋就不提前跟大人商量一下呢?”刘卫东惋惜地连连摇头,眼神中的灼热渐渐熄灭,“这么好的机会,楞是被你错过了!”
他之所以坚持想让郝爽当自己女婿,除了因为从小看着郝爽长大,对郝爽知根知底之外,主要原因就是看中郝爽聪明伶俐,考上了本科,将来必然是前程远大。谁知道这个孩子在关键时刻竟然鬼迷心窍,傻乎乎地放弃了去省轻工厅的机会。
看来也不能唯学历论啊,以郝爽这样的情商,莎莎即使跟了他,也不见得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啊!也许自己该认真考虑一下莎莎妈妈的意见,让莎莎找一个台湾女婿,似乎感觉也不错啊!
刘卫东把脑海里的念头压了下来,扭头望向郝国庆,“国庆,你今天专程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爽爽实习的事情吧?”
“那当然不是!”郝国庆说道,“爽爽既然打算明年考研,现在到什么地方实习也就无关紧要了。”
说到这里,他正色看着刘卫东,“卫东啊,我这次过来找你,是因为向阳坡粘土矿已经揭不开锅了,想找老同学你帮帮忙,推销点产品出去。”
“国庆,你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啊!”刘卫东大为不悦,激动地说道,“你还把不把我刘卫东当兄弟?如果当兄弟的话,以咱俩的关系,还用提帮忙两个字吗?”
“你当初为了帮助我,都丢掉了到手的冶金局副局长,现在让我帮你解决一点产品销售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老爸是因为帮助刘卫东才丢掉冶金局副局长的位子的?怎么跟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不相符啊?
“刘叔叔,”郝爽在一旁忍不住插言道,“我爸不是因为带着矿上的工人去帮我收拾地痞,才被取消了冶金局副局长的候选资格的吗?”
“那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原因!”刘卫东摆手说道,“实际情况是,因为你爸没有经过冶金局一把手的同意,卖给我了五百多的粘土熟料,触怒了他,最终导致了他副局长候选资格被取消。至于说什么‘冲冠一怒为孩儿’都完全是借口!”
“哎,卫东,你说这些干什么?”
郝国庆有些挂不住了,他平时可是动不动就拿“冲冠一怒为孩儿”这个典故来教育郝爽要努力学习,不要过早谈恋爱,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他可是连冶金局副局长的职务都赔进去了呢!却不想今天竟然被刘卫东给当面拆穿。
郝爽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位便宜老爹。
真没有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了革命,学会了撒谎骗人,如果不是今天被刘卫东给揭破,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长时间呢!
不过如果不是刘卫东今天揭破的话,自己还真没有想到老爸跟刘卫东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铁。
之前还只是以为,刘卫东这个副局长是在老爸的帮助下取得的。却没有想到,老爸在帮助刘卫东当上一轻局副局长的位子的同时,自己却失去了冶金局副局长的位子。
这一进一出,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呢!
如果没有这一桩事情,老爸现在是冶金局副局长的话,自己又怎么会绞尽脑汁地想去吃刘莎莎的软饭啊?吃自家老爸的硬饭,难道它不香吗?
“好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刘卫东呵呵地笑了起来,问郝国庆道:“国庆,你打算让我帮你解决多少熟料?”
向阳坡粘土矿目前一共有三种产品,分别为粘土生料、粘土熟料以及一部分与粘土原矿伴生的高岭土。其中一轻局下属的陶瓷企业能够用到的主要是粘土熟料和高岭土。
但是和国内其他高岭土企业相比,向阳坡粘土矿所产的高岭土颗粒过粗,如果按照正常的生产流程,陶瓷厂如果想要使用的话,必须经过雷蒙磨和气流磨两道加工程序,让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颗粒细度达到正常生产要求,才能够投入到陶瓷坯料当中去。
多增加两道工序,也意味着生产成本相应的增加。所以这两道工序无论是放在向阳坡粘土矿或者是放在陶瓷厂,都意味着使用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生产成本要比其他高岭土企业的生产成本要高出许多。
刘卫东即使是作为分管下属企业物资采购的副局长,也没有权力要求下属企业购进生产成本高出很多的高岭土,所以他就直接略过了高岭土这个产品选项,只问郝国庆让他帮忙解决多少吨粘土熟料的销量。
郝国庆对此早有预算,要想保住矿上七百多名工人的工资正常发放,每个月至少要销售一千吨粘土熟料。
“每个月帮我解决一千吨,怎么样?”他充满希冀地望着刘卫东。
“一千吨?”刘卫东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寻思了一阵,然后对郝国庆说道,“国庆,说句实话。一轻局几家陶瓷厂的粘土熟料供应,百分之八十份额是由一轻局下属的武家庄粘土矿负责的。”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份额虽然是一轻系统外的两家企业供应,但是这两家企业,都是经过李伟华点过头的。”
郝国庆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李伟华是一轻局之前负责物资管理的副局长,两周之前,因为年龄到线正式退休,随后刘卫东才接手了李伟华的分管工作,负责一轻局下属企业物资供销的管理。
“一千吨的粘土熟料,基本上相当于这两家企业供应额的一半。考虑到李伟华刚刚退休两周,我就立刻把他点过头的企业供应额削减一半,不仅显得我不尊重老同志,也容易让李伟华产生人走茶凉的悲凉感。”刘卫东斟词酌句地说道。
见郝国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刘卫东继续说道:“不过呢,国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存量方面虽然不好动,但是增量方面我们还是可以想一想办法的。”
“增量方面,你是说……”郝国庆看着刘卫东。
“当然是彩枫陶瓷公司!”刘卫东说道,“彩枫陶瓷公司是一个新上的项目,因为生产线还没有正式投产,所以原料供应商也就没有敲定。”
“根据彩枫陶瓷公司的设计生产能力,如果生产线全力运行,每月对粘土熟料的需求至少在一千吨以上。如果能够把彩枫陶瓷公司原料供应拿下,你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郝国庆这才转忧为喜。
的确,如果拿下彩枫陶瓷公司的原料供应,那么至少他不用再为向阳坡粘土矿工人的基本工资发愁了。
郝爽在一旁听了刘卫东的话,心中不由得骂了一句你妹!
别的公司是什么结局他不知道,但是彩枫陶瓷公司的结局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一个生产线尚未正式投产就倒闭的公司,刘卫东和老爸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公司上面,岂不是注定要完蛋嘛!
第十章 高薪
郝国庆自然是不会知道彩枫陶瓷公司未来的命运,他对刘卫东说道:“可是,我跟彩枫陶瓷公司的王道俊没什么交情,怕说不上话啊!”
“呵呵,”刘卫东笑了起来,“这个不用你来操心,有我来安排!”
说着他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喂,是老王吧?我是刘卫东啊!向阳坡粘土矿的郝矿长你知道吧?对,是我同学。等一下他会去你们公司谈一下粘土熟料供应的问题,你那边好好接待一下。”
“什么?中午一起吃个饭?”刘卫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中啊,就安排在华侨饭店吧!我争取十二点之前赶过去跟你们汇合!”
挂了电话,刘卫东笑眯眯地对郝国庆说道:“老王那边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先去彩枫陶瓷公司跟他接触一下。”
“如果他那边不松口,你也不要着急,反正中午已经安排了饭局,下班后我会赶过去,到时候我们坐在酒桌上慢慢谈。”
“卫东,真的是麻烦你了呢!”郝国庆握着刘卫东的手,感谢道。
“麻烦个毛线!咱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外气啊!”刘卫东一边把郝国庆父子往外送,一边说道:“国庆,那你先过去跟老王谈着,有什么问题,我们中午见面再说。”
大张把212吉普开回了矿上,郝国庆又舍不得打车,于是郝爽只能够委屈自己,跟着郝国庆一起坐公交车,赶往彩枫陶瓷公司。
“爸,”坐在公交车的后排,郝爽问郝国庆道:“这个彩枫陶瓷公司究竟是一个什么来头,为什么之前我就没有听说过呢?”
“彩枫陶瓷公司,其实就是以前的陶瓷一厂卫生陶瓷车间。”郝国庆为郝爽解释道,“卫陶车间本来就是陶瓷一厂实力最强的车间,你刘叔叔到一轻局担任副局长之后,卫陶车间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产值占整个陶瓷一厂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在他的推动下,去年十月份,一轻局决定把把卫陶车间从陶瓷一厂分离出来,成立一个彩枫陶瓷公司,从香港引进一条全自动生产线,专注于卫生陶瓷的生产。”
说到这里,郝国庆看了周围一眼,见车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乘客都坐在前排,就压低声音对郝爽说道:“彩枫陶瓷公司也是你刘叔叔的政绩工程。”
“一轻局和二轻局马上要跟省里一样,合并成轻工局。如果彩枫陶瓷公司这条进口生产线获得成功,你刘叔叔很有可能会被安排出任合并之后的轻工局常务副局长职务上。”
刘叔叔还真的是噼里啪啦打得一手闷声发大财的好算盘。
可惜的是,他这个算盘没有打成功。从自己上一世的记忆来看,彩枫陶瓷公司引进的这条全自动生产线最终以失败而告终,而彩枫陶瓷公司也因为这条生产线的失败走上了破产倒闭的道路。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郝爽不由得觉得心中好慌。
他准备吃老爸的硬饭,老爸的矿却濒临破产。
他改弦易撤,准备迎娶白富美,吃老婆的软饭,却没有想到准岳父却把前途押在了一个注定要失败的项目上。可以想见,当进口生产线失败,彩枫陶瓷公司宣告倒闭时,作为推动这个项目上马的负责人,刘卫东必然要为这个项目的失败付出代价。
到时候别说是出任合并之后的轻工局常务副局长,估计连一个普通副局长的位子也保不住了吧?
一时间郝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怀疑他是不是自带扫把星的熟悉,怎么沾到谁谁倒霉啊?
“爸,”他声音干涩地问道,“如果彩枫陶瓷这个项目失败的话,刘叔叔还能不能保住副局长的位子?”
“哈哈,”郝国庆大笑起来,引得前排几个乘客为之侧目,“项目失败?怎么可能啊!这条生产线虽然是一条二手生产线,但是却是德国最著名的陶瓷设备生产厂商内奇公司的产品,至少领先国内水平三十多年,怎么可能失败啊!”
对于郝爽上一世来说,华夏国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成长为制造业强国,引进国外二手生产设备已经是一件非常low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对于八十年代的华夏国来说,由于工业基础差,技术力量薄弱,经济建设刚刚起步,外汇储备严重不足等诸多困难,引进国外因为升级换代而淘汰下来的二手机械设备,不仅可以为国家解约宝贵的外汇,而且具有设备投资少、建设时间短、投产快、容易掌握操作技术,并且还往往带有一批备品备件的巨大优势,是国内企业迅速提高自己技术水平和产品质量的重要途径。
如果说某个地区或者某个企业成功地从国外引进了一套二手生产设备,或者说是一条二手生产线,完全可以当成耀眼的政绩对兄弟地区或者兄弟单位进行炫耀的!
由于和刘卫东之间的关系,郝国庆自然对彩枫陶瓷公司引进的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生产的洗涤槽卧式微压浇筑生产线的详细情况比较了解。
这条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是德国内奇公司一九七九年的产品,原来属于台湾正鸿陶瓷公司。后来由于正鸿陶瓷公司对生产线进行升级,从德国内奇公司购进了更为先进的浇筑生产线,原来这条生产线就淘汰了下来。
随后这条生产线就由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的老板谭金轩购买了下来,然后推销给了刚刚立项、急于提高生产技术水平的彩枫陶瓷公司。
由于双方商定的是以交钥匙工程这方风险比较小的模式来引进这条生产线,而谭金轩为了促使这条生产线正式投产,也表现出了巨大的诚意,不惜以月薪一万五人民币的高薪从台湾正鸿陶瓷公司挖了一位叫潘家豪的工程师来负责整条生产线的安装调试。
月薪一万五啊!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郝国庆作为向阳坡粘土矿的矿长,本身也有三十年工龄,每月拿到手的工资不过才一百二十出头,一年下来,才将将够一千五。
也就是说,那个叫潘家豪的台湾工程师工作一个月,就等于郝国庆不吃不喝干十年收入。
抛开这中间巨大的心理落差不谈,但是至少可以说明谭金轩这个香港老板对这个项目的满满诚意。
如果他不是想把这个项目尽快搞好,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从台湾把那个潘家豪聘请过来?
从这个意思上来说,彩枫陶瓷有限公司的这个项目,又怎么会失败呢?
第十一章 老部下
见郝国庆对彩枫陶瓷公司引进的这条生产线信心这么足,郝爽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总不能看都没有看过这条生产线一眼,就笃定地告诉老爸,这条从台湾引进的德国二手生产线注定要失败吧!
二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就到了陶瓷一厂站,郝国庆带着郝爽下了车,径直往陶瓷一厂的大门走去——由于彩枫陶瓷公司原来是陶瓷一厂的卫陶车间,现在虽然独立出去了,但是眼下还是跟陶瓷一厂共用一个大门。
比起一轻局来,陶瓷一厂的大门管理还是要严格不少,设置了专门的门卫负责把守。郝国庆父子刚刚走到大门口,门卫室的窗户里就伸出一个大爷的身影,冲着他们喊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郝国庆笑着说道:“哦,我们是过来拜访彩枫陶瓷公司王道俊王经理的。”他这张脸在冶金系统的企业里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到了隶属于一轻系统的陶瓷一厂就不行,没有几个人认得他这个向阳坡粘土矿矿长。
“拜访王道俊?”大爷目光透过老花镜狐疑地打量了郝国庆几眼,然后严肃地问道:“什么单位的?有介绍信吗?”
“我是向阳坡粘土矿的。因为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开介绍信,但是我带了工作证,您看看!”郝国庆对大爷严格的盘查毫无反感,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衣服兜里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伸手递给了大爷。
却不想大爷根本就没有接他的工作证,直接挥手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说道:“你们进去吧。彩枫陶瓷公司的办公室设在厂区办公楼三楼,王道俊具体是哪一间办公室,就需要你到三楼去具体问一下了!”
“好咧,我知道了,谢谢师傅您呐!”郝国庆道了一声谢,领着郝爽来到了厂区办公楼,上了三楼一打听,很快就有人把他领到了王道俊的经理办公室。
“哎呀,郝矿长,我还只说忙完手头的上工作到厂门口去接你呢,没有想到你直接就赶过来了!”王道俊大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热情地伸出双手,跟郝国庆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呵呵,王经理莫要太客气了,就几步路的工夫,哪里用得着你下去接啊?”郝国庆笑笑呵呵地回答道。
虽然他的行政级别比王道俊高了半级,但是却不在一个系统内工作,更何况他这次过来是有求于王道俊,人家哪里有去厂门口迎接他的道理。
王道俊之所以这么说,主要还是冲着刘卫东的面子。王道俊作为刘卫东的老部下,自然知道郝国庆跟刘卫东之间是什么关系,更何况这次郝国庆过来,刘卫东还专门来电话打了招呼呢!
寒暄过后,王道俊用手指着郝爽问道:“郝矿长,这位是?”
“噢,他是我不成器的小子,叫郝爽,在天北矿院读硅酸盐专业!”郝国庆笑着说道,“听说你们公司引进了德国内奇公司的生产线,就缠着我非要让我带着他过来看看眼界。”
这也是郝爽之前在公交车上跟郝国庆商量好的说辞。
对郝爽这个掌握了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技术的陶瓷专家来说,一条七十年代的二手生产线,哪怕是德国内奇公司生产的,也跟一堆废品垃圾没有什么差别。
之所以提出要过去看看,主要还是因为这条生产线虽然很废很垃圾,但是却关系着他今后吃硬饭和软饭的大业。如果这条生产线的问题不太严重还有抢救的价值,他就帮忙抢救一下,这样老爸矿上的粘土熟料也有了销路,准岳父刘卫东也有了坐上合并后的轻工局常务副局长的位子的资本。而他只要坐拥着刘莎莎这个白富美纵情享受人生就好了。
“原来你就是郝爽啊!”王道俊态度比见了郝国庆还要激动,“刘局长可是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到你的大名,说你是天北矿院的高材生,对陶瓷技术方面有很深入的研究,还说我们在生产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你请教呢!”
郝国庆听王道俊猛夸郝爽,心中却极为不爽。
你妹的刘卫东,我的儿子,你这么热情的介绍给别人,是何居心?难道想造成既成事实,让别人认为爽爽是你的女婿吗?
郝爽却对这番话很受用。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刘卫东是多么渴望他能吃上刘家的软饭,所以才不懈余力地对外面大造声势啊!
“王叔叔,我其实也没有刘叔叔说的那么夸张啦!”郝爽心情大爽之余,脸上的表情却非常矜持,“纵使我在学校学了一点理论,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什么实际经验,所以才想着到生产线的调试现场去看看,多长长见识。”
“哈哈,这个好办!”王道俊还不知道刘卫东今天刚刚在心里把郝爽给pass掉,以为郝爽还是刘卫东宝贝女儿刘莎莎的真命天子,他冲着外面喊道:“小张,去把肖平新给我喊过来。”
肖平新?
郝爽不由得心中一动。
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他终于要见到第一个他上一世认识的人了。
几分钟之后,一个带着眼镜、身材干瘦的青年出现在王道俊的办公室。
“王经理,您有事找我啊?”
“对,我有事找你!”王道俊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一指郝爽,说道:“肖平新,这位叫郝爽,是天北矿院硅酸盐专业的高材生,对陶瓷技术很有研究。他这次到咱们公司来,想要参观一下咱们那条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你带着他过去参观,并做好讲解工作。”
说到这里,王道俊又扭头对郝爽说道:“郝爽,这是我们公司技术员肖平新,也是我们公司目前最了解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的人,你等下在参观的过程中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问他就是!”
“好咧,谢谢王叔叔!”
郝爽冲着王道俊说一声谢谢,然后压着内心的激动走到肖平新跟前,对上一世自己公司的技术骨干伸出了手,笑着说道:“肖工,那就麻烦你了!”
第十二章 报复
肖平新虽然是前年就从天阳市陶瓷学校毕业,但是之前一年一直在陶瓷一厂下属各个车间轮岗实习,并没有担任什么正式职务。
去年十月份,卫陶车间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成立彩枫陶瓷公司是,王道俊才正式把他从陶瓷一厂要过来,让他担任彩枫陶瓷公司生产科的技术员。
因此真正计算起来,肖平新的正式工作经历才五个多月,再加上他只是一个中专生,站在郝爽这个本科大学生跟前心理上天然就矮一头。
冷不防听到郝爽竟然称呼他为“肖工”,顿时就闹了一个大红脸,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喊,我只是一个普通技术员,你喊我肖技术或者小肖都可以。”
郝爽上一世第一次见到肖平新的时候,是在二〇一一年。当时他只是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小萌新,而肖平新却已经是粤东省一家著名陶瓷企业的总工程师,举手投足之间向外散发出来的那种业界大牛的气势,几乎要吧郝爽这个上门求教的小萌新都快吓尿了。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来惹得业界大牛不高兴,把自己给当场赶出来。
没有想到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跟肖平新第一次碰面的形势竟然发生了倒转。
肖平新竟然变成了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小萌新。而郝爽虽然还没有走出校门,也达不到当初肖平新那种业界大牛的地位。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作为一个硅酸盐专业的本科生,他在心理上给肖平新这个陶瓷专业的中专生压力却一点都比上一世业界大牛对刚走出校门的小萌新的心理压力差。
“那怎么能行?”看着肖平新手足无措的模样,郝爽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恶趣味,“要不我喊你肖老师吧!”
“别别别,千万别,那我就更当不起了!”肖平新苦着脸说道。他如果是一个老技术员也就罢了,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才担任技术员四五个月的中专生,怎么敢厚着脸皮让一个大学本科生喊自己老师啊?那他的脊梁骨还不得被生产科另外两个技术员给戳断?
倒是一旁的郝国庆看不过去,对郝爽说道:“爽爽,我看你跟小肖的年龄也差不多,你俩互相喊小肖小郝也就是了。”
见郝国庆替肖平新解围,郝爽暗哼了一声,心中埋怨道:老爸,你不知道上一世我第一次见肖平新的时候,被他欺负的有多惨呢!今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也不怪郝爽有这么大怨念,他上一世的时候也正是第一次上门求教的被肖平新怼惨了,才暗自发誓等自己以后发达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肖平新弄到自己手下工作,然后可以天天以老板的身份怼他。
不过等他后来真的把肖平新挖到自己的手下之后,肖平新却又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意态异常消沉。郝爽非但不敢去怼肖平新,反而要想尽办法去激励肖平新的斗志,让他重新寻找回对工作乐趣。
郝国庆既然发了话,郝爽即使再不爽,也只能是暂且作罢。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找肖平新去报上一世的“仇”。
肖平新却不知道自己上一世跟眼前这位有那么一段“公案”,眼前这位正憋着心思“报复”他呢!他见郝爽从善如流,按照郝矿长的吩咐用“小肖”称呼他,终于不再觉得别扭,领着郝爽前往后边的生产车间,去参观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去了。
肖平新在前面领着路,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生产车间。
车间大门口有两个穿着印着日兴陶瓷四个字的工作服的职员守着。
看到肖平新领着人进来,其中一个职员就迎了上来,用手指着郝爽,用浓浓的港式普通话问道:“肖技术员,他是什么人,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啊?”
肖平新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八五三香烟,抽了两根递了过去,嘴里陪着笑说道:“他是刘局长的侄子,也是我们天北矿院的高材生,听说我们公司引进了一套进口设备,就想过来参观学习一下。这件事情也是我们王经理同意的。来,抽根香烟!”
“你们这种香烟我们抽不习惯啦!”那人嫌弃地挡开了肖平新递过来的香烟,从兜里摸出一盒良友,给自己和同伴一人一根,然后对肖平新说道:“既然是王经理同意的,那你就带着他去参观吧。记住,不许触碰设备,否则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谭老板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
“好的,好的,我懂!”肖平新连连点头,领着郝爽走进了车间大门。
偌大一个车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条生产线静静地盘卧在车间之外,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咦,小肖。”郝爽问道,“车间怎么只有两个人,不是说正在调试设备吗?”
“今天上午调试设备的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港方技术人员就暂停了设备调试,回宾馆开会研究去了。”肖平新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八五三。
至于说郝爽,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试探过了,知道郝爽不抽烟。
郝爽也不急着去参观那条生产线,而是背着手打量起车间。
很明显,这个车间就是陶瓷一厂原来的卫陶车间改建而来,四周的墙壁以及天花板的钢梁上,都遗留着非常明显的设备被拆除之后的印记。
肖平新虽然年龄跟郝爽一样,才刚满二十一岁,但是已经是有五年烟龄的老烟枪了。此时一口香烟下肚,他的思维顿时活泛起来,开始为郝爽进行讲解。
“小郝,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个车间就是原来陶瓷一厂的卫陶车间。在去年十月份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之前,这个车间一直进行着陶瓷洗面器和陶瓷洗涤槽的生产,其中以陶瓷洗涤槽生产为主。”
“只不过之前的生产主要是以工人手工操作为主。”肖平新用手指着车间最右边角落的一个大池子,对郝爽介绍道:“首先要把各种原材料加入泥浆池搅拌成泥浆,然后由工人用推车推到车间的正中间。正中间摆放着洗面器和洗涤槽的模具,然后工人把推车当中的泥浆灌注在摆在地上的这些模具里。这个过程也被称为打地摊。”
“地摊打好之后,就把整个车间的温度控制在三十到三十二度,湿度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下,让模具里的坯体进行自然蒸发。”
“一般来说,十六个小时之后,坯体表面的浆料会完全被吸收。此时打开打开阳模,让坯体直接暴露在室内的空气之中。这个时候坯体的含水量大概在百分之二十二左右,又被称为湿坯。”
郝爽二〇一一年从西江大学毕业之后,接触到的卫生陶瓷生产线都是先进的全自动化生产线。对于全靠工人手工生产的卫生陶瓷生产方式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此时由肖平新给他现身说法做详细讲解,他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防止湿坯干燥速度过快,造成坯体内部干裂,把阳模撤掉之后,还要湿坯外面加盖一层棉垫,对湿坯进行养护。再等十六个小时之后,坯体的水分降低到百分之十六左右,才可以把棉垫去掉,把坯体移动到托坯架上,然后加盖上一层薄毯子,继续进行养护,直至十个小时后,坯体内的水分降低到百分之十四,才算符合要求。然后就可以把坯体送到窑炉里进行焙烧。等从窑炉出来之后,就成了洗面器或者洗涤槽的成品。”
“这种传统的生产洗涤槽和洗面器的方式效率低、耗时长、成品率差、优品率低,需要耗用大量的人力,打地摊时也需要比较大的占地面积,因此在国外是早已经淘汰的生产技术。就那洗涤槽来说,整个车间一百多名工人,一个月也不过仅仅能够生产二百套合格品。”
说到这里,肖平新用手指了指盘卧在车间正中的那条二手的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说道:“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生产的生产线,虽然是二手的,但是具有占地面积少、耗时短、成品稳定、优品率高的特点,如果正式投产的话,一个月至少可以八百套洗涤槽,把生产效率足足四倍之多!”
郝爽听了心中却是淡淡一笑。
放在上一世那个年代,一百多名工人一个月生产八百多套洗涤槽,那老板还不要亏死啊?这种效率的生产线,除了卖废铁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来,我现在从头开始,为你介绍这条生产线。”肖平新领着郝爽走到生产线最前方的一个高高耸立的大罐子,对郝爽说道:“这个就是这条生产线的高位微压泥浆罐,作用和那边那只泥浆池差不多,只不过是用传送带把各种原料送进这只泥浆罐进行搅拌,然后顺着这边这条注浆管,通过里面的泥浆液位自控装置和压缩空气管道,把调节过比重的泥浆通过液静压的方式输送进前面的那些模型之中……”
郝爽对于人工打地摊的方式不怎么了解,但是对于自动注浆生产线是怎么一个运行方式,却是了如指掌,所以对肖平新现在将的这些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看肖平新讲得如此辛苦,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冲他连连点头,用眼神不停地去鼓励肖平新:哇!原来是这个样子,我第一次知道欸!哎呀,好有趣,你讲的好有意思!
可惜天不遂人愿,郝爽捉弄肖平新的过程再次被人打断。
只听到一个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肖技师,你怎么酱紫?谁让你把外人领进来的?”
第十三章 郭富城
郝爽转身向身后望去,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郭富城戴着一副造型夸张的蛤蟆镜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我勒个去!
郭富城?
真滴假滴?
他怎么会跑到彩枫陶瓷来了?
作为九〇后,因为代差的原因,郝爽对郭富城了解的并不多,只是隐约记得,这位曾经在两岸三地和东南亚红极一时的郭天王似乎是在九十年代才出道的。
那么他现在来彩枫陶瓷干什么?
难道说郭天王在出道之前,是干陶瓷窑工出身?
郝爽正在想着,却见肖平新摸出他那盒八五三殷勤地向郭富城跑去,嘴里亲热地招呼道:“潘工,您那边会开完了啊?”
潘工?
郝爽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蛤蟆镜不是郭富城,而是那个港方专门从台湾正鸿陶瓷聘请过来负责这条德国二手生产线安装调试的工程师潘家豪。
不过这个潘家豪跟郭富城长得也太像了吧?
夸张的蛤蟆镜、骚包的皮夹克,再加上那几乎要郝爽嫉妒瞎双眼、恨不能找一把推子给当场推光的浓密刘海,妥妥地就是一个翻版的郭天王啊!
就在郝爽在考虑等一下要不要找潘家豪问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有一个失散的兄弟流落在外面的时候,就见这位潘工翘起了兰花指挡开了肖平新递过来的八五三,嘴里说道:“矮,肖平新,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耶!你造吗?人家整个人都快被你打败了啦!人家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到再叫人家潘工的啦,人家的职衔是技正!是技正!拜托,你下次不要再叫错,好不好啊?”
技正?
郝爽在旁边又被吓了一跳。
他上一世作为方夏陶瓷集团的董事长,可是没少跟台湾地区陶瓷产业界的人士打交道,对台湾方面的技术职衔自然也有所了解。
和大陆地区这边技术人员按总工程师、副总工程师、工程师、助理工程师、技术员这样的职称分级不同,台湾地区那边对技术人员是按照技監、技正、技士、技佐、總技師、副總技師、技師、副技師、技術員以及技术助理来分级的。
只有在工程类人员当中,才会出现总工程司(师)、副总工程司(师)、高级工程司(师)、工程司(师)、副工程司(师)这样职衔。
虽然潘家豪的脸被蛤蟆镜遮住了大半,郝爽不好判断他的准确年龄,但是年龄再怎么往大的地方说,也最多三十岁上下。
而技正,在台湾地区来讲,基本上就相当于大陆这边的总工程师的职务了。以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能够在台湾地区坐到技正这么重要的职务,尤其是在台湾地区职衔级别明显比大陆地区要多的情况下,这位潘家豪肯定也是一位陶瓷技术方面的天才。
“是是是,潘技正,是我不对!”肖平新陪着笑说道,“我下次绝对不会叫错了。”
郝爽在一旁对肖平新的表现也暗自咋舌。
作为一个这个时代刚刚走进单位工作一两年的学生来说,肖平新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身段灵活和变通,是绝对要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的。
能有这样的表现,要么是肖平新在情商方面有超越同龄人的天赋,要么就是比同龄人经过了更多的生活的毒打。至于说究竟是哪一方面的原因,回头倒是可以找肖平新好好聊聊。
潘家豪这边解决了称谓的问题,却又把兰花指往郝爽的方向一指,质问肖平新道:“他是什么人?人家应该有给你讲过,不许随便领人进来吧?”
“潘技正,这位是我们刘局长亲戚,在天北矿院读大学,学的也是跟陶瓷有关的硅酸盐专业。这次到我们彩枫陶瓷公司来办事,听说我们这边上了一套德国内奇公司的先进生产线,就向我们王经理提出想参观学习一下,王经理就安排我带着他过来了。”肖平新陪着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解释给潘家豪听。
他脸上的笑肌都快崩断了,却丝毫不敢放松一下。没办法,谁让潘家豪是设备安装调试的总工程师,别说是他肖平新,就是换成王道俊过来,也要陪着小心说话,生怕这位台湾的技正发脾气撂挑子啊!
“欸,你们王经理这样真的是好烦内!”潘家豪用手撩了一下额头的刘海,“他造不造啊,总酱紫会影响我们工作进度的啦!”
前面不管潘家豪如何臭屁,郝爽都觉得无所谓,但是一看到潘家豪撩拨刘海的动作,就有一种当场把这个孙子按倒暴打的冲动。
你妹的!
欺负老子发际线高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能够把你薅成秃子?
就在郝爽准备找个由头发飙对潘家豪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身穿日兴陶瓷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跑了进来,把手中的一袋小样递给了潘家豪。
“潘技正,”这个年轻人说道,“这是彩枫陶瓷公司的一个供货商送过来的产品小样,谭董事长让你看一看,能不能适用在咱们这套生产线上。”
“谭董让送过来的?好的,我看看!”
潘家豪走到车间的窗户旁边,摘掉蛤蟆镜,把塑料袋里的小样放在手里仔细观看。
从郝爽这边向潘家豪那边望过去,只见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射在潘家豪脸上,把他刚才被蛤蟆镜遮住大半的脸映照的清清楚楚。
我勒个去啊!
郝爽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笑出声来。
上一世抖音上的网红经常玩一双眼睛毁所有的梗,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潘家豪这位台湾老铁啊!人家这才真的叫一双眼睛毁所有啊!
想象一下,一张跟郭富城其他地方都看不出区别的英俊脸庞上,却长了一双黄豆大小的眯眯眼。如果不是阳光正好照射在潘家豪的脸上,而郝爽的视力又不错的话,他甚至会怀疑那两粒黑黑的圆点不是潘家豪的眼睛,而是他紧闭的眼皮上沾了两颗大一点的黑色眼屎。
看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在赐给了潘家豪一头浓密的黑发的同时还不忘给他配一双聚光的小眼睛,硬生生把一个郭富城变成了小眼郭富城。
怨不得潘家豪即使在车间里面也要戴着一副蛤蟆镜呢,原来不单纯地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遮挡他的这双眼睛啊!
可惜现在美容术还不发达,否则郝爽会真心劝这位小眼郭富城去开个眼角,割个双眼皮啥的。
第十四章 饭局
小眼郭富城,不,潘家豪在阳光下检查了一遍小样,然后又把蛤蟆镜戴回去遮住了他的小黄豆眼,走回到肖平新身边,说道:“肖平新,人家要到实验室对这份小样做个检测,你要汗人家一起去嘛?”
“潘技正,”肖平新抱歉地冲他笑了笑,说道:“张全进现在就在实验室那边,你可以让他帮你一起检测。我这边还陪小郝参观生产线,就不陪你过去了!”
“矮油,人家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大陆人的思维耶,放着正经的试验不去做,偏偏要陪什么领导的亲戚参观生产线,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怎样啦!”
潘家豪气哼哼地走到几步,却又扭过身来,对肖平新说道:“你带着他参观可以,但是不许触碰生产线上任何设备,一定不能触碰噢!”
“是是是,潘技正,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碰!”
肖平新赔笑把潘家豪送走,这才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的汗,冲着郝爽苦笑道:“不好意思啊,这条生产线尚未正式验收移交,原则上还是香港日兴陶瓷公司的财产,潘技正要求严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这条生产线正式验收移交了,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正式移交?
郝爽淡淡笑了笑,心中说道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一世的时候,肖平新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这条价值一百万美元的生产线在港方技术人员调试的过程中出线了各种问题,高薪从台湾正鸿陶瓷聘请过来的台湾工程师,也见识刚才的潘家豪也束手无策,最终导致整个项目失败。
彩枫陶瓷公司这边付出的代价就是预付了百分之六十设备款,也就是六十万美元打了水漂。而香港日兴陶瓷公司方面也因为无法收到彩枫陶瓷公司剩余的四十万美元的设备款,也在这笔交易中损失惨重。
由于不能触碰设备,肖平新也就是走马观花式地为郝爽把整条生产线上的设备从头到尾依次介绍了一遍。
而随着肖平新的介绍,郝爽把上一世肖平新给他讲的那些细节跟现场的设备一一对应上了。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的洗涤槽微压卧式浇注系统生产线,其实跟他上一世接触的一套德国内奇公司的浴缸微压浇筑系统的生产线几乎是完全一样,中间的差别就是最后浇筑成品的模具上。
他当时接触的那条生产线,模具设备占地面积要比眼前这条洗涤槽生产线的模具设备面积大一半左右,数量反而要减少百分之三十。
一时间郝爽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彩枫陶瓷公司这条德国二手生产线当初既然走向了报废的结局,连这条生产线原来的使用厂家台湾正鸿陶瓷公司的工程师也搞不定,一定是病入膏肓,无可挽救。
但是现在现场听了肖平新的介绍,又结合着上一世肖平新所讲的那些故障细节以及他本人接触过的那套德国内奇公司浴缸微压浇筑系统的生产线,郝爽发现几乎不用耗费什么脑细胞就可以把这条生产线修复好,让它正常运行。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这趟彩枫陶瓷公司行程绝对不算白跑,至少价值四十万美元以上!
美滋滋地在心里算清楚账目之后,郝爽又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怎么说他上一世也是亿万富翁,现在却为这区区四十万美元怦然心动,实在是不符合自己苟住不浪的人生理想啊!
同时郝爽也在心里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如果自己不能够时刻保持清醒,沉迷在对金钱的渴望里,那他岂不是会跟上一世一样,在赚钱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最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谢谢你今天的介绍,我眼界大开,受益良多啊!”郝爽站在车间门口紧紧握住肖平新的手一边向他感谢一家问道,“小肖,你现在住在哪里?”
“就住在陶瓷一厂的集体宿舍楼。”肖平新用手指了指前方一栋临着马路的筒子楼。
“好的,我知道了。等回头有空,我过来请你吃饭!”
郝爽挥手跟肖平新告别,回到了王道俊的办公室。
“爽爽,你回来的正好。”办公室里,刘卫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到了,他看见郝爽回来,就笑着说道,“走,跟叔叔一起吃饭去。”
这个年代,尤其是在天北市这样的北方城市,所谓的吃饭,就一定要喝酒。更何况今天还是刘卫东、郝国庆两个老同学聚在一起,又是跟王道俊来谈生意,那肯定是要喝一个昏天黑地出来。
郝爽又怎么愿意掺和进去呢?就连忙推辞,说自己中午随便吃点,就不打扰他们大人谈正事了。
“呵呵,”刘卫东笑道,“爽爽,今天中午你阿姨和莎莎都回去,到时候你们几个人一桌,不用跟我们掺和。”
“什么,莎莎要去啊?”
郝爽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既然自己吃软饭的恩主要来了,别说是不跟刘卫东他们几个酒疯子坐一桌,就是要挤在一桌拼酒,他也要赶过去啊!
第十五章 别有用心
这个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走了过来,正是刘卫东的爱人、彩枫陶瓷公司的财务科科长谢红霞。
谢红霞之前是陶瓷一厂的财务科副科长,去年十月份彩枫陶瓷公司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时,她主动申请调到新成立的彩枫陶瓷公司财务科担任科长。
她先跟郝国庆父子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把一叠侨汇券塞进了刘卫东的手里。
今天的饭局安排在华侨饭店。华侨饭店不仅是天北市最高档的酒店,也是天北市唯一有资格接待外宾的饭店。
想要到华侨饭店吃饭,必须使用外汇券或者侨汇券,如果你只有人民币的话,对不起,哪怕你是天北市的部局委办的一把手,也是恕不接待。
刘卫东虽然是一轻局副局长,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海外亲属,所以除非他到黑市去,否则也没有获取外汇券或者侨汇券的渠道。
反而是谢红霞作为彩枫陶瓷公司的财务科长,因为会涉及到陪同香港日兴陶瓷公司客人吃饭的任务,在生产线安装期间,每月都会定额发放一些侨汇券,以便在陪同港方客人吃饭时支付自己的一份。
当然,不仅是谢红霞,彩枫陶瓷公司的中高层领导,都有这个待遇。
而这些侨汇券,谢红霞自然是舍不得使用,千辛万苦地攒了下来,准备到时候到华侨商场给家里添一个进口大件。但是当她听刘卫东说,今天的饭局除了邀请郝国庆父子参加之外,还会邀请潘家豪一起参加,谢红霞还是颇为大方地把她攒了好几个月的侨汇券给拿了出来。
至于说原因吧,很简单。她想借着今天这场饭局,让自家那位宝贝女儿看看郝爽和潘家豪两个人相比较起来,谁才是真正的优秀才俊。
“莎莎人呢?”刘卫东从谢红霞手中接过侨汇券,问道。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直接到华侨饭店门口等咱们。”谢红霞回答道。天北财会学校是两年制中专,刘莎莎前年六月份就已经毕业,在刘卫东的安排下,留在财会学校当了老师。
刘卫东点了点头,然后到三楼行人就下楼分乘两辆车赶赴华侨饭店。
跟他们一起去的,除了潘家豪之外,还有彩枫陶瓷公司的供销科和生产技术科两位科长。这两个科长都是刘卫东的老部下,同时也是掌管彩枫陶瓷公司原料供应的关键人物。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熟料想要长期供应彩枫陶瓷,除了王道俊之外,自然也需要跟这两个科长打好关系。
郝爽跟郝国庆以及刘卫东夫妇同乘坐一辆车,被安排在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
车刚开到华侨饭店,郝爽就看到刘莎莎穿着一身浅驼色毛料裙子,一头乌发用彩色头巾扎在肩后,脚下踩着一双米黄色高跟皮鞋,一张脸不施粉黛,就那样干干净净地素面朝天……
虽然原郝爽的记忆当中也有刘莎莎的形象,但是真真切切地见到刘莎莎本人,对于郝爽来说却是第一次。
他的心弦好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浑身麻酥酥的。
在见惯了上一世的人造美女之后,他面对着刘莎莎这样未经任何雕琢的纯天然美女真的是毫无抵抗力。
看来刘晓庆·天北分庆的名号有点配不上刘莎莎啊!
别说是现在刘晓庆已经是三十三岁,哪怕是刘晓庆再倒退十二三年,回到跟刘莎莎一样大的时候,容颜恐怕也要逊色刘莎莎一筹吧?
看到郝爽从车上下来,刘莎莎跟一只小鹿一样,蹦蹦跶跶地走到跟前,然后故作惊讶地揉了揉眼睛,说道:“哟,这不是高材生,真是稀罕啊!今个儿怎么有空出来吃饭啊?”
果然是亲生的!
郝爽回头瞥了刘卫东一眼,这父女俩连挖苦人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刘叔叔安排的饭局,”郝爽用手往刘卫东方向一指,“我怎么敢不来?”
原来是因为我爸,不是因为我啊?
刘莎莎正想怼郝爽两句,却不想刘卫东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俩有什么话进去再说,不能让这些伯伯叔叔们站在外面陪你们吹风啊!”
进到里面包厢,刘卫东本来想让潘家豪跟着他们一桌,却被谢红霞给拦住了。
“老刘,潘技正也不喝白酒,不如坐我们这桌。不然我们这一桌只有我跟莎莎、郝爽三个人,未免太冷清了。”
刘卫东就看向潘家豪,问道:“潘技正,你的意思呢?”
“我怎么样都行,无所谓了!”潘家豪戴着蛤蟆镜,态度酷酷的说道。
“那好吧,你就留在这边吧!”刘卫东说道,“反正爽爽和莎莎年龄也跟你差不多,你们年轻人也正好多交流交流!”
刘莎莎不由得白了谢红霞一眼,暗自埋怨老妈多事。这本来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放开跟郝爽交流一下,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潘家豪在场,她的计划自然也就落空了。
“莎莎,”趁着服务员摆餐具的机会,谢红霞随口问刘莎莎道,“你现在在财会学校,没有能领多少工资?”
“妈,你怎么又来查我的帐?”刘莎莎不满地说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基本工资五十二元,再加上四元的工龄工资,每月五十六元啊!”
“哎,我当初让你到陶瓷一厂来,你不听,偏偏要听你爸的安排,留在财会学校。”谢红霞叹一口气,“你如果到陶瓷一厂来,每月至少能再多拿十几元的效益工资。这样加起来,也不比郝爽毕业后的工资低了。”
“哇哦,不是吧?刘麻麻,”潘家豪在一旁指着郝爽说道,“他可是大学生耶,在你们大陆地区,一个大学生,难道每月只能拿六十多块人民币这样子吗?”
“是啊,如果没有效益工资,郝爽大学毕业之后,每月基本工资也只有六十八块。”
谢红霞点了点头,然后郝爽道:“郝爽,你别看潘技正只比你大几岁,可是你知道人家每月拿多少工资吗?”
呵呵。
以郝爽上一世的人生历练,又如何看不出谢红霞这番问话背后另有目的呢?
他笑了笑,故作不解地问道:“多少?”
“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啦!”潘家豪矜持地笑了笑,“每月只有一千五百多美金。”
这下刘莎莎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知道潘家豪作为香港设备方的技术负责人,工资肯定不低,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潘家豪的工资竟然高到这个地步。
即使按照按照国家官方汇率一比三点七的比例来计算,潘家豪每月收入至少也有五千五百多人民币,倘若是按照一比十的黑市汇率来计算潘家豪的月收入岂不是高达一万五千元人民币?
而刘莎莎之前听老妈谢红霞说过,彩枫陶瓷公司一百多个职工,每月的工资总额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元。也就是说,潘家豪一个人的工资,竟然比彩枫陶瓷公司的全部职工的工资总额还要多啊?
第十六章 白菜要飞
却不想这话在郝爽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你妹的!
一千五百美元?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换成原来的郝爽,可能听不出小眼郭富城这番话的破绽,甚至可能还会跟刘莎莎一样,为潘家豪高昂的工资收入感到震惊。
但是现在的郝爽,上一世因为业务的关系,跟跟曾经在大陆地区陶瓷产业界中占着举足轻重份额的台资陶瓷企业可打过不少交道,再加之身处于网络时代,可以很方便的获取台湾方面的咨询,因此可以说是对台湾那边的情况了若指掌。
八十年代末,台湾地区一个大学生毕业之后起薪就在三万六七千元新台币以上,按照当时的新台币对美元的汇率,大约是相当于一千五百美元。
如果潘家豪真的是台湾正鸿陶瓷公司的技正,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千五百美元的工资,跋山涉水跑到这个时候物质生活条件相对于台湾地区来说还相当艰苦的大陆地区来呢?
要知道,八八年台湾地区的商人进入大陆投资兴办企业的时候,哪怕是只有高中文化水平的最低层次的台湾干部,也要开到一万五千元人民币的高薪,那些人才会愿意从台湾地区到大陆来。
因此,从香港老板谭金轩给开出一千五百美元的薪水来看,潘家豪很可能就是台湾正鸿陶瓷公司的普通技术工人,最多也就是一个低级技术助理,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台湾正鸿公司的技正。
从这个角度来讲,郝爽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潘家豪最后搞不定德国内奇公司这条生产线上出现的问题,一个普通技术助理,不管对这个生产线多熟悉,也不可能了解这条生产线上所有设备的内在运行原理和逻辑,解决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时候谢红霞又笑眯眯地望着郝爽,说道:“郝爽,也不要因为自己考上了大学,就骄傲自满。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有机会,还是要争取到国外地区留学,就来也能够像潘技正这样,每月赚一两千美元的工资。”
向小眼郭富城学习?
呵呵!
郝爽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出来谢红霞也不一定能够相信,每月收入高达一万五的潘家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台湾技术干部。
却没有想到,谢红霞这番话却引起了刘莎莎的不满。
不错,固然是潘家豪收入非常高。
但是哪又怎么样,收入又不能代表一切,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又怎么能够拜倒在金钱的魔力之下?
“妈,我觉得你这话不对。代表一个人的,是文化修养,而不是收入高低!”刘莎莎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对对对,莎莎小姐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个人也是非常认同的!”
谢红霞还没有说话,潘家豪就在一旁接口说道,“我平时也非常喜欢看书,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
“是嘛?”谢红霞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问潘家豪道:“潘技正,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啊?”
“除了一些有关陶瓷方面的书籍之外,我比较喜欢看武侠小说大师金庸的著作。”潘家豪说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先生的小说,每一本我都看了不下十遍呢,真的是给我很多人生的启迪。”
“什么?你也喜欢看金庸的小说啊?”谢红霞乐了起来,用手指着刘莎莎,对潘家豪说道:“我家莎莎也是武侠小说迷,每天都抱着一本金庸的小说爱不释手呢!”
“是这样吗,莎莎小姐?”潘家豪戴着蛤蟆镜酷酷的望向刘莎莎,“如果是真的,咱们之间倒是可以好好讨论一下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呢!”
从一九八七年开始,大陆地区几乎所有电视台都在反复播放由金庸小说改编的《神雕侠侣》和《射雕英雄传》,从而造就了大量的金庸武侠小欧的粉丝,刘莎莎自然也是其中一份子,每日都沉迷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世界里。
可惜的是,原来的郝爽是一个学习狂,根本就不看与学习无关的任何书籍,也不看任何电视剧。因此每次刘莎莎见面跟他谈论起《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等金庸小说中的人物的时候,郝爽都是一问三不知,让刘莎莎觉得非常没有意思。
这时候听说潘家豪是金庸武侠小说粉丝,而且每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都看了十遍以上,刘莎莎不由得大感兴趣
“潘技正,你最喜欢金庸小说中哪一个人物?”她望着潘家豪问道。
“我最喜欢《天龙八部》当中的萧峰,有情有义,武功盖世,真是我辈的楷模啊!”潘家豪说道。
“哎呀,你也最喜欢萧峰啊!”刘莎莎心中顿生知己之感,对潘家豪说道:“我也最喜欢萧峰。当初我看到他自杀那一段,哭得稀里哗啦的,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把心情调整过来。”
“是啊,我看到那一段的时候,心情也非常不好。”潘家豪说道,“对了,莎莎小姐,不知道你看到的《天龙八部》是哪一个版本。当初金庸大事有事到英国去,曾经让倪匡代笔写了一段《天龙八部》的情节,阿紫的眼睛就是被倪匡写瞎的,金庸回到香港之后非常生气,但是木已成舟,只能把后面的情节进行了修改。”
“你们大陆这边很多金庸先生的小说都是盗版,也不知道你看到的究竟是哪一个版本。”潘家豪继续说道,“正好我宿舍里有一套香港那边出版正版《天龙八部》,莎莎小姐如果有兴趣,等午饭结束之后,可以跟我过去,我把那套正版《天龙八部》送给你!”
倪匡为金庸代笔的逸事,在两千年之后的大陆金庸迷当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在八八年的时候,大陆地区消息还非常闭塞,刘莎莎又哪里能够知道这等隐秘?此时听到潘家豪讲出来,自然是目瞪口呆,心中也对潘家豪生出了一丝崇拜之情,觉得这个台湾技正真的是太渊博了。
尤其是听说潘家豪竟然还藏有一套香港正版的《天龙八部》,更是激动的不得了,对潘家豪说道:“潘技正,要不咱们等一下吃饭,我现在跟你到宿舍,去把那套《天龙八部》给拿过来?”
眼看着自己的鲜嫩嫩水灵灵的白菜就要飞到别人的碗里了,郝爽又如何能够忍啊?
不行!
绝对不行!
必须扭转这个局面!
第十七章 独臂杨过
“莎莎,你别激动。”郝爽开口叫住刘莎莎,“先回答我以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你快点问!”刘莎莎说道,“我还急着去潘技正宿舍去拿《天龙八部》呢!”
“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很快的!”郝爽笑了笑,问刘莎莎道:“你认识多少繁体字?”
“繁体字?”刘莎莎手指戳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是只认识少数几个,大部分繁体字我应该都不认识。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听刘莎莎这样回答,郝爽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其实并不奇怪,对于大陆地区这批生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孩子来说,除了少数有家学渊源的,其中绝大部分因为自小接触的都是简化字教育,根本认识不了几个繁体字。
“呵呵,”他笑着对刘莎莎说道:“潘技正手中那套香港出版的正版的《天龙八部》应该是繁体字印刷,你拿到手也看不懂。”
“啊?对呀!”刘莎莎恍然大悟,“我怎么忘记了,香港那边出版的图书应该是繁体字印刷呢?”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死心,扭头问潘家豪道:“潘技正,你的那套《天龙八部》,是繁体字吗?”
“莎莎小姐,确实是正体字。”潘家豪点头说道,“不过正体字很好认的。你如果有兴趣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保准你很快就能够学会!”
学你妹!
郝爽心中骂了一句,生怕刘莎莎答应下来,跟小眼郭富城去学习什么繁体字。
学繁体字?
刘莎莎打了一个冷战。
她读小说本来就是为了消遣。如果是为了读小说,还要专门抽出时间却学习繁体字的话,那就不叫消遣而叫找罪受了。
“算了算了,潘技正,就不麻烦你了!”刘莎莎摇着脑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我还是习惯看我们大陆地区的简体版图书。”
“对,还是咱们大陆版图书看着舒服!”郝爽笑着说道,“相比之下,香港和台湾那边的图书不仅是繁体字,而且还是竖版印刷,读起来简直是要了亲命!”
潘家豪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在他心目中台湾无论是经济水平还是文化水平不知道要高出大陆多少,自然也就听不得别人说台湾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哪怕仅仅是这种繁体简体竖版横版这样鸡毛蒜皮的问题。
“欸,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耶!”他对郝爽说道:“怎么可以酱紫乱讲啊?书籍当然还是正体字竖版印刷读起来舒服!”
见潘家豪急了眼,谢红霞也赶紧在一旁帮腔,“对,我也觉得是繁体字竖版书读起来舒服。前一阵子,你们谭老板从香港给我带了一套《菜根谭》,就是繁体字竖版印刷,读起来不知道有几舒服!”
见谢红霞开口为自己帮腔,潘家豪心中的这口气才算顺了下来,说道:“还是刘麻麻你这样阅历丰富的人有眼光。繁体字竖版印刷一直是咱们华人传统的印刷方式,如果读着不舒服,又怎么可能几千年一直保留下来?”
说到这里,他又把目光投向刘莎莎。从看见刘莎莎第一眼,就已经发现这个小姑娘长得非常酷似在大陆地区最当红的女明星刘晓庆,今天既然有机会跟刘莎莎坐一张桌子上,他自然要施展出浑身解数来卖弄一番,引起刘莎莎的注意。
虽然说从立场上来讲,潘家豪是无比拥护正体字竖版印刷的正宗地位,但是刘莎莎既然已经表示了不习惯,他自然是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那样只会让莎莎小姐在心目中越来越讨厌他。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常凯申校长当年还知道走曲线救国的路线,潘家豪当然也会明智的避开这个矛盾,用其他话题去在刘莎莎心目中刷好感值。
“莎莎小姐,我之前说过,金庸先生的书每一本我都至少读了十几遍,甚至可以说是以为研究金庸先生小说的专家。你对金庸先生的小说中有什么问题或者疑惑,随时可以找我讨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最专业的解答出来!”
你妹的!
就你这样一个普通的台湾技工,还想抢老子碗里的白菜,老子如果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啊!
“是嘛,潘技正原来是研究金庸小说的专家啊?”郝爽没有等刘莎莎说话,就抢先说道。
“对的,是酱紫,我就是研究金庸小说的专家。”潘家豪对郝爽的插话也没有感到什么不爽,相反,他还想借着郝爽为由头,向刘莎莎卖弄一番自己对金庸小说的研究之深涉猎之广,“怎么,郝先生,你有什么关于金庸先生小说中的问题要问我吗?”
“对,潘技正猜的不错!”郝爽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刘莎莎,对潘家豪说道,“因为莎莎的原因,我最近也买了几套金庸先生的小说拜读。可是读了几本之后,心中却产生了几个深深的疑问。这些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让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潘技正既然是研究金庸小说的专家,想必一定能够解答我心中的几个疑问。”
什么?
郝爽竟然偷偷买了金庸的小说拜读?
而且还是因为我的原因?
两朵红云飘上了刘莎莎白嫩的脸颊。
郝爽啊郝爽,原来你不是一个没的感情的木头人。你的内心其实也是炽热如火,只是羞于向我表达,只是让这团火默默的在心底里燃烧……
看到刘莎莎脸颊上的两朵红云,潘家豪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
看来莎莎小姐是真的喜欢金庸的小说啊,这个大陆穷小子仅仅是因为买了几本金庸小说来读,就让刘莎莎开心成这个样子,那么自己这个对金庸先生小说涉猎甚深的专家一旦展开自己专业性的论述,岂不是能够让莎莎小姐对自己崇拜得死心塌地?
“酱紫啊?你讲讲看,都是那几个疑问,我肯定能帮你剖析解答,让你不在困惑!”潘家豪自信满满地说道。
“多谢潘技正,多谢潘技正。”郝爽冲着潘家豪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问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杨过被郭芙砍断了手臂之后,独臂一个人生活了十六年,他的手指甲是怎么剪的?”
潘家豪戴着蛤蟆镜,一脸自信的微笑倾听着郝爽的提问。
可是当他听到郝爽提出第一个问题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什么,杨过独臂生活了十六年,他的手指甲是怎么剪的?
你妹的!
这是什么狗屎问题?
他的手指甲是怎么剪的,老子怎么会知道?
刘莎莎正在喝水,听到郝爽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噗嗤一声
郝爽也不看潘家豪是什么表情,继续问了下去:“我第二个问题是,小昭戴了那么多年的脚链,她的内裤是怎么换的?”
刘莎莎刚喝了一口茶,听到郝爽的第一个问题,不由得“噗嗤”一声,全部喷了出来,手上和面前的桌子上都是水迹。
“你这家伙!不带这么缺德的!”她气得用小手使劲捶着郝爽地胳膊,“诚心害我出丑是不是?”
第十八章 针对我潘某
潘家豪那边却呆住了,陷入了人生第二次艰难的长考:
对诶!小昭姑娘戴着脚链,内内究竟是怎样换的?
“潘技正,”郝爽这边却不给潘家豪长考的机会,他一边镇定自若地承受着郝爽的拳头,一边严肃地看着潘家豪,“我的第三个问题是,梅超风练了那么多年九阴白骨爪,手指那么锋利,她又是怎么解决出恭之后擦屁股的问题?会不会一不小心就给自己的屁股开五个洞?”
梅超风给自己屁股上开五个洞?
刘莎莎脑海里立刻就闪现出一个画美不看的场面,直接把自己给笑抽筋了。
她一手搂住郝爽的胳膊,一手捂住自己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郝爽,求你不要再提问题了,我的肚子都快要笑破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毛料裙子,郝爽还是感受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颤动。
他不由得为之一呆。
不愧是财会学校出身,小丫头的本钱还真不小,甚至可能比正版刘晓庆的本钱还要大一些。
看着刘莎莎抱住郝爽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小眼郭富城觉得自己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暴击一千点的伤害。
妈蛋!
这次自己真的是大意失荆州耶!
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然酱紫狡猾!
肯定是彩枫陶瓷的肖平新对他有讲自己喜欢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然后他就处心积虑地寻找了三个偏门的问题,这个时候拿出来给自己来一个突然袭击。
对,一定是酱紫的!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又怎么可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提出这样古怪又阴险的问题呢?
至于这小子说这几个问题是他平时在读金庸的武侠小说时产生出来的疑问,潘家豪是坚决不信的。
一个人的脑袋瓜子究竟该怎样畸形,才会在阅读金庸先生的小说的时候产生如此奇葩的问题啊?
除非他是神经病!
可是眼前这个小子是神经病吗?
明显不是!
既然不是神经病,这个小子再处心积虑,这样偏门奇葩的问题也不可能太多,能够拼凑出这么三个,相信已经是他的智力极限了。
想到这里,潘家豪偷偷地往郝爽那边瞥了一眼。
见郝爽一点都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他心里顿时大为笃定!
果然!
自己判断的没错,绞尽脑汁拼凑出这三个偏门问题已经是这个小子的极限了。
倘若他还有偏门问题,又怎么会不一鼓作气,趁势跑出来给自己难堪?
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心灵鸡汤之后,潘家豪重新恢复了自信。
“哇哦,有够赞!超级有够赞!”潘家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郝先生,虽然我不造人家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费尽心思处心积虑地来针对人家。但是不管你提前下了多大功夫,花了多少时间,最后能够想出这三个问题,都值得人家为你鼓一下手掌。”
你妹的!
我针对你?
还提前下了功夫,费尽心思、处心积虑的?
小眼郭富城,你这么不要脸,你妈妈知道吗?
郝爽气得都乐了起来。
“潘技正,你不会是患了被迫害妄想综合征吧?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我怎么造啊?”潘家豪耸了耸肩膀,“也许为了抢风头,也许只是单纯不喜欢我是一个台湾人。”
“抢你妹的风头!”郝爽用手敲了敲桌子,“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也只是坐上了这张酒桌,才知道你喜欢金庸的小说,又怎么可能提前去准备问题来针对你啊?”
“郝先生,表酱,”潘家豪以一副老子已经看穿一切的神态摇了摇头,对郝爽说道:“虽然我汗你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人家喜欢读金庸武侠小说的习惯,在彩枫陶瓷公司里已经是人人皆知。”
“郝先生是本地人,在彩枫陶瓷公司肯定会有很多熟人,提前造人家喜欢金庸武侠小说的事情并不难。所以你有大把充足的时间去提前准备一些刁钻偏门的问题,难道不是嘛?”
“郝先生你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他伸手阻止了郝爽的辩解,充满自信地说道,“其实郝先生要想证明不是处心积虑地提前准备问题来针对人家也很简单,你只要能够再提出一个人家回答不出来的金庸先生小说中的问题,就算你不是提前准备好问题来故意针对人家,是人家这边多想了耶!”
“是么?就这么简单?”郝爽斜着眼看着潘家豪,“只要我再提出一个你回答不出来的金庸小说中的问题,就可以证明我不是故意提前准备问题真对你?”
“没错的啦!”
潘家豪自信满满地望着郝爽,作为金庸小说研究专家,他就不信眼前这个小子还能提出第四个让他回答不上来的奇葩问题。
“只要你能够再找出一个人家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人家就向你道歉,承认人家之前是想多的啦!”
呵呵!
郝爽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小眼郭富城这是送脸上门让他抽啊!
作为一个成长于网络时代的九〇后,他上一世不知道在网络上见到过多少奇葩的关于金庸小说的问题。别说是再提出一个,就是再提出六七十个小眼郭富城回答不出的难题,也是轻而易举的。
“好吧,郭技正,不,潘技正,”郝爽嘴里叼了一根牙签,斜睨着潘家豪,“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了一个问题。”
“怎样的问题,你讲出来啦。”潘家豪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然后身子往后一靠,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神态轻松潇洒地不要不要的。
“这个问题就是,”郝爽嘴里叼着的那根牙签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起伏,“虚竹被天山童姥掳到西夏皇宫的冰窖里,连续十几天都没有刷牙,为什么梦姑在跟他亲吻的时候,却没有被熏晕过去?”
虚竹连续十几天没有刷牙,梦姑为什么没有被熏晕?
潘家豪当场石化,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滑落在地板上……
第十九章 移坐
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噌”地一下,门外窜进一个服务员,目光逡巡一下,就落到小眼郭富城脸上,气势汹汹地喝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茶杯被你摔得稀巴烂,必须照价赔偿!”
这个时候,“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理念远远还没有在国内推广开来。像天北市这样的内地小城市,还是秉承着把顾客当成“同志”的服务理念。
看着当时报纸上的说法就是,既然是“同志”,也就没有什么地位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只是分工不同。
这个时候如果在旅馆住宿,如果你早上起来不不叠被子,服务员就会对你横眉怒视。上餐馆吃饭,也绝对没有服务员把饭菜端到你面前,吃完饭不让你去洗碗刷盘子也就算是不错了。
尤其搞笑的是,无论是国营饭店还是国营商场,评比“优秀售货员”或者“优秀服务员”的标准第一条就是“不得打骂顾客”。
仅从这一点,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国营售货员和国营服务员究竟有多牛气。
相比之下,天北市华侨饭店虽然也是天北市侨办开设的国营饭店,因为主要接待对象是外宾和华侨,服务人员都受过专门的培训,在对待华侨和外宾都相对比较客气,把国营人员那一碰就炸毛给强行压制住了。
可是一旦碰到天北市本地客人来吃饭,他们故态复萌,虽然还是会按照华侨饭店的规定给客人端菜端饭,但是国营人员高高在上的臭脾气随时都可能找个由头发作出来——就比如眼下这种潘家豪把茶杯失手摔碎的情况。
谢红霞本来就对郝爽问出的四个问题憋了一肚子气。
一个堂堂的大学生在饭桌上张口“换内裤”闭口“擦屁股”,成什么体统?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谢红霞肯定当场发作了出来。
但是对于郝爽,谢红霞即使心中再不爽,也要留几分面子。毕竟刘向东能够坐上一轻局副局长的位子上,郝爽的父亲郝国庆是出了大力的,更何况因为这件事情,郝国庆最后还丢掉了自己的副局长的位子。
现在看到华侨饭店的服务员呵斥潘家豪,谢红霞一肚子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请注意你的态度!”谢红霞拍着桌子站起来,用手一指潘家豪,对服务员说道:“潘先生可是我们一轻局从台湾请过来的重要客人,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对一位台湾同胞这样说话?去把你们张经理给我叫过来!”
听说摔了杯子的蛤蟆镜客人竟然是来自台湾地区,这个服务员一下子就蔫在了当场。
之前他是知道谢红霞以及另外一桌的客人是一轻局的干部,但是他并不害怕。一轻局的干部又怎么滴?即使再牛逼,还能把手伸到他们侨办系统里?
但是眼前这个客人是台湾客人,那就又不一样。按照华侨饭店的规定,如果工作人员遭到外宾、华侨以及港澳台的同胞投诉,那是要扣掉一个月的奖金的。
这个服务员可以不在乎他们张经理的批评,但是不能够不在乎一个月十好几块钱的奖金啊!
“谁,谁,谁叫他摔了杯子。”他声音低了好几个八度。
“摔了杯子我们可以赔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你用这样粗暴的态度对潘先生说话!”谢红霞面如寒霜地看着这个服务员,“请你立刻向潘先生道歉,否则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张经理!”
“对不起,潘先生,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请你原谅!”在十几块钱奖金的巨大压力下,服务员乖乖的向潘家豪道了歉,并且还主动找到了扫把和簸箕,把地上给清理干净。
经过这一番插曲,潘家豪也顺势下了台阶,不再提什么要回答郝爽的问题。
以郝爽的眼力,又如何看不出谢红霞是借题发挥,指着和尚骂秃驴啊?
看来自己这位未来丈母娘,显然不怎么中意自己。否则何至于对自己为难潘家豪如此生气呢?
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谢红霞看自己闹心,自己还懒得坐在这里陪她呢!
“阿姨,你这边先坐,我进去陪刘叔叔说说话啊!”郝爽站起来就往里面的包厢走。
“等一下,我也跟你过去!”刘莎莎也站了起来。
“莎莎!”谢红霞不悦地说道,“里面一群大老爷们,你凑过去干什么?”
“妈,我进去一下就马上出来!”
刘莎莎吐了吐舌头,追着郝爽向里面包厢走去。
到了里面包厢的门口,刘莎莎扯了一下郝爽的胳膊,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说道:“郝爽,答案是什么,你快点告诉我。”
“什么答案?”
“你装什么糊涂啊!当然是你刚才提出的四个问题的答案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答案?”郝爽瞥了一眼刘莎莎。
“哼哼,”刘莎莎得意洋洋地说道,“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么?不客气地说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那个啥。以你的脾性,如果你没有答案,又怎么可能去问那个潘技正呢?”
郝爽叹了一口气,在他的记忆当中,原来的郝爽好像跟刘莎莎接触的并不多,却没有想到,刘莎莎竟然如此了解他。
“好吧,算你猜对了!”他笑了笑,低声对刘莎莎说道:“那四个问题的答案分别是‘过儿牙咬、小昭不穿、梅姨蹭树、梦姑吃蒜’。”
“什么?‘过儿牙咬、小昭不穿、梅姨蹭树、梦姑吃蒜’?”刘莎莎笑得前仰后合,用手使劲儿掐了一下郝爽的手背,“郝爽,这些缺德带冒烟的答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阿弥陀佛!
郝爽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莎莎,你还真是冤枉老衲了!
这些都是上一世网上流传的东西,老衲不过是一个勤奋的搬运工而已。
郝国庆正坐在里面跟刘卫东、王道俊等人谈得火热,瞥见了郝爽带着刘莎莎站在门口,就招手对郝爽说道:“爽爽,你刘叔和王经理正在谈这条德国生产线的曲折过程,你正好过来听一听,长一长见识!”
郝爽上一世经手过很多全新进口生产线的引进,但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二手生产设备的引进,加之他心里也对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的生产线存在很多疑问,现在既然有机会听刘卫东和王道俊亲口讲述其中的过程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他就跟刘莎莎一起走了过去,坐在郝国庆旁边的座位上。
第二十章 茅台
这个话题其实是郝国庆挑起来的。
之前他虽然也知道在刘卫东主持下陶瓷一厂引进了一套先进的德国二手生产线,但是由于他一直躲着刘卫东,所以也没有机会详细向刘卫东了解。
今天他既然主动上门,而且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由一个高冷的学习狂向一只舔狗演变的趋势,这个时候他再不利用这次机会向刘卫东详细了解一下是如何引进这套德国二手生产线的,岂不是要亏大发了?
毕竟作为向阳坡粘土矿的一把手,郝国庆内心也同样激荡着先进的进口设备梦。虽然说现在向阳坡粘土矿的形式非常差,连维持正常经营都异常艰难,但是郝国庆坚信这些困难只是暂时的,只有以后国内对粘土生熟料的需求回暖,向阳坡粘土矿一定会恢复往日天北市明星企业的荣光,到时候他郝国庆说什么也得给矿上鼓捣一套二手的进口设备回来。
嗯!这就是八十年代华夏国的工业人,连做梦都做得如此卑微,最终极的理想也只是想办法给企业搞一套二手进口设备,至于说全新的进口设备,那是想都不敢想。
面对着郝国庆的催促,刘卫东却是不慌不忙,他笑呵呵地说道:“国庆,你急什么?这件事儿也不是三五分钟能够讲完的,等一下菜送上来了,咱们边吃边讲,不差这一会儿工夫。”
也许是担心真的被投诉到领导跟前,总之,在谢红霞拍过桌子之后,华侨饭店的服务效率大为提高,只用了十几分钟,里外两桌酒菜都上齐了。如果换成平时,不耗个三四十分钟,这些菜休想上齐。
郝国庆看到送上来的竟然是一瓶茅台酒,顿时就不淡定了。
这几年茅台酒价格涨得飞起。一九八五年,53°茅台酒国家核定的零售价还在七块钱一瓶,但是到了去年,国家核定的零售价已经涨到了一百二十八元一瓶,到了今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国家核定的零售价更是涨到了一百四十元一瓶。
而郝国庆的月工资,不过刚刚一百二十元出头。这一顿饭先不算菜钱,单单是一瓶酒就要喝掉他一个多月的工资,即使是刘卫东掏腰包,也让郝国庆感觉到肝疼胃疼。
“卫东,你是弄啥哩?咱们自己人,哪用得着恁贵的酒?”郝国庆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对他说道,“把茅台给撤了,换一瓶张弓。”
这时候虽然那句七零后八零后耳熟能详的“东西南北中,好酒在张弓”的广告词还没有出来,但是张弓酒作为天中省白酒的第一品牌已经不可撼动。在华侨饭店喝张弓酒,也绝对不算掉分!
“不用换了,就茅台!”刘卫东伸手拦住了服务员,对郝国庆说道,“国庆你是第一次到华侨饭店吃饭吧?”
郝国庆老脸一红,点了点头。
虽然说天北市华侨饭店两年前开的业,但是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到华侨饭店吃饭。原因很简单,向阳坡粘土矿没有进出口业务,他郝国庆也没有海外关系,没有渠道弄来侨汇券或者外汇券,自然是迈不进华侨饭店的门槛。
“呵呵,”刘卫东笑着给郝国庆解释道:“这瓶茅台酒啊,在外面买的确是需要一百四十元,但是在华侨饭店里消费,却只需要八块钱就行了。”
“八块钱?这么便宜?”郝国庆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我还会骗你不成。”刘卫东伸手指了指服务员,对他说道,“你来告诉郝矿长,你们这里的茅台酒的售价是不是八块钱一瓶。”
“对对对,郝矿长,我们这里的茅台酒的确是八块钱一瓶。”服务员嘴上说道,心里却暗笑郝卫东这个矿长是特土包子。
华侨饭店的茅台酒售价是八块钱一瓶不假,但是一瓶茅台酒,除了八块钱的人民币之外,还要另外加上一百二十张侨汇券。
按照这个时候黑市的侨汇券兑换价格,一张侨汇券要换一块钱人民币,一百二十张侨汇券就是一百二十元,再加上八块钱的售价,在华侨饭店买一瓶茅台酒要花一百二十八元左右,比起国家核定的一百四十元的零售价,还是要便宜。
更关键的是,对于国营的糖烟酒公司和百货公司来说,即使茅台酒的售价高达一百四十元,也是限量供应的,普通人不托关系批条子,是很难买到的。而华侨饭店却没有这个限制,只要是你有侨汇券或者外汇券,就能够买到茅台酒。
郝国庆是个直肠子,没有想到服务员会跟刘卫东会合起伙来蒙骗他,下意识地就认为茅台酒的售价是八块钱外汇券。
八块钱外汇券,即使按照黑市价格去兑换,也不过价值二十四元人民币。以他与刘卫东的关系,二十四元一瓶的酒虽然还是稍贵一点,倒也不是喝不得。
甚至郝国庆心里还起了一点小心思:华侨饭店的茅台酒既然这么便宜,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到黑市上兑换一些外汇券,来华侨饭店买几瓶茅台酒放在家里,等家里来了什么重要客人,就可以排排场场地拿出茅台酒来招待?
见郝国庆不再反对,刘卫东就把茅台酒打开,从郝国庆开始,依次给郝国庆、王道俊以及彩枫陶瓷的两位科长都斟上了酒。
郝爽在一旁看着暗自感叹,八十年代的风气还是淳朴啊!
刘卫东一个副局长给王道俊和两个科长倒酒时,他们三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反应,反而是安之若素。如果换到他的上一世,彩枫陶瓷的那两个科长即使不殷勤地把倒酒的任务从刘卫东手里抢过来,至少也会在刘卫东给他们倒酒的时候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对局长大人表示感谢吧?
刘卫东给郝国庆、王道俊几个人斟满酒之后,就伸手去拿郝爽面前的酒杯,准备给他倒酒。
郝爽这边还没有什么表示,刘莎莎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郝爽面前的酒杯抢到了手里,对刘卫东说道:“爸,你跟郝伯伯喝就行了,就别祸害郝爽了,行吧?”
“中吧中吧,都随你!”刘卫东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酒瓶放下,端起酒杯,对郝国庆和王道俊以及两位科长说道:“国庆、老王,咱们先走一个。”
第二十一章 低估
走了两轮酒之后,刘卫东也就打开了话匣子,谈起彩枫陶瓷公司这条德国二手生产线。
引进这条生产线第一个目的为了提高天北市陶瓷生产的技术水平。
台湖正鸿陶瓷公司这条生产线虽然是德国内奇公司一九七九年生产的,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已经使用了九年多了,但是放在大陆地区,却依旧是最先进的生产线。
因为这个时候大陆地区的所有陶瓷厂生产洗涤槽的方式都是采取人工打地摊的方式进行制坯,然后再运送到窑炉里进行烧制。彩枫陶瓷如果能够成功的引进这条洗涤槽卧式微压浇筑生产线,则可以将洗涤槽制坯的过程完全实现机械化自动化,从而一跃成为全国最先进的洗涤槽生产厂家。
引进这条生产线的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增强天北市一轻系统的出口创汇能力。
根据彩枫陶瓷公司跟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签订的供货合同,这条二手生产线的百分之六十的货款是以外汇方式进行支付,其余百分之四十货款,彩枫陶瓷公司将会在生产线正式投产之后,采取产品返销出口,以补偿贸易的方式进行支付。
同时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还承诺在彩枫陶瓷公司以补偿贸易的方式偿还完毕设备款项之后,这条生产线所生产洗涤槽将会全部通过天北市五矿医药公司进行出口。
按照生产线的设计生产能力,彩枫陶瓷公司每年至少会创汇一百万美元,也就是说彩枫陶瓷公司只需要大半年年时间,就可以将引进这条生产线所耗用的六十万美元的外汇额度给赚回来,然后接下来的每一年都将会赚取一百万美元的外汇,这将大大提高天北市一轻系统的创汇能力,缓解天北市外汇紧缺的局面。
对于如何确定这条二手生产线的价格,刘卫东也做了大量的工作,还专门跑到京城轻工部咨询过相关专家。
按照国际购买二手设备的惯例,在十年期以内的设备,价格大概在设备原价的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五十之间,使用年限越长,价格越便宜。
这套生产线台湖正鸿陶瓷一九七九年购进的原价是七百万马克,大约相当于三百九十万美元。而截止到去年台湖正鸿陶瓷正式停用这条生产线,这条生产线服役年限是八年零三个月。
在这种情况下,刘卫东最后把这条生产线的价格压到一百万美元,也就是原出厂价的百分之二十五点六,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然后就是关于这条二手生产线的现场考察问题。
虽然去年十月份,台湖方面已经宣布了开放台湖人员赴大陆探亲限制,从而引发了台湖企业到大陆投资的热潮,但是大陆地区人员想去台湖地区,却没有那么容易。
按照台湖方面的规定,大陆地区的人员只有在文化交流的情况下才能够获准到台湖,而且只限于台北市这一个开放地区。
而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却位于素有台湖“景德镇”之称的莺歌地区。即使彩枫陶瓷公司这边以文化人员的方式进入台湖,也根本没有机会到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去现场考察设备,更何况彩枫陶瓷公司这边还不敢冒这个险。
最后还是刘卫东通过省轻工厅在香港地区找到可靠的陶瓷设备专家,在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的相关人员陪同下,到了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对生产线进行了现场考察和鉴定,弄清楚了生产线的性能和新旧程度。
在刘卫东的要求下,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还让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提供了一系列文件以进一步确定这条生产线的功能。
第一是这条生产线的技术档案,包括这条生产线的历年的生产记录和维修记录。
第二是这条生产线的出厂证书。
第三正鸿陶瓷公司当年购买这条生产线的往来账目。
同时要求对于生产线上的设备以及这些文件资料能够拍照的全部拍照回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卫东还根据香港那位专家拍回来的设备出厂证书,专门向德国内奇公司发过去一张传真,询问了这条生产线的性能参数是否与正鸿陶瓷公司方面提供的设备文件相符。
等这些前期工作都完毕之后,刘卫东才正式跟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签订了设备引进合同,采取信用证的方式向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支付了百分之十五,也就是十五万美元的定金。
等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把这条生产线的全部设备都运送到彩枫陶瓷公司的车间并提供了全套技术档案以及有关单据后,彩枫陶瓷公司才又向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支付了四十五万设备款项。剩余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四十万美元款项,将会在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把生产线安装调试完毕,设备正式投产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之后,才给予支付。
刘卫东把这中间的过程曲折讲清楚之后,郝国庆已经听得是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从境外引进一条二手生产线的过程竟然如此复杂和繁琐,需要考虑这么多东西。
看来局长这个岗位确实能够锻炼人,刘卫东跟他一样,都是初中学历,却能够把如此复杂的事情考虑的滴水不漏。
郝爽坐在一旁也是暗自感慨。
本来他内心深处一直以为,彩枫陶瓷公司这条德国二手生产线最后走向失败,刘卫东作为主持和推动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肯定是难辞其咎,甚至他还怀疑,刘卫东会不会在引进这个项目的过程中跟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的老板谭金轩里外勾结,吃了回扣。
可是现在听刘卫东这么详细一讲述,郝爽心中很是惭愧,他不仅低估了刘卫东作为这个一轻局副局长的能力水平,更是低估了刘卫东作为一个由工人成长起来的企业家的觉悟和情怀。
尤其是要考虑到刘卫东的初中学历,他在这条生产线引进过程做的所做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程度。
至于说这个项目的最后失败,完全是由当时特殊的市场环境以及特殊的历史背景所造成的,用一句老话来讲,就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第二十二章 公制英制
“刘叔叔,”郝爽想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说这条生产线在上午调试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具体是哪方面的问题呢?”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生产设备在英制公制之间转换中出了一些偏差。”刘卫东回答道。
华夏国大陆地区和世界上包括西德在内的大多数国家电力系统采取的都是50hz的公制标准,只有美国、英国以及霓虹国等极少数国家和地区采取却60hz的英制标准。
而台湖地区却更是奇葩,他们大多数标准采取的都是公制单位,偏偏在电力系统这一块由于受到霓虹国长期占领以及后来美国的影响,在工业用电方面采取的是三相220v,60hz的英制标准。
因此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在向西德内奇公司购进这条生产线的时候,还特意让内奇公司把设备的供电系统调整成了三相220v,60hz的英制标准。
但是大陆地区这边工业用电的标准却是380v,50hz,因此这条生产线从台湖搬到大陆之后,需要把原来的英制标准调整过来,并更换成与大陆地区供电标准相适应的系统。
可是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负责更改设备供电系统的技术人员在更改当中出现了一点疏漏,导致了在生产线第一次调试过程当中注浆系统压缩空气管道的电机烧毁。
刘卫东赶到现场了解过情况之后,就命令所有调试工作停止下来,让彩枫陶瓷公司的技术人员和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的技术人员一起从头到尾把整条生产线的技术参数和设备都检查一遍,看看是否已经按照国内的供电标准进行了调整,以免再度发生类似的事故。
“整条生产线都已经检查了一遍,除了注浆系统压缩空气管道的电机这一点疏漏之外,其他相关设备都按照国内的供电标准进行了相应的调整。而且注浆系统压缩空气管道的电机也已经进行更换,下午生产线的调试工作就可以继续进行。”
仅仅是公英制标准转换造成的故障,这个问题确实不大,解决起来也不算困难,怪不得刘卫东心情如此淡定,还有心思专门跑到华侨饭店请他老爸喝酒。
郝爽同时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上一世的时候,肖平新好像没有向他讲过这个细节。也许在肖平新心目中,已经解决的故障就不算故障吧?
“王经理,”郝国庆趁着这个机会,给王道俊敬了一杯酒,“我们矿上的粘土熟料,你看看……”
王道俊望了望刘卫东的脸色,又看了看坐在他下手的生产技术科科长,这才开口说道:“郝矿长,你们矿上粘土熟料最终能不能采用,还要生产线调试完毕之后中试的结果如何,不过从我们公司实验室上午的试验结果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郝国庆半悬着的心就落进了肚子里。
以他的经验来看,只要原料实验室的试验结果没问题,那么在生产线上的中试结果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经理,这条生产线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调试完毕呢?”郝国庆又问道。
毕竟向阳坡粘土矿那边七八百号人在等米下锅,彩枫陶瓷公司这条生产线倘若还需要调试两三个月,那矿上的工人岂不是要饿死?
“呵呵,国庆,你别急,这个过程要不了多久!”
回答郝国庆的是刘卫东。
他说道:“二手生产线除了可以节约大量外汇的有点之外,还有一个有点就是它本身就经过了生产磨合,跟全新的生产线相比,具有调试过程短,投产快的巨大优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最多一周,这条生产线就可以完全调试完毕,正是投产。”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着郝国庆,“你既然如此心急,不如下午跟我到现场去,亲自观摩一下生产线的安装调试。”
郝国庆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说他没有办法参与到生产线的调试过程当中,但是能够亲眼观看一下生产线的调试过程,可以有效减轻和平复他心中的焦虑心情。
郝爽其实很想做一个甩手掌柜,跑回寝室的床上去睡大觉。可是现在这条生产线不仅关乎着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销售问题,也关乎着自己未来岳父的前程。
而他不管是想吃老爸的硬饭,还是吃白富美的软饭,都要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好在这条生产线上存在的问题不难解决,对他这个掌握上一世先进陶瓷技术的大拿来说,几乎不用耗费什么脑细胞,因此也不用担心什么发际线后移的问题。
眼见着宴席进入了尾声,刘卫东就起身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到柜台上去买了单。
这个时候企业作风抓得又比较严,不像是后世,领导又专项的餐饮招待费可以列支,所以今天这顿饭,是刘卫东自掏腰包。
菜金倒是不贵,一瓶茅台酒加两桌菜,才四十三元人民币。
让刘卫东心疼的是侨汇券,酒菜加在一起,一共用了一百五十二张侨汇券——且不说这一百五十二张侨汇券价值多少人民币,关键是侨汇券具有人民币所不具有的功能。
这一百五十多张侨汇券再添吧上几张,基本上够到华侨商场购买一个进口大件了。刘卫东可是不止一次听谢红霞在他面前念叨过,说华侨商场的十八吋日立彩电售价是一千四百元外加一百八十张侨汇券。
不过这些东西用了刘卫东也不后悔,谁让他亏欠郝国庆呢?
说起来他升任局长之后,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过郝国庆呢,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向郝国庆隆重地表示一下心意,也是理所应当的。
结束了酒宴,一行人离开华侨饭店,返回彩枫陶瓷公司。
由于刘莎莎陪着郝爽进了里间的包厢之后一直没有出来,让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潘家豪觉得自己受到了冷遇,全程都冷着脸,面色甚至比他戴的蛤蟆镜都黑。
进了生产车间,港方技术人员和肖平新等几个彩枫陶瓷的技术人员都已经就位,就等潘家豪这个生产线调试的总负责人对生产线上的设备状态进行复核确认之后,就可以再次开机调试。
第二十三章 西德专家
见在场所有人包括刘莎莎和那个讨厌的郝爽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潘家豪再次找到了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感觉,化身为自信满满的元气少年。
他步伐坚定地走到生产线前,摘掉蛤蟆镜,用他那两颗黄豆粒大小的眼睛开始对设备状态进行复核。
几分钟之后,他结束了复核,潇洒地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大声说道:“生产线设备状态均属良好,可以进行开机调试!”
伴随着这句话,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随后站在送料机前面的港方技术人员就按照潘家豪的指令按下了送料机的开关。
郝爽站在一旁暗自感叹不已,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港台的技术人员在大陆的地位真是高啊!
如果换成上一世,哪怕仅仅是设备调试,有刘卫东这个副局长以及王道俊这个彩枫陶瓷公司的经理在场,别说是小眼郭富城只是港方的技术负责人,就是换成港方的董事长谭金轩过来,也得请刘卫东下达开机调试的命令。
不过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这个年代大陆企业对先进设备和技术渴求到什么程度。对于这些刚刚打开国门眺望世界的华夏工业者们来说,可以说是愿意用一切代价去换取世界上先进技术对华夏工业的洗礼。
在送料机的轰鸣声当中,传送带高岭土、粘土、石英粉、长石粉、方解石粉等各种原料送到高高耸立的高位泥浆罐里。
十几分钟之后,泥浆罐里的原料达到了额定容量,送料机停止送料,泥浆罐里搅拌装置开始旋转起来,开始对原料进行混合搅拌。
按照内奇公司的工艺流程,原料要在泥浆罐里搅拌五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才能够让泥浆的比重和流动性达到要求,然后再把泥浆通过注浆管道,输送到注浆生产线前方的三十套模型当中去。
这只是生产线的初步调试,刘卫东身为副局长,局里还有一摊子分管业务要处理,自然是不能一直留在调试现场。
他站在现场,观摩了泥浆罐里的搅拌装置正常运行了十几分钟,看看没有什么故障,就向郝国庆打了一个招呼,回一轻局去了。
刘莎莎虽然很想留下来陪郝爽,但是财会学校实行的是坐班制,她虽然没课,但是也不能不去学校,遂跟着刘卫东一起离开了现场。
刘卫东离开之后,王道俊又陪着郝国庆在现场呆了几分钟,然后对他说道:“郝矿长,要不你到我的办公室坐一坐,咱们边喝茶,边等这边的调试结果?”
郝国庆刚才也听了肖平新为他做的讲解,下午单是生产线的搅拌和注浆过程就需要持续三个小时左右。他反正只是等最后的调试结果,没有必要在现场全程观摩,更没有理由让王道俊一直陪着他在车间受罪。
“好啊,中午的茅台有点上头,我正好借着王经理的茶解解酒。”郝国庆说完,扭头望着郝爽,“爽爽,你怎么安排?是回学校,还是继续留在车间现场学习?”
郝爽瞥了一眼站在泥浆罐上方观察里面搅拌装置运行状态的潘家豪,然后望着王道俊说道,“王叔叔,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的生产线跟我以前所了解到内奇公司的生产线有点不一样,我想看一下生产线设备图纸,对比一下其中的不同,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你竟然了解过内奇公司的生产线?”王道俊大为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决定引进台湖正鸿陶瓷公司这条西德内奇公司的生产线之前,刘卫东和王道俊也到天北矿院拜访过矿院硅酸盐专业知名教授徐翔。
徐翔的答复是他只了解西德内奇公司是一家国际知名的陶瓷设备生产企业,但是因为国内从来没有引进过内奇公司的设备,所说对于内奇公司的设备研究方面,不仅仅是天北矿院,在整个大陆地区陶瓷界都是一个空白点。
这时候他听说郝爽以前竟然了解过内奇公司的生产线,由不得他不讶异。
“去年暑假时候的事情。”郝爽说道,“当时我到西江省德景镇进行暑期实习,遇到了一个到德景镇参观宋代陶瓷遗址的西德陶瓷专家。因为我业余时间自学过德语,本身又是陶瓷专业出身,他就邀请我给他当了一星期的导游。”
“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西德这位陶瓷专家给我介绍了很多德国陶瓷工业的情况,还送给我了几本德文陶瓷专业期刊,其中有一本就详细介绍了内奇公司生产的一种低压组合浇筑成形的洗面器生产线。”
“那种洗面器的生产线跟眼前这条卧式洗涤槽注浆生产线基本原理和设备构成差不多,但是也存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区别。所以我才想要王叔叔让我看一下这条卧式洗涤槽注浆生产线的图纸,详细比较一下两条生产线之间的异同!”
王道俊听得目瞪狗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郝爽不仅懂德语,而且还遇到了一个西德的陶瓷专家,而且这位陶瓷专家还给郝爽介绍了西德陶瓷工业的发展情况,并且赠送给了郝爽几本德文陶瓷专业期刊,其中有一本还介绍了内奇公司低压组合浇筑成型的洗面器生产线。
而且这些都是去年暑假七八月间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他们决定引进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这条二手生产线,郝爽就已经对西德内奇公司的低压组合浇筑成型洗面器生产线有过详细了解。
早知道这样,他们去天北矿院求教什么徐翔教授啊?直接找郝爽这个大学生求教岂不是更好?
“郝矿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道俊禁不住向站里在一旁的郝国庆埋怨道,“你家爽爽既然懂得这么多,你早应该推荐给刘局长啊!”
郝国庆也同样目瞪狗呆。
他自豪地向王道俊摊了摊手,说道:“王经理,这个真怪不了我。我是一个大老粗出身,自从爽爽上初中之后,我就辅导不了他了,他能够走到今天,全靠自学。他在家里也从来不跟我交流他的学习情况。像今天这个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王道俊重重地拍了拍郝爽的肩膀,对他说道:“你既然懂德文,那就好办了。等一下到办公室,你好好帮叔叔审查审查,看看内奇公司的德文原版设备说明书和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提供的中文繁体版说明书之间有没有什么差异?我一直担心台湖佬会给我们打埋伏,毕竟当初是我们把他们赶到台湖岛上去的!”
你妹的!
扶爹之路真是不好走啊!
事情真的是越揽越多,照这个趋势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的头顶就会跟自己便宜老爸一样变得光彩照人啊!
郝爽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那个所谓的到德景镇旅游的西德陶瓷专家,自然是杜撰出来的。但是懂德文这一块,郝爽倒不是吹嘘。对于面临着比父辈更加残酷的竞争形势的九〇后这一代人来说,多学一两门外语,已经算是很基本的操作了!
第二十四章 暴打
王道俊招手把肖平新叫了过来,让他领着郝爽到生技科去拿设备图纸,自己则陪着郝国庆回办公室喝茶。
刚才王道俊让肖平新为郝国庆做讲解的时候,郝爽就觉得肖平新的状态有点不大对劲儿。
现在他跟着肖平新到生技科去看设备图纸,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和上午相比,肖平新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对自己的问话反应迟钝,而且走路也好像在梦游一样,路上接连有两次都差点撞到电线杆上。
以郝爽的经验不难判断出,上午到现在这四五个小时之间,肖平新身上肯定发了什么事情,才让肖平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变得如此魂不守舍。
郝爽有心想问问肖平新,探究一下自己上一世的老部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一世来说,他不过是今天上午才刚刚认识肖平新,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情都没有建立起来,即使他冒着交浅言深的大忌去询问肖平新,肖平新也不可能相信他,把中间的缘由告诉他。
两个人来到生技科,肖平新拿出钥匙打开档案柜,把里面的德文版和繁体中文版的两套设备图纸都拿出来交给郝爽,然后就梦游般地离开了生技科办公室,回生产线调试现场去了。
郝爽冲着肖平新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低头开始翻阅手里的两套设备图纸。和西德内奇公司的德文原版图纸相比,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中文繁体版图纸明显要多上一些内容。因为按着技术规范的要求,台湖正鸿陶瓷公司对内奇公司这条生产线的历年维护和修改部分,都要在他们公司这份中文繁体版图纸上面进行标注。
虽然说这条卧式洗涤槽微压注浆生产线在郝爽的上一世来说已经是被淘汰的设备,但是并不意味着它的图纸档案简单。
相反,这条技术比较低端的微压注浆生产线和比它更先进的低压注浆、中压注浆以及高压注浆的生产线相比,所涉及的设备以及零部件的数量还要更多一些,因此图纸也就更为复杂一些。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郝爽拥有领先这个时代数十年的陶瓷机械的知识储备,要认真阅读完这两套图纸,也是要耗用相当的时间的。
郝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要想在下班前按照王道俊的要求把这两套图纸全部细节都读懂吃透,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郝爽能做的就是先从头到尾粗读一遍图纸,然后再根据上一世记忆当中肖平新讲述的细节去研判出了故障的几个环节的设备性能参数。最后再再重点对比一下繁体版图纸相比起德文版图纸做了那些修改,弄清楚修改的原因和理由是什么。
确定了读图方针之后,郝爽就全身心地投入进行查,开始研究图纸。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失了过去,来到了下午四点钟。
这个时候,郝爽已经研究到了生产线上模型的微压空气阀门总开关这个环节,正在拿笔计算单套模型在放浆时承受的空气压力和流量的数据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彩枫陶瓷公司生产技术科方科长面色惶急地从生技科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向后面王道俊的办公室跑去。
郝爽放下笔就站了起来。
中午在华侨饭店喝酒的时候,方科长气度沉稳,一副渊停岳峙的模样。这时候竟然慌成了一条狗,不用说,肯定是车间生产线的调试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可是问题是,今天下午进行的调试环节主要原料的投送和高位泥浆罐的搅拌环节。上一世肖平新在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这两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仅仅从设备的构成和运行原理上来说,这两个环节即使出了问题,也非常容易解决,绝对不可能会让气度沉稳的方科长慌成狗啊!
心里想着,郝爽就对生技科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下,让他帮忙把图纸档案收好,他快步向王道俊的办公室走去。
还没有走到王道俊的办公室,就看到王道俊面色严峻地在方科长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看到郝爽走过来,王道俊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冲着他点了一下头,就在方科长的引领下向楼梯口走去。
郝爽站在走廊里踌躇了一下,还没有考虑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就看到郝国庆从王道俊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爽爽,图纸看得怎么样?”郝国庆情绪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问郝爽道。
“看了一大半了。”郝爽回答道。
郝国庆点了点头,说道:“下次有机会再过来看吧!你现在先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郝爽看了郝国庆一眼,“爸,是不是内奇公司这条生产线的调试又出什么故障了?”
“生产线倒是没有听说出什么故障,”郝国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方科长刚才过来说,生技科的技术员小肖动手把港方那个技术负责人潘家豪给打了,听说下手还很重。王经理现在赶过去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你妹啊!
肖平新竟然把小眼郭富城给揍了?
郝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惊呆了。他上一世可是没有听肖平新讲过他凑过潘家豪啊!怎么这一世的时候,肖平新会忽然间表现的如此生猛,把小眼郭富城给揍了呢?
这个时候,郝爽不由得联想起肖平新上午和下午之间的情绪巨大变化。
现在看起来,肖平新的情绪变化肯定是与潘家豪有关。能够让上午面对着潘家豪还卑谦有加,口口声声“技正技正”的叫着肖平新到下午直接翻脸动手对他进行暴打,可以想见,潘家豪绝对是存在太过分的行为,以至于连肖平新这样卑谦恭让的老实人都无法容忍。
发生了这样让王道俊闹心的事情,郝国庆自然是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回去等这件事情处理完再说。但是对于郝爽来说,他却不想就这么离开。
肖平新是他上一世的老部下,现在在他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郝爽怎么可能就此离开呢?
要知道,肖平新殴打的可不是一般人,不但是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的技术负责人,还有着台湖同胞的身份。如果潘家豪对王道俊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很可能会惊动侨办和台办两大机构,一个不好,肖平新甚至会负刑事责任!
“爸,你先回去吧,我想到后面车间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郝爽说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看这个热闹啊?小心惹你王叔叔不高兴!”郝国庆不愧是宠儿狂魔,只是轻轻数落了郝爽一句,就让郝爽留了下来。
郝爽不敢怠慢,快步向后面的车间跑去。
他还没有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警笛的鸣叫声。然后就看到两名警察驾驶着一辆偏三斗摩托车从他身边急速掠过,停在了彩枫陶瓷公司的车间大门口!
第二十五章 后门起火
连警察都惊动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按照通常的处理程序,在国营企业内部发生的案件,哪怕是刑事案件,也首先由企业的保卫科进行处理,警察机关只有在接到企业保卫科的请求之后,才接手介入案子。
因此很多在国营企业内部发生的案子,即使是够上了刑事标准,但是只要保卫科不主动向驻地派出所通报,最后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企业内部消化掉。
但是现在,距离肖平新殴打潘家豪也不够十几分钟,警方竟然直接出动,并且直接开到彩枫陶瓷公司的车间门口,显然已经超出了彩枫陶瓷公司保卫科的控制范围。
郝爽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看来这次自己的头发少不得又要掉上几根了!
看着两名警察走进了车间大门,郝爽也加快了步伐,准备跟进去,却不料被一个声音从身后叫住了,“郝爽,你在这里干什么?”
郝爽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谢红霞在两名保卫科干部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来。
“我想进去看看情况。”郝爽用手往里面指了指。
“里面乱糟糟的,有什么可看的?”谢红霞一脸不悦,对身边的一个保卫科干部吩咐道,“小王,你把郝爽帮我送出去,另外再交代一下外面大门的门卫,告诉他不要什么人都给放进来!”
谢红霞在彩枫陶瓷公司只是财务科科长,但是由于刘卫东的缘故,她不仅在彩枫陶瓷公司的地位仅次于王道俊,即使在和彩枫陶瓷公司同在一个厂区的陶瓷一厂,她说出的话也相当有分量。
撂下这句话之后,谢红霞也不管郝爽是什么反应,领着另外一个保卫干部快步走进了车间大门。
“郝爽同志,走吧,我送你出去!”小王一脸严肃地冲着郝爽做了一个外面请的手势。
郝爽明白谢红霞的意思,作为彩枫陶瓷公司实质上的二把手,她自然要维护彩枫陶瓷的企业形象,避免彩枫陶瓷的家丑外扬。
而郝爽作为一个跟彩枫陶瓷公司没有实质关系的人员,这个时候要进车间里去,在谢红霞看来,他除了看热闹之外,还能有其他用意不成?所以让保卫科的人把他送(赶)出去,也是正常的。
妈蛋!
郝爽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能够想到就在他要进入车间现场的这个当口,谢红霞正好赶过来呢?
眼下他除了跟小王离开之外还真没有其他办法。
难道他能够追上谢红霞,告诉她说,肖平新是自己上一世的老部下,自己是因为关心他才想进入车间里面看看情况吗?
算了,既然已经惊动了警察,那这件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地可以结束的。自己不如老老实实回去,等晚上了让老爸给刘卫东打个电话问一问详细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吧!
在小王“贴心”地护送下,郝爽出了陶瓷一厂的大门。他本想打车去向阳坡粘土矿,可是摸了摸自己兜里那仅有的十一块五钞票,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奢侈的念头,到旁边的公交站等了一辆公交车,花了两毛钱车票,赶到了向阳坡粘土矿。
跟大门口的门卫打了一个招呼,郝爽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郝国庆位于办公楼二楼东侧的矿长办公室。
还没有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就听到郝国庆熟悉嗓音从里面传来:“张师傅、李师傅,我从初中毕业进矿开始,跟着你们二位身边至少有十年,也算是你们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我的为人怎么样,你们两位还不清楚吗?”
“彩枫陶瓷公司那边已经答应了,只要他们引进的生产线正式投产,就一定会优先使用咱们矿上的粘土熟料的!”
“至于货款方面,你们就更不用担心。彩枫陶瓷公司的财务科长谢红霞,就是一轻局刘卫东局长的爱人。而刘卫东跟我是什么关系,在场的其他几位老同志不清楚,张师傅、李师傅你们两位能不清楚吗?当时那小子到矿上找我玩的时候,可没有少到你们两位跟前蹭酒喝啊!”
“彩枫陶瓷什么时候投产?快了快了,我今天下午专门跑到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线调试现场去观摩,依照香港供货方的技术总工程师的说法,彩枫陶瓷公司的这条生产线应该一个多星期就可以调试完毕正是投产了。到时候咱们只要把粘土熟料送过去,直接拿着过磅单到财务科找谢红霞去结账就行了!”
“我向你们保证,等货款结到手之后,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管,绝对是第一时间把你们这些老同志的医药费先给报销掉。”
“恳请你们这些老同志体谅一下矿上的困难,再坚持完最后这一个多星期的困难日子。等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线正式投产了,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的!”
“肯定肯定,我哪里敢骗您啊!张师傅,你放心只要超过十天,我郝国庆没有弄来钱给你们报销医药费,您跟李师傅只管跑到办公室拿拐棍敲我!”
听着里面的话语,郝爽只觉得鼻子发酸。
怨不得老爸会拉下脸来去求刘卫东,原来向阳坡粘土矿已经穷困潦倒到了这种地步,连老同志们的医药费都报销不了了。
看来自己扶爹之路真的是任重道远,一不小心,恐怕自己老爸就会成为天北市建国以来第一家破产的国营矿矿长了吧?
郝爽轻手轻脚地退到楼梯口,上到三楼的拐角,把自己藏起来,以免等一下郝国庆送里面老同志们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尴尬。
毕竟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希望让儿子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吧?
郝爽在三楼的拐角等了大概七八分钟,直到他从楼梯扶手的缝隙之中看见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矿工沿着楼梯下了楼,他才从三楼的拐角下来,走到郝国庆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郝国庆正在冲着一个中年人拍桌子,“老闫,我不是专门留了五千元的专项资金,用来解决矿上老同志的医疗费报销问题吗?”
“那笔资金,曹矿长批了字,用来支付市五交化商场的货款了!”这个中年人挑着眉说道,神态甚至比郝国庆还更不高兴。
他就是向阳坡粘土矿矿办主任闫继军,因为眉骨在一次炸炉事故中受过伤,跟谁说话都是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所以又有一个外号叫做“不高兴”。
他嘴里提到的曹矿长乃是向阳坡粘土矿的常务副矿长曹志杰。作为常务副矿长,曹志杰拥有五千元以下资金使用审批权。而郝国庆为老同志们挤出来的专项资金正好卡在五千元这个数上。
“曹志杰这是在搞毛线?他人呢?”郝国庆勃然大怒,厉声责问道。
“他调走了!”闫继军回答道,“他中午签字把五千元转给五交化商场之后,下午就直接拿着调令去耐火一厂上班了。是局里领导直接点的头,我这边联系不到你,也不敢硬卡着他的工资关系和人事关系不放!”
第二十六章 天要下雨
曹志杰曾经是郝国庆最得力的助手。
当初郝国庆被内定提拔为冶金局副局长时,他提拔之后留下的矿长职务,也被内定为由曹志杰接替。
可惜后来郝国庆擅自把计划外粘土熟料出售给陶瓷一厂这件事情触怒了局一把手,最后向市里推荐另外一家局属企业的负责人出任副局长。
郝国庆没有被提拔为副局长,连带着曹志杰矿升成一把手的美梦也落了空,自然是对郝国庆牢骚满腹。
郝国庆对自己这位得力的助手也充满歉意,为了安抚他,不仅把曹志杰头衔从生产副矿长调整为可以负责日常经营的常务副矿长,甚至将一把手在财务上一支笔签字的权力都让渡出来一部分给曹志杰。
由于当时向阳坡粘土矿还有着天北市明星企业的名头,生产经营形势很好,曹志杰的情绪暂时被安抚住了。
可是自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天北市对市属企业的销售模式从原来政府包销模式改成了企业自产自销模式,从而在冶金局局属企业里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向阳坡粘土矿经营形式也很快恶化,从明星企业逐步滑落,最后变成为特困企业。
这个时候压抑在曹志杰心中的不满又浮现了出来,他开始四处活动,打算从向阳坡粘土矿调走,并最终得到了局领导的首肯。
如果是换成其他时间,曹志杰想要调走,郝国庆肯定会点头同意。但是现在向阳坡粘土矿形势如此恶劣,矿上本来就人心浮动,但凡是有点路子的干部职工都在想办法调到其他企业去,只是因为郝国庆硬压着,这些人才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继续在向阳坡粘土矿呆着。
如果现在曹志杰这个常务副矿长都调走了,郝国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卡着其他干部职工不让他们调走呢?
为了这件事,郝国庆不知道跟局领导顶了多少次牛,不管局领导怎么做工作,他就是不同意在曹志杰的调令上盖章,甚至放言道,曹志杰走可以,但是人事和工资关系必须留在向阳坡粘土矿。
却没有想到,今天趁着他不在,闫继军借着联系不到他的名头,不但给曹志杰的调令上盖了章,而且还把人事和工资关系都转了出去。
“好你个不高兴!”郝国庆按着桌子,严肃地质问闫继军,“就算是有局领导点头,这么大的事情,不经过矿党委,你就直接把人给放了,胆子也太大了吧?”
“矿长,我接受你的批评。”闫继军语态诚恳地冲着郝国庆斜挑着眉毛:“但是这件事情你一直扛着不是办法啊!难道你真要局领导动真格的,把你的一把手职务给捋掉?”
“捋掉就捋掉,”郝国庆态度毫不示弱,“向阳坡矿这副烂摊子谁高兴接就谁接,我还懒得操心呢!”
听着郝国庆口不对心的话,闫继军“不高兴”地笑了起来。
“矿长,”他说道,“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向阳坡粘土矿这副摊子,你现在真舍得交给别人?”
郝国庆一下子被不高兴打中了七寸,立刻就沉默了下来。
是啊!他现在真舍得把向阳坡粘土矿这副摊子交给别人吗?
如果向阳坡粘土矿还是原来的那个天北市明星企业,他郝国庆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毕竟生产经营形势那么好,不管谁来领导,矿上的职工都不会受什么罪。
可是现在向阳坡粘土矿已经成为特困企业,是冶金局的老大难,这时候换其他人过来接任矿长,郝国庆又如何能放心?
特别是最近半年以来,冶金局为了解决向阳坡粘土矿的困境(甩掉向阳坡粘土矿这个包袱),已经跟不下两家企业谈过兼并向阳坡粘土矿的问题。
对郝国庆来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工作几十年的向阳坡粘土矿被别的企业吃掉,虽然在心理上难以接受,但是只要是能够保证让向阳坡粘土矿七八百号工人吃上饱饭,再难接受他也认了。
但是这几家企业提出的兼并方案中无一例外的都提出只接收向阳坡粘土矿有正式编制的职工,对于粘土矿上两百多名没有编制的占地工,他们一个都不接收。
这种方案郝国庆又怎么会同意?
当初为了兴建向阳坡粘土矿,村子里的老乡无偿贡献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占地工指标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失去土地老乡吃饭的问题才批下来的。比起正式工,占地工的待遇本来就低一大截子,劳动所得仅仅能够顾得上一家子的温饱。
现在,那些准备兼并向阳坡粘土矿的企业竟然要把这些占地工直接赶出去,这岂不是直接断了这些占地工兄弟的生路啊?
所以即使那几家有意兼并向阳坡粘土矿的企业表示兼并之后郝国庆的正科级职务和待遇不会发生任何改变,郝国庆还坚决拒绝了这几家的兼并方案,决定自己想办法带着向阳坡粘土矿的干部职工走出困境。
由于郝国庆的老资格以及在向阳坡粘土矿上的威信,只要他不点头同意,冶金局领导还真不敢强行推进别家企业兼并向阳坡粘土矿的方案。
可是假如郝国庆离开了向阳坡粘土矿一把手的位子,换另外一个人来接替,那么这个人肯定不会像郝国庆一样对矿上的占地工兄弟们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放弃掉这些占地工兄弟们,同意了那几家企业的兼并方案,最后他本人的利益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损失,冶金局也顺利地甩掉了包袱,而两百多号占地工则成了最后的牺牲品。
见郝国庆不再说话,不高兴心里也是难受。
“矿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曹志杰既然想滚蛋,就让他滚蛋好了!您不是说了嘛,彩枫陶瓷公司那边已经同意使用我们的粘土熟料,到时候咱们向阳坡矿就会重新变得红红火火,气死曹志杰这个王八蛋!”他挑着眉毛,安慰着郝国庆。
“对呀,气死那个王八蛋!”郝国庆有些心虚地附和道,然后目光一转,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郝爽。
“爽爽,你怎么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冲郝爽做了一个噤声的暗示,然后对闫继军说道:“老闫,没事你先忙吧,我这边跟爽爽说两句话!”
第二十七章 缄口
郝国庆现在全靠彩枫陶瓷公司这张牌在稳定军心,即使闫继军忠心耿耿,他也不敢让闫继军知晓彩枫陶瓷公司的技术员在生产线调试现场暴打了港方技术工程师的事情。
闫继军倒是没有多想。毕竟有宠儿狂魔之称的矿长跟自家宝贝儿子单独说说体己话,也不是很正常嘛?
他含笑冲着郝爽点了点头,退出了矿长办公室。
郝国庆等闫继军反手从外边把门给带上之后,这才招手把郝爽叫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爽爽,你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郝爽摇了摇头,说道:“我赶到车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谢阿姨也过来。她数落了我一通,然后让人把我送出了大门。不过呢,这件事情应该闹得挺大,连警察都出动了。”
“什么?连警察都出动了?”郝国庆亦是一惊!
“对,我亲看看到两个警察驾驶着警用摩托进入了车间现场。”郝爽回答道。
“这下就麻烦了!只要警方一介入,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再简单地收场了。”郝国庆用手指在他硕大的光头上面挠了两下,苦恼地说道:“别的还好说,就怕生产线的调试进度受到影响。”
“应该不会,”郝爽担心郝国庆的斗志受影响,自然要站出来给老爸壮胆,“不过是一条落后的微压注浆生产线而已,又不是什么多复杂的技术,调试进度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郝国庆本来准备伸手拿起电话打给刘卫东,打听一下事情的进展。听郝爽这么说,他又把电话放了下来,吃惊地看着郝爽说道:“落后的生产线?爽爽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我可是不少听你刘叔叔吹牛逼,说彩枫陶瓷公司引进的这条生产线多么多么先进,一举填补了国内在洗涤槽自动生产线领域的空白!”
“呵呵,”郝爽耸了耸肩膀,“填补国内洗涤槽自动生产线领域的空白,只能说明咱们国内在洗涤槽生产技术方面是如何落后,并不能代表彩枫陶瓷公司引进的这条生产线就一定先进。”
“事实上,国际上目前最先进的注浆生产线已经发展到了第四代,也就是以高压注浆技术为代表高压注浆生产线。”
“次一级的技术,则是第三代中压注浆生产线。”
“再次一级的技术,则是第二代低压注浆生产线。”
“而彩枫陶瓷公司这次引进的是西德内奇公司的洗涤槽微压卧式浇注系统生产线,单听名字,就知道是自动注浆生产线中最落后的、也就是第一代微压注浆生产线系统。”
郝国庆听得目瞪狗呆。
“爽爽,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彩枫陶瓷公司花了一百万美元,最后引进的却是国际上最落后的第一代注浆生产线系统?照你这么说,你刘叔叔岂不是被香港那个什么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给骗了吗?”
“骗倒是没有骗,”郝爽摇头向郝国庆解释道,“这条洗涤槽微压卧式浇注系统生产线虽然采取的是最落后的第一代微压注浆技术,但是也确实价值一百万美元。”
“刘叔叔那边不是也查过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设备进口原始账目,这条生产线当初购进的时候价值大约在三百九十多万美元。按照八年多的使用周期,最后以百分之二十五多一点价格购入,也算是比较公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郝国庆伸手又挠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也就是说,一百万美元,也只能够买国际上最落后的第一代微压注浆技术的生产线,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注浆生产线技术虽然一个比一个先进,但是价格也必然高昂到令人乍舌的地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郝爽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去年暑假在德景镇遇到的那个西德陶瓷专家告诉你的?”郝国庆又问道。
“从他那里听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都是从他赠给我的西德专业陶瓷期刊上看到的。”郝爽保持着之前的口径,“另外我在彩枫陶瓷公司查阅那条生产线的设备图纸时也发现了,整条生产线的设备构成以及运行原理都非常简单,没有涉及到太复杂的技术。对于熟悉这条生产线的技术人员来讲,安装调试应该不存在什么挑战!”
听郝爽这么说,郝国庆心神终于定了下来。
因为刘卫东讲过,潘家豪这个技正作为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总工程师,全程参与了西德内奇公司这条生产线在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安装以及运营,那肯定是对这条生产线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既然如此,由他来为彩枫陶瓷公司来主持这条生产线的调试工作,肯定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潘家豪被彩枫陶瓷公司的那个肖技术员揍的严重不严重,潘家豪会不会因为负伤从而影响到接下来的生产调试工作。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五点半,距离事发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那边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刘卫东应该已经初步掌握了。
于是他就拨通了刘卫东的电话。
很快,他就从刘卫东那边得到了反馈。
根据刘卫东的了解,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肖平新把潘家豪叫到车间的角落,随即两个人就爆发了激烈地争吵。然后肖平新就开始追打潘家豪,最后一拳打在潘家豪的头上,潘家豪没有撑住,身子摔倒在地,脑袋却正好撞到了正在调试的生产线上,额头被设备的棱角撞出了一寸多长的伤口,当场流血不止。
在场的生产技术科科长立刻就控制住了肖平新,一边派人通知医务室的值班人员来为潘家豪紧急处理,一边去向王道俊报信。
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场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技术副经理担心彩枫陶瓷这边偏袒肖平新,偷偷地溜出去打电话报了警,并拨通了天北市侨务办公室的电话进行了投诉。
之后事情就超出了彩枫陶瓷公司所能控制的范围,只能看着警察被肖平新带走。
至于说肖平新为什么会忽然间追打潘家豪,却是一个迷。不管是面对着王道俊的询问还是警察的现场询问,肖平新都紧咬牙关不发一言,只是用异常愤怒和仇恨的目光死盯着潘家豪,若不是被人死死地拉着,肖平新很可能还会冲过去继续暴打潘家豪。
而潘家豪这边,却连声叫屈,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肖平新会忽然间发疯,对他进行追打。
眼下潘家豪已经被送到天北市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治疗,而肖平新则被带回老牛河派出所接受警察的审讯。
听了郝国庆的转述,郝爽也是一脸懵逼。
以他上一世对肖平新的了解,潘家豪绝对是做了非常下作超过了肖平新这个技术宅容忍底线的事情,然后肖平新才会如此狂怒对他进行追打。
只是为什么面对着王道俊和警察的询问,肖平新缄口不言,不愿意说出其中的原因呢?
至于说潘家豪,郝爽相信他肯定对肖平新为什么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却利用肖平新不愿意讲出来真正原因的机会来装糊涂扮可怜。
第二十八章 勇气
不过肖平新没有被带到警察分局,而是被带到了老牛河派出所,对郝爽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
“爸,你先忙,我到老牛河派出所去看看。”郝爽说道。
“你去老牛河派出所做什么?”郝国庆问道。
“当然是打听一下肖平新的情况啊。”郝爽说道,“毕竟他也是彩枫陶瓷公司负责对接洗涤槽浇筑生产线的技术负责人,越早放出来,咱们向阳坡矿的粘土熟料就越早有希望销售出去嘛!”
“难得你小子操这份心啊!”郝国庆大为欣慰,宝贝儿子真的是长大了,会主动为他这个当爹的事情操心了!他问郝爽道:“你怎么去打听?难道说你小子在老牛河派出所还有关系啊?”
呵!
看不起谁呢?
我好歹也是在天北市生活了二十一年的人,从小学读到大学,还能没有几个熟人?
“当然有关系!”郝爽回答道:“我高中的班长,范艳姣,你应该记得吧?她高中毕业后读了邙南警校,前年毕业后,就分到了老牛河派出所工作!”
“哦,范艳姣啊?我记得记得!”郝国庆连连点头,“行吧,你去打听打听吧。但是要注意啊,千万不要为难人家,让人家办超越职权的事情。”
“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点事情会不明白?”郝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放心吧,我就是单纯地了解一下情况,不会让班长难做的!”
离开了向阳坡粘土矿,郝爽乘坐公交车赶到了老牛河派出所。
刚到老牛河派出所门口,他就看到范艳姣陪着一个面色憔悴、双眼红肿的女孩子往外走。
看到郝爽,范艳姣也是一愣,先冲着郝爽做一个手势,然后冲着那个女孩子说道:“小陈同志,情况我们已经向上级领导反映了。你这边不要有过多的担心,一定要相信组织,相信政府,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好人受委屈的!你回去要安心保养身体,千万大意不得。!”
那个女孩抽泣着谢过范艳姣,担忧地往派出所里面望了几眼,抹着眼泪离开了。
“郝爽,还真是稀客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啊?”范艳姣等女孩远离之后,这才来到郝爽跟前。
“呵呵,我这不是想班长了嘛?”郝爽笑嘻嘻地说道。
“哟,不是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看来天北矿院真是不简单啊,硬是让你一个书呆子也学会了花言巧语啊?”范艳姣白了郝爽一眼,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你过来是不是有事?”
“还是班长你了解我啊!”郝爽嘿嘿一笑,脸色也正经起来,“我确实是有事要麻烦你。”
“具体是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
“你们派出所今天是不是从彩枫陶瓷公司带回来一个叫肖平新的人?我想了解一下目前是什么情况。”
“什么?你也是为肖平新的案子来的?”
“什么叫我也是为肖平新的案子来的?”郝爽惊奇地说道,“班长,难道说还有其他人也为肖平新的案子来找过你?”
“呵呵,”范艳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笑了两声,没有回答郝爽的话,而是反问他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来了解这个案子?”
“肖平新跟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听说他出了事情,比较担心,所以来打听一下情况,看看从我个人角度出发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郝爽说道。他这也不能算是骗范艳姣,上一世的时候他跟肖平新的关系的的确确是很不错,说是好朋友也不为过。
听说肖平新跟郝爽是好朋友,范艳姣明显松了一口气。
“郝爽,你交的这个朋友不错,虽然性格冲动了一点,但是真的够爷们!”范艳姣先冲郝爽赞了一句,然后对他说道:“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她也是为肖平新的案子来的……”
刚才那个女孩子叫陈玉兰,是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技术科实验室的化验员,跟肖平新一样,也是天阳陶瓷学校毕业的,只不过比肖平新晚一届,是肖平新的小师妹。
陈玉兰虽然只是一个中专生,但是却非常有上进心,一直刻苦专研陶瓷专业技术,对陶瓷专业技术方面有特长的人都非常崇拜。
潘家豪以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生产线调试负责人的身份来到彩枫陶瓷公司的之后了,凭借着他在台湖正鸿陶瓷公司里工作多年积攒下来的见识,一下子就迷倒了陈玉兰。从潘家豪那里,陈玉兰了解到了很多学校书本上都学不到的知识,对潘家豪崇拜地无以复加。
潘家豪却利用这一点,说要跟陈玉兰谈恋爱。以他在台湖那边养成的丰富泡妞经验,加上在陶瓷先进工业地区的丰富见闻,轻易就俘获了陈玉兰的心,然后在某个夜晚诱骗到了陈玉兰身体。
就在一个月前,陈玉兰发现自己怀了孕,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潘家豪,却不想潘家豪这个时候却翻了脸,压根儿不承认他是在跟陈玉兰谈恋爱,反而说是陈玉莲诱骗了他。
陈玉兰又气又急,眼看着肚子渐渐变大,想偷偷去医院做人流,却不料医院必须要让孩子的父亲一起过来签字才肯做人流手术。
万般无奈之下,今天中午,陈玉兰才厚着脸皮去找到了肖平新,让他临时充当自己的男朋友,到医院一起签字去做手术。
肖平新一直暗恋着陈玉兰,但是隐藏在心里没有表白,得知这个消息真是五雷轰顶。但是他还是忍着悲痛陪着陈玉兰去把手术做了。
虽然肖平新问陈玉兰谁是孩子的父亲时,陈玉兰坚决不肯回答。但是肖平新还是凭借着平时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到肇事者很可能是潘家豪。
做完手术,肖平新把陈玉兰送回去休息之后,回到公司。在犹豫再三之后,肖平新还是下定决心向潘家豪进行试探。却不想潘家豪当场就承认了,还说却振振有词地说是陈玉兰主动勾引的他。
肖平新忍无可忍,这才动手揍了潘家豪。
当王道俊以及警察在讯问肖平新动手的原因时,为了维护陈玉兰的声誉,肖平新选择了沉默。
潘家豪见识到了肖平新的暴怒之后,才体会到大陆地区对这方面的问题看得是如何严重,知道一旦涉及到这件事情,他台湖技正的身份并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所以也聪明地闭上了嘴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当陈玉兰得知肖平新因为打伤潘家豪被警察抓走,甚至可能要坐牢的消息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自己的声誉,径直跑到派出所把事情的原委讲述出来,希望警方能够高抬贵手,不要追究肖平新打伤潘家豪的责任……
听完了范艳姣的讲述,郝爽心里充满了愤怒。
在上一世的时候,他也从陶瓷界的前辈口中听闻过,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时候,台湖地区在大陆企业的所谓台干,仰仗着自己的动辄一两万人民币收入的高工资,糟蹋了不少打工妹。
却没有想到他穿越过来之后,亲眼目睹了一起真实的案例。
怨不得上一世的时候,肖平新没有提到过他曾经揍过台湖人的壮举,原来这中间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声誉啊!
郝爽虽然愤怒陈玉兰的不争气,轻易就被一个台湖的渣滓给欺骗。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在八十年代末把男女作风看得还异常严重的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陈玉兰能够不顾自己的名誉勇敢地站出来讲出真相来向警方求情为肖平新免除刑事责任,这个举动也是需要相当大的担当和勇气的!
第二十九章 请你妹
陈玉兰既然豁出了自己的名誉,小眼郭富城总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不然就太便宜这个人渣了。
“班长,”郝爽问道:“能不能办潘家豪一个流氓罪?”
他依稀记得这个时代有一个特殊的罪名,叫做流氓罪,但是具体怎么一个情况,他就不清楚了,只能询问范艳姣这个专业人士。
“恐怕很难!”范艳姣警校毕业,在派出所里也属于高端人才,自然是对相关条例背得滚瓜烂熟,她回答道:“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当前办理流氓案件中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答》,所谓‘其他流氓活动情节恶劣构成流氓罪的’有六项明确的内容。”
“其中第四项和第五项分别是:‘以玩弄女性为目的,采取诱骗等手段奸**女多人的;或者虽奸**女人数较少,但造成严重后果的’。”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潘家豪诱骗的只有陈玉兰一个人,而且还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即使他的行为很恶劣,但是却不符合流氓罪的要件。”
“那你们警方就只能这么算了?”郝爽悻悻地问道。
“虽然我跟你一样气愤,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警方最多只能对潘家豪进行口头警告和训诫。”范艳姣也很是遗憾。以她本人的个性,真的是恨不能把潘家豪这种人渣大卸八块扔进猪圈里喂猪。
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郝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上一世那些事情他没有亲身经历,自然管不着。但是这一世,既然让他碰到了,就绝对要让潘家豪这种台湖人渣付出代价!
去你妹的发际线!哪怕老子变成大光头,也不能看着台湖人渣在大陆嚣张!
“班长,”郝爽把问题又撤回到肖平新身上,“既然是事出有因,肖平新你们是不是可以先放出来?”
“这个也很难!”范艳姣摇头说道,“虽然说潘家豪额头上的伤口只有三点五厘米,也没有出现脑震荡等症状,够不上轻伤标准,但是轻微伤的标准,还是够得上的。除非是潘家豪接受调解,答应不追究肖平新的责任,否则我们这边很难就这样把肖平新给放了。”
“也就是说,潘家豪那边不同意调解了?”
“对!他不同意调解,坚决要求我们警方追究肖平新的责任,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郝爽禁不住又开始为自己老部下担心,“肖平新他?”
“其实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范艳姣说道,“事出有因,又只造成了受害对象轻微伤的后果,也就是行政拘留个几天。”
“而且像这种肖平新这种事出有因的治安案件,我们警方都会特别照顾一些,即使你不过来说清,最后的处罚结果也只会在警方留存,不会进入肖平新的人事档案的,对他今后的个人发展,几乎可以说没有影响。”
获知肖平新不用承担刑事责任,郝爽就放下心中的大石。刑事处罚可是要记入个人档案,不仅会影响肖平新个人,而且还会影响到肖平新的子女将来的考学就业。郝爽可清晰的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自己一个高中同学所有成绩都全优,就是因为父亲曾经受过刑事处分,从而失去了空军招飞的机会,一辈子与他的飞行梦无缘。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班长!”郝爽本来想说请范艳姣吃饭,可是想到自己兜里那点可怜的现金,话都到了嘴边了,却不得不改成,“回头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行啊,我就等候通知了!”范艳姣爽快地笑了起来。
妈蛋,还是要赶快弄钱啊!
钱是男人胆!
兜里没货,连说一个请吃饭也不硬气啊!
郝爽下定了决心,可是一回到宿舍,看到镜子里自己高耸入云天的发际线,苟住不浪的心态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没钱请女同学吃饭,只是一时面子的问题。
可是头上变得童山濯濯,可是事关一辈子面子的问题。
不能因为一时的窘迫,就动摇自己人生大方针。
还是想办法让老爸去赚钱,或者吃刘莎莎的软饭比较靠谱啊!
八四硅酸盐班的实习计划系里已经正式批准了。虽然赵顺利得到了郝爽的提示,赶过去找徐翔想争取一下到省工业厅实习的指标。但是由于自己的专业课不过硬,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如愿,省工业厅的实习指标最后由班里另外一位专业课成绩仅次于郝爽的女同学获得。而赵顺利的实习单位,最终被确定为天北市陶瓷一厂。
“陶瓷一厂?也不错,跟彩枫陶瓷公司在一个厂区。”郝爽拍着赵顺利的肩膀安慰道:“而彩枫陶瓷公司从台湖引进了一条目前国内最先进的微压注浆生产线。等这条生产线正式投产了,我去跟彩枫陶瓷公司的王经理打一声招呼,你可以到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车间现场多参观一下这条西德内奇公司的生产线。”
赵顺利虽然没有听过西德内奇公司的名字,也不了解这个公司在国际陶瓷设备届的地位,但是“目前国内最先进”这几个字已经触动了他的g点。
又有几个大学生,能够在实习的时候就接触到国内最先进的注浆陶瓷生产设备啊?
“啊?国内最先进的微压注浆生产线?老八,太谢谢了!”赵顺利心里因为没有争到去省轻工厅实习指标的沮丧一扫而空,脸上泛出兴奋的光芒。
“谢毛线!”郝爽给了赵顺利胸脯一拳,“可惜彩枫陶瓷公司刚成立几个月,没有实习指标,不然让徐教授把你的实习单位直接调整到彩枫陶瓷公司就爽了!”
“是啊,能够到直接进彩枫陶瓷公司实习就爽了!”赵顺利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
“一步一步来吧,也不是说没有机会。”郝爽这时候也不好承诺太满,毕竟彩枫陶瓷公司的那条生产线还没有完成调试。他对赵顺利说道:“老五,先不说这个,咱们出去喝酒。”
郝爽都里虽然不富裕,但是又不是请范艳姣这样的女同学吃饭吃饭还要讲究个格局情调,只是在矿院周围的小地摊上喝酒,花不了几个大子。
“这次不行!”赵顺利摆了摆手说道,“我跟我妹约好了,待会儿要去五矿医药进出口公司找她吃饭。”
赵顺利的妹妹在天中省外贸学校读中专,跟他们一样都是今年毕业,实习单位是安排在天北市外贸系统的五矿医药进出口公司,这件事情郝爽前天也听赵顺利提到过。
“咦,你妹这么快就来了啊?”郝爽有些惊诧,“你上次不是告诉我说,她下周一才要到天北来实习啊?”
“嗯,学校那边提前了两天,我也没有想到。”赵顺利对郝爽说道:“老八,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请你妹!老五你还真特么的会打算盘!我答应的是请你喝酒,可没答应带上你妹!”郝爽笑骂道,“快点给我滚吧!”
“好咧,马上!”赵顺利笑嘻嘻地披上了外套,滚了出去。
第三十章 跑浆
第二天早上,郝爽到系办公室找到徐教授领取了本科生实习单位鉴定表和介绍信。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到五月三十一日,郝爽为期两个月多月的大四实习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拿到了介绍信和鉴定表,郝爽没有去向阳坡粘土矿,而是直接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彩枫陶瓷公司。至于说理由嘛,自然是答应了王道俊,要帮着彩枫陶瓷公司做生产线的德文版设备图纸和繁体版设备图纸的比对工作。
他到了经理办公室,才知道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老板谭金轩已经连夜从粤东赶了过来,目前正在王道俊的陪同下,在车间观看由小眼郭富城主持的生产线的调试工作。
郝爽倒是没有想到小眼郭富城这么快就出院了,因为他昨天从范艳姣那里得到的消息,潘家豪为了达到严惩肖平新的目的,即使身体没有大碍,缝了针之后也是赖在医院不走。
看来这多半是港方老板谭金轩的功劳,毕竟是生产线越早完成调试投入生产,谭金轩就可以越早通过补偿贸易的方式收回剩余百分之四十的设备款项。
于是郝爽就向后面的生产车间赶去。
刚走进车间的大门,他就看到小眼郭富城在向一个穿着金利来西服气度非凡的老者在解释:“谭董,是彩枫陶瓷公司技术员肖平新的错,绝对是肖平新的错!他昨天把人家打倒的时候,人家的额头正好砸到了设备上,造成注浆系统的损坏,最终导致了现在的严重跑浆现象!”
谭金轩不由得面色凝重,扭头看向旁边的王道俊。
“谭董事长,”王道俊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看着跑浆跑得一塌糊涂的生产线,这个时候情绪还能够维持正常,“这个追究责任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当务之急还要想办法把跑浆的问题给解决掉。毕竟生产线每晚投产一天,你我两家都要多承受一天的经济损失。”
谭金轩点了点头,认同王道俊的说法。责任可以以后再追究,但是生产线的调试却容不得拖延。做设备贸易讲究的是一个短平快,如果在一个项目上资金压得过久,显然会影响到他的赚钱效率。这也正是昨天下午他接到潘家豪跟彩枫陶瓷的技术员肖平新发生冲突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原因。
“家豪,”谭金轩问潘家豪道,“这个注浆系统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够修复?”
“谭董,”潘家豪说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出了问题,这个东西没有备件,必须对整个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进行更换,设备才能恢复正常运行!”
“这么严重?”谭金轩面色不由得一沉。
“是这样的啦!”潘家豪说道:“谭董可以查一下这条生产线技术档案中的维修记录,三年前就是因为一次磕碰事故,导致了整个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被更换。”
听潘家豪这样说,王道俊终于无法维持淡定了,“潘技正,换一个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大约要多少钱?”
“这个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价格倒不是很快,也就是不到四千马克,但是这个东西我们换不了,必须要西德内奇公司的技术人员过来更换。他们到大陆地区的技术服务费是多少我还不大清楚,但是当时到我们台湖去,技术服务费大概是两万马克。”潘家豪说道。
“这样算下来,岂不是需要两万四千马克?内奇公司的技术服务费怎么会这么高?”王道俊吓了一跳。两万四千马克,相当于一万三千多美元,即使按照官方汇率,也需要五万多人民币,这笔意外开销让他如何能够承受得起啊?
“德国佬一贯如此!”谭金轩在一旁插话道:“王经理,你看过正鸿陶瓷公司和内奇公司签订的购货合同,应该知道七百万马克的合同金额当中包含了一百万马克的技术软件服务费。”
王道俊沉重地点了点头,正鸿陶瓷公司的购货合同当中确实有这一项内容,向内奇公司支付一百万马克技术软件服务费,以换取内奇公司提供工艺设计图纸、培训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实行最终产品质量总承包以及提供产品原料配方等技术服务。
而王道俊也正是看到了正鸿陶瓷公司购货合同里这部分技术软件服务费的内容之后才最终下定决心购买正鸿陶瓷公司这条二手生产线的。
因为假如向内奇公司购买一条全新的生产线,别的不说,单单是一百万马克的技术软件服务费就够他们买下正鸿陶瓷公司这大半条二手生产线了。
“王经理,鉴于设备的损毁是肖平新在殴打我的时候造成的,而且金额又特别巨大,我强烈要求追究肖平新的法律责任!”潘家豪蛤蟆镜下的小眼睛闪着阴森森的光芒。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台湖人,他竟然被一个大陆人给揍了,心里又如何能够平衡?尤其是当他听到警方人员向他解释说他的伤属于轻微伤,不够刑事处罚的标准,肖平新拘留几日就会被放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但是今天在调试生产的时候出现的跑浆现象却给他一个报复肖平新的机会。以大陆地区低得可怜的收入来说,肖平新造成了两万多马克财物损失,应该够得上判刑的标准吧?
王道俊厌恶地看了潘家豪一眼。
昨天晚上,老牛河派出所所长跟王道俊沟通了陈玉兰的情况。鉴于不能够因为这件事情对潘家豪做出什么处罚,同时又考虑到陈玉兰的名誉的问题,再加上担心这件事情公布出来会在彩枫陶瓷公司的职工当中引起对潘家豪的公愤再导致类似肖平新的事情发生。王道俊和所长约定对这件事情保密,只是派出所经办人以及彩枫陶瓷公司少数几个领导掌握这个情况即可。
可是王道俊却没有想到,他们这边出于大局考虑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潘家豪这个无赖竟然还在盘算着去报复肖平新。
不错,肖平新是造成了数额巨大的损失。但是如果不是你这个鳖孙去诱骗陈玉兰,肖平新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就在王道俊想着如何回复潘家豪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追究你妹的责任!潘家豪,你这孙子也太不要脸了吧?跑浆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小问题造成,你这个孙子竟然硬说是需要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你这是打算搞诈骗吧?”
第三十一章 当场打脸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发际线高耸入云的帅气小伙儿一脸讥诮地站在那里,正是隐身了大半章的猪脚郝爽同学。
见郝爽这个大陆土包子竟然敢跳出来指责自己,潘家豪的肺都快气炸了。
“你说什么嘛?跑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问题造成的?不需要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人家在搞诈骗?”潘家豪单手叉腰,唾沫星子随着他软绵绵的台湖腔四处喷溅,“欸,真是好奇怪耶!你一个昨天才第一次见过这条生产线的土包子,今天竟然敢大言不惭地站出来对着有七八年生产线管理维护经验的专家胡说八道,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
我哪里来的勇气?这时候梁静茹还没有出道,当然不是她给我的。郝爽冷冷一笑,瞥了一眼小眼郭富城:“姓郭的,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很正常,因为你对知识的力量一无所知!司母戊大方鼎我也是去年的时候才在京城博物馆见到,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早就知道司母戊大方鼎的铸造方法。”
“同样的道理,这条西德内奇公司的卧式洗涤槽微压注浆生产线我虽然是昨天第一次才见到,但是对于这一条落后的,采取是已经被意大利、德国、西班牙、法国等先进陶瓷生产国淘汰的微压浇筑的第一代注浆技术的生产线来说,我对它的生产运行技术有所了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谭金轩愕然地看着眼前郝爽。从他三年前进入大陆开始做生意以来,跟各式各样的人员打过交道,但是能够像他这样面对着潘家豪这样的来自港台地区的技术专家气势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要胜过一头的年轻人,别说是在落后闭塞的天中省,就算是得九州开放风气之先的粤东沿海城市,谭金轩也不曾见到过一个。
关键是的,这个年轻人竟然还知道西德内奇公司这条卧式洗涤槽微压注浆生产线采取的是第一代注浆技术,并且明确的指出这种落后的注浆生产技术在意大利、德国、西班牙、法国等先进陶瓷生产国已经被淘汰了。这就太让谭金轩震惊了,甚至谭金轩心里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否到西欧那些先进的陶瓷生产技术国去现场考察过。
“王经理,这位是?”按捺住内心的震惊,谭金轩轻声向王道俊询问道。
王道俊也被郝爽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震惊到了,一时竟然忘记说话,这时听谭金轩的问话,连忙回答道:“谭董事长,他叫郝爽,是我们天北矿业学院大学生。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却精通德文,曾经得到过西德陶瓷专家的指导,我邀请他过来帮忙对这条生产线的德文图纸档案进行整理翻译。”
听到郝爽精通德文,而且还得到西德陶瓷专家的指导,谭金轩心里更是不敢轻视郝爽。别的不说,单单是精通德文,郝爽就要比潘家豪高出一档来。因为潘家豪虽然受过内奇公司方面的培训,但是也只能看到少数的几个德文单词,维修调试生产线,主要还是靠繁体版的设备图纸和说明书。
谭金轩拦住了情绪激动准备继续跟郝爽对喷的潘家豪,对郝爽伸出了手,说道:“郝生,敝人是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谭金轩,很高兴认识你!”
郝爽对聘请潘家豪这个冒牌技正来糊弄彩枫陶瓷公司的谭金轩没有什么好感,他没有搭理谭金轩伸到面前的手,而是反问了过去:“具体有多高兴?”
叼雷老木!
谭金轩差点没有被郝爽给噎死。
具体有多高兴?
我怎么知道啊!
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在两岸三地跑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噎的接不上话来。
好在他也是久经风浪,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呵呵,郝生的言语真是别出心裁,让我这个老朽大开眼界啊!”谭金轩自我解嘲了一句,然后说道:“刚才我郝生提到过,说生产线跑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根本不需要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那郝生能够讲得更具体一些,为老朽解一下心中的疑惑吗?”
“讲肯定是要讲的,”郝爽冷笑了一下,用手指着潘家豪说道:“但是在讲出来之前,我还有些问题要向这个姓郭的求证一下。”
“你这个人真的是有够奇怪,人家姓潘,叫潘家豪好不好?你已经连续两次说人家姓郭了!”潘家豪愤怒地说道。
“好吧,姓潘的。”郝爽望着潘家豪说道,“你刚才讲,肖平新打倒你的时候,你的额头碰到了注浆设备,让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损毁,最后导致了生产线的严重跑浆现象,对不对?”
“没错,就是酱紫的!”潘家豪点头说道。
“也就是说,除了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之外,这条生产线其他部分出了故障,与肖平新举动无关了。”郝爽追问道。
潘家豪很想回答说不是,但是当时现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额头只碰到了注浆设备。他即使硬赖,也不好说其他设备出了故障是因为肖平新的问题。
“对,是酱紫的。”潘家豪迟了一会儿,才点头回答道。
郝爽笑了起来,扭头看着王道俊和谭金轩,“王经理、谭董事长,你们也听到了,姓潘的亲口承认,肖平新的举动最多也就是造成了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损毁。现在我只要证明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没有损毁,肖平新和彩枫陶瓷公司就不用承担相应的责任,对不对?”
王道俊和谭金轩还没有说话,潘家豪却抢先说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快强词夺理耶!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没有损毁,怎么可能?如果没有损毁的话,生产线上又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跑浆问题?”
王道俊和谭金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对啊,潘家豪说的没有错,如果不是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损毁的话,生产线上出现这么严重的跑浆问题,又该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很简单!”郝爽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生产线的跑浆问题与自动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门无关。哪怕是让内奇公司的技术人员过来更换掉自动注浆系统的截门阀总成。生产线的跑浆照样不能解决。”
“真假?”潘家豪捂着嘴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指着郝爽说道,“更换掉自动注浆系统的截门阀总成也不能解决掉跑浆问题?这是人家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耶。”
他讽刺地望着郝爽:“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够解决掉生产线的跑浆问题呢?”
“很简单,只需要两招。”郝爽淡淡一笑,“第一,只需要改变一下注浆系统的进浆时间。把整个进浆时间由原来的六到八分钟延长到十分钟到十二分钟。”
“第二,更换模型上模架的压缩弹簧,把原来的Φ4弹簧更换为圈数和内径都不变的Φ6弹簧。”
“只要做到这两点简单的改变,生产线的跑浆问题立刻就解决!”
第三十二章 骗吃骗喝
什么?
这么简单?
只要把进浆时间延长一下,再换一下上模架的压缩,跑浆问题就立刻可以得到解决?
王道俊和谭金轩都惊疑不定,把目光投向对生产线最有发言权的潘家豪。
却见潘家豪脸上前两步,微笑着对郝爽说道:“郝爽先生,我为我刚才地无知的言语道歉!”
王道俊和谭金轩互相碰了一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眼里的喜色。
连潘家豪都向郝爽道歉承认了自己刚才的言论是无知的,说明郝爽给出解决方案还是靠谱的。
可是就在他们眼里的喜色刚泛到眼角,正要向面部扩散的时候,就听到潘家豪继续说道:“人家刚才说你那番话是人家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果然是犯了大错。你现在这番话,才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日你个仙人板板!叼雷老母!
王道俊和谭金轩心里同时爆出了一句粗话。
他们已经久经沙场的老江湖,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被潘家豪这个龟儿子给耍了。
“郝爽先生,吹牛逼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潘家豪脸上的笑容一收,脸色陡然变得无比严厉,用手指着生产线四周流淌一地的坯体泥浆大声说道:“如果改变进浆速度和更换上模架压缩就能够把跑浆问题解决掉,我潘家豪当场把地上这些跑出来的泥浆给吃到肚子里去!!”
也难怪潘家豪如此有信心。这条卧式洗涤槽微压注浆生产线纵使采取的是在西方几大陶瓷强国被淘汰的第一代注浆技术,但是技术水平也要领先大陆地区几十条街。
而郝爽不过是大陆地区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大学的大学生,纵使懂一些德语,看过一些德文的技术书籍,技术水平又能够高到哪里去?
如果能够按照郝爽所说的那样如此简单地就解决了跑浆问题,他们台湖正鸿陶瓷的大老板难道说是脑袋秀逗了,非要花两万多马克代价把内奇公司技术人员从德国请到台湖来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
要知道他潘家豪虽然水平有限,但是正鸿陶瓷公司里的技正、技佐里面却不乏毕业于台大、台湖清华等名校的大学生,他们又都经过德国内奇公司方面的专业技术培训,如果真的是不需要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只要改变一下进浆速度,换一下模型里面的上模架压缩,以他们的专业水平,又岂会看不出来?
呵呵!
郝爽一脸同情地看着小眼郭富城。
“姓郭的!”
“都有讲多少次啦,人家姓潘耶!”
“好吧,姓潘的!”郝爽无所谓地送了送肩膀,看着潘家豪说道,“你在台湖是不是也经常靠这一招骗吃骗喝啊?中,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让你把泥浆喝个饱。”
说罢这句话,他把身子转向王道俊和谭金轩,“王经理,谭董事长,我说讲的办法并不复杂,验证起来也很简单。姓……姓潘的也已经表示同意,要不我们就现场验证一下?”
王道俊之前在彩枫陶瓷公司的前身陶瓷一厂卫陶车间担任车间主任的时候,只管理过人工打地摊生产洗涤槽的生产作业,对注浆生产线这种自动生产模式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而且现在这条生产线尚在调试之中,没有正式移交过来,决定权还在港方的手里,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谭金轩,看他怎么决定。
作为陶瓷机械的专业供应商,谭金轩对这条生产线的了解肯定要深入许多。
考虑到只是改变一下注浆系统的进浆速度和更换一下模型上模架里的压缩,即使试验不成功,对生产线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坏,而且这种改变还是可逆的,最多把模型上模架里的压缩换回来,再把进浆速度调满就可以了,所以按照郝爽所说的办法尝试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的,
“家豪,那我们将按照郝生说的办法,尝试一下?”谭金轩对潘家豪说道。
“尝试是可以尝试,但是……”潘家豪用手按了按额头伤口处的纱布,黄豆大的双眼在蛤蟆镜后面瞪得溜圆,逼视着郝爽,口里说道:“郝爽先生,如果你的办法成功了,人家承诺吃掉地上的泥浆,可是如果你的办法失败了,该怎样办呢?你多少也得给点承诺才行啊?”
“呵呵,失败?那是不可能滴!”郝爽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虽然不能像你来骗吃骗喝,但是总要给点承诺才对,是不是?酱紫吧,如果我说的办法经过尝试证明解决不了生产线的跑浆问题,那么后续从内奇公司请专家前来维修的费用,都由我个人承担,这总可以了吧?”
“哇哦,”潘家豪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对王道俊和谭金轩说道:“王经理、谭董,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这可是郝爽他自己承诺的,不是我逼他的哦!”
王道俊有心想出声阻止,转念一想,倘若郝爽说出来的办法不能成功的话,那么从西德聘请技术专家过来更换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的费用本来也该他们彩枫陶瓷公司来负担,毕竟是肖平新一拳把潘家豪打得摔倒在注浆设备上去的,谭金轩的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肯定不会负担这笔费用。
郝爽承诺就承诺了,到时候这笔费用就由彩枫陶瓷公司来走账,别说是郝爽掏不起,即使能够掏得起,他也不能让人家孩子自己掏腰包。
谭金轩自然是更没有话说,不管郝爽的办法起不起作用,他的日兴陶瓷机械公司都不用承担责任,当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了。
于是按照郝爽的指挥,谭金轩手下的几个技术工人开始对生产线进行调整。
注浆系统的进浆速度调整起来非常简单,只要调整一下高位泥浆罐与珠江管道之间阀门旋钮,按钮的箭头调整到十二分钟就ok了。
至于说要更换模型的上模架压缩,就要稍微复杂一些。
因为整条生产线上一共有三十个洗涤槽模型,要把三十个上模架都打开,把三十根Φ4压缩弹簧都取出来,然后更换为三十根Φ6压缩弹簧。
但是生产技术科的零件仓库里同等规格的Φ6压缩弹簧只有二十根,以至于王道俊不得不又派人到天北市五交化公司另外购买了几十根Φ6压缩弹簧回来,多出的那些自然是为了备用。
如此前后一折腾,等三十个上模架的Φ6压缩弹簧全部换好,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的十二点。
按照彩枫陶瓷公司这种国营单位的节奏,如果到了这个时间点,就是铁定要下班回家吃饭。但是今天有王道俊和谭金轩陆港两家企业的头号人物坐镇,加之众人内心也十分期待验证的结果,于是就一鼓作气,随着郝爽的一声令下,注浆设备的电机就嗡嗡地转动起来。
随着电机的转动,注浆管道的截门阀就缓缓打开,泥浆罐里调整好比例的泥浆在自身静压地作用下,沿着注浆管道匀速地向三十只模型架里注入。
哗啦一声,众人都一拥而上,自动自觉地围住了生产线上三十只模型架,看看泥浆会不会从模型架的上下模的缝隙里跑出来。
潘家豪成竹在胸,满脸微笑地看着模型架,心里平静地在进行时间计算:1秒、2秒、3秒、4秒、5秒,对,就是现在,就是现在,泥浆就要从模型接缝里喷出来了!
可是让潘家豪失望的是,已经过了他预计的五秒时间,模型上下接缝处竟然一丝泥浆都没有流出来。
怎么可能啊?难道是自己太心切了,默数的时间快了一点?
潘家豪放慢了速度,心里继续往后计时:6秒,7秒,7秒……20秒……45秒……60秒。
潘家豪又往后延迟计算了整整一分钟时间,模型架里还是一丝泥浆都没有流淌出来。
这个时候包括王道俊和谭金轩在内的所有人眼里都露出了欢欣色彩。
今天早上试运行的时候他们都在现场,几乎是注浆系统开始注浆几秒钟之后,就有泥浆从模型的上下模架接口中流淌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十个模型的都开始跑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可以是喷出来的。
但是现在,已经整整60秒时间过去了,三十个模型别说是流浆,甚至连渗浆的现象都没有出现一个。
当然,这个时候还不能说郝爽的办法就成功了,因为整个进浆的过程被十二分钟,只有这十二分钟进浆过程结束之后,这三十个模型都没有浆渗出来,才能够说明郝爽的办法完成成功了。
但是这一分钟的时间生产线的运行状态,至少可以证明郝爽的这个办法确实是有效果的。
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模型架,看看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模型还能够保持住现在的状态,不跑浆不渗浆。
果然,这三十个模型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依旧是没有一丝泥浆渗出来。
潘家豪一开始还能够保持镇定,在心里保持默数,但是当他默数到第三分钟的时候,心情就开始逐渐下沉,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要被郝爽那个大陆土包子大学生给打脸了。
因为依照他在正鸿陶瓷公司长达七年多的设备维护经验来看,如果百分之九十九的跑浆显现都出现在注浆系统开始工作的前三分钟,如果前三分钟模型不跑浆的话,后续模型还会出现跑浆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一。
但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不到注浆过程的整个结束,他就还有扭转就是的希望。
可是让潘家豪失望的时,十二分钟消耗完毕,注浆设备完成了模型进浆,轰鸣的电机都停止了下来,三十只模型的外部全都干爽无比,没有一丝一毫跑浆渗浆的现象。
“成功了,成功了!”在场的彩枫陶瓷公司的技术人员都发出了欢呼声,生技科科长激动地冲到郝爽跟前,巴掌狠狠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声夸赞道:“不愧是矿院的高材生,了不起,太了不起了!给咱们天北陶瓷界长脸!”
你妹的,想搞谋杀啊?
郝爽呲牙咧嘴地揉着快被拍散架的肩膀,伸手摘掉生技科科长的安全帽,从地上舀起半帽子的泥浆,双手捧到面色乌黑的潘家豪面前,柔声说道:“大郎,你骗吃骗喝的愿望实现了,请喝了这碗药吧!”
第三十三章 开玩笑
看着半帽子几乎伸到自己鼻子下面的陶瓷泥浆,潘家豪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日常研究对象的陶瓷泥浆会变得如此可憎,尤其是在混合了地面油污,颜色也由原来的灰白色变成黑漆麻乌并且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废机油的味道的时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催吐剂。
好在潘家豪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等级森严的台湖企业里由一个普通的技工被提升成为技术助理。
“呵呵,郝爽先生,”他笑了起来,“你造吗?人家真的快要被你打败耶!人家只是汗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你干嘛酱紫认真呀?”
“对对对,潘技正就是给你开个玩笑,郝爽你也真是,怎么还当真了呐?哈哈!”王道俊也赶忙上前阻拦。
从内心来讲,自从昨天获知陈玉兰的事情之后,王道俊对潘家豪就再无一丝好感。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彩枫陶瓷公司的经理,而是一名普通工人的话,说不定这个时候他还会冲上去帮着郝爽把这半帽子陶瓷泥浆灌到潘家豪这个王八蛋嘴里。
可是他的身份毕竟是彩枫陶瓷公司的经理,他的地位注定了他必须摒弃个人的感情从大局出发考虑事情。
虽然说郝爽表现非常惊艳,解决了生产线的跑浆问题。但是这条生产线的后续调试工作,乃至于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的培训以及多种坯釉调试工作,就要仰仗潘家豪。
这时候让郝爽把泥浆灌到潘家豪嘴里固然解气,但是也意味着把潘家豪这个港方技术负责人彻底得罪了。他别说是在后续工作当中捣鬼,就是单单是出工不出力,就能够对彩枫陶瓷这条生产线的可否按工期顺利投产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于王道俊站出来帮着潘家豪说话,郝爽也并不感觉到意外。
毕竟潘家豪不仅是港方技术负责人,还挂着台湖技正的身份,对于刚刚从落后闭塞的状态中走出来的大陆企业来说,还是非常唬人的。
和三十年后台湖地区从亚洲四小龙的神坛上跌落不同,在这个时候还站在亚洲四小龙神坛上的台湖地区在绝大多数大陆人眼中几乎是先进发达的代名词,甚至可以和当时的世界第二经济强国霓虹国等量齐观。
毕竟按照gdp来计算,此时的台湖地区以区区一省之力,竟然相当于大陆地区gdp的百分之四十五,几乎可以说是一省当半国。
所以即使面对着普通的台湖人,大陆这边很多民众都不自觉地要采取仰视的态度,更何况潘家豪还是地位远超于普通人的企业技正呢?
这种情况下,纵使王道俊是彩枫陶瓷公司的一把手,也不能免俗。况且王道俊还要出企业角度出发,考虑这条生产线的后续调试维护工作呢?
这是历史的局限性决定的。
因为这个时候除了郝爽这个穿越者之外,谁又能够想到,三十年之后,曾经一省当半国的台湖地区的gdp已经不足大陆地区gdp的百分之四点五,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弹丸之地呢?
而谁又能够想到,当初在大陆地区不可一世、代表着高大上的台湖人,三十年之后在大陆地区已经沦落成无比楼逼的台巴子了?
郝爽能理解王道俊的做法,并不代表郝爽就同意王道俊的做法。
别说小眼郭富城是一个冒牌台湖技正,就是一个正派台湖技正,郝爽又何须放在眼里?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郝爽笑了起来。
看到王道俊上来帮忙阻拦郝爽,潘家豪心神大定,重新恢复了他趾高气扬的做派。
“是啊,人家本来就是汗你开玩笑!”他耸了耸肩膀,“没有想到你竟然会酱紫。”
说着他扭头拍了拍王道俊的肩膀,说道:“王经理,你好好教一下他啦,你造不造,人家汗你们大陆人打交道,心好累!”
王道俊心里厌恶无比,但是为了大局,还得强挤出笑容,准备去劝郝爽。
却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发话,郝爽那边已经陡然变脸,将半帽子黑乎乎的泥浆直接就泼到了潘家豪脸上。
潘家豪正双手横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看着郝爽,等待着他的服软。却不防郝爽直接把半帽子泥浆泼了过来,“哇”地一声惨叫,整个脸变成了泥塑,眼睛鼻子嘴巴到处后是臭烘烘黏糊糊的泥浆。
“开你马勒戈壁的玩笑!”郝爽指着一边手忙脚乱抹泥一边哇哇惨叫潘家豪大声骂道:“老子给你打两万多马克的赌,你最后却说给老子开玩笑,真当老子是憨包啊?”
说着他扭过头,对满脸震惊的王道俊说道:“对不起,王经理,我们天北矿院的校训是‘认真、刻苦、求实、创新’,作为天北矿院的学生,我的词典里就没有开玩笑这个词!”
撂下这句话,郝爽也不管王道俊是什么反应,甩手就往外走!
王道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边让生技科科长赶忙扶着潘家豪去车间的水池处去冲洗,一边快步追上去拉住了郝爽的手,“郝爽,你不开玩笑就不开玩笑,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作为彩枫陶瓷公司的负责人,王道俊固然要照顾到港方技术负责人潘家豪的感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忽略掉郝爽。
毕竟如果不是郝爽刚才出手帮忙,生产线的跑浆问题又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获得解决?
就算是彩枫陶瓷公司有财力拿出两万多马克去请西德内奇公司的技术人员过来,但是西德内奇公司的技术人员也不是就呆在家里等待彩枫陶瓷公司的召唤,中间总需要一个过程。这来来回回的没有两个月,休想解决掉生产线的跑浆问题。
郝爽这不仅是替彩枫陶瓷公司节省了两万多马克的维修费用,更是为彩枫陶瓷公司生产线的按时投产抢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彩枫陶瓷公司的英雄。
如果真的就这样把郝爽气走了,这岂不是让英雄流汗又流泪吗?
第三十四章 解惑
这个时候谭金轩也赶过去,拉住了郝爽的另外一只胳膊,笑眯眯地说道:“郝生,你今天给我们两家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怎么着也得容老朽感谢一下,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呢?”
眼看着自己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郝爽泼了一脸泥浆,谭金轩心里没有气那肯定是假的。
所谓打狗也得开主人吧?郝爽那半帽子陶瓷泥浆看似泼在潘家豪脸上,但是在谭金轩看来,跟泼到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谭金轩心中即使再不爽,这个时候也要强压下来,追上去拦住郝爽不让他走。
至于到道理嘛,很简单。那就是郝爽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不需要更换注浆系统的截门阀总成,只是延长一下注浆速度,然后更换了一下模型的上模架弹簧,就把跑浆的问题给解决了。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谭金轩又如何能够把郝爽给放走?
不然的话,万一之后生产线的调试过程中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再次去把郝爽给请过来吗?
这一次还可以用肖平新打倒了潘家豪,让潘家豪摔倒生产线上导致设备的损毁的理由逼得郝爽最后不得不出手相助。
那么下一次呢?没有了这个理由,他们作为生产线的安装调试方,又凭什么让郝爽过来帮助他们?
至于说他从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挖过来的技术负责人潘家豪,谭金轩其实已经失去了信心。别的不说,单凭着这次跑浆故障的真正原因潘家豪没有看出来,就可以看出他的水平还是有限。
如果说之前潘家豪说跑浆的问题是因为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损毁,谭金轩还可以理解为潘家豪是为了报复肖平新,故意这样说。
但是后续潘家豪站出来跟郝爽打赌,证明他说跑浆的故障是因为注浆系统的液压感应阀损毁造成的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肖平新,而是在他心中也确确实实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怎么敢言之凿凿地对郝爽说,只要郝爽的两个简单的方法能够解决跑浆故障,他就把地上的泥浆给吃进去呢?
“对啊对啊!”王道俊本来还担心谭金轩对郝爽当众泼潘家豪的泥浆心中有疙瘩,这时候看见谭金轩也追过来拉着郝爽不让走,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郝爽,这都到了中午的饭点了,怎么着也得吃过饭再走。不然刘局长知道了,肯定骂我老王不懂规矩,不会做人!”
郝爽把泥浆泼到潘家豪脸上之后,心中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此时见王道俊和谭金轩两方的负责人都追过来阻拦他,自然是要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毕竟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熟料,还靠着彩枫陶瓷公司这条生产线来消化呢!如果自己跟他们闹得太僵,那么等于说是给向阳坡粘土矿后续的销售工作增加难度。
倒不是说郝爽不敢这样做,只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王经理、谭董事长,留下吃饭可以,但是声明一下,我可不陪你们两位喝酒啊!”郝爽说道。
“呵呵,不喝酒,绝对不会喝酒!”王道俊连忙保证道,“下午生产线还要继续进行后续工序的调试,中午只是简单吃一个便饭。”
“对对对,中午先简单吃一个便饭。”谭金生也笑着说道,“等下午生产线后续调试结束后,晚上咱们再去你们天北的华侨饭店,老朽做东,好好感谢一下郝生。”
由于彩枫陶瓷公司刚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建造自己的职工食堂,所以午饭就安排在陶瓷一厂的职工食堂里进行。
当然,王道俊作为彩枫陶瓷公司的一把手,又有谭金轩这样的港方董事长这么重要的客人,自然是不能够跟普通职工一样挤在食堂大厅,而是进入职工食堂的二楼专门招待客人的小餐厅叫了一桌菜。
陪同他们吃饭的,彩枫陶瓷公司生技科和供销科两位科长之外,还有谭金轩为潘家豪配的两位助手。至于说潘家豪,自然是没有脸过来跟郝爽坐一个桌上吃饭,在简单冲洗掉脸上的泥浆之后,说是要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就逃离了现场。
众人入座之后,谭金轩伸手拿起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健力宝,双手捧到郝爽跟前,“郝生,既然你不喝酒,那么老朽就用饮料代酒,按照你们天北市的规矩,给你端一个吧!”
天北市敬酒的规矩跟别处有些不同,不是说敬酒者陪同被敬酒者一起喝,而是敬酒者把酒端给被敬酒者,看着被敬酒者喝而自己不喝,这就叫所谓的端一个。
对不了解天北市规矩的人来说,以为这是天北人硬灌别人酒的陋习,却不知道,这在天北市真真正正是酒桌上的最高礼仪。
谭金轩作为香港日兴陶瓷公司的董事长,自然是享受过天北市酒桌上这种特殊的待遇,这个时候自己是活学活用,给郝爽端一个,以表示自己对郝爽的谢意。
相比起这种甜的发齁的东方神水,郝爽更喜欢喝肥宅快乐水。但是这个年代大家都认这个,郝爽也只能是捏着鼻子喝掉这杯齁甜的饮料,然后只觉得一阵酸爽的感觉直冲鼻腔。
你妹的!
早知道上的是健力宝,还不如喝酒呢!
见郝爽一口水喝完杯中的饮料,谭金轩轻轻鼓了一下掌,对郝爽赞道:“郝生,爽快!我虽然是香港人,但是就喜欢给你们这种直爽的中原汉子打交道。”
说到这里,他好像是想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拍前额,对郝爽说道:“对了郝生,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给我解答呢!”
“哦,”郝爽说道,“谭董事长,你是说之前问我为什么不需要更换注浆系统的截门阀总成,就可以解决掉跑浆故障的那个问题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谭金轩笑了起来,指了指王道俊,然后又指了指彩枫陶瓷的生技科科长和供销科科长以及自己的两个手下,说道:“我想不单单是我,王经理乃至于在座的这几位,都想从郝生你这里听到答案呢!”
“呵呵,这个问题很简单!”郝爽笑了起来,其实这个问题及时谭金轩不问,他也会主动解释出来,毕竟这条生产线以后的运营方是彩枫陶瓷公司,他把这里面的奥妙讲清楚,彩枫陶瓷公司以后遇到类似的故障时,才知道如何解决。
“如果是液压感应阀出了故障导致的跑浆的话,不仅仅是模型上下模架的接缝处,注浆系统的截门阀总成那个部位也应该出现少量渗液的现象。”
“可是根据我在现场的观察,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部位比较干燥,并没有浆液伸出的现象。因此直接可以把液压感应阀的故障给排除掉。”
“原来如此!”在座的人包括谭金轩不由得恍然大悟,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他们都在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提供的技术档案当中看到了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的维修更换记录,但是技术档案只是提到了生产线模型存在严重跑浆现象,并没有提到注浆系统截门阀总成部位有少量渗液现象,如果不是郝爽说破,他们根本就不会往这里想。
“那如果不是液压感应阀造成的故障,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模型的严重跑浆呢?”谭金轩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只要延长一下注浆时间,更换一下模型上模架的压缩弹簧,跑浆问题就得到解决了呢?”
第三十五章 恨不早日遇见君
见往日在他们心中无比高大上的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董事长谭金轩在郝爽跟前都化身为好奇宝宝,连番出声请教,王道俊和手下的两位科长自然更是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望着郝爽,等待他给出答案。
“这个嘛,得从台湖正鸿陶瓷公司跟内奇公司签订的技术服务合同谈起。”郝爽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开水,喝了一口,中和一下被东方神水刺激的有些酸爽的味蕾,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始回答谭金轩的问题。
“按照合同,内奇公司要向正鸿陶瓷公司提供包括洗涤槽坯釉配方在内的技术服务。而正鸿陶瓷公司的技术档案中也记载了一九七九年二月,他们从台湖一共发送了十二点五吨的陶瓷原料给内奇公司。”
“内奇公司对这些原料进行测试之后,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进行了工业试验,最终才根据正鸿陶瓷公司提供的原料向他们提供了适合这条卧式洗涤槽微压注浆生产线的坯体和釉料配方。”
“而现在那个姓潘的也照方抓药,直接把内奇公司这套坯釉配方拿到彩枫陶瓷公司来使用,而没有考虑到彩枫陶瓷公司跟正鸿陶瓷公司之间的生产条件不同,最终导致了生产线的跑浆问题。”
谭金轩一直把内奇公司提供的那套标准坯釉配方当成大杀器,这时候听郝爽说正是内奇公司的这套坯釉配方导致了生产线的跑浆,顿时觉得整个三观都被颠覆了。
“用内奇公司自己的配方在内奇公司自己的生产线上生产,竟然还会出问题?”他猛灌了一杯东方神水,压了一下心中震惊。
“对!”郝爽点头回答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同样的坯釉配方,放在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彩枫陶瓷公司,就会出问题。”
“这中间有几个关键因素。”
“第一,台湖正鸿陶瓷公司使用的生产用水是地表水。地表水属于软水,矿化程度比较低。”
“而彩枫陶瓷公司使用生产用水则是从厂区自备井里抽出的地下水。”
“由于这种地下水属于太行山南麓的浅隙岩溶水,矿化度和硬度都很高。根据彩枫陶瓷公司生技科的资料显示,自备井抽出的地下水总硬度906.7mg/l,总矿化度1108.92mg/l,其中硫酸根离子含量高达312.55mg/l,水化学类型为硫酸钙硫酸镁型。”
王道俊和生技科方科长俱都点头。不仅仅是彩枫陶瓷公司的自备井水硬度高,整个天北市地区的地下水都硬度高,以至于烧水壶只要一天不清理,就会结上厚厚的一层水垢。
“所以即使彩枫陶瓷公司采取是和正鸿陶瓷公司同样的原料配方,但是在注水搅拌的过程中,水内含有的硫酸镁离子和硫酸钙离子都会跟高位泥浆罐里的原料发生化学反应,从而导致陶瓷泥浆的粘性及流动性发生改变。”
“这是第一个导致跑浆的因素。”
酒桌上这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郝爽解释出来,他们还真没有想到彩枫陶瓷公司生产所使用的自备井地下水竟然是这次生产线跑浆的罪魁祸首之一。
“第二个因素,则是生产原料。”郝爽继续解释道:“表面上看起来,彩枫陶瓷公司所使用的原料配方跟正鸿陶瓷公司使用的原料配方完全一样,但是实际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由于台湖地区本身缺乏生产陶瓷所需要的高岭土、耐火粘土、高铝矾土等优质原料,所以正鸿陶瓷公司的生产原料主要依赖从霓虹国以及南朝鲜进口。”
“相比起大陆地区的陶瓷原料,霓虹国和南朝鲜的高岭土、耐火粘土、高铝矾土等原料标准化高,正鸿陶瓷公司只需要掺水搅拌放进球磨机里研磨,然后就可以投入生产线上的高位泥浆罐里直接使用。只有极少量原矿和素烧废料需要进行精加工。”
“而彩枫陶瓷公司所使用的这些原料,标准化程度低,基本上都属于原矿,需要彩枫陶瓷公司进行再加工后才能够投入高位泥浆罐进行使用。”
“限于彩枫陶瓷公司的设备和技术水平,再加工之后的原料精度和稳定度都无法跟霓虹国和南朝鲜相比。因此纵使各种原料的比例跟正鸿陶瓷公司的配方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最终却会导致陶瓷泥浆的比重和粘性增大。”
“和第一个原因结合在一起,最后反应在生产线上就是模型内部陶瓷泥浆上浮力要远远大于上模架压缩弹簧的总压力,最终导致了严重的跑浆现象。”
“因此我给出的解决方案第一就是延长进浆时间。进浆速度减缓,模型内部所需要承受的上浮压力自然就会降低。”
“第二就是更换上模架内的压缩弹簧,把原来设计最大压力只有488.05n的Φ4弹簧更换为最大压力达到1273.04n的Φ6弹簧。”
“减少泥浆上浮压力,加大模架压缩压力,如此两者结合,跑浆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
酒桌之上,王道俊和彩枫陶瓷公司的两位科长看郝爽的目光都改成了仰视。
真没有想到,郝爽在生产线现场提出的两个简单的解决办法背后经费隐藏着如此深的技术学问。看来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远非他们这些完全靠生产实践摸索出来的经验的土专家所能够比拟的。
和彩枫陶瓷公司这边三位相比,谭金轩和他手下的两个技术人员虽然没有对郝爽上升到需要仰视的程度,但是心里也是百味陈杂。
没有想到来自港台发达地区的他们,今天却在落后的大陆地区被一个年轻人给上了一课,把他们心中所谓发达地区的骄傲自尊给击个粉碎。
真没有想到,表面上落后的大陆竟然有如此深的底蕴,随便冒出来一个大学生,就可以把内奇公司这种国际最先进的陶瓷企业的生产线给剖析的明明白白的。
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谭金轩心里忽然间产生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认识郝爽,又至于花费每月一千五百美元的高昂代价,把潘家豪从台湖请过来呢?
虽然说现在郝爽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他冰山的一角,但是谭金轩深信单就内奇公司这条生产线而言,郝爽肯定是要远远胜过潘家豪那个草包!
第三十六章 小动作
吃过午饭,郝爽陪着王道俊和谭金轩到车间现场继续观看生产线的后续调试工作。
小眼郭富城也已经到了现场,这时候正站在生产线前面。郝爽赫然发现,小眼郭富城不仅换了一套焕然一新的衣服,连额头上的纱布绷带也焕然一新。
看见郝爽和王道俊、谭金轩并肩走了进来,小眼郭富城先是怨毒地望了郝爽一眼,然后上前两步,对王道俊和谭金轩说道:“谭董、王经理,你们回来的正好。我们马上要进行下一道工序,也就是起模,就等着你们二位下命令了!”
浇筑生产线上的这三十套模型是由上下两个模型组织,其中下模型也叫阴模型,是平行安装在浇注机的下模架上的;而上模型也叫阳模型,是吊装在浇注机的上模架上,靠七根垂直丝杆通过一台功率为六千瓦的电机进行垂直升降,完成扣模和起模过程。
所谓扣模,也就是在生产线上高位泥浆罐开始注浆之前,电机通过七根垂直丝杆把阳模型降下来扣在下模架的阴模型上,然后才可以开启注浆管道把陶瓷泥浆注入模型中去。
而等模型当中的陶瓷泥浆注满了之后,再经过几个小时,模型当中的洗涤槽坯体凝固之后,就可以启动电机,把阳模型升起,露出里面的洗涤槽坯体,这个过程就叫起模,也叫揭模。
郝爽在一旁暗自偷笑。
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
小眼郭富城之前是多么嚣张啊?
昨天下午在车间现场启动生产线调试的时候,他连刘卫东这个副局长都不放在眼里,径直下令启动生产线开始调试。
但是今天上午被自己打脸之后,下午小眼郭富城就乖了很多,竟然学会了讨好王道俊和谭金轩,主动邀请他们下命令才开始起模工序。
看来并不是台湖那边不懂这一套,而是之前小眼郭富城自视太高,今天上午遭受了生活的毒打,就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宝宝,目的还是要在王道俊和谭金轩这里获得更多的支持。
相比起潘家豪,谭金轩的姿态就放得比较低。他微笑着冲王道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王经理,你来下令吧?”
王道俊急于看起模之后的成果,也不多谦让,直接做了一个手势,喊道:“起模!”
于是控制丝杆的电机就启动起来,随着电机的转动,七根垂直丝杆缓缓地带动着阳模型升起,把阴模型里的洗涤槽坯体逐渐显露出来。
几分钟后,起模过程完成,电机停了下来。
以王道俊和谭金轩为首的中港双方人员都围上去,观看留在下模架上的洗涤槽坯体。
然后王道俊和谭金轩的脸色都黑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下模架上这三十只洗涤槽坯体,竟然有二十六只都出现了明显的挤压痕迹,只有四只洗涤槽坯体外表完好,没有被挤压的痕迹。
“潘技正,这是怎么回事?”谭金轩指着洗涤槽坯体上的挤压痕迹,沉声问潘家豪道。
潘家豪能够在台湖正鸿陶瓷公司混上技术助理,又接受过内奇公司的专业培训,肚子里当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谭董事长、王经理,”他回答道,“这个应该是起模的过程中,上模架摆动过大,从而造成了阴阳模型对坯体的挤压,最后就成了这样的结果。”
“上模架为什么会摆动过大?”谭金轩说道。
“应该是上模架和下模架在安装的时候没有完全达到技术规范的要求,或者说在安装的时候达到了技术规范的要求,但是由于这条生产线是一条使用了八年多的二手生产线,本身有一些损耗,随着开机试运行的震动,从而导致了一下设备部位出现了一些偏差,最终导致了上模架在启动的过程当中出现摆幅过大的现象。”潘家豪说道。
“那么这个问题能够解决吗?”谭金轩继续追问道。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潘家豪重新找回了台湖“技正”的自信,“让设备先空转一点时间之后,再对设备的主要部件进行一些调整就行了。”
“主要就是让下模架保持水平度,全长允差不得大于3mm,上模架平面公差不得超过2mm,减速部分各个蜗杆轴应该保证处在同一条线,同轴度允差不得超过0.25mm。”
潘家豪把内奇公司给出技术规范数据一一报了出来,最后说道:“只要以上几个方面都做到了,那么模型挤压坯体的现象就不会再出现。”
不过谭金轩却不怎么放心,扭头问站在旁边的郝爽,“郝生,你觉得家豪提出的方案怎么样?”
郝爽虽然讨厌潘家豪,但是却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他点头说道:“如果能够做到他提出的几点要求,的确能够解决掉模型挤压坯体的问题。”
郝爽既然发了话,谭金轩心里就再没有顾虑,但是还是要征求一下王道俊的意见,“王经理,你看呢?”
“我这边没有啥问题,就按照潘技正的要求去处理吧!”王道俊说道,“不过呢,潘技正,这个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把设备调整到位?”
“设备至少要空转八个小时以上,”潘家豪说道,“再加上后续的调整时间,怎么着也得十二个小时。”
“那也就是说,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调整完毕,进行下一步工序的测试?”
“没错,大概应该是这样子啦。”潘家豪回答道。
王道俊于是就把目光投向郝爽,见郝爽点了头,这才正式同意潘家豪的调整方案。
生产线的调试既然暂时搁浅,王道俊和谭金轩也就各自离开,一个回办公室办公,一个回宾馆休息。
郝爽则回到生技科办公室,准备趁着下午的时间,来完成设备德文图纸和繁体版图纸的校对工作。
刚走到生技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我们的粘土熟料明明已经通过了小试,为什么不给安排下一步的放大实验?”
“杜科长,不是我这边不安排放大实验,而是港方的潘技正交代了,说你们向阳坡粘土矿的小试表现并不好,所以下一步的放大实验就取消了!”
你妹啊!
郝爽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气得当场就乐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小眼郭富城这家伙中午受到了教训会变乖,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背后搞起了小动作!
第三十七章 两天为限
对陶瓷企业来说,一种新原料只有经过小试、放大试验、中试生产之后,才能够正是投入产品的生产之中。
所谓小试,就是把新原料的样品由技术人员进行检测试验,以确定原料的各种指标数据是否符合企业的要求,
放大试验,则是在新原料的样品小试合格之后,再把样品数量加大到十几倍或者是几十倍进行检测试验,看看在样品数量增大之后,指标数据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其中的原理就是当参加试验的原料样品数量被放大之后,由于空间的增大,导致原料的传输空间增大,也就是参与反应物分子的活动空间变大了,从而导致了在反应一旦开始进行之后,参与反应的各种原料分子之间的碰撞几率就开始变小,因此所做的测试试验虽然相同,但是放大试验的反应和小试的反应在相同时间内是反应不到相同的转化率的,而在某些时候,这一点转化率上的差异影响,就会对原料在产品生产中的最终表现起着决定性作用。
如果原料样品在放大试验之中表现出来的指标数据也符合企业的生产要求,那么才能够进行下一步,离开实验室,到生产线上进行一定批量的生产试验,也就是所谓的中试生产。
至于说原理,其实差不多就等同于放大试验和小试之间的区别,只是中试放大的倍数和区间比放大试验要超出好几个数量级而已。如果说放大试验和小试之间是公斤与克之间的区别的话,而中试和放大试验则至少是吨与公斤之间的区别了。
对于向阳坡粘土矿来说,想要让粘土产品打入彩枫陶瓷公司,小试、放大试验和中试,这三个环节也必然是缺一不可,不经过放大试验这个环节,纵使是有刘卫东、王道俊点头,生技科的负责人也不敢同意用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直接投入生产。
“廖老师,”郝爽推门走进生技科的办公室,先对着向阳坡粘土矿供销科科长杜解放点了点头,然后望着站在杜解放对面的彩枫陶瓷公司生技科副科长廖有为,“怎么你们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用料,现在还需要经过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技术人员批准?”
廖有为敢跟杜解放争吵,却不敢对郝爽放肆。这既不是因为刘卫东,更不是因为郝国庆,而只是因为郝爽本人。
昨天郝爽在生产线现场的神奇表现早已经在彩枫陶瓷公司的工人中间传扬开来,用一句毫不夸张的话来形容,郝爽在彩枫陶瓷公司的工人们的心目中几乎是近乎神仙一样的存在。
在这个年代,对于像彩枫陶瓷公司这样的国企职工来说,即使是厂长经理他们都不一定买账。因为是国营企业嘛,大家都是企业的主人翁,地位都是平等的,你当厂长当经理,我当工人,只是因为分工的不同而已,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我为什么要买你的帐呢?
在他们心目中地位最崇高的,最能够让他们买账的反而是企业里那些技术业务水平顶尖的骨干能手。因为人家的技术能力业务水平是真枪实弹验证过的,实打实地高出他们一块,并不是因为革命的分工不同造成的,对于这样的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心甘情愿的买账呢?
具体到郝爽,他虽然不是彩枫陶瓷公司的职工,但是昨天在生产线调试现场,仅凭着三言两句,就能够把台湖技术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问题给轻而易举地解决掉,让西德产的先进生产线重新恢复运转,这一手技术在彩枫陶瓷公司的工人心目中何止是技术尖兵和业务能手,说是老天爷派下来的神仙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廖有为如果要是敢得罪郝爽,别说是刘卫东、王道俊是什么反应,首先彩枫陶瓷公司这一百多名工人就不会放过他。
“郝爽,是这样的!”廖有为的态度放地极为端正,“按照我们彩枫陶瓷公司与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签订的合同,剩余的百分之四十的设备款项要通过补偿贸易的方式进行支付。”
“按照合同的规定,在我们彩枫陶瓷公司支付完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设备余款之前,我们公司生产线所使用的全部原料都需要经过香港日兴陶瓷机械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同意才能投入使用。”
你妹的!
本来以为有刘卫东和王道俊的点头就可以了,可是谁知道合同当中还有这么一条坑爹的规定呢?
自己中午整治了小眼郭富城,小眼郭富城现在就利用合同中这个条款来报复自己。
“廖老师,”郝爽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个姓潘的有没有说,具体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小样在小试中那些指标表现不合格?”
“说是样品中的二氧化硅含量比台湖正鸿陶瓷公司使用的粘土原料高出四个百分点,不符合生产工艺技术的要求。”廖有为回答道。
听了廖有为的回答,郝爽百分之百地确定下来,小眼郭富城这就是在搞报复。
二氧化硅含量高出四个百分点?
还有比这个更搞笑的理由吗?
要知道,在陶瓷生产所需要的原料当中,含有二氧化硅成分远不止粘土一种,什么钾长石、钠长石、石英、滑石、白云石等原料当中都含有二氧化硅。
如果粘土原料中所含的二氧化硅高一点,那么相应地减少一些其他原料当中的二氧化硅的含量就是了,这对陶瓷企业的技术人员来说是最常规不过的技术操作了。
这个时候杜解放扯了一下郝爽的衣袖,把他拉到外边一个角落,低声说道:“爽爽,你要不去找那个台湖技术负责人道个歉,求他高抬一下贵手?”
他其实已经从其他人那里获知了原委,知道中午的时候郝爽让台湖技正潘家豪出了大洋相,最后才导致下午的时候潘家豪放出话来,说向阳坡粘土矿的样品小试不合格,不允许进行下一步放大试验。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郝爽冲着杜解放笑了笑,说道:“杜叔叔,你就别管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矿上吧!”
“可是……”杜解放犹豫着看了郝爽一下,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爽爽,按理说叔叔不该逼你。可是矿上七八百号老少爷们都等米下锅……”
“杜叔叔,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你放心好了,”郝爽不等杜解放说完,就伸手拦住了他,“姓潘的这样搞,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向你保证,不出两天,姓潘的就会去求着你送样品来做放大试验!”
第三十八章 算盘
送走了杜解放,郝爽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妈蛋!
小眼郭富城,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本来呢,郝爽并无意充当什么正义使者、光明化身,去收拾小眼郭富城。
中午时候泼他一脸泥浆,纯属于小眼郭富城犯贱自找。
但是却没有想到小眼郭富城在受到教训之后竟然不知道收敛,反而公然针对郝爽实施报复。
即使郝爽再苟再佛系,再悯惜自己的头发,也断无可能忍下这一口窝囊气啊!
好吧,小眼郭富城,老子这次如果不能够让你这个台湖人渣深刻地体验一下什么什么叫做九〇后大陆青年怒火的力量,老子以后就不好郝爽,改名叫郝建!
下定了决心之后,郝爽也懒得再进去生技科去替王道俊校对图纸。
虽然说这个事情是小眼郭富城挑起来的,跟彩枫陶瓷公司方面关系不大,但是郝爽还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要让王道俊知道,别以为彩枫陶瓷公司能够替向阳坡粘土矿解决一点粘土销路,就好像自己欠着彩枫陶瓷公司什么一样!
如果彩枫陶瓷公司在这件事情上不主动给谭金轩施加压力的话,郝爽可不介意让这整个项目玩完。
至于说这个项目玩完之后,向阳坡粘土矿的困局怎么解决,郝爽还真不担心。
不谈他上一世从零开始、把方夏陶瓷公司坐到百亿的销售规模的经历,也不谈他拥有领先于这个时代三十年多年的陶瓷技术储备,单凭着他超越这个时代三十年多年的见识和眼界,难道还救不活向阳坡粘土矿这样只有七八百号人的企业?
拜托,他只是鉴于上一世的教训,不想那么拼而已。倘若真的是要挽起袖子亲自下场,别的行业不说,放眼整个陶瓷业界,又有哪个人会是他的对手?
于是郝爽连生技科门都没有再进,直接动身返回学校。
车间内的生产线调试现场,潘家豪还在美滋滋地在心里拨打着得意算盘,等着郝爽灰溜溜跑过来向他跪地求饶。
盯着彩枫陶瓷公司这条洗涤槽浇筑生产线项目的粘土企业远不止向阳坡粘土矿一家。有好几家企业甚至从去年十月份这个项目刚刚开始启动的时候就盯着了。
相比之下,郝国庆昨天才开始找刘卫东,然后利用刘卫东的关系直接就想把彩枫陶瓷公司这个项目的粘土供应给吃下来,凭什么啊?
几家国营粘土企业还好,或者这个项目的粘土供应很可能会被向阳坡粘土矿拿走之后,也只是怨天尤人一番,抱怨自己没有刘卫东这么过硬的关系。
但是其中有一个叫尚启荣的个体粘土矿主,却不愿就如此善罢甘休。
他为了争夺这个项目的粘土供应权,前期做了许多工作,尤其是在对原料供应有决定权的潘家豪身上,花费了大量心血,所提供的粘土样品也已经通过了前期的小试、放大试验,只等着生产线调试完毕之后中试合格之后拍板确定下来。
却没有想到向阳坡粘土矿却忽然间横插一杠子,这让尚启荣如何甘心呢?
本来即使今天中午什么事情都不发生,尚启荣就打算去鼓动潘家豪,让他利用港方技术负责人的身份,想办法去挑向阳坡粘土矿粘土样品的毛病,从根上就直接把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给咔嚓掉。
却没有想到中午竟然发生了郝爽当众用陶瓷泥浆泼潘家豪满脸的事件,尚启荣又怎么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呢?
他立刻跑过去邀请潘家豪吃午饭,然后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挑拨,成功地激起了潘家豪心中的怒火。然后又讲了向阳坡粘土矿很多坏话,说向阳坡生产的粘土质量如何如何差,根本就销售不去,全矿已经停产好几个月,拖欠工人工资都好几个月了。
潘家豪本来就对郝爽恨得咬牙切齿,现在从尚启荣哪里知道了向阳坡粘土矿目前的窘境,立刻如获至宝,回去就对生技科放出话来,不允许向阳坡粘土矿的产品进行下一步的放大试验。
按照潘家豪的如意算盘,既然郝爽老爸的矿都快破产倒闭了,全指望着彩枫陶瓷公司这条洗涤槽生产线续命,自己这个时候下令直接停了向阳坡粘土矿样品的放大试验,郝爽还不得立马跑到车间来向自己跪地求饶,求自己高抬贵手,给他老爸、给向阳坡粘土矿一条生路啊?
如果自己不点头的话,不管是大陆这边的什么刘局长、王经理,还是香港的谭董,他们谁敢同意用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
尤其是谭金轩,表面看他是自己的老板,自己要仰仗他的鼻息。可是实际上呢,由于谭金轩在香港那边已经跟意大利的贸易公司签订了洗涤槽的供货合同,如果没有按照合同规定的期限范围内如期提供合格的产品,那么到时候谭金轩损失的罚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就决定了谭金轩即使是老板,也不敢轻易否决自己对生产线上产品原料的建议,否则一旦生产出来的产品出问题,谭金轩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郝爽除了过来向自己求饶,让自己高抬贵手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潘家豪甚至已经想好了,当郝爽过来向自己求饶的时候,自己该如何拿乔,然后又该如何吊着郝爽,让他心里还残存着希望,认为只要多求情多说好话,自己这边最终会放他一马,最后就在郝爽认为自己软了心肠,他马上就要成功在即的时候再突然间变脸,把郝爽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给戳破,让这个不自量力的东西知道,得罪一个台湖技正最终会得到什么报应。
却没有想到,他这边已经做好了等着郝爽过来求饶、把自己中午遭受的羞辱加倍还回去准备,可是左等郝爽不来,右等郝爽还是不来。
怎么肥四?
算起来郝爽离开生产线调试现场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应该早就从生技科技术人员那里得知自己停止向阳坡粘土矿的粘土进行放大试验的消息,怎么还跑到车间来向自己求饶呢?
他有什么底气敢不过来向自己求饶呢?
难道他以为仅仅依靠运气解决了跑浆问题,就能够让谭金轩点头同意,在生产线上使用他老爸矿上的粘土吗?
年轻人啊,你还是太幼稚了!
你对一个台湖技正究竟拥有什么力量真的是一无所知!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依旧不见郝爽过来,潘家豪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难道说尚启荣那个家伙撒谎骗了自己,向阳坡粘土矿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不堪,所以即使拿不下这个项目的粘土供应权也没有什么所谓?
不可能啊!
尚启荣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会有什么好处?
触怒了自己,他矿上的粘土可是休想进入彩枫陶瓷公司啊!
潘家豪正在胡乱寻思着,港方的技术员已经按照要求调整好了上下模型,请潘家豪对公差和允差数据进行复核。
“所有数据符合要求,生产线可以进行继续调试。”潘家豪复核完毕之后,再次下令启动生产线的调试工作。
伴随着电机的轰鸣声,潘家豪的思绪再次回到郝爽身上。
这个年轻人,估计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肯定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台湖技正的威力究竟有多大,说不定现在在走曲线救国路线,找那个刘局长或者谭金轩去了。
也好,让他撞个鼻青脸肿之后再来找自己求饶,态度肯定会更加虔诚!
第三十九章 吕集体
郝爽下了办公楼,还没有走出陶瓷一厂的大门口,身后就追上了一个人,“郝工,请等一等!”
郝工?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郝工啊?
郝爽心里一阵好笑,扭头看着这名面生的中山装男子,嘴里疑惑地问道:“你是?”
“我姓张,叫张建军,陶瓷一厂供销科的干部!”张建军熟练地从口袋摸出一盒散花香烟,磕出一根,双手递给郝爽。
“谢谢,我不抽烟!”郝爽摆手谢绝,“不知道张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
“郝工,是这样的……”张建军把香烟装回兜里,“我有个亲戚是天阳陶瓷厂的,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天阳陶瓷厂?
郝爽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天阳陶瓷厂是省会天阳市一家以生产日用瓷为主的省属二级企业,距离天北市有八十多公里不说,关键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在郝爽的记忆当中,可是从来没有跟天阳陶瓷厂的人打过交道。为什么张建军这个天阳陶瓷厂的亲戚会知道他,还会有事要找他帮忙呢?
心中沉吟着,郝爽嘴上说道:“张老师,我大学都没有毕业呢,这个郝工我可担当不起,你叫我小郝就行了。能讲一下,你亲戚具体找我帮什么忙吗?”
“可能是有关陶瓷技术方面的事情。”张建军说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人现在就在外面,你如果方便的话,我领你过去跟他谈一谈?”
听说是陶瓷技术方面的事情,郝爽便放下心来。
这个年代,应该没有什么陶瓷技术能够为难住他吧?反正自己现在没事,去听一听又不会掉头发。
于是郝爽就跟着张建军走出了陶瓷一厂的大门口,往西边又走了大概一百多米的样子,赫然发现一辆挂着天阳市牌照的尼桑蓝鸟停在那里。
“郝工,冒昧打扰,请勿见怪!”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从蓝鸟车里走下来,一身呢子中山装穿得一丝不苟,领口的风纪扣都扣得严严实实的,白净的脸上挂着让人极度舒服的温和笑容。
“请问您是?”郝爽问道。
“我叫吕集体,跟建军是亲戚,目前在天阳陶瓷厂担任厂长。”中年人一边笑着,一边向郝爽伸出了手来。
你妹的!
郝爽瞥了张建军一眼,显然不满张建军给自己打埋伏。
亲戚是“天阳陶瓷厂的”和是“天阳陶瓷厂厂长”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然,以郝爽上一世的经历地位,别说是天阳陶瓷厂厂长这种咖位,就是咖位再大上几个等级,也不可能让他感到丝毫紧张。
他所不满的是,既然是天阳陶瓷厂厂长亲自出马,那么需要他帮的这个“忙”绝对不会是一个小忙,“听一听又不会掉头发的”心里期待显然有点过于乐观,说不得这一次,他又要牺牲几根头发呢!
“郝工,”吕集体笑着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叮嘱建军,不让他提前向你透露我的身份的。”
郝爽没有想到吕集体竟然心窍如此剔透,自己仅仅是一瞥,他就明白了是什么含义,赶忙就出声替张建军辩解。
“呵呵,”他笑了两声,说道:“我哪里怪罪张老师啊?张老师给我介绍这么大的领导,我想感谢都来不及呢!”
被郝爽如此揶揄,纵使张建军是一个老供销,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还真没有想到,郝爽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专业技术又如此出众,偏偏心眼却又如此之小。
早知道如此,他之前就不该听吕集体的,在介绍情况的时候对郝爽打埋伏。
见郝爽如此做派,吕集体心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喜。
以他多年当领导的经验,当然知道,大凡是搞技术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合群的怪癖,而且技术越是优秀的人就怪癖越多脾气越大。
郝爽现在的这个反应,不正是说明张建军提供的情况没有错,他真的一个技术天才嘛!
也只有真正有能力有技术的天才,才不会在意他是不是什么天阳陶瓷厂的厂长,可以直接无视他说和的话语,当面给他甩脸色。
“郝工,真的不关建军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吕集体的错,你有脾气,直接冲我发好吧?”吕集体陪着笑说道,“不过发完脾气之后,还要恳请郝工你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听我讲一讲我这边的事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吕集体作为一个国营大厂的厂长,第一次跟他见面,还没有弄明白他能够不能够帮上忙,就把姿态放这么低,单冲着这种雅量,郝爽也不好继续摆脸色。
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点操心自己的头发而已。
“吕厂长,还叫我小郝吧。”郝爽握住了吕集体伸在自己面前大半天的手,“具体是什么事儿,你说吧!”
“小郝,这件事情还挺长,三言两语也说不完,要不你跟我回宾馆,咱们在房间里慢慢讲?这马路边,人来车往的,不方便。”吕集体温文尔雅地征询着郝爽的意见。
“中啊!”郝爽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去宾馆就去宾馆呗,他一个大老爷们,去一下宾馆又不会怀孕,有什么不敢的?
十多分钟后,郝爽就来到了天北宾馆吕集体的房间内,坐在沙发上,听吕集体讲明了他这次的来意。
原来呢,天阳陶瓷厂两年前从西德内奇公司购进了一台自动液压压滤机。半个月前,自动液压压滤机忽然间出现了严重的跑浆现象,不能够正常使用。
偏偏在不久之前,天阳陶瓷厂跟香港方面签订了一笔日用瓷的外贸订单,如果这台液压压滤机不能够及时修复的话,天阳陶瓷厂只能采取人工的方式对陶瓷滤饼进行压滤,这样就会严重影响生产效率,造成外贸订单无法完成,到时候天阳陶瓷厂要向香港方面支付一大笔违约金。
于是吕集体就连忙跟西德内奇公司进行联系,要求内奇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派技术人员过来对液压压滤机进行修复。
但是内奇公司这个时候在华夏并没有设置售后服务网点,在亚洲地区唯一一家服务中心设置在霓虹国,而且人手也有限,根据那边的排单计划,如果要派人手过来帮天阳陶瓷厂维修这台自动液压压滤机,至少要排到今年十月份。
而天阳陶瓷厂跟港方签订的供货合同最晚交货期限是今年六月底,等十月份内奇公司亚洲服务中心的维修人员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吕集体就向内奇公司询问,看看他们能不能直接从西德公司本部派过来一个维修人员。内奇公司那边给出的答复即使从本部派人员过来,最早也得等到四月底。而且比起从亚洲服务中心派人过来维修相比,天阳陶瓷厂这边要另外多支付工时费、交通费、出差津贴等等零零碎碎共计三万多马克的费用。
天阳陶瓷厂当初购进这台自动液压压滤机的时候,总价不过才十几万马克,现在修理一个跑浆问题,就要三万多马克,几乎相当于这台机器的五分之一了,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更何况即使天阳陶瓷厂这边捏着鼻子认下这笔账,内奇公司本部的维修人员最早也要四月底才能够过来,到时候距离天阳陶瓷厂跟港方签订的最后交货期限只有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天阳陶瓷厂即使是开足马力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地生产,也根本不能完成交货任务,到时候依旧要支付巨额的违约金。
就在天阳陶瓷厂的领导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间销售科里一个干部汇报了一个消息,天北市彩枫陶瓷公司年前引进了一条西德内奇公司的洗涤槽注浆生产线,目前正在一位台湖工程师的指导下进行调试。这个干部说也许可以到天北彩枫陶瓷公司找一下那个台湖工程师,或者他有办法帮助修复好液压压滤机。
天阳陶瓷厂的领导们得到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
虽然说液压压滤机跟洗涤槽注浆生产线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设备,但是毕竟都是西德内奇公司的产品,那个台湖工程师既然会安装调试洗涤槽浇筑生产线,说不定也会维修内奇公司的这台液压压滤机。
于是吕集体就亲自出马,从天阳市驱车赶到天北市,通过那个干部的关系联系到了在天北陶瓷一厂供销科任职的张建军,于是本来跟吕集体没有任何关系的张建军就变成了吕集体的“亲戚”。
对于吕集体这种省属二级企业的领导,张建军还是比较给面子的。他把知晓的情况全部讲给了吕集体,其中自然就包括了今天上午在彩枫陶瓷公司车间调试现场所发生的精彩一幕。
吕集体听完张建军的讲述,当场目瞪狗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天北市陶瓷界竟然还存在一个技术如此牛逼的年轻人,连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技正都束手无措的跑浆问题,这个年轻人三言两句就给解决了。
这样看来,请这个年轻人帮忙来解决他们厂液压压滤机跑浆的问题,无疑比那个台湖技正更靠谱!
于是吕集体当即改弦更辙,让张建军找机会替把把郝爽给约出来!
第四十章 条件
见吕集体如此郑重其事地把他请过来,原因只不过是厂里一台西德内奇公司的自动液压压滤机跑浆了如此简单的问题,郝爽不由得轻松地笑了起来。
对于西德内奇公司的液压压滤机,郝爽自然是不陌生。
液压压滤机,是陶瓷企业在生产高档卫生洁具和日用陶瓷器皿时必备的生产设备,主要过程就是先把陶瓷泥浆通过液压压滤机进行压滤脱水,制成陶瓷滤饼。
在这个过程当中,可以通过压滤机的滤板过滤掉陶瓷泥浆当中混入的有害可溶性盐类,比如钙离子、镁离子以及有其他影响的硫酸根阴离子等。
经过压滤机压滤过的陶瓷滤饼再度化浆之后,形成的陶瓷泥浆稳定性就特别好,特别适合用来生产高档卫生洁具和高等级的日用陶瓷器皿。
在正式引进西德内奇公司所生产的自动液压压滤机之前,华夏陶瓷企业所使用的压滤机只相当于国外五十年代的水平。非但没有自动控制系统,即使有液压装置,也全靠人工操作,生产效率极其低下。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少数国内陶瓷企业才开始引进西德内奇公司的自动液压压滤机,从开启了国内陶瓷企业液压压滤机操作的全自动化。
从那时起,一直到郝爽创办方夏陶瓷公司开始,西德内奇公司所产的自动液压压滤机一直在华夏陶瓷机械市场占有相当的比例。
不过虽然西德内奇公司生产的自动液压压滤机型号越来越先进,但是主要工作原理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所改变的只是压滤机脱水工序当中所使用的滤板面积以及数量。对于郝爽这样熟悉二十一世纪内奇公司最新型号液压压滤机的人来说,解决一台八十年代的内奇公司液压压滤机跑浆故障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吕厂长,”郝爽问道,“你们厂那台液压压滤机,滤板是什么规格的?”
吕集体不由得心中一喜,自己果然是没有找错人。郝爽虽然只是一名大学生,但是仅凭着他这一句问话,就知道他对液压压滤机不外行。
“一米二乘一米二的。”他连忙回答道。
“那一共有多少块滤板呢?”郝爽继续问道。
“一百块。”吕集体回答道。
“一百块?”郝爽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说道:“那有效过滤面积可以达到三百平方米以上,至少相当于目前国内常用的Φ800规格的压滤机四五台的工作效率。”
见郝爽的回答如此内行,吕集体的心中越发欣喜。
“对对对!”他回答道,“确实要比五台Φ800规格的压滤机工作效率还要高。这台内奇公司液压压滤机占地面积要比五台Φ800规格的压滤机少一大半,腾出来空间正好用来安装别的生产设备。而且生产成本相比起原来使用Φ800规格的压滤机的时候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说到这里,他望着郝爽,“小郝,以你的判断,我们厂那台液压压滤机跑浆,会是哪方面的问题呢?”
郝爽笑了笑,说道:“具体是那些方面的原因,必须到现场检查过设备之后才能够最终确定。仅凭着你的讲述,怎么可能判断的出来呢?”
吕集体不仅有些赧然,知道自己太过于心切了,他也是在陶瓷战线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了,怎么能够问出这么外行的问题?
不过也不能怪他,所谓关心则乱。毕竟这是关乎着近百万美元的违约赔偿金的问题,他有些心切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郝爽停顿了一下,又是呵呵一笑,伸出手指头继续说道:“内奇公司的自动液压压滤机跑浆,不外乎几个方面的故障,第一,液压油工作压力偏低;第二,滤板接触面出现划伤变形等问题造成密封失效;第三,液压泥浆柱塞泵的输出压力偏高;第四,压滤机油缸装置活塞的行程达到最大值后仍不能压紧各滤板滤布,结果各滤板接触面之间形成间隙从而产生泥浆的泄漏。”
听着郝爽一条一条的把可能导致跑浆的原因讲出来,吕集体这边就好像经受了一场颅内按摩一般,大脑不受控制地往外分泌着多巴胺。他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郝爽上下开合的嘴巴,郝爽每吐出一个字,就像一叠沉甸甸的美元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激动的几乎不可自制。
他用冒着绿光的双眼盯着郝爽,心中幽幽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年轻的大学生啊?简直就是一台人形印钞机,而且印的还是美钞!
“小郝,”吕集体迫不及待地抓住郝爽的手,说道:“你现在能不能抽空跟我到天阳跑一趟,帮忙诊断一下,看看我们那台压滤机的跑浆故障究竟是哪一个因素造成的?”
松手!
你个死变态!
捞汁的手都快被你捏碎了!
亏捞汁之前还觉得你温文尔雅呢!
郝爽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自己被攥到变形的手从吕集体的大手里抽了出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不起,我没空!”
“没空,你怎么会没有呢?”吕集体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大四学生,六月底就毕业了,怎么会没有空呢?”
“呵呵!”郝爽笑了笑,从兜里把本科生实习单位鉴定表和介绍信摸出来伸到吕集体的眼前。
“吕厂长,”他用手戳了戳鉴定表和介绍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实、习!”
实习?
向阳坡粘土矿?
吕集体看着介绍信上面实习单位的抬头,忽然间反应了过来,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这不是郝爽父亲当矿长的那家粘土矿吗?张建军之前跟自己介绍过,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茬给忘记了呢?
“小郝,”吕集体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开出两个条件,你听一听。”
这就对了嘛!
郝爽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邀请人,就要拿出点邀请人的诚意。
这又不是猪八戒抢亲,仗着自己一膀子力气背上姑娘就跑!
“第一,只要你答应跟我到天阳去。我可以立刻到向阳坡粘土矿签订合同,天阳陶瓷厂每月至少从向阳坡粘土矿采购一千吨粘土。不管你有没有帮我们修好液压压滤机,这个条件不会变。”
咦?
这个吕集体不光是力气大,心眼儿还不少呢!竟然连自己老爸那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只是可惜,这个条件打动不了自己。
因为即使没有天阳陶瓷厂,彩枫陶瓷公司这边也会帮着向阳坡粘土矿消化掉这个销量的。凭借着这个条件就想让自己跑到天阳去做苦力,怎么可能呢?
见郝爽这边不置可否,吕集体继续说出第二个条件。
“第二,因为我这次过来,本来打算请台湖那个潘技正到天阳去帮我们修机器的,所以支付的维修费用,是按照港台工程师的标准来计算的,维修费加上差旅费,我们的预算是五千元人民币。”
“如果小郝你能够帮我们修好机器,这笔预算就归你了!”
什么?
五千元人民币?
郝爽嘴都差点咧到耳朵后面。
不是说他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而是他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嘿嘿,吕厂长,我声明一点啊,”郝爽站起身来亲热地拉着吕集体的手,“我去帮你们维修机器可不是为了图这笔钱。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维修机器!”
第四十一章 给你们签字
向阳坡粘土矿办公楼的院子里,站满了看热闹的矿工。
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目光一边望着楼上,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我看,郝矿长八成是压不住了!我在矿上工作了二十多年,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中层领导一起申请调动。”
“我琢磨着也是!八零年冶金局筹建天北铝厂,从我们矿上抽人的时候,也没有见这么多干部申请调动啊!”
“嘘嘘嘘,别说话,快听,上面吵起来了!”
于是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把目光都聚集到二楼东侧的矿长办公室。
“郝矿长,”一个粗犷的声音从矿长办公室爆了出来,虽然隔着十几米距离,院子里的矿工依旧听得清清楚楚,“拜托你高抬贵手,在调令上个我签个字,好不好?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纵使自己可以饿肚子,但是家人总要吃饭,是不是?矿上既然给我们发不了工资,就别拦着我们换个地方刨食吃啊!”
矿工们互相碰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听出来了,这个粗犷的声音的主人正是后勤科科长翁梅生。翁梅生的姐姐翁梅灵是冶金局财务科科长,除了局长和常务副局长之外,连普通副局长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如果换做前几年向阳坡粘土矿正红火的时候,翁梅生或许不敢跟郝国庆顶牛。但是现在向阳坡粘土矿日薄西山,翁梅生在局里又有翁梅灵这么强硬的后台,加之又一心要调走,自然是不再有什么顾忌,率先向郝国庆开炮。
“对啊,郝矿长!”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翁梅生的声音响起起来,楼下的矿工们都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矿工会主席管兰花。
和翁梅生相比,管兰花虽然在局里没有那么强硬的后台,但是她的丈夫却是冶金局局属企业天北碳素厂的一把手,自然也没啥顾忌。
“昨天你说,让我们再等一周,说一周之内,彩枫陶瓷公司一定会跟矿上签订粘土购货合同,矿上的形势就会得到改善。好,我们相信你这个老领导,等也就等了。”管兰花说道,“可是现在是什么局面呢?你家郝爽在彩枫陶瓷公司车间泼了台湖过来的总工程师一脸泥浆,让台湖的总工程师撂下狠话,说只要他还担任彩枫陶瓷公司生产线的技术总负责人,就不让咱们向阳坡粘土矿的一两粘土进入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线。郝矿长,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多等一个星期,还有什么意义?不是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嘛!”
“郝矿长,不是说我不支持你,实在是你家郝爽太不知轻重,太胡闹了。”另外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是向阳坡粘土矿的生技科副科长康文彬,“如果换做是我在那边,给人家那个台湖总工程师赔小心还赔不够呢?又怎么会如此胆大妄图,把一帽子泥浆豁人家脸上?”
“对,这完全是你家郝爽的责任!他根本是拿着我们矿上七八百号人吃饭的问题在胡闹台!”另外一个声音接着康文彬的话响了起来,正是仓库保管员彭云泽,“他难道不知道,我们……”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郝国庆给打断了下来。
“你们够了,都给我闭嘴!”郝国庆咆哮道,“你们有什么火,有什么怨言,冲着我来,冲着我发,我郝国庆毫无二话。向阳坡粘土矿陷入今天这个局面,我这个矿长肯定是难辞其咎,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
“可是你们把矛头冲着郝爽,又是什么意思?你们摸着良心想一想,咱们矿的粘土产品滞销是今天才出现的吗?这长达两三年的滞销局面,跟郝爽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你们这些当伯伯、当叔叔、当阿姨的,把责任往一个还在念大学,没有到矿上工作一天的孩子身上推,良心不会痛嘛!”
听着郝国庆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院子里这些看热闹的矿工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出去好几步。
郝爽果然是宠儿狂魔郝国庆的逆鳞,根本沾不得碰不得,估计楼上那几位如果谁再敢不开眼提郝爽两个字,说不得就要尝一尝郝国庆这二十多年的老矿工的手上功夫了!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滴滴声。
矿工们回头望过去,只见一辆挂着天阳市牌照的黑色小轿车开了进来。
他们一边往两旁退着,给黑色小轿车让出道路,一边互相议论着。
“咦,这辆小卧车是什么牌子啊?看着好像比咱们局一把手的伏尔加都要高级啊!”
“嘿嘿,你这就白脖了吧?伏尔加,三辆伏尔加而已不够买这辆车的!我告诉你说,这叫霓虹国产蓝鸟王。我家邻居的哥哥在天阳市当局长,过年的时候就坐着一辆蓝鸟王回来,老牛逼了呢!”
“啊?蓝鸟王,这么牛逼啊?这么说来,这辆小卧车车里坐的也是天阳的某个大局长?”
“局长,你眼瞎啊?没有看到车门上面喷了一行小字:‘天阳陶瓷厂’吗?这明显是天阳陶瓷厂的车啊!”
就在矿工们的议论声当中,黑色小轿车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只见左右车门同时打开。左边车门里迈步下来一个身穿中山装的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只看气度,就知道是一位大领导;而右边车门里钻出一个年轻人,却是郝矿长碰不得的逆鳞,宝贝儿子郝爽。
啊?
郝爽?
他不是在彩枫陶瓷公司刚刚得罪了台湖的总工程师吗?
又怎么跟天阳陶瓷厂的这位大领导一起坐高级小卧车过来呢?
郝爽回身扫了一眼院子里这黑压压的矿工,又听着楼上矿长办公室里传来的吵闹声,又哪里不知道出了乱子。
你妹啊!
彩枫陶瓷公司那边刚刚拖延的点时间,这边就开始上演逼宫大戏了啊?
看来必须得刹一刹向阳坡粘土矿的这股歪风邪气了!
不然再这样下去,自己老爸在向阳坡粘土矿哪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吕厂长,让你见笑了,这边请!”他一边盘算着,一边伸手把吕集体往楼上请。
“呵呵,搞企业嘛,难免的!”吕集体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你这次不去天阳帮我解决掉液压压滤机跑浆的问题的话,我估计要不几天,我的办公室里也会上演一幕同样的大戏!”
两个人一边拾阶而上,很快就来到了矿长办公室前面。
若是往常,郝爽肯定是先推开办公室门,把吕集体往里面让。
但是今天的局面,让郝爽顾不得客套。他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马当先就走了进去。
吕集体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不紧不慢地跟在郝爽后面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这些要求调走的干部们的气焰虽然被郝国庆的一通咆哮压了下去,但是谁也不甘心就此撤走,几个人围在郝国庆的办公桌前,剑拔弩张地僵持着,就等着看谁先打破这个僵局。
忽然间,听到办公室门声一响。于是众人都一起抬眼往门方向望去,却见导致今天这次爆发的罪魁祸首郝爽走了进来,在郝爽的身后,很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爽爽,你怎么回来了?”郝国庆看到郝爽也有点愕然,纵使他护子心切,但是这个局面上郝爽回来,难免会成为手下这帮人集火的靶子。
郝爽目光冷冷地在在场的这几个人脸庞上扫过,最后才落到郝国庆的脸上,灿烂地一笑,说道:“爸,我这次过来是给你引荐一位重要的客人。”
一边说着,郝爽一边把身子往旁边一侧,指着吕集体说道:“这位是天阳陶瓷厂的厂长吕集体。”
“啊……”
“哦嚯……”
“咦……”
“哎呀……”
一连串感叹词从办公室这几个干部嘴里不约而同地爆了出来。
也难怪他们如此惊讶。
他们可能不认识吕集体,甚至也不知道他就是天阳陶瓷厂的厂长。但是作为粘土矿企业的领导,他们却不会不知道天阳陶瓷厂的大名。
相比起几年前向阳坡粘土矿曾经短暂地当过天北市明星企业,天阳陶瓷厂可一直是天中省的明星企业,不仅是天中省效益最好的陶瓷企业,更是天中省陶瓷企业中的创汇大户,保持着天中省一轻系统当中连续三十年都向香港出口产品的记录。
自从向阳坡粘土矿由国家统购统销改成企业自产自销之后,向阳坡粘土矿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抱住天阳陶瓷厂的大腿,只要能够成为天阳陶瓷厂的原料供应企业,向阳坡粘土矿不说恢复几年前天北市明星企业的荣光,但是全矿上下的工资奖金,那是绝对有保障的。
可惜的是,天中省粘土企业众多,单单是省会天阳市下边就有近百家大小不等的粘土企业,以向阳坡粘土矿的条件,又如何能入得天阳陶瓷厂的法眼?
甚至是郝国庆都前后数次率领供销科的正副科长到天阳陶瓷厂去推销,但是连天阳陶瓷厂销售科的大门都没有进。
却没有想到,今天天阳陶瓷厂的厂长吕集体却会降尊屈贵,亲自到向阳坡粘土矿郝国庆的办公室来拜访,这怎么不不能够让他们惊讶地几乎咬断舌头呢?
郝国庆听说郝爽引荐过来的这位中年客人竟然是天阳陶瓷厂的厂长吕集体,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办公桌后面绕林出来,老远就冲着吕集体伸出双手,“哎呀,吕厂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啊!”
吕集体也伸出双手,跟郝国庆亲热地握在一起,笑着说道:“郝矿长,是我冒昧才对!”
然后他就直奔今天的主体,“我这次托小郝过来见你,就是想跟贵矿签订一份长期购货合同,我们天阳陶瓷厂打算从这个月开始,每月从贵矿采购一千吨粘土,不知道郝矿长愿不愿意?”
啊?
每月采购一千吨的粘土?
还是长期购货合同?
在场这些以管兰花、翁梅生为首的干部们几乎激动晕了。
一千吨粘土,就是十多万的收入,单凭着这笔订单,向阳坡粘土矿的全体干部职工的工资和奖金都能够保住了啊!
愿意!
郝矿长,你快回答吕厂长说愿意啊!
管兰花、翁梅生急得直跺脚,恨不能自己化身成郝国庆,答应下吕集体。
却不料郝国庆听了吕集体的话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反而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对吕集体说道:“吕厂长,您能稍等我片刻,让我处理完矿上的事情,然后咱们再坐下来详谈吗?”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吕集体爽朗的笑了起来,“郝矿长你先处理你的事情,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详谈不迟!”
“多谢体谅!”
郝国庆冲着吕集体抱了抱拳,然后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杀气腾腾地扫了管兰花、翁梅生几个一眼,说道:“把你们的调令都拿过来,我现在给你们签字!”
第四十二章 你们不一样
管兰花、翁梅生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上前一步,把捏在手里的调令递给郝国庆。
之前他们闹着要调走,是因为在向阳坡粘土矿完全看不到希望。
但是现在,眼见着向阳坡粘土矿抱上了天阳陶瓷厂的大粗腿,工资和奖金都有了保障。在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苦心经营多年的安乐窝,到一个陌生的单位去重新打拼?
可是郝国庆又岂能是因为这几个人装傻不动就放过他们?
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对站立在一旁的矿办主任不高兴说道:“闫主任,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们的调令给我拿过来?”
不高兴早就对这几个闹着要调走的害群之马不满了,此时有了郝国庆的命令,哪里会犹豫?立刻快步走上去,不顾这几个同僚们的哀求,挨个从他们手里把调令抢了过来,交到郝国庆手里。
郝国庆先找出翁梅生的调令,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抬头望向翁梅生,“翁梅生同志,你现在是不是还坚持要调走?”
翁梅生本来已经绝望到极点了,就等着郝国庆在调令上签上名字然后自己灰溜溜地滚蛋,却没有想到竟然忽然之间出现了转机,郝国庆竟然会问他是不是还坚持要调走。
“不不不,矿长,矿长,我坚决想调不走,不对不对,是坚决调不想走,也不对,是坚决不想调走……”翁梅生激动地都语无伦次了。
“也就是说,你想留下,不想调走?”郝国庆严肃地说道。
“没错没错没错,矿长,我想留下,我坚决想留下!”翁梅生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
“那好,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郝国庆抓起笔,用他狗爬似的字体在翁梅生的调令上签上不同意三个字之后,扔给了翁梅生,“你自己把调令给对方退回去!”
绝处逢生的翁梅生捧着签了“不同意”三个字的调令,哭得像一个二百多斤的孩子,“矿长,谢谢您对俺的宽宏大量。俺今后如果再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俺翁梅生就不是人养的!”
管兰花、康文彬和彭云泽几个人看到这一幕,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就是嘛!
郝矿长虽然为人严厉一点,但是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最后关头还是要征求一下我们这些当事人的意见,才决定让不让我们调走。
嘿嘿,那还用说嘛?
傻子才会同意调走呢!
有了天阳陶瓷厂这个大粗腿,呆在向阳坡粘土矿每月舒舒服服地领着工资奖金,它不香吗?为什么要去一个新单位去跟一帮新领导新同事们打交道,去小心翼翼地揣摩他们的心思,煞费苦心地去经营与他们的关系,生怕一不小心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的?
可是就在管兰花、康文彬和彭云泽三个人美滋滋地想着心思,等待着郝国庆来征求他们三人的意见的时候,却见郝国庆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在他们三个人的调令上都签上“同意”两个字,然后把三张调令递给不高兴,交代道:“闫主任,你马上把这三张调令盖上公章,然后把人事关系和工资关系都给转过去。”
啊?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直接签字了?
难道不是像刚才对待翁梅生一样,询问一下我们当事人的意见吗?
管兰花当场就叉腰蹦了起来。
“郝国庆,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翁梅生那里,你会征询意见,轮到我们三个了,竟然一句话都不问呢?”
“对,就是,凭什么轮到我们了,就不征询意见了?”康文彬和彭云泽也跟着跳了起来。
在华夏,一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如果说刚才郝国庆没有征询翁梅生的意见,直接给四个人的调令上都签上同意,让他们四个一起调走,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可说现在,郝国庆只征询翁梅生一个人的意见,却把他们三个人给直接略过去,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凭什么?”本来情绪还算平静的郝国庆忽然间咆哮了起来,拿手指着翁梅生,然后冲着管兰花、康文彬和彭云泽三个人吼道:“就凭翁梅生要求要调走的时候,没有一句提到我家郝爽。而你们三个家伙,要求调走就要求调走吧,可是为什么昧着良心,把责任往我家郝爽身上推?你们干了这么下作的事情,还期望我郝国庆能够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做尼玛的春秋大梦去吧!”
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管兰花、康文彬和彭云泽三个人俱傻了眼。
他们不是不知道郝国庆护犊子的毛病。
之前想着反正他们已经下决心要离开向阳坡粘土矿,不在郝国庆手下工作,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顾忌郝国庆这个护犊子的毛病。相反,为了让郝国庆尽快同意在他们的调令上签字,他们还要想办法触怒郝国庆,所以才会异口同声地把责任往郝爽身上推。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局面会出现如此天翻地覆的差别,看着已经毫无希望的向阳坡粘土矿忽然间就走了狗屎运,咸鱼翻生,抱上了天阳陶瓷厂的大粗腿呢?
“郝国庆,”管兰花作为向阳坡粘土矿的工会主席,也算是矿领导班子的成员之一,政策水平自然是不低,她叉着腰质问道:“你作为向阳坡粘土矿的一把手,怎么能够公私不分,把对家人的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呢?在公事中夹杂私人感情,这可是领导干部的大忌!”
“屁的大忌!”郝国庆冷笑着说道,“你们假借着工作的名义来攻击郝爽的时候,这条大忌就不存在了!”
“好好好,郝国庆,这可都是你说的!”管兰花气得俏脸都扭曲了起来,她用手指着郝国庆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这样就算完了,我一定要找局领导去反应情况!”
“对,我们几个会联合起来,一起去找局领导,把你这种假公济私的情况反应上去!”康文彬和彭云泽也跟着说道。
“去去去,你们现在就去,再晚了局领导就下班了!”郝国庆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如果哪一位局领导敢开口要求我收留你们这些不能够跟企业同甘苦共患难,企业稍微出一点情况就想着要跳船,甚至连一周时间就等不得的干部,我郝国庆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局领导,肯定会一口老痰吐到他的脸上!”
第四十三章 听音辨障
吕集体代表天阳陶瓷厂跟郝国庆签订好购货合同之后,谢绝了郝国庆晚宴的邀请,带着司机和郝爽到向阳坡粘土矿的职工食堂一人吃了一碗羊肉烩面,就立即动身赶往天阳。
天北和天阳虽然只有八十多公里距离,但是由于两市之间的公路是晋煤外运的大通道,中间又横亘着京广铁路和黄河两道障碍,经常会出现大堵车的现象,所以他们虽然是下午六点出发,但是赶到天阳陶瓷厂,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
于是吕集体就把郝爽安顿在陶瓷厂招待所,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之后,第二天早上再到厂里去检查液压压滤机的故障。
第二天早上七点,吕集体又亲自赶到招待所,陪同郝爽吃早餐。
吃过早餐之后,吕集体领着郝爽来到了陶瓷厂制浆车间。
制浆车间内,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孙贵超正率领着技术科和设备科的一帮技术人员在等候。
看见吕集体进来,就连忙迎上去问道:“吕厂长,你不是说请了专家过来,他人呢?”
“老孙,你什么眼神啊?”吕厂长不满地瞪了孙贵超一眼,伸手指了指站在自己旁边的郝爽,“这不就是郝专家吗?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看不到啊?”
什么?这位就是郝专家?吕厂长您不是说,郝专家是一位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吗?可是眼前这位,只看长相,你说他是大学副教授,恐怕都有人相信。
“啊?郝专家,您好您好!我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请你多多见谅!”孙贵超冲着郝爽伸出了双手连连道歉。
“这位是?”郝爽一边跟孙贵超握手,一边看向吕集体。
“郝专家,这位是我们生产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孙贵超同志!”吕集体连忙介绍道。从昨天晚上吕集体领着郝爽到厂招待所安顿开始,他对郝爽的称呼就从“小郝”变成了“郝专家”,无论郝爽如何反对都没有用。
“孙总工你好!”郝爽简单地跟孙贵超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也不耽搁时间,直接让吕集体把他带到液压压滤机前面。
“呵呵,”郝爽只是扫了这台液压压滤机一眼,就笑了起来,对吕集体和孙贵超说道:“吕厂长、孙总工,从设备外形上来看,这台液压压滤机应该是内奇公司八三年款的300/1200板框式暗流隔膜聚丙烯滤板自动压滤机。”
孙贵超见郝爽甚至都没有去看机器上的设备铭牌,就准确地把这台液压压滤机的准确型号报了出来,不由得就拿眼睛去看吕集体。
“老孙,你别看我!”吕集体摊了摊手,说道:“我昨天只告诉了郝专家滤板的型号是一米二乘一米二的。”
作为多年的老伙计,孙贵超当然相信吕集体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这样看来,这个郝爽还真没有吹牛,他真的是进口液压压滤机的专家。就孙贵超所知,在国内换其他任何人过来,也不可能仅凭着一个滤板型号以及看一眼液压压滤机的设备外观,就能够准确地把压滤机的型号一字不差地报出来。
“郝专家,你说的不错,这台压滤机的确是内奇公司八三年款的300/1200板框式暗流隔膜聚丙烯滤板自动压滤机!”孙贵超把郝爽带到机器的侧面,指着上面的设备铭牌说道。
郝爽自信地摸了摸额头上耸入云天的发际线。
他上一世在内奇公司的液压压滤机上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如果连内奇公司一台普通的液压压滤机的型号都辨认不出来的话,那么他上一世的那些头发岂不是白掉了嘛?
“吕厂长,”郝爽用手指了指机器,“把机器开机运行一下,我看看情况。”
“现在就开机运行?你不要先阅读一下设备说明书?”吕集体和孙贵超互相碰了一个眼神,惊讶地说道。
“不用不用,这么一台简单的机器,还用看什么说明书?”郝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们速战速决,不要浪费时间!”
“好吧!”看郝爽如此自信,吕集体又跟孙贵超碰了一个眼神,这才下令,让设备科科长去启动液压压滤机。
于是压滤机就在一直轰鸣声当中,运转了起来。
“吕厂长,让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压滤机开动之后,郝爽又对吕集体提出一个要求。
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难道说怕其他人说话干扰自己的思路吗?
吕集体有些跟不上郝爽的思维节奏,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么飞机,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开口说话。
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郝爽这才背着手先绕着压滤机转动了两圈,然后在压滤机跑浆的部位观察了几分钟,随后又走了几步,来到压滤机动力部位,双手往后一背,闭上双眼,微侧着耳朵,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吕集体、孙贵超和手下一帮子技术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郝爽就在干什么。
吕集体有心想上前去询问,但是又想起郝爽刚才的交代,让所有人都不要说话,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这个天阳陶瓷厂的一把手,于是就强自把心中的疑问压了下来,站在原地等待郝爽。
这个时候整个现场的空气好像凝固了起来,时间也显得格外的漫长,所有人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郝爽下一步动作。
终于,郝爽睁开了双眼,微笑了一下,冲着吕集体说道:“吕厂长,现在可以说话了!”
吕集体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低眼扫了一眼手表,明明只过去了五分多钟,自己怎么感觉像是过了五个多世纪那么漫长。
“郝专家,怎么样,你有什么收获?”吕集体连忙凑到郝爽身边,开口问道。
“呵呵,”郝爽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液压压滤机的油泵电机的部位,说道:“从机器运转的声音来看,应该是电磁换向阀出现故障,从而导致了液压油的工作时的压力偏低,从而造成了油缸活塞所产生的压紧各个滤板滤布的作用力偏小,导致各滤板接触面之间形成了间隙进而产生了泥浆的泄露!”
什么?
仅凭着机器的运转声音,就能够听出是电磁换向阀出了故障?
这也太特么的神奇了吧?
包括吕集体、孙贵超在内,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四十四章 当场拆机
天阳陶瓷厂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还是吕集体开了口,“郝专家,我也没有看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闭着眼用耳朵听了几分钟,然后用手指头摸了两下,怎么就判断出油缸密封出了问题?”
“对啊,郝专家,”孙贵超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跟着问道:“压滤机出现跑浆故障之后,我守在机器旁边听了整整两天,也没有听出来机器运转的声音有哪些地方不对,怎么你只用几分钟,就听出了是油缸密封出了问题呢?”
“呵呵,”郝爽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笑着说道:“孙总工,你误会了!虽然开始我确实试图用耳朵去辨听设备运行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响,但是很遗憾,我跟你一样,没有听出来设备运行的声音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乐个趣!
原来郝专家关于压滤机油缸出了故障的判断并不是用耳朵听出来的啊?
这个误会可是大了去了!
孙贵超尴尬地一笑,连忙又问道:“那郝专家是你是怎么判断出是压滤机的油缸出了故障呢?难道是你之后手指头轻摸那两下?”
“奥利给!”郝爽伸手给孙贵超点了一个赞,笑着回答道:“孙总工猜的不错,正是后边我手指头摸的那几下,判断出了油缸密封出了问题。”
看着身边包括吕集体在内的这些人都伸长着脖子,等着自己说下去,郝爽也就不卖关子,解释道:“咱们先不谈具体原因,就先说大方面的问题,也就是说,究竟是哪个方向上的因素引起了压滤机的跑浆,我想在我到来之前,孙总工心里也应该有数吧?”
孙贵超点了点头,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们确实知道,就是压滤机的液压油工作压力偏低。但是造成压滤机液压油工作压力偏低的因素有很多。”
“一方面包括轴向栓塞泵、电磁换向阀以及油缸密封件等部件的磨损和损坏都会造成液压油的工作压力偏低;另一方面,溢流阀压力开关的调节故障和电接点压力表的失灵或者损坏,也会造成造成油缸活塞所产生的作用力偏小。”
“具体是哪一个部位或者哪一个零件出了问题,以我们的经验,就无从判断了!”
“呵呵,”郝爽再度笑了起来,说道:“孙总工,其他零部件出了问题,判断起来或许要麻烦一些。但是油缸密封出了问题,判断起来就要相对简单一些。”
不会吧?
油缸密封出了问题判断起来反而要相对简单一些?
郝专家,你不要仗着自己的发际线高,就可以胡说八道啊!
孙贵超觉得自己三观简直要被颠覆了。
油缸的密封圈是套在油缸活塞上的,位于油缸的内部,如果油缸的密封圈发生磨损或者损坏导致了漏油,从外部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判断油缸内的密封圈是否磨损或者损坏一直是一个比较困难和复杂的技术难题。
怎么到了郝专家这里,反而认为油缸的密封出了问题判断起来要相对简单呢?
不仅是孙贵超,天阳陶瓷厂的设备科科长以及手下的那些技术人员,心里都格外震惊,有些性格奔放的不善于掩盖自己内心情感的技术人员,甚至已经把“你就是骗子”几个字刻的了自己脸上。
相比之下,吕集体这个厂长,对液压压滤机了解的没有那么深入,反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郝爽,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郝专家,怎么一个简单法?”作为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孙贵超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向郝爽请教道。
“很简单,你来看!”郝爽一把抓住孙贵超的手,把他拖到压滤机跟前,用手指着压滤机上一个部位,对他说道:“孙总工,你用手指头按下这个部位,看看是什么感觉?”
孙贵超看着郝爽手指的这个部位,正是刚才郝爽自己用手按的那几个地方其中之一,于是心里不由得局嘀咕,莫非这个部位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一边想着,他一边伸手往郝爽指点的这个部位按下去,只觉得这几个地方触手温热,很有点自己小时后在农村睡火炕的感觉。
咦?
怎么可能呢!
现在是三月中旬,正是天阳春寒料峭的时节。
制浆车间既没有火炉更没有空调,压滤机摸上去应该是冷冰冰才对,怎么这个地方温热如玉啊?
孙贵超把手从郝爽指点的这个部位移开,又落到压滤机的其他部位上,然后那熟悉的冷冰冰的触感就又回来了。
看到孙贵超诧异的表情,吕集体也忍不住摸了一下郝爽指的那个地方,然后不由得就叫出声来,“郝专家,怎么回事,怎么这个部位会这么热呢?”
“嘿嘿,”郝爽得意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际线,说道:“很简单,因为这个地方就是液压油泄露的地方。因为在液压油泄露的地方,摩擦力就会增大,在油缸活塞的反复运动下,温度比起其他部位就会有明显的上升。”
道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吕集体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孙贵超。
专业问题,还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判断。
在机械设备方面,吕集体相信孙贵超这个专业人士的判断比自己靠谱的多。
却不想孙贵超却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显然,对于郝爽的说法是不是靠谱,孙贵超也很难给出直接判断。
原因很简单,在没有购进内奇公司这台液压压滤机之前,天阳陶瓷厂使用压滤机虽然虽然也装有液压滤板压紧装置,但是整个压紧装置的运行是靠人力来操作的,无论是油缸活塞的压力以及活塞的往复运行速度,跟内奇公司这台自动液压压滤机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比。
所以之前的老式压滤机虽然也经常出现油缸泄油的情况,但是由于摩擦力和往复速度都有限,并没有出现漏油部位温度上升的情况。
但是内奇公司这台液压压滤机情况又不同,不仅活塞压力大,往复运行的速度也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出现油缸漏油的情况,是有可能会出现摩擦升温的情况。
可是这些终归是孙贵超理论上的猜想,在没有经过实际验证之前,他怎么敢轻易判断郝爽所讲的情况是对是错呢?
戳了半天牙花子,孙贵超说道:“吕厂长,要想验证郝专家的话也很简单,把油缸拆下来,现场检查一下不就成了?”
“对!”郝爽笑着对吕集体说道:“吕厂长,我的判断对不对,还是要用事实来验证的。”
见孙贵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郝爽又这样说,吕集体摸了半天下巴,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手一挥,说道:“没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孙总工,就劳烦你动手,把油缸给拆下来吧!”
第四十五章 赖在天阳
于是在孙贵超的指挥下,天阳陶瓷厂设备科技术最好的两个师傅相互配合,很快就把压滤机的油缸拆卸了下来,然后现场打开油缸一检查,果然活塞上的密封已经出现严重磨损,显然已经不能够继续使用了。
看着孙贵超手上那条磨损严重的密封圈,现场不由得响起一阵惊叹声。
郝专家水平真的是太高了,甚至比他的发际线都要高!
就凭着手指头随便一摸,就能够找出这台西德设备的病根在哪儿的功夫,说是铁指神断,也不为过吧?
作为众人的仰慕中心,郝爽却丝毫没有飘飘然的情绪。
对他这种在二十一世纪也堪称陶瓷界的技术大拿来说,诊断出一台八十年代的老式进口压滤机的故障,难度跟让一名nba超巨去打一场村级篮球联赛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连这个都诊断不对的话,他不如找一块豆腐当场撞死,也省得留在八十年代给二十一世纪的穿越日式丢人!
“吕厂长、孙总工,”郝爽对情绪有些小亢奋的吕集体和孙贵超说道:“虽然说证明油缸活塞的密封圈确实出了毛病,但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我们并不能排除,这台液压压滤器其他部分没有出问题。”
听郝爽这么一说,吕集体和孙贵超顿时也冷静了下来。
确实是这样,设备发生故障,有的时候是单一原因,有的时候却是多重原因混合在一起。眼下的结果,也只能说是油缸活塞的密封确实出了问题,但是设备的其他部件有没有出问题,还不能够排除。
好在这个问题证明起来也不难,只要到备件仓库,拿一条备用的活塞密封圈换上,然后把油缸安装回去,让压滤机现场再运行一下,就可以确定了。
很快,技术人员从备件仓库取来一条全新的活塞密封圈换了上去,然后又给油箱里补充好液压油。然后按照操作规范推动活塞,使油缸压力升到最高,活塞保持压紧动作,在这种情况下拆开回油管接头,并没有液压油流出,说明油缸密封已经恢复如初。
随即技术人员再把油缸装回压滤机,现场开机进行测试,结果压滤机的工作状态完全正常,没有任何跑浆的现象出现。
郝爽围着压滤机转了好几圈,确定机器运转的声音没有什么异常,油缸也没有出现什么爬行、振动等异常情况,这才放下心来,冲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吕集体和孙贵超点了点头。
得到了郝爽最后的肯定,吕集体和孙贵超脸上的笑容才再度绽放出来,“郝专家,这么说来,压滤机的故障已经是彻底解决?不会运行一段时间,再度出现跑浆现象吧?”
“目前看来是的,最起码我没有发现其他毛病!”郝爽笑呵呵地说道,“至于说以后会不会出现跑浆问题,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只要压滤机的滤板不出问题,在使用过程当中又完全按照操作规范来的话,液压装置至少在一两年内,不会出什么大毛病!”
“不要一两年,”吕集体满意地笑了起来,说道,“只要能够保证在六月底交货之前不出毛病就行了!”
刚说到这里,一个青年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吕集体汇报道:“吕厂长,有一个天北市向阳坡粘土矿的电话打到了您办公室,说是要找郝专家!”
哦?
吕集体跟郝爽碰了一个眼神,那一定是郝国庆了。因为吕集体带着郝爽动身之前,就跟郝国庆交代过,他有什么事情找郝爽,直接打到天阳陶瓷厂厂长办公室就行了。
却没有想到,这才刚刚过了一夜,郝国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急事。
于是吕集体就跟孙贵超交代一声,让他继续留在车间观察压滤机的运行状态,自己则带着郝爽匆匆地赶回到厂长办公室。
郝爽抓起放在桌上的话筒,先喂了一声,听到对面郝国庆的声音之后,才开口问道:“爸,我来了,是不是矿上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啊?”
“矿上?矿上没有发生任何情况。”郝国庆在电话那边大声笑着,“有吕厂长传过来的电汇底单,谁还敢出来炸毛啊?”
电汇底单?
郝爽用手捂着话筒,转过脸来,轻声问旁边的吕集体。
“哦,是这样的!我知道郝矿长那边资金情况比较紧张,我今天一早就交代财务科先把这个月的粘土采购款项电汇过去,并交代她办完手续之后,立即把电汇底单传真给郝矿长。”吕集体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
吕集体不愧是省属二级企业的负责人,办事就是敞亮,把每一个细节都替他考虑好了,他跟着吕集体跑这一趟天阳市真不能算亏!
“爸,矿上既然没有发生事情,你打电话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啊?”郝爽对着话筒问道。
“矿上虽然没有发生事情,但是彩枫陶瓷公司那边发生了事情!”郝国庆说道,“你刘叔叔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彩枫陶瓷公司的那条生产线浇筑出来的洗涤槽坯体今天准备送去窑炉里烧制的时候发现所有坯体都出现了开裂的情况。那个台湖的潘家豪怎么都查找不出原因,最后彩枫陶瓷的王道俊只好去托你刘叔叔打电话,问一下你什么时候能够过去帮忙找一下原因。”
郝爽本以为至少要等一天之后,彩枫陶瓷公司坯体开裂的毛病才会显露出来,却没有想到那边调试的程序竟然进展的如此之快,今天上午就把坯体开裂的毛病给暴露了出来。
他不由得暗自冷笑了一声。
哼哼,让我帮忙找原因?
做他春秋大梦去吧!
捞汁巴不得彩枫陶瓷生产线上的故障越来越大呢!
“爸,我短时间内怕事回不去啊!”郝爽一脸为难的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吕厂长那边的设备故障比较棘手吗?”郝国庆连忙问道。
“是啊!”郝爽说道,“不比彩枫陶瓷公司那条内奇公司的浇筑生产线,天阳陶瓷厂这边的液压压滤机我是第一次接触,一切都要从头摸索,所以故障排查起来也就比较困难,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休想解决!”
郝爽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吕集体打眼色,让他这边要注意配合,不要拆穿自己。
吕集体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他虽然不明白郝爽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对郝国庆撒谎,但是考虑到郝爽刚刚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替天阳陶瓷厂挽回了近百万美元的损失,他帮着郝爽扯一个小谎,又算得了什么问题呢?
“那好吧,你在天阳安心替吕厂长修理设备吧。”郝国庆那边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竟然会对自己撒谎,“我就对你刘叔叔讲,让港方那边自己先想办法!”
等郝国庆挂了电话之后,郝爽这才笑嘻嘻地对吕集体说道:“吕厂长,如果我在你这了叨扰半个月,你不会嫌弃我烦吧?”
第四十六章 扶爹大业关键一步
“呵呵,怎么会呢?”吕集体找出茶叶,提起暖水壶给郝爽泡一杯茶,目光灼灼地盯着郝爽说道:“别说是半个月,就是一辈子,我都不嫌烦!”
你妹的!
想招揽我?
做梦!
天阳陶瓷厂虽然天中省明星企业,但是哪有怎么样?
捞汁为了扶爹大业,连省轻工厅都不愿意去,又怎么会到天阳陶瓷厂来呢?
心里想着,郝爽就小口的呷了一口茶,然后嫌弃地说道:“吕厂长,这茶真难喝!”
“难喝?不会吧?我这茶叶可是天中供销总社送我的特级信阳毛尖,怎么会难喝呢?”吕集体惊讶地说道。
“特级信阳毛尖?我再闻闻?”郝爽低头嗅了两下,点头说道:“确实是信阳毛尖。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水上面。天阳这边喝的是黄河水,一股子漂白粉的味道,再好的茶叶都糟蹋了。不像我们天北的地下水,天然就带着一股甜味,哪怕是普通的白开水,也比你这特级信阳毛尖好喝啊!”
“你说这个啊?”吕集体摇头笑道,“这水嘛,是没有办法。不过我听说天阳的几家水厂都在研究如何提高净水技术,估计再过个两三年,天阳自来水的水质就会大幅度的改善。”
两三年就会大幅度改善?
毛线!
郝爽心中冷笑一声。
他上一世又不是没有来过天阳市,那都是二零一几年了,天阳市的自来水照样难喝,以至于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都直接用纯净水或者矿泉水做饭。
不过成功地把吕集体想招揽自己的话题上岔开,郝爽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也就不跟吕集体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争辩。
却不料吕集体那边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暗示,反而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而且说得相当直接,“小郝,你毕业单位还没有确定吧?有没有考虑过,到我们天阳陶瓷厂来工作啊?只要你肯过来,别的我不敢说,至少一室一厅的住房,我先给你安排一套。”
八八年的时候,天阳市的住房情况还是相当紧张,很多职工工作了二三十年,还挤在单位的筒子楼里。在这种情况下,吕集体能够承诺郝爽一过来就安排一套一室一厅套间,其中的诚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何苦呢!
郝爽无奈地摇了摇头。
吕厂长,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好吗?
非要把话题挑明不可吗?
“嘿嘿嘿,”郝爽笑了两声,嫌弃地看吕集体一眼,“吕厂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傻子?”
把你当傻子?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傻子了?
吕集体当场就惊了,“小郝,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当然是从现在说起!”郝爽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际线,“吕厂长,我现在过来帮你修一次机器,赚五千外快这样的节奏难道不爽嘛?”
“可是我一旦到你手下来工作,每月只能拿一百来块钱的工资,还要任劳任怨地天天到车间去修机器,我该吃多少脑残片,才会答应你啊?”
咦?
可不是吗?
吕集体一心想把郝爽招揽过来,还真没有往深处去思考。
现在听郝爽这么一说,自己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地道。
还有,郝爽嘴里的脑残片是什么东西?听郝爽的意思,吃了好像会变傻?如果真的有这种药的话,自己倒是要想办法弄几瓶过来给郝爽灌下去,看看他会不会同意到天阳陶瓷厂来工作。
“小郝同志,不要总盯着那一点鸡毛蒜皮的利益!”吕集体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作为一个年轻人,没有一点朝气蓬勃的奉献精神,将来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吕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郝爽立刻警觉起来,警惕地看着吕集体,“你不会打算昧下那五千块维修费不给我了吧?”
“你在说什么?”吕集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小郝,在你眼里我这个天阳陶瓷厂的厂长不会连五千块钱都不值吧?”
郝爽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却告诉吕集体,不值!
“你你你……”吕集体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看着郝爽,“小郝,我真没有想到,咱俩之间连五千块钱的信任都没有。”
他立即抓起电话,让财务科那边开了一张五千块的现金支票送了过来,然后递给郝爽:“喏,小郝,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当然放心,不放心我能够跟着吕厂长到天阳来么?”郝爽看着支票金额栏里那行几乎要亮瞎他双眼的数字,嘿嘿地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终于又找到了上一世亿万富翁的一点感觉,最起码出门不用再挤公交,出租车可以随便打了!
吕集体被郝爽这么一搅和,终于暂时放下了招揽郝爽的心思。
他问郝爽道:“小郝,接下来的这些天,你是如何计划的?要不要我安排一个人,带你到周围去转转?嵩山少林寺、密县黄帝陵、还有黄河游览区,风景都不错。”
“谢谢吕厂长,”郝爽说道,“这些过两天看情况吧!我待会儿还要先到省地质矿产局去一趟。”
“你到地质矿产局干什么?”吕集体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本来以为郝爽留在天阳只是为了贪玩,却没有想到郝爽这边还有事情要办。
“去对我爸矿上的粘土样品进行一个检测分析。”郝爽回答道。
“哦?对粘土样品进行检测分析?”吕集体笑了起来,“那不用去省地质矿产局啊!咱们天阳陶瓷厂的实验室就有这个能力!”
毛线的咱们!
吕集体,你不要动不动就跟我套近乎好不好?
郝爽嫌弃地看了吕集体一眼,正色回答道:“吕厂长,我要做的检测分析,恐怕你们天阳陶瓷厂的实验室做不了。”
“做不了?怎么会呢?”吕集体自信满满地回答道:“不是我吹嘘,咱们天阳陶瓷实验室的检测设备在天中省可是首屈一指的。连省轻工厅很多时候都要把矿产样品送到咱们这里来做检测。”
“不同的!”郝爽摇头回答道:“吕厂长,你们天阳陶瓷厂的实验室做的应该是矿物样品的主要成分检测。而我到省地质矿产局要做的是粘土样品的有害成分检测分析。”
“什么?有害成分检测分析?”吕集体不由得楞住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国家方面有这个要求啊?什么时候粘土矿需要做这个检测分析了?”
郝爽笑而不答。
没错,国家是没有要求对粘土原料做有害成分检测分析。
但是对郝爽来说,这却是他扶爹大业眼下最关键一步。
郝国庆能不能被他扶持起来,就看这个有害成分的检测分析数据结果符合不符合郝爽心里的预期了!
第四十七章 请爷
天北市,豪华饭店的套房。
“你讲乜嘢?坯体开裂的原因你搞不掂?”谭金轩脸色铁青地看着满脸沮丧地站立在他面前的潘家豪,气急败坏地吼叫道:“潘家豪,我浦你阿姆!”
随着这一声吼叫,谭金轩一拳就狠狠地砸向潘家豪的鼻梁。
只听“嘭!”的一声,潘家豪的鼻梁骨被砸了一个正着,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嗡作响,等他回过来神来,整个人已经跌坐在地上,整个脸部都麻得没有了直觉,鼻血顺着鼻孔流淌了出来。
可是他嘴里却没敢有丝毫抱怨,甚至连鼻血都不敢擦一下,只是坐在地上哭着向谭金轩解释:“谭董,对不起,我真的已经很尽力去做了,但是就是搞不掂!”
听潘家豪如此说,谭金轩更是暴跳如雷,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狠狠地掷向潘家豪。
潘家豪不由得大惊失色。被谭金轩的老拳砸中,最多也就是流流鼻血。可是谭金轩手边这只茶杯里可是刚刚倒满了滚烫的开水,被砸到脸上,怎么也得烫掉一层皮吧?
他顿时连滚带爬,窜出去好远。只听“噹”地一声,茶杯狠狠地砸落在羊毛地毯上,四溅的茶水把羊毛地毯弄湿了一大片。
谭金轩看见潘家豪竟然敢躲避,心下更是气恼,追过去冲着潘家豪的后腰狠狠地踢了两脚,嘴里兀自不解气地骂道:“潘家豪,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讲,我谭金轩有没有对不起你?你一个小小的技术助理,老子却掏每月一千五百美金的高价养着你,还不包括用在你身上的差旅费和伙食津贴。”
“老子花这么大的本钱,不过就是求一个生产线能顺利安装调试,按期投产而已!当初在台湖,可是你亲自拍着胸脯向老子保证,这条生产线对你来说是小凯思,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搞掂。”
“可是事实上呢?是什么结果?你连一个生产线跑浆的问题都搞不掂!这是老子把你当契爷,你却当老子是水鱼!”
“这个老子也就忍了,因为彩枫陶瓷公司自己请过来郝爽这个神仙,解决掉了生产线跑浆的问题。”
“这虽然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了,没有影响到生产线的后续调试工作,老子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你这个烂扑街,竟然膨胀到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竟然仗着老子给你安排的生产线技术负责人的身份,胆大妄为的去刁难郝爽这个神仙。”
“老子知道你蠢,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蠢到无药可医的地步。你这个蠢货难道就不知道用你那可怜的脑瓜子想一想,刁难了郝爽这个神仙,以后生产线在爆出你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又该怎么办吗?”
“现在可好,生产线一共有三十个坯体,但是竟然能够开裂十五对,而你这个蠢货还找不出坯体开裂的原因,你他娘的让老子怎么能够放过你?”
“谭董,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潘家豪缩在角落里,一边用手擦拭着鼻血,一边畏畏缩缩地说道:“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是把我活活打死,也解决不了坯体开裂的问题啊!”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生产线上坯体开裂的原因找出来,解决掉,让生产线能够按期投产。之后谭董你怎么处罚我,我都没有意见。”
“谭董,要不我去找一下王经理,让他或者那个刘局长出面,把郝爽请过来,帮我们查找一下坯体开裂的原因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觉得他既然能够解决跑浆的问题,应该也能够解决坯体开裂的问题。”
潘家豪不提这个茬还好,一提这个茬谭金轩就愈发气恼!
“我浦你阿姆!”谭金轩又给了潘家豪一脚,“这个事还用你来提醒?我一接到生产线坯体开裂的消息就去找了刘局长,刘局长立即打电话给了郝矿长。结果郝矿长说,郝爽到天阳市去帮人修理陶瓷设备去了,至少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什么?半个月?怎么可能啊!”潘家豪惊叫道:“根据我这边掌握的消息,郝爽父亲的向阳坡粘土矿情况非常糟糕,如果拿不到彩枫陶瓷公司的供货订单的话,恐怕连一周都撑不下去。郝爽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心地离开天北半个月呢?”
“浦你阿姆!谁告诉你这个蠢货离开彩枫陶瓷公司的供货订单,向阳坡粘土矿连一周都撑不下去的?”谭金轩只觉得心累脚累,连踹潘家豪的兴趣都没有了,“刘局长告诉我,昨天下午,郝矿长那边就已经拿到天阳市一个企业的大订单,今天上午,天阳那个企业已经把这个月的采购货款提前电汇过来了!”
啊?
怎么会这样啊?
这个消息对潘家豪的打击比刚才谭金轩那一拳还要大。
他之所以认为自己可以拿捏住郝爽,不就是因为向阳坡粘土矿需要彩枫陶瓷公司的订单吗?
现在向阳坡粘土矿竟然另外找到了粘土订单,而且对方还提前预付了货款。
这样一来,向阳坡粘土矿根本就不需要依赖彩枫陶瓷公司的生产线,这让他如何去拿捏郝爽啊?
他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又想出一个主意,就连忙说道:“谭董,虽然说郝爽父亲的企业不需要彩枫陶瓷公司的粘土订单救命,但是彩枫陶瓷公司这边却还是需要咱们这条生产线能够如期投产运行啊!”
“要不然作为引进这条生产线的责任人,刘局长和王经理,他们两个不要承担责任吗?”
“所以我觉得可以再让王经理和刘局长,尤其是刘局长给郝爽施加一点压力。尤其是刘局长和郝爽一家还属于世交,郝爽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局长陷入究竟而不搭手施救吧?”
“因此只要刘局长开口,郝爽肯定会从天阳那边赶回来!”
看着潘家豪愚蠢的脸庞上露出自以为聪明的笑容,谭金轩身上又生出一股力气,狠狠地一脚就踢在了潘家豪的屁股上。
“我浦你阿姆!”他吼叫道:“只有你这个蠢到家的蠢货才会这么想!你以为刘卫东和王道俊真的会去给郝爽施加压力让他立刻从天阳回来?狗屁!刘卫东和王道俊两个人巴不得咱们这条生产线不能够按期交付,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按照合同赖掉老子剩下的四十万美金的设备款了!”
“然后等咱们滚蛋之后,他们再让郝爽过来把生产线调试安装好。以延误半个月一个月的工期为代价,省下四十万美金的设备款,换做是谁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啊!
潘家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上下都是冰凉。
“谭、谭、谭董,那、那、那咱们该怎么办?”他哆哆嗦嗦地问道。
“怎么办?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谭金轩说道,“既然是你这个蠢货得罪了郝爽,那么就该你这个蠢货想办法去天阳市把郝爽给我请过来!”
说到这里,谭金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潘家豪,“这是天阳陶瓷厂的具体地址,郝爽目前就在天阳陶瓷厂帮他们修理设备!潘家豪,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必须保证把郝爽给我请回来!”
“让我去请那个大陆仔,怎么可能?”潘家豪当场就尖叫了起来,“我堂堂一个台湖人,又怎么可能向一个大陆仔低头。谭董,你这太强人所难了!”
“不低头也行,”谭金轩目光变得阴森森的,“潘家豪,你想一下看,如果我出面向大陆公安报警,说香港日兴陶瓷设备公司和彩枫陶瓷公司两家公司被一个台湖正鸿陶瓷公司的技术助理用技正的身份诈骗了,导致价值一百万美元的进口生产线不能够如期交工运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考虑过吗?”
“谭董,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潘家豪差点没有当场吓尿了,哭嚎着说道:“我的真实身份,您是一直都知道的!而冒充正鸿陶瓷公司的技正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咱们俩商量好的!”
“我浦你阿姆!”谭金轩一口唾沫喷在了潘家豪身上,“你可不要随便诬陷人!你说是咱俩商量好的,可有证据吗?”
证据?
面对着谭金轩的质问,潘家豪欲哭无泪。
这本来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你让我他妈的去哪里寻找证据啊?
谭金轩继续冷笑道:“你觉得在一个香港公司的董事长和一个台湖的冒牌技正之间,大陆公安会相信谁的证词?”
“谭董,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潘家豪彻底萎了,如果真的被坐实诈骗的罪名,金额又这么巨大,他自己少不得要在大陆吃几年牢饭。
“我向您保证,哪怕是磕头,也要把郝爽这个爷爷给请回来!”
第四十八章 地矿局实验室
出了天阳陶瓷厂,郝爽按照吕集体的交代,步行了五百多米,来到天阳陶瓷厂的开户银行的柜台上,把现金支票递进去,笑着对里面坐着的银行女职员说道:“同志,麻烦把这张支票给我兑换成现金提出来?”
女职员接过现金支票,在手里看了两眼,然后抬眼严肃地问道:“你是郝爽本人吗?身份证带了吗?”
“对对对,我是郝爽本人,这是我的身份证!”郝爽经过上一世的熏陶,早就养成了身份证不离身的习惯,听女职员这么说,立刻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递了进去。
女职员核对完郝爽的身份证,这才起身去档案柜里拿出印鉴薄,找出天阳陶瓷厂预留的印鉴卡,再把郝爽递进去的现金支票印鉴部位斜着折叠一下,跟预留的印鉴卡上印鉴进行比对。
在确定了郝爽递进来的这张现金支票的财务专用章、财务负责人私章和出纳私章三枚印鉴都完整无误后,这个女职员脸上才绽放出来笑容,一边把郝爽的身份证还回去,一边对郝爽说道:“郝爽同志,吕厂长之前打电话过来交代过我们,说你要来提现金的时候,让我们给你准备两百元的零钞,剩下四千八百元都给成百元大钞,方便你保管。你看这样行吗?”
郝爽倒是没有想到吕集体竟然会如此细心,连这样的细节都替他考虑到了,并且还会亲自打电话给银行方面交代。
不过这时候的银行也确实负责任,丝毫没有因为提前接到了吕集体的电话通知就放松了核对程序上的要求。
“行行,就按照吕厂长说的办吧!”郝爽说道。
于是女职员就拿出四千八的百元大钞和两百的十元零钞,在手里反复点了两遍,然后又交给对面的另外一名女职员进行复核。
那个女职员也把这些钞票点了两遍,确认数字无误后,再把钞票还给这个女职员。
女职员这才把这五千元的钞票从柜台里递给郝爽。
郝爽接过钞票本打算直接往他那个廉价的人造革钱包里装,却被女职员严肃地制止,要求他必须现场清点清楚之后才能装进钱包里,不然出了什么差错银行概不负责。
真麻烦!
郝爽叹了一口气,还是上一世好啊。不仅银行柜台里有点钞机,柜台外边也有点钞机,只要把钞票放进去刷刷刷地过上两遍,不管是数量还是真假,立刻就会有一个准确的结果。
“没错没错,是五千元!”郝爽浮光掠影的点了一下,就把百元塞进钱包,然后再把鼓囊囊钱包贴身放好,另外两百元零钞,则直接放在外衣口袋,方便自己取用。
女职员看着郝爽敷衍的模样,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自己舅舅吕集体亲自打电话过来叮嘱,自己猜懒得操这份心呢!
所谓钱是英雄胆,这话一点都不假。
郝爽昨天晚上动身跟吕集体来天阳的时候,身上只有十多块钱钞票,但是现在却拥有了半个万元户的身家,这种心理上的变化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尤其是他要到省地质矿产局实验室去做粘土样品的有害物质分析,如果不是吕集体及时把这笔维修费支付给他,他还真不敢过去。
昂首阔步地走出银行,郝爽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省地质矿产局。
有过上次跟郝国庆进陶瓷一厂大门的经验,郝爽主动拿出昨天让不高兴开的向阳坡粘土矿的介绍信,到大门口的门卫室向守门大爷报到。
“大爷,我是天北市向阳坡粘土矿的,想来地矿局实验室做一个样品检测,这是我的单位介绍信!”他满脸赔笑把介绍信伸进门卫室的窗口。
大爷接过介绍信,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这才把介绍信还给郝爽,对他说道:“实验室在后院左边第一栋楼,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走就能够看到!”
“谢谢大爷!”
按照大爷的指点,郝爽很快就找到了实验室。
当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听说郝爽是来做粘土矿的有害物质成分检测的时候,不由得都惊讶了起来。
天中省地矿局实验室是天中省唯一一家具有检测矿物有害物质成分技术能力的实验室,一九八二年就通过了国家计量认证,允许对外提供分析数据,为社会服务。
但是相比起其他检测来说,矿产的有害物质成分检测不仅收费高,而且实用性也不大,很少有购货单位要求供货单位提供矿物有害成分检测分析报告的,所以天中省地矿局实验室一年内也不见得能够做一两单矿物有害成分检测分析的业务。
如果不是考虑到撤销这项业务之后再想申请国家计量认证的程序和要求极其繁琐,实验室的负责人早就把这项分析业务给撤销了!
“检测费用八百元!”工作人员检查过郝爽递过来的介绍信,冷冰冰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我乐个趣啊!
郝爽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真没有想到,在这个年代做一个矿物有害物质成分分析,收费竟然如此昂贵,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七八个月的工资了。
怨不得这个实验室如此冷清呢!
强忍着肉痛,郝爽拿出钱包,数了八张钞票递了进去。然后拿着收费人员递回来的发票和两联单,到实验室收料窗口把两联单和粘土样品递了进去。
收料窗口工作人员在粘土样品上标注好单位名称,又在两联单上面盖上章,递回一张给郝爽,告诉他:“你半个月之后来取分析结果。”
“半个月,怎么会这么久啊?”郝爽惊讶的问道。
要知道,在上一世做有害物质分析的时候,虽然有很多家单位排队,但是基本上四到五个工作日就能够拿到分析结果。
这个实验室明明只有自己一家客户,根本不用排什么队,怎么需要那么长时间呢?
“就是要这么久,你到底做还是不做?不做的话,现在还可以到收费室去退款!”收料窗口的工作人员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一副随时要将粘土样品给他扔回来的架势。
“做,我做!”郝爽连忙说道。
但凡是天中省还有一家单位能做矿物有害成分分析的,他肯定立刻退款走人。
可是天中省有能力做这个分析的实验室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他即使再憋屈,为了扶爹大业考虑,也得忍着。
半个月就半个月吧,无非是自己多在天阳市住一段时间而已!
第四十九章 孙氏兄弟
郝爽暗自下定决心,等以后向阳坡粘土矿发展起来了,他一定要向老爸建议让向阳坡粘土矿建立自己的实验室,就像上一世的方夏陶瓷公司一样,绝大多数实验都可以在公司的实验室独立完成,不要担心被别人卡脖子。
离开了地矿局,看看时间也快中午十二点了,郝爽就到距离地矿局不远的“天下第一面”的合记烩面馆吃了一碗羊肉烩面,然后才打车返回了天阳陶瓷厂的招待所。
“哎呀,郝专家,您总算回来了!”
郝爽刚走进招待所的一楼大厅,就看到天阳陶瓷厂的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孙贵超从大厅角落的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他迎了过来。
郝爽不由得一怔,“怎么了,孙总工,难道说那台液压压滤机又跑浆了吗?”
“没有跑浆,没有跑浆,运行得好着呢!”孙贵超连连摆手道。
“那你过来干什么啊?”郝爽奇怪地问道。
孙贵超笑了一下,伸手往旁边一指,郝爽这才注意到,孙贵超身边还跟着面貌跟他有八分酷似的中年人。
“这是我哥哥孙贵山,是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厂长。”孙贵超介绍道。
“郝专家,您好!敝人从我弟弟嘴里听说了郝专家神奇的事迹,对郝专家非常仰慕。所以冒昧地过来,想请郝专家一起吃个中饭。”孙贵山一边向郝爽伸出了手,一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己这次过来,是替天阳陶瓷厂解决问题的。即使要请吃饭,也得是孙贵超这个天阳陶瓷厂副厂长兼总工程师请啊,你孙贵山作为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厂长,那么积极干什么?
“哦,原来是孙厂长啊?”郝爽警惕地伸出手和孙贵山浅浅一握,“谢谢孙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我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咱们只能下次再说了!”
“啊?郝专家已经吃过饭了啊?”孙贵山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因为他已经从孙贵超的口里得知,晚上吕集体会代表天阳陶瓷厂宴请郝爽,他作为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厂长,肯定是不好意思是硬凑过去的。
心中盘算了一下,孙贵山就做了决定。
“既然郝专家吃过饭了,那只能等下次再约了。”他笑着说道,“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些陶瓷技术方面的问题,想要向郝专家请教,不知道郝专家可否给个方便?”
这就对了嘛!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地爱。
借着请吃饭的名义,想向我来请教问题,这就说得通了。
“行啊,没有啥不方便的。”他点头说道,“要不孙厂长和孙总工你俩先去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再到我的房间,咱们慢慢谈?”
孙贵山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听说郝爽愿意跟他谈,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啊!
“老二,我现在不饿,你现在肯定也不饿吧?”他扭头问孙贵超道。
不饿?
我早上七点不到,就跑到制浆车间现场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能不饿吗?
“不饿,我不饿!”孙贵超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早餐吃的多,到现在还没有消化完呢!”
郝爽反正是被一大碗羊肉烩面撑得饱饱的,才不会去关心这孙氏两兄弟是真不饿还是假不饿。
“好吧,既然你们二位都不饿,咱们就到我的房间去谈吧!”
于是郝爽就领着孙贵山、孙贵超两兄弟进了自己的房间。
招待所的经理早就知道郝爽是一把手吕集体亲自安排进来的贵客,此时又看着三把手孙贵超为了拜访郝爽,眼巴巴地领着自己哥哥在招待所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更加不敢怠慢,把自己抽屉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跑到郝爽房间,亲手泡了三杯茶水,这才退了出去。
“郝专家,关于你在陶瓷机械设备方面的水平,放在全国范围内是什么水平我不好说,但是至少咱们天中省来说,你肯定是独一份的!”孙贵山一上来就给郝爽戴了一定大帽子,“至少不知道,郝专家你对陶瓷制造本身的技术,有没有研究啊?”
“呵呵,对于陶瓷制造本身的技术,我也不敢说有什么深入的研究,只能说是略懂。”郝爽呷了一小口茶,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漂白粉味道,于是又嫌弃地把茶杯放回在桌面上,笑着对孙贵山说道:“毕竟我在大学里学的就是硅酸盐专业。”
看着郝爽脸上的笑容,孙贵山自然不会把郝爽嘴里的“略懂”真的当成“略懂”。毕竟郝爽作为一个硅酸盐专业的大学生,就陶瓷机械设备都如此精通。那么对于隶属于硅酸盐专业的分支陶瓷制造技术来说,肯定就更加不一般的。
“是这样的,郝专家,我哥哥的天阳特种陶瓷厂目前遇到一个棘手的技术难题,怎么样也都解决不了。”这次开口的却是孙贵超,“我今天上午在制浆车间见识过你维修设备的技术之后,又听吕厂长介绍过你在天北矿院就是读硅酸盐专业的,就想着或许能够帮我哥哥解决难题,于是我就打电话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
“了解,了解!”郝爽把目光投向孙贵山,“孙厂长,你先具体谈一谈,是什么技术难题吧!然后我们再谈接下来的事情,好不好?”
“好好好!”孙贵山连连点头,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天阳市有一家大型玻璃制造企业——天阳玻璃厂,从芬兰引进了一套钢化玻璃热处理设备。这个设备不仅用在钢化玻璃的生产上,也用在天阳玻璃厂大型浮法玻璃生产线的生产上。
这套钢化玻璃热处理设备上有一个关键的生产部件——瓷支撑轴装置。这种瓷支撑轴装置在玻璃钢化过程中以及浮法玻璃生产的过程中都需要使用,由于长期处于摄氏一千度的高温环境,又加上要遭受碱性分子的腐蚀,瓷支撑轴装置极其容易损坏,天阳玻璃厂每年都要从芬兰进口一大批瓷支撑轴装置,消耗了大量的外汇。
于是天阳玻璃厂就向分管工业的高官求援,希望高官能够帮助天阳玻璃厂解决掉瓷支撑轴装置这个问题,以节省下宝贵的外汇。
高官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省轻工厅,省轻工厅经过研究,最后又把这个瓷支撑轴装置的攻关任务交给了天阳特种陶瓷厂。
可是孙贵山亲自挂帅,组织了厂里最精干的力量成立了攻关小组,前后努力了一年半,却依旧研制不出合格的瓷支撑轴装置产品,天阳玻璃厂那边依旧要花费大量的外汇,从芬兰进口这种瓷支撑轴装置。
气得高官把轻工厅厅长叫到办公室严厉批评,说省轻工厅下属二三十家大中型陶瓷企业,但是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瓷支撑轴装置都研制不出来。
厅长离开高官办公室之后,就直接赶到了天阳特种陶瓷厂,当众对孙贵山下了死命令,说再给孙贵山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孙贵山如果还交不出合格瓷支撑轴装置产品,那就挪一挪屁股,把特种陶瓷厂厂长的位子让给有能力的人来坐!
第五十章 明人不说暗话
听完孙贵山的讲述,郝爽笑了起来。
以他上一世的人生经验来判断,这世界上固然没有“贼光吃肉不挨打”的美事,但是同样也没有“贼光挨打不吃肉”的苦差。
既然高官交代下来的任务,又肩负着替天阳玻璃厂节省大量外汇资金的重担,不可能只给惩罚不给奖赏。要知道,奖罚分明一直是华夏政府克敌制胜的重要法宝。
“孙厂长,我还没有走出校门,不太会说话,你可别怪我直言不讳。”郝爽说道,“你们厂承担如此重要的项目,省里难道就没有承诺如果项目成功了,给一点什么奖励么?”
咦?
这小子是怎么猜出来的?
他真的是还在念书的大学生吗?
孙贵山跟孙贵超碰了一个眼神,摇头笑了起来,“郝专家,说实话呢,我真不敢相信面前坐的是一个没有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你妹的!
这不是变着花样嘲讽捞汁发际线高么?
孙贵山,就冲你这句话,想从捞汁这里拿到解决方案,至少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不用怀疑,如假包换!”郝爽用手轻轻转了转桌子上的茶杯,强忍着把茶水泼到孙贵山脸上的冲动。
“这个奖励呢,当然是有。”孙贵山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省轻工厅把这个天阳玻璃厂瓷支撑轴装置代替项目列入了一九八七年轻工厅重大科技攻关项目,承诺只要我们天阳特种陶瓷厂能够攻克这个项目,就给我们企业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同时厂长和总工程师从攻克项目当月开始计算,上浮一级工资三年。”
郝爽上一世自从迈出校门开始起就自主创业,一直是在民营企业的环境里工作,根本就不了解国有企业的内部运营环境,还是第一次听说国有企业还有这样的骚操作。
集体二等功?
上浮一级工资三年?
听起来是比民营企业一次性奖励多少多少万奖金要高大上的多啊!
怨不得孙贵山当初敢接下来这个项目呢!
集体二等功和上浮一级工资三年所带来的荣誉和好处,远非是简单的经济奖励所能够比拟的啊!
“孙厂长,”郝爽把手从茶杯上收了回来,“既然你直言不讳,我当然也要直言不讳,就我国目前的科研设备水平和条件来讲,想研制出来合格的瓷支撑轴装置,困难很大!”
这句话倒不是郝爽为了从孙贵山那里讨要更多好处而故意夸大其词,而是一句完完全全的大实话。
因为瓷支撑轴装置是用于玻璃钢和平板玻璃的生产环境当中的,而生产玻璃的重要原料之一就是纯碱,这就要求瓷支撑轴装置化学稳定性好,有良好的耐酸碱、特别是耐碱性能。
除此之外,瓷支撑轴装置有良好的机械强度,有极强的耐高温性能,在急热急热的环境中机械强度不会发生变化,具有良好的隔热性能以及较长的使用寿命。
从瓷支撑轴装置制造工艺上来讲,有:压制法、挤出法、流延成型法、注浆成型法等五六种制造工艺。而制造原料又包括氧化铝、二氧化硅、二氧化锆、碳化硅、氧化钙、氧化镁等数十种物质。
其中单就氧化铝来说,根据晶体结构的不同,就有α、β、γ、δ、p等十二种之多。又由于氧化铝的制备方法不同,制备出来的氧化铝性质也会有很大差别,如平均粒度、颗粒形状(球状、亚球状、片状、柱状等)、烧结活性、纯度等。
而氧化铝的这些差异又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瓷支撑轴的制备过程和最终性能。
如果在实验过程当中有充足的仪器设备,就比如在郝爽的上一世,这些问题就很好解决。
比如用激光粒度测试仪来解决原料的平均粒度以及分布问题;用d8x射线衍射仪来进行粉体及支撑体的物相分析;用同步热分析仪进行支撑轴的热分析;用阿基米德法来测支撑轴的孔隙率;用扫描隧道显微镜来进行晶界相及支撑轴断面的微观结构观察;运用诱导耦合等离子发射光谱仪来分析支撑轴经过腐蚀后溶液的化学成分……
有了这些先进的仪器设备做支持,别说是郝爽这样的技术大拿,就是换成一个普通的硅酸盐专业的本科毕业生,研制出一种耐高温耐酸碱的瓷支撑轴装置几乎跟作弊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搞定。
可是放在八十年代,孙贵山又去哪里寻找这些先进的一起设备?
别的不说,单单就一台扫描隧道显微镜,价值至少在上千万元。郝爽虽然对天阳特种陶瓷厂没有太多了解,但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来推断,恐怕天阳特种陶瓷厂所有设备加起来,也没有一台扫描隧道显微镜的价格高吧?
至于说其他的那些先进仪器设备,在这个年代的价格加起来也要远超整个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固定总资产了。
话说回来,即使是天阳特种陶瓷厂有充足的资金,也不可能买齐这些仪器,因为有很多仪器,本来就是二零零零年之后才推出来的。
既然没有这些先进的仪器设备帮着作弊,在这个年代想要从零开始,摸索出耐高温耐酸碱的瓷支撑轴装置,只能采取笨办法,一个一个的去尝试。运气好的话,可能尝试个一年两年,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碰对了原料配方和生产工艺,生产出来了合格的瓷支撑轴装置。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耗费五六年工夫,依旧是一无所得,生产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给狗屎一样,压根儿都不能正常使用。
所以郝爽说困难很大完全不是为了吓唬孙贵山而夸大其词,完完全全是实话实说。
却不想孙贵山两兄弟这边听了郝爽的话,却是心中一喜,互相之间立刻又碰了一个眼神。
郝专家说“困难很大”而不是说“不可能”,说明这个项目在郝专家看来,还是有把握搞出来的,只是难度大一点而已。
“郝专家,困难如果不大,我怎么今天第一次认识你,就老着脸皮拉着我哥过来求你帮忙啊?”孙贵超开口说道,“请你务必想想办法,帮我哥把这个项目给搞出来。否则省轻工厅那边他很难交差!”
他是你哥,又不是我哥,难不难交差关我屁事?
“呵呵!孙总工,咱明人不说暗话。”郝爽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廉价却又饱满的人造革钱包,把里面那一叠钞票拿在手上,“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最近不得闲!这不,国家旅游局上个月不是开放了公民自费前往新马泰旅游吗?我心里就巴望着能够去新马泰体验一下。可是呢,我手里只有这么一点钱,还是今天上午帮你们厂维修压滤机赚到的维修费。所以我琢磨着到外面多接几单进口设备的维修生意,攒够了钱,才好去新马泰开开眼界!”
无耻!
孙贵山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下。
他们实在不明白,在这个讲奉献的年代,怎么诞生出这么一位不要脸的大学生!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们天阳特种陶瓷厂无能,啃不下来瓷支撑轴装置这个项目呢?
“哎呀,原来是这个问题啊?郝专家你咋不早说呢?”孙贵山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拍着大腿叫道,“为了这个瓷支撑轴装置科技攻关项目,省轻工厅那边专门设置了一笔一万元的科技攻关奖,而天阳玻璃厂也表示只要能够把这个项目给解决掉,也会拿出同等金额的资金作为奖励基金。”
“郝专家只要能够帮我们厂把这个项目攻克下来,这两笔奖励基金我们厂项目小组可以分文不要,全归郝专家所有!”
第五十一章 大凶妹
两万元?
这就对了嘛!
你要早拿出这一言不合就砸钱的做派,咱俩不早就结成了战略性合作伙伴的关系,还用得着在这里白磨叽半天?
“孙厂长,哎,真是没有办法啊!”郝爽一脸无奈地站了起来,冲着孙贵山伸出了手,“你说你这么大一个厂长,话说出口了,我总不能它掉地下吧?怎么着也得给你接着,对不对?两万元不两万元的,我还真的不在乎,主要是不能让你孙厂长丢这个面子!”
孙贵山被郝爽的骚表现秀了一脸。
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如此无耻之人啊!
郝专家啊郝专家,希望你的真实技术水平至少能够达到你不要脸程度的十分之一,这样我头上这顶天阳特种陶瓷厂厂长的帽子就能够保得住了!
“谢谢郝专家给我这个面子!”孙贵山伸手跟郝爽握在了一起,“这个世界上如果能够多一些像郝专家这样高风亮节的年轻人,又将是多么美好啊!”
“哈哈,孙厂长,我就喜欢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的汉子?”
“what?”
“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摸着良心说话的汉子!”
合作协议既然达成,孙贵山迫不及待地就向郝爽发出了邀请:“郝专家,你今天下午如果没啥其他安排的话,先跟我到厂里去看一看?”
“今天怕来不及了吧?”郝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我答应了吕厂长晚上的宴请,现在已经两点多了,我跟你过去,最多一个多小时又要赶回来。而一个多小时浮光掠影的,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不如我们约到明天上午,到时候我这边没有事情,可以专心致志地呆在你那边,孙厂长,你觉得呢?”
“也是!”孙贵山想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明天一早,我过来请你过去?”
“好,就这么定了!”郝爽说道。
敲定好时间之后,孙贵山两兄弟就告辞而去。
由于昨天跟吕集体过来的时候过于匆忙,郝爽只带了一套衣服,所以也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出去买几套衣服替换——毕竟他在天阳市还要呆比较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天阳市亚细亚商场还没有成立,没有亚细亚商场这个业外黑马搅局,天阳市百货行业还是五大国营商场的天下。
在上一世当惯了“上帝”的郝爽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肯花钱买罪受,去“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国营商场去找虐——与其这样,不如到天阳火车站旁边的服装市场,在个体户摊位上去买几套衣服。虽然说在服装品质上可能差了一点,但是在这个年代,国营商场的服装也不见得会高档到哪里去!
再者说来,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有大半时间恐怕要泡在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实验室和生产线上,穿太高档的衣服,不但容易污损,关键也显得跟工人师傅们格格不入。
到时候哪个工人师傅因为看不惯自己在下料的时候稍微给捣个蛋,说不得就闹出大笑话了。
打定了主意,郝爽就揣好钱包,走下楼去。
在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正好撞见招待所经理。他看见郝爽,就连忙招呼道:“郝专家,您这是要出去?”
“对,出去买几套换洗衣服。”郝爽说道。
“那您六点之前能够回来吧?”招待所经理说道,“吕厂长让我交待您,晚宴安排在招待所一楼的小餐厅,六点钟开始。”
“呵呵,肯定能回来!”郝爽笑着回答道:“现在才两点多,距离六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呢!”
出了招待所,郝爽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天阳火车站。
他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就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给盯上了。
“大哥,需要休息一下吗?只要十块钱,我什么都能给你做!”女子眨眼着涂抹着金粉的双眼,不停地向郝爽放着电。
你妹的!
自己这是被仙人跳团伙儿给盯上了啊!
郝爽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天阳火车站作为华夏规模最大的中转火车站,鱼龙混杂,什么玩意儿都有,而仙人跳团伙,就是其中一种比较流行的坑钱方式。
只要说郝爽为什么会被盯上,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乘坐出租车的,不是老板就是大款,显然是仙人跳团伙最喜欢下手的对象。
看来自己以后到天阳火车站,还是乘坐电车或者公交车比较靠谱啊!
郝爽一边盘算着,一边往前走。
那个女子见郝爽竟然无视她的电眼诱惑,又紧追了几步拦住了郝爽,“大哥,真的,只要十块钱,我什么都能给你做!”
“真的什么都能给我做吗?”郝爽见女子纠缠不休,就停下了脚步。
“对对对,真的什么都能给你做!”女子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大腿,做了一个非常露骨的暗示动作。
“那好!”郝爽伸手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通讯簿,从上面撕下一张纸,刷刷刷地写了一道线性方程式,递给这个女子,“那先你帮我把这道题目做出来!”
看到手里的白纸上那鬼画符一样的题目,女子目瞪狗呆。
她自从踏入仙人跳这个行业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神操作!
老娘都暗示这么明显了,你特喵的就给老娘一道鬼画符的题目出来?
老娘如果能做出这样的题目,早就回村里的生产队里当会计了,还用得这样辛辛苦苦地在天阳火车站当媒子勾引你们这些臭男人?
哼哼,敢玩弄老娘,今天一定要让你好看!
当她反应过来,准备找郝爽算账的时候,郝爽早就混进了广场的滚滚人流之后,她哪里还能找到郝爽的影子?
郝爽融进人群之后,也不敢多停留,急匆匆地往广场南边的服装市场走去。
刚走到服装市场的大门口,他就看到第一个摊位上为了一群人。
人群当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女摊主正指着一个女孩大声斥骂。
咦,这不是上次自己在天北矿院三号寝室楼遇到的那个嫁不出去的大凶妹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又因为什么事情惹到女摊主,被骂的如此难听?
第五十二章 兄妹
看着大凶妹被女摊主骂得跟缩头斑鸠一样,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过还嘴,郝爽心中一股快意油然而生!
哈哈,这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臭妹妹,当初在三号寝室楼你把哥怼的差点都不孕不育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苍天啊,大地啊,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一位天使一般的大姐,站出来帮自己出了这口气啊!
什么?
我一个大男人家心眼太小?
对,哥天生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臭脾气,穿越时带过来的,不服气你咬我啊?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正当郝爽得意洋洋地哼唱着抖音神曲,站在外围看笑话时,却不料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正好飘到大凶妹的耳朵里。
大凶妹正在低头盘算该如何化解眼前这个局面,忽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她不由得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好跟郝爽来一个眼对眼。
咦,这不是上次自己去天北矿院找哥哥时,在三号寝室楼下面遇到的那个蔫坏的家伙吗?
这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既然撞上了这个家伙,就拿他先来顶缸吧!
心里想着,大凶妹就快步向郝爽冲了过来,郝爽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条胳膊就被大凶妹抓到了手里。
“哥,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我都快要急死了!”大凶妹扁着嘴巴,万般委屈地冲郝爽嗔声说道。
我乐个趣!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大凶妹,咱们能要一点脸吗?
作为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好青年,你的节操哪里去了呢?
“哎,我说大凶妹,可你别乱叫,谁是你哥啊?”郝爽用力想把大凶妹推开,却不想大凶妹就像是一只考拉一样,死死地长在他这棵桉树上。
“哥,你还在生我气呢?我答应你,以后听你的话,不跟你顶嘴了好不好?”大凶妹抱住郝爽的胳膊上甩了甩,然后凶巴巴地对女摊主吼道:“我哥来了,你有什么话,对我哥说吧!”
“别说是你哥来了,就是你爷爷、你太爷爷来了,今天也得给钱!”女摊主那受得了这样的撩拨,立刻冲上来一把抓住了郝爽的衣领,张着血盆大口对他吼道:“你快点把你妹妹的衣服钱给了,不要耽误老娘做生意!”
“老板娘,你误会了!”郝爽连忙分辩道:“你别听她胡扯八道,我和她只见过一面,根本就不是她哥!”
女摊主听说郝爽跟大凶妹见过一面,大胖手不由得抓得更紧了,“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不是她哥,干啥一直兄妹兄妹的叫着?”
我乐个趣!
老板娘,真的是冤枉啊!
我叫的是大凶妹,可不是大兄妹啊!
“哥,你一个大老爷们,怕她干啥?”大凶妹唯恐天下不乱,“你先跟她商量着,我去找咱爸过来!”
说着她就松开郝爽的手,往人群里一钻,转眼就没有影子。
“哎哎哎……别跑,你给我站住!”
郝爽想去追大凶妹,但是却被女摊主大力拽了回来。
“想跑?没门!”女摊主的大胖手揪着郝爽的衣领,嘿嘿地冷笑着,“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你妹呀!
真是流年不利!
没有想到前面逃过了那个妖艳女人的仙人跳,转眼又中了大凶妹的诡计,陷入了另外一个局里。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在天北矿院见过大凶妹,郝爽都要怀疑大凶妹跟这个女摊主是一伙儿,专门布置一个仙人跳的局来坑他呢!
大凶妹既然跑得无影无踪了,眼前这个老娘们儿又不肯放过他,郝爽只有自认倒霉,花钱消灾。
郝爽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大凶妹,一边问女摊主道:“什么钱,你先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当然是你妹妹买衣服的钱!”女摊主把手一招,身后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立刻递过来一件腈纶毛衣。
女摊主把这件毛衣塞到郝爽的手里,说道:“这件毛衣你妹妹已经试过尺码了,你现在给我两百块钱,就可以把这件衣服给你妹妹拿回去了!”
两百块钱?
郝爽吓了一跳。
这个年代,一件真正的羊毛衣,也不过五六十块钱。而像女摊主递过来这种腈纶毛衣,顶天了也就是十几二十块。这个女摊主竟然一开口就是两百块,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抢劫啊!
“老板娘,你开玩笑吧?一件普通的腈纶毛衣,你竟然敢要两百块?”郝爽冷笑着说道。
“嫌贵啊?嫌贵你妹妹就不要试穿啊!试穿过后又说价格贵,这不是在调戏老娘吗?”女摊主鄙夷地看着郝爽,“再说这件毛衣虽然是腈纶的,但是却是香港生产的。你不要拿它跟国内的垃圾地摊货来作比较!”
“对,你如果嫌人家的衣服贵,就不要试穿。衣服都试穿过了,却又嫌贵,这不是作弄人家老板娘吗?让人家老板娘把这件衣服卖给谁啊?”这时候又有四五个汉子围上来帮腔。
郝爽看这架势,自己如果不给钱的话,是休想离开了!
所谓好玉不碰烂瓦盆。
自己穿越过来是为了享受人生的,为这区区一点小钱跟这些烂仔们打打杀杀的,不值得!
要知道自己脑海里随便翻出一条信息出来,放在这个年代都至少是几万几十万的价值啊!
不过,终究还是不爽啊!
大凶妹啊大凶妹,以后别让捞汁再碰到你,否则的话捞汁一定要把今天的这笔账跟你好好算一算!
郝爽一边在心里画小圈圈诅咒大凶妹,一边伸手从衣服内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女摊主,“喏,两百块你拿去,现在我可是走了吧?”
看到郝爽手里鼓鼓囊囊地钱包,女摊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她之前当然明白郝爽不是大凶妹的哥哥,但是之所以硬顺着大凶妹的话来把郝爽当成大凶妹的哥哥,是因为大凶妹把钱包翻给他们看了,里面只有二十来块钱。
她斥责大凶妹的目的,就是逼大凶妹找熟人或者亲属借钱。
所以当大凶妹说郝爽是她哥哥,郝爽那边又亲口承认和大凶妹之前见过面,女摊主就打算将错就错,把这笔钱从郝爽身上敲出来。
因为单从郝爽的面相来看,也知道这种成熟的男性要比大凶妹这种小女生有钱的多。
却不想她还是低估了郝爽的经济实力,单从那只钱包的厚度来看,里面怕不装有三四千块?
“谁说你可以走了?”女摊主先是一把将郝爽手里的两百块抢到手里,然后冷笑着说道:“两百块只是衣服的价格,但是你和你妹妹耽误老娘这么长时间,让老娘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怎么着也得给老娘再拿两百块钱误工费补偿一下吧?”
你妹啊!
捞汁这边都已经认了倒霉,拿出两百块钱给你这个老娘们儿,却不想你这个老娘们儿竟然还得寸进尺,算计起捞汁来了?
“呵呵,欺负我是外地人?”郝爽冷笑了起来,“两百块误工费?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们天阳市市长,问问他一个月才能够发多少工资?你一个摆摊的老娘们儿,这前后不过半个来小时的时间,就敢开口要两百块钱,这是打算买老鼠药回家炒菜吃是吧?”
“小鳖孙,你说谁买老鼠药吃啊?”女摊主恼羞成怒,扭头冲着身后的几个汉子骂道:“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眼睁睁看着老娘被这外地的小鳖孙欺负?”
几个汉子看到郝爽手里的钱包早就跃跃欲试,这时候听到女摊主发了话,立刻凶相毕露地围了上来,“你个小鳖孙,今天如果不弄你一下,你还以为俺们天阳人好欺负呢!”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个女人声音响了起来,“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大凶妹带着两个警察威风凌凌地站在马路对面,她用手指着女摊主和那几个围着郝爽的汉子说道:“警察同志,就是这几个家伙对我敲诈勒索,强买强卖!”
第五十三章 人形凶器
大凶妹本以为自己指认出女摊主和她的同伙之后,两个警察会立刻对这几个坏人采取抓捕行动。
却不料这两名警察听完她的话之后站在原地纹丝没动,而女摊主和她的几个同伙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警察到来的恐惧,反而脸上露出奇怪地笑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就在大凶妹百思不得其解,准备开口质问警察为什么不果断采取行动的时候,其中一名警察却叹了一口气,问她道:“你刚才是在什么地方被他们敲诈勒索的?”
“就是对面那里啊!”大凶妹伸手往前指了指。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说,你是在火车站广场遭到敲诈勒索的?”警察说道。
“怎么,这里不是火车站广场吗?”大凶妹感觉有些奇怪,反问道。
“这里是火车站广场!”警察用手指了指脚下,然后又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那里不是!”
大凶妹觉得自己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
明明两个地方紧紧相连,就隔着一条马路而已,为什么这边就是火车站广场,对面就不是呢?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
被自己拉来顶缸的那个蔫坏的家伙还在几个坏人的包围之中,这两名警察每拖延一秒钟采取行动,那个蔫坏的家伙就多一秒钟被伤害的危险。
“警察同志,我认为对面是不是火车站广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不是应该立即采取行动,制止坏人的不法行为,把被敲诈勒索的受害目标给救出来吗?”大凶妹说道。
“这位同学,如果真的不重要的话,我们也不会给你说这么多了!”这个警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按照规定,我们天阳火车站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只限于火车站广场以及候车厅和火车站站台。超出这个范围,就归天阳市地方派出所来管辖。”
“而火车站广场,就以我们脚下这条马路牙子为界限,只要下了这条马路牙子,进入马路的路面,就归地方派出所来管辖,我们火车站派出所是没有管辖权限的!”
“之前假如你跟我讲清楚了,你在这条马路对面发生的案子,我们就不会过来,只会让你去地方派出所去报警!”
大凶妹目瞪狗呆。
她还真不知道,报案中间还有这么多讲究,一条细细的马路牙子之隔,竟然分属于不同的派出所管辖,这下乌龙可就闹大了!
“警察同志,虽然说对面不归你们的管辖,但是你们既然到了这里,难道就不能把这些公然敲诈勒索的坏人先抓起来,然后移交给地方派出所吗?”她大声质问道。
“对不起,我们只能按照规定来执行!”这个警察耐心地解释道:“马路牙子外面案件,只能由地方派出所的同志来处理。”
说到这里,这个警察又顿了一下,“不过呢,按照眼前的这种情况,这件事情你即使到地方派出所去报案,估计他们也不会受理,而是让你去找工商所来处理。因为这算不上什么敲诈勒索,只能说是买卖纠纷。”
“哈哈,大妹子,这下你听清楚了嘛?我们这只能算是买卖纠纷,别说是火车站派出所,就是地方派出所,他们也不会管的!”女摊主和她的几个同伙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做生意就要有点做生意的样子,你们整天搞这些名堂算什么玩意儿啊?就不能跟人家兄妹俩好好谈吗?”这个警察勃然变色,伸出手指指着女摊主和她的几个同伙厉声呵斥道,“记住,等一下给我规矩一点。别以为你们在地方派出所的辖区,我就治不了你!”
“是是是,警察同志,是我们不对,我们等一下一定跟他们兄妹俩规规矩矩地谈。”女摊主和她的同伙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连声向两个车站警察赔不是。
他们在火车站地区活动,不可能一步都不踏入火车站广场。如果真的得罪了这两个车站警察,被挂上了号,那么以后只要他们踏上火车站广场的范围,这两个警察有的办法收拾他们!
不过这两个警察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么多了!
他们告诉大凶妹,要么她现在过去继续和女摊主方面协商,要么去找地方派出所或者工商所去报案或者投诉,他们车站派出所是爱莫能助。
女摊主满脸赔笑,目送两个车站警察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之后,顿时勃然变色,指着大凶妹骂道:“你这个臭娘们,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去找警察保安!老娘如果今天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还真以为老娘是软柿子呢!”
说到这里,她冲着同伙们一挥手,指着郝爽说道:“给我动手打,往死里打!出了什么事儿,都由老娘兜着!”
你妹啊!
郝爽悲愤至极!
你这个老娘们是不是糊涂了啊?
去找警察报案的是大凶妹,关捞汁什么事情啊?
而且刚才警察来的时候,捞汁可是紧闭嘴巴,一句添油加醋的话都没有说。
你这个时候要报复,也应该让你的同伙冲过去把大凶妹抓起来往死里打啊!
为什么要让他们对捞汁下手啊?
听到女摊主说出什么事情都由她担着,那几个汉子顿时就放下心来,为首那个光头汉子嗷的一嗓子就快步冲了过来,海碗大小的拳头已经高高抡起,照着郝爽的面门“呼”地一声就砸了下来。
你妹的!来真格的啊?
郝爽骂了一句。
眼看着躲无可躲,郝爽只能发挥自己在冶金局子弟中学练就的丰富斗殴经验,就把手伸进裤兜里,将寝室的钥匙家在中指和食指之间,准备去迎击光头汉子的拳头。
可是就在这时,就听到一阵风刮过。
只见大凶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毛衣裙裙摆卷了起来,就如同一列高速火车冲到光头汉子跟前,然后一个漂亮的高鞭腿,脚下的坡跟皮鞋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光头汉子的脖子上。
只听“咣当”一声,身高一米八多,体重足足有两百斤靠上的光头汉子竟然被大凶妹这一脚踹地凌空翻滚起来,脑袋重重地砸落在耐火砖地面上,当上就昏死过去!
第五十四章 姐夫
本来喧闹的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傻了眼,不敢相信一米八多的彪形大汉会被一个十七八岁,身高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给一脚踹得晕死过去。
郝爽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没有想到大凶妹竟然凶残如斯!
回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天北矿院竟然敢捉弄大凶妹,郝爽就感觉到一股凉气自尾椎骨上升起。
如果当时大凶妹心情不好,随便送自己一脚,那么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还躺在医院icu病房里抢救?
一时间郝爽觉得大凶妹在三号寝室楼喊自己老伯的行为也不那么可憎,甚至还有点小可爱哦!
敢跟着女摊主在火车站这里搞仙人跳,那几个混混也都是滚刀肉出身,纵使一时被大凶妹嚇住,但是很快就又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一股阴狠之气的混混捡起一块板砖就冲了过来,也不开口说话,抡着板砖照着大凶妹的脑袋狠狠砸了下来。
却不想大凶妹轻盈地一闪,这个混混就砸了个空。
这个混混楞了一下,刚想做下一个动作,大凶妹却根本不再给他机会,单手一缠,五根手指就紧紧扣住了他胳膊,然后身子敏捷地往前闪进了一步,一个凶狠的顶膝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下腹部。
只听“嗷”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个混混双手捂住下腹部,像一只大虾米似的躺在地上翻滚惨叫。
看到这一幕惨叫,其余三个混混彻底老实了下来,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涣散着,根本不敢往大凶妹那边望。
女摊主也楞在了那里。
她完全没有想到大凶妹竟然如此能打,自己养的这四五个混混,在大凶妹面前一个照面都走不了。
唉!
早知道这样,换一个人碰瓷多好,要招惹这样的煞星干什么?
大凶妹看见现场再无一人敢动,这才把毛衣裙的裙摆放下,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回头问郝爽道:“你没事吧?”
臭妹妹,哥吓得都掏出钥匙准备跟这几个混混血拼,你说有事没有事?
还有,哥无缘无故被你拉过来顶缸,难道还没有你的毛衣裙上面的灰尘重要?
先关怀一下顶缸象受惊吓的小心灵然后再去关注自己的仪表,难道不是一个甩缸者的最基本的素质吗?
郝爽一边把钥匙装回裤兜,一边怨气冲天地反问道:“我有没有事情,难道你看不出来?”
“嗯!”大凶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话中气这么足,那肯定是没事咯!”
妈蛋!
狗屁的中气!
明明是怨气好不好?
郝爽张着嘴巴刚想说话,大凶妹却已经伸手把他手里那件腈纶毛衣拿了过来,转身扔给女摊主,然后又劈手把女摊主手里捏的两百块夺回来递给了郝爽。
女摊主见钱被夺走,感觉就像是心头被剜走了一块肉一样,想动手去抢回来,却又惧怕大凶妹的凶残,无奈之下,只能拍着大腿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老少爷们儿都给评评理啊!穿过我的衣服不给钱,还打人啊!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你给我闭嘴!”大凶妹把钱拿回来了却还不善罢甘休,蹲在女摊主面前厉声问道:“那个老太太在哪里?给我叫出来!”
“哪个老太太?”女摊主的嚎啕声戛然而止。
“哪个老太太?”大凶妹冷笑了起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给我装糊涂有用么?当然是骗我来试衣服的那个老太太!”
她今天的火车站来买明天到天北的火车票,去不想在售票处遇到了一个老太太,说是想给孙女买一件毛衣回去,但是又担心买回去大小不合适。正好看到大凶妹的身材跟她孙女差不多,就想让大凶妹帮忙去试一下衣服大小。
大凶妹看着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也没有多想,就跟着老太太过来试衣服。
却不想她刚刚把那件毛衣穿到身上,那个老太太就不见了,而卖毛衣的女摊主却拦住她不让走,说新毛衣穿过了就好卖了,硬是要她拿两百块钱,把毛衣给买走。
大凶妹在天阳外贸学校读小中专,一个月只有二十来块钱的补贴,即使再省吃俭用,每个月最多能够留下几块钱,又哪里拿得出这两百块呢?
当然以大凶妹的身手,别说是这个女摊主,就是她身后的几个混混一起上,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问题是大凶妹今年六月份就要毕业,如果动手打人,闹到学校去,肯定是要背处分的,一旦背了处分,就会严重影响的毕业分配,甚至可能出现没有单位接收的情况。
所以即使是女摊主用各种污言秽语骂她,大凶妹也只能强忍着挨时间,等着广场的警察巡逻路过的时候向警察求助,让警察来处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郝爽正好出现了。于是大凶妹就改变了主意,让郝爽先过来顶缸,她趁机跑出去找警察报警。
但是因为她不知道虽然女摊主的摊位距离火车站广场近在咫尺,但是却不归火车站派出所管辖,结果闹出了乌龙。
她这个时候想再去找地方派出所报警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女摊主已经恼羞成怒,让她的同伙对郝爽动手。
大凶妹把郝爽来过来顶缸,心中就很过意不去了,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眼看着郝爽挨揍?
这时候她也来不及考虑如果动手伤了人,学校那边会不会处分自己,冲上去先把混混撂倒,保护郝爽不挨打再说。
但是撂倒了两个混混,保护下了郝爽之后,大凶妹也就清醒了过来。
以她的身手,这两个混混肯定受了伤,想要不背处分是肯定不可能的。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找到足够证据证明自己是中了女摊主的圈套,为了保护郝爽不受伤才动了手。这样学校在考虑处分的时候,肯定会酌情照顾,不会彻底把自己的毕业分配给搞黄。
所以大凶妹这个时候才会向女摊主逼问那个老太太在哪里,因为只有找到哪个老太太,才能够证明她是中了仙人跳的受害者。
面对着大凶妹的逼问,女摊主本来不愿意说。可是她的目光往南边一瞄,顿时喜形于色,拿手一指,说道:“你不是要找那个老太太么?喏,她在那里!?”
大凶妹顺着女摊主的手指望过去,只见骗她的那个老太太正领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向这边走来!
女摊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冲到为首一个满面横肉的中年警察跟前,委屈地叫道:“姐夫,你可得为我做主!那两个鳖孙穿我的衣服不给钱不说,还动手打人。大狗和三蛋都被他们打晕过过去!”
“是吗?谁这么嚣张,带我去看看!”
女摊主就把中年警察领到大凶妹和郝爽面前,得意洋洋地用手指着他们,说道:“姐夫,就是这两个狗东西!”
第五十五章 诈骗罪
“就是他们两个?”中年警察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地走到郝爽和大凶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郝爽身上,厉声地呵斥道:“你是什么单位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性质的?”
你妹的!
利用仙人跳进行强买强卖敲诈勒索的是女摊主和那几个混混,动手打人的是大凶妹,捞汁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受害者,你要问也得去问他们双方,凭什么针对我这个受害者?
难道因为捞汁的发际线高,就看着好欺负一点?
这世界上还有天理吗?
郝爽看着中年警察,平静地反诘道:“什么单位的?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单位的?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性质的?”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你难道不明白你代表的是国家和政府的形象?执法公平公正,是最基本的纪律要求吧?”
“玛德,你还来劲儿是不是?”中年警察当场就捋起了袖子,用手指着郝爽的鼻子说道:“你说我哪点执法不公正,不公平了?你们穿了人家的衣服不买,这只是买卖纠纷,找工商所进行调解就可以了。可是你们动手打了人,这可就是治安刑事案件,我们警察接到群众报案上来对你进行讯问,又有什么不公平不公正的地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了人?你再问一问现场的群众,甚至问问你的那个小姨子,敢不敢说我动手打了人?”郝爽不客气地把中年警察的手指头拨拉开,大声说道。
什么?
打人的不是他?
那大狗和三蛋是被谁打了呢?
中年警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混混,然后扭头看向女摊主。
“姐夫,他虽然没有动手,但是动手的这个鳖孙妮儿是他妹!”女摊主连忙说道。
“我不是他妹妹!”大凶妹站了出来,指着郝爽对中年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之前之所以说他是我哥,是想让他帮抵挡一下你小姨子和她几个同伙的纠缠,好脱身去报警!”
见中年警察竟然是女摊主的姐夫,大凶妹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她自己的前途可以无所谓,但是不能够去连累这个蔫坏的家伙。毕竟他跟自己无亲无故,只是被自己拉来顶缸的。
所以她赶快站出来向中年警察解释清楚。
“不是你哥?你这鳖孙妮儿骗谁呢?不是你哥他会心甘情愿为你出两百块钱?”女摊主又怎么肯这么容易就让大凶妹跟郝爽撇清关系。
要知道郝爽身上可是装着三四千块,假如把他放跑了,就凭大凶妹一个穷学生,自己就是把她榨成渣,又能从挤出来多少油水?
“什么叫我心甘情愿出两百块钱?你们是敲诈,是敲诈好嘛!”郝爽看大凶妹如此仗义,自然也不能看眼看着她被女摊主和中年警察联手欺负,他对中年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现在要向你报案!刚才这个女摊主和他的几个同伙平白无故地向我敲诈了两百元钱还不满足,还想敲诈更多。我不同意,地上那个大个子就冲过来向我动手。这个女孩子是怕我被这个大个子打伤,才见义勇为,出手搭救了我。我现在要求你们警察为我主持公道,立刻对女摊主还有她的几个同伙采取措施以防他们畏罪潜逃!”
“咦嗬,你俩还真不简单,打伤了人不但不认罪,竟然还敢反咬一口!你们真当我这个警察是摆设,只要抵赖,只要反咬,我就治不了你们吗?少特么的做这个大头梦!”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中年警察还是要顾忌一些影响,没有办法当众给郝爽和大凶妹两个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就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挥手冲着冲着身后的几个警察下令道:“把他俩给铐起来,带回所里协助调查!”
于是就上来两个警察,拿出手铐,让郝爽和大凶妹伸出手,准备把他们铐回去。
“警察同志,”郝爽质问中年警察:“你给我上铐子,我没有意见。但你小姨子作为当事一方,她和他的几个同伙是不是也得跟我们一样铐上铐子呢?”
“妈了个巴子!”中年警察脾气上来了,“老子当了十几年警察,怎么办案还用你教吗?老子就喜欢铐你们,不铐他们,你能怎么着?”
“呵呵,怎么着?自然是要向你的上级部门投诉!”郝爽笑了起来,冲着周围围观的群众抱了抱拳,“老少爷们儿,这个警察说的话,你们都听见耳朵里了。将来上级部门来调查的时候,恳请老少爷们儿摸着良心说一句公道话,把这个警察刚才说的话原样反应给上级部门就好!”
说完这句话,郝爽平静地伸出了手,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警察说道,“好了,你们现在可以把我铐走了!”
青年警察就有些畏惧地看着中年警察。
“看什么看?还不把他铐起来带走?有什么事情,老子担着!”中年警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于是郝爽和大凶妹就被铐上了手铐,被几个警察推着,往派出所走去。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大凶妹红着眼睛,低头对郝爽说道。
“呵呵,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即使他们不请我过来,我也要跟着过来报案,督促他们查办女摊主敲诈勒索的罪责。”郝爽神态轻松了耸了耸肩膀,然后又看着大凶妹正色问道:“我看起来真的很老吗?为什么你上次向我问路时,要喊我大叔呢?”
大凶妹没有想到郝爽在这个关头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不由得噗呲一笑,心中的紧张也消除了大半。
“其实比大叔还稍微显老一点了,”她笑着说道,“我喊你大叔,没喊你老伯,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妈蛋!
郝爽满脸黑线!
早知道你这个小丫头嘴巴这么毒,捞汁就不该逞英雄站出来,让中年警察把你一个人铐走多好啊!
很快,两个人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鲁所长,现在怎么办?”青年警察向中年警察,也就是地方派出所的副所长鲁岳浜请示道。
鲁岳浜作为副所长,即使想要偏帮小姨子,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不能搞得吃相太难看。
他用手指着郝爽对青年警察恶狠狠地说道:“你先查一查这个家伙的底细,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青年警察心领神会,鲁所长意思是让他不要局限于今天这一件事情,要摸一摸这个家伙还有没有牵连其他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单位的?家庭住址在哪里?身上带有什么证件?”青年警察把郝爽带到审讯室,开始对郝爽进行审问。
郝爽是正经的大学生,根红苗正,家底清白,又怎么会惧怕青年警察这一套?
他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青年警察,又把自己的学生证、身份证还有向阳坡粘土矿开的介绍信交给了青年警察,再把今天在火车站发生的情况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警察同志,因为不确定这次协助调查要的什么时候结束,我要求你帮我打一个电话给天阳特种陶瓷厂的孙贵山厂长,告诉他我要在你们派出所调查,没有办法去参加明天早上的技术现场讨论会!”郝爽最后说道。
青年警察不敢怠慢,立刻拿着郝爽的这些证件出来找到鲁岳浜,把情况向他做了汇报。
鲁岳浜翻看了一下郝爽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又看到介绍信是开给省地矿局做样品检测的,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小张啊!”他伸手拍着青年警察的肩膀,“你还相信他的鬼扯,以为他是什么天阳陶瓷厂和天阳特种陶瓷厂的特聘专家啊?”
“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连校门都没有迈出过,又会懂得什么?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警察没有毕业的时候,敢说自己是刑侦专家,到哪个警察局哪个派出所当特聘顾问,帮他们办案吗?”
“不敢,怎么敢呢!”
小张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别说是他警校没有毕业,就是警校毕业了快两年了,也不敢说自己是特聘顾问到别的派出所去帮助办案啊!
“那我就不去打这个电话了?”他请示道。
“打!为什么不打?只有打过这个电话,确认过情况,我们才可以多给这个大学生定一条诈骗的罪名!”鲁岳浜狰狞地一笑,抽出一根香烟撂给小张:“仗着自己是大学生,就敢冒充技术专家诈骗,还真以为我们警察机关是吃素的呢?”
第五十六章 当场翻盘
很快,小张就一脸紧张地走了回来,凑近鲁岳浜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跟特种陶瓷厂联系过了,孙贵山厂长要我们派出所立即停止对郝专家的审问,等他赶过来……”
郝专家?
郝专家是谁?
鲁岳浜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了过来,孙贵山嘴里的郝专家恐怕正是这次自己抓回来天北矿院的大学生郝爽。
“……孙厂长还要求我们务必保证好郝专家的人身安全,如果发生什么问题,他一定追究到底!”小张继续说道。
听清楚了小张的转述,鲁岳浜顿时觉得牙花子一阵发疼。
奶奶的!
看来这次事情有点棘手啊!
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大学生不是在吹牛,真的是天阳特种陶瓷厂的特聘专家。
而天阳特种陶瓷厂,可是正处级单位,换而言之,就行政级别上,孙贵山可是跟区长是平级,地位远非鲁岳浜这个副股级的派出所所长所能比拟的。
不过再觉得棘手,鲁岳浜也不肯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
“呵呵,孙贵山好大的口气!还真以为他一个正处级企业领导,就可以干涉我们警察机关办案吗?”鲁岳浜冷笑着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内勤快步从斜对面的所长办公室跑过来,对鲁岳浜说道:“方局长要你立即停止一切行动,呆在所里等他过来!”
“方局长?哪个方局长?”鲁岳浜大脑一时宕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分局方元安方局长。”内勤回答道。
方元安方局长?
鲁岳浜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方元安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让他立即停止一切行动,还能够因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郝爽这个案子啊!
虽然说方元安的行政级别比孙贵山还低半级,但是那却是实打实的翠湖公安分局一把手,是随时可以撸掉鲁岳浜帽子的人!
鲁岳浜顿时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紧,三月份的天阳虽然寒意正浓,但是一层细细的毛毛汗却从后背上渗了出来。
孙贵山啊孙贵山,我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怎么着啊?
你打电话通知我,我这边不是已经打算停了继续对郝爽的审问吗?
可是是你这个鳖孙为什么又要把这件事情捅方局长哪里去呢?
同时鲁岳浜也意识到了,郝爽绝非是普通的特聘技术专家那么简单。否则以方元安的地位,即使受了孙贵山的请托,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也就行了,又怎么可能会专程为这种事情特意跑到他们派出所一趟呢?
还真以为方元安这个翠湖分局的局长是天阳特种陶瓷厂的保卫科科长啊?
鲁岳浜就是再浑球,也明白了郝爽不是他所能够惹得起的,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究竟尽量补救一下,把事态缓解缓解。纵然是不能够消除郝爽心里对自己的恚冤,但是至少不能够让方元安目睹到自己给郝爽上了手铐。
他快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到审讯室先去把郝爽的手铐给解开。
女摊主这时候正在派出所院子里站着,得意洋洋地跟几个混混同伙炫耀自己的后台,“老娘都说了你们跟老娘干不会吃亏吧?打赢了跟着坐地分钱,就是像今天这样打输了,自然也有我姐夫出面给咱们撑腰!”
她抬眼看到鲁岳浜从副所长办公室走出来,连忙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姐夫,怎么样?那个小鳖孙答应赔钱了吗?”
“赔你马勒戈壁!”鲁岳浜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女摊主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平时跟你交代多少遍了,让你收敛一点收敛一点,火车站这一片鱼龙混杂,有太多角色是你招惹不起的;也有太多的事情,是你姐夫我也撑不住的。你特么的真以为你姐夫我在这里当一个破副所长,你就可以在火车站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女摊主被这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直响,立刻赤红的五道手指印从她白胖脸颊上浮现出来。她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鲁岳浜,然后一嗓子就嚎啕了出来。
“妈,他打我,姐夫他打我!”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诱骗大凶妹去试穿衣服的老太太,想让她帮自己主持公道。
老太太本来打算上去训斥自己女婿几句,可是她看到鲁岳浜脸上那股子恨不能从她们身上咬掉一块肉下来的阴狠劲儿,心里不由得也冒出一股寒意,两只脚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哪里敢上前数落鲁岳浜半点不是?
“还嚎?嚎你麻痹的嚎!”鲁岳浜反手又一个巴掌抽到女摊主的脸上去,“老子这一辈子就不该干的事情,就是娶你姐姐!”
女摊主的哭嚎声被这一巴掌打得戛然而止。
她终于明白,这次可能真的是大事不妙了。要不一向宠她的姐夫,又怎么会翻脸翻成这样?
鲁岳浜懒得在这些蠢货身上再浪费功夫,他快步走进审讯室,来到郝爽跟前,脸上堆出笑容,对郝爽说道:“郝,郝专家,今天的情况有些误会……”
他一边舌头生硬地跟郝爽打着招呼,一边近乎谦卑地弯下腰来,拿着钥匙要想把郝爽手上的手铐给解开。
郝爽听到外边的吵闹声,又看这个情况,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让青年警察打给孙贵山的那个电话起了作用啊?
孙贵山为什么会帮他,道理很简单,纵使孙贵山不去计算瓷支撑轴装置成功之后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巨大的好处,也得考虑一下他特种陶瓷厂厂长的位子。
至于说孙贵山能不能搞掂鲁岳浜,郝爽更是不用担心。
如果是换成三十年后,也许一个国企厂长的能量可能真没有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大。但是在八十年代,这种情况却很少,尤其是天阳特种陶瓷厂这种正处级企业的能量,远非鲁岳浜一个小派出所副所长所能够比拟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牵扯到高官密切关注,省轻工厅厅长亲自主抓的省轻工厅一九八七年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的瓷支撑轴装置替代项目。
即使孙贵山的能量不够,他只要把这件事情捅上去,让省轻工厅通过渠道向下施压,又岂能是鲁岳浜这种小角色能够扛得住的?
所以郝爽理都没有理鲁岳浜一句,转了一个身,把自己双手藏了起来。
你妹的,给捞汁铐上手铐容易,想要解开手铐,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鲁岳浜看着一脑袋痴肥,但是能够在派出所当上副所长,又岂能是普通人物?他心里当然明白,如果在方元安赶来之前,自己把郝爽的手铐解开,可能还会有一个比较体面的收场;倘若真的是让方元安看到郝爽被铐在派出所的模样,那他这个副所长的位子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郝专家,郝专家,你就让我把手铐给解开吧。”鲁岳浜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件事情完全是误会,完全是误会……”
“误会什么啊?”郝爽冷冷一笑,“你当时不是说,就喜欢铐我们嘛?我现在就满足你的冤枉,让你铐个够啊!”
鲁岳浜的大胖脸面色惨白,僵在那里,他这时候即使再蠢,也知道自己这一脚是结结实实踢在铁板上了。
眼前这小子不仅仅是后台硬,而且软硬不吃,根本不打算给自己台阶下啊!
鲁岳浜看了看审讯室的部下,向让他们上去强行把郝爽手腕上的手铐给打开,却又怕这样的举动会进一步激怒郝爽。
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一张椅子绝望地坐在审讯室,等待着局长过来。
此时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也许到时候自己只要咬紧牙关是买卖纠纷,而郝爽他们这一方动手伤了人,也许能够侥幸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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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元安带着分局政治部主任和纪高官站在派出所门口,跟特种陶瓷厂厂长孙贵山汇合了之后,几个人一起走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本来单靠孙贵山自己,是没有办法让方元安搞这么阵仗的。但是奈何孙贵山命好,有一个在天阳市政府督查室担任副主任的妹夫。
天阳市政府督查室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很多普通人都不知道天阳市政府还有这么一个部门。但是实际上市政府督查室却是天阳市政府办实权最大的部门。
市政府有什么决议分派任务,都是通过市政府督查室监督落实情况向各个副市长汇报;而要是下面出什么问题需要追究责任,市政府也是派督查室出动负责具体调查。
所以方元安可以不买孙贵山的账,但是却不能不买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薛文斌的账。
派出所的警察们看到方元安进来,连忙迎上前去。
方元安摆了摆手,说道:“郝专家在哪里?”
警察小张连忙指了指审讯室,“方局,在那里?”
于是方元安一摆手,几个人就直奔审讯室。
进去之后,方元安只看到鲁岳浜坐在椅子上,另外还有一个青年就戴着手铐蹲在角落,哪里还不明白那个戴着手铐的青年就是省轻工厅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的特聘专家郝爽啊?
“方局!”鲁岳浜看到方元安进来,也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方元安没有想到自己提前打电话过来了,最后还是这个局面,一时间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就将手里的公文包砸到了鲁岳浜的脸上,嘴里咆哮道:“鲁岳浜,谁给你的权力去铐轻工厅的专家?”
鲁岳浜脸被砸得生疼,却连躲都不敢躲。
那几个跟着他到火车站出警的警察也都一个个低下头,根本不敢往方元安的方向瞟一眼。
局政治部主任弯腰从地上捡起方元安的公文包,递给方元安,方元安却接都不接,瞪着鲁岳浜说道:“手铐钥匙呢?”
鲁岳浜连忙双手把手铐钥匙捧到方元安面前。
方元安伸手从鲁岳浜手里夺过钥匙,快步来到郝爽跟前,俯下身一边为郝爽解手铐,一边诚恳地说道:“郝爽同志,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郝爽知道方元安是领导,但是却不知道具体身份,于是就把目光投向方元安身旁的孙贵山,“孙厂长,这位是?”
“这位是翠湖区警察分局的局长方元安同志!”孙贵山连忙介绍道,“是专程过来为你主持公道的!”
“谢谢孙厂长,谢谢方局长!”郝爽先向孙贵山和方元安表示了感谢,然后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把今天的情况简要地向方元安和孙贵山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且不说我跟那个被敲诈的小姑娘根本就不认识,是被无辜卷进来的,不该受这样的对待。就单说我向这位副所长报了案,我和副所长的小姨子就成了涉案双方,没有道理我被戴上手铐,而他小姨子和她的同伙却安然无事啊!”
“郝爽同志,你放心,整件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方元安拍了拍郝爽的肩膀,然后把目光投向鲁岳浜,“鲁岳浜,你还有什么话说?”
鲁岳浜看着方元安带了分局政治部主任和纪高官过来,又说整件事情调查清楚了,整个心肝都是颤的。
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案子,如果方元安真想调查的话,随便派两个警察的火车站现场随便做一下走访,不难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方局,这中间真的是误会。我到出警现场,看到有两个天阳人被打伤躺在地上,就一时激愤,没有做详细调查,就把郝专家和他的女伴带回来了。这中间我犯了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错误,要深刻地向您和郝专家做检讨!”鲁岳浜满脸沉痛地做着自我批评,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方元安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事到临头还妄图狡辩!”方元安把双手往后一背,对纪高官说道:“王书记,你把现场调查的材料交给鲁岳浜看看!”
“是!”纪高官立刻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递到鲁岳浜手里。
鲁岳浜接过材料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不停地滚落下来。
原来材料上不仅仅有今天整件事情的经过,后面还有十多封检举信件,都是检举他跟火车站服装市场的敲诈团伙沆瀣一气,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鲁岳浜啊鲁岳浜,如果没有看到这些材料,我真的不敢相信,在咱们翠湖分局,还有这么一个干警啊!”方元安猛地一回头,望着身侧的分局政治部主任和纪高官,“张主任、王书记,你们讲,对这种害群之马应该如何处理?”
张主任态度坚定地说道:“方局,对于这种犯罪团伙的保护伞,我的态度十分明确,先就地免职,然后再追查责任!”
“方局,”王书记也紧跟着表了态,“鲁岳浜滥用职权,胡乱出警,凭借我多年纪委办案的经验来推断,这背后很可能涉及有重要的经济利益往来,我建议立刻对他采取措施,进行隔离审查!”
第五十七章 错觉还是神话
“那就这么定了!”方元安一锤定音。
王书记这边早有准备,见方元安拍了板,立刻把等候在外面的部下叫过来,让他们把鲁岳浜当场带走。
在整个过程当中,鲁岳浜面色灰败地呆立在那里,直到被纪检人员带出审讯室的门口时,这才反应了过来,他抡起巴掌一边抽打自己的嘴巴,一边带着哭音道:“造孽!真是造孽啊!鲁岳浜啊鲁岳浜,你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落个这么样的下场?”
女摊主从方元安带人过来之后,就觉得大事不好,吓得捂着脸和她亲妈以及几个同伙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却没有想到,仅仅是十多分钟的样子,就看到姐夫鲁岳浜被人带了出来。
“姐夫,姐夫!”看到鲁岳浜精神陷入了崩溃,死命地一个大嘴巴子一个大嘴巴子抽自己的脸,女摊主一颗心当时就揪起来了,她也顾不上害怕,快步扑了过来,摇晃着鲁岳浜的胳膊,凄惨地喊着,“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鲁岳浜眼神空洞地看着女摊主,不做任何回应。
女摊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拦住了纪检人员,哭喊着说道:“你们要抓就抓我吧,不要抓我姐夫,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可是纪检人员又怎么可能理睬她?
“请你让开,不要影响我们办案!”他们冷冷地用手把女摊主推到一边,押着鲁岳浜走出了大门。
“谁是秦晓鹤?”审讯室内,方元安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这些个派出所警员。
在来之前,方元安已经在电话里很在追捕罪犯时摔断了大腿在医院里养伤的派出所所长张文光通过气,张文光的建议就是鲁岳浜被免职之后,派出所这边可以暂时安排老干警秦晓鹤来主持一下局面。
“方局,我就是秦晓鹤!”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警察站了出来。
方元安就冲着他点了点头,说道:“秦晓鹤,在张所长没有出院或者指派新的领导之前,派出所的工作暂时由你来主持,你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
“报告方局,我有心完成这个任务!”秦晓鹤激动地回答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眼看着快要退休了,竟然还获得了临时主持派出所工作的机会。
“好!”方元安又点了点头,“今天的情况王书记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完全是鲁岳浜出于私心,和火车站服装市场的敲诈团伙互相勾结制造出来的。后续的事情我就交给你来处理,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打盘踞在服装市场的这个敲诈团伙,还郝专家和那个女学生一个公道!”
有了方元安的指示,秦晓鹤自然是雷厉风行,立刻指挥人到院子里把女摊主一伙儿全部都铐了起来,同时把关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的大凶妹也放了出来。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方元安既然人都到了现场,也不差这最后一点人情。
“赵燕菲同学,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方元安走到大凶妹跟前,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我我是翠湖警察分局局长方元安,代表翠湖警察分局向你道歉。今天这件事情的直接责任人派出所副所长鲁岳浜已经被停职审查,同时今天跟着他到现场去的警察,也都会被要求做出深刻检讨……”
赵燕菲(大凶妹)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严肃处理,甚至是承担刑事责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忽然之间,一切都逆转了过来,不仅她被放了出来,而且翠湖分局的局长方元安还亲自向她道歉,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女摊主的姐夫鲁岳浜竟然被停职审查,跟着他到现场的那些警察也要做深刻检讨……
这一切真的是太突然了,纵使赵燕菲心理承受能力极为强悍,一时也有点不敢相信,傻呆呆地楞在了当场。
就在方元安叫出大凶妹名字的同时,郝爽也不由得一愣。
赵燕菲?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
不会是上一世港城外贸集团那个女强人吧?
如果说上一世郝爽从学校毕业之后,用了八年多时间把方夏陶瓷科技集团做到年销售上百亿的事迹算是传奇的话,那么粤东省工商界元老、港城外贸集团的总经理赵燕菲的事迹简直算做神话。
因为存在代差的关系,郝爽对赵燕菲的事迹了解的不是很详细,只是直到赵燕菲原来是内地某个国营外贸公司的干部,九十年代中期辞职只身来到粤东,加盟了濒临破产的港城外贸公司。
然后赵燕菲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在短短的五年时间内不仅把港城外贸公司从濒临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而且还硬生生地把它做进了粤东省十大民营外贸企业的行列。
赵燕菲本人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了粤城外贸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并且升任成了总经理。
郝爽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创建的方夏陶瓷科技公司的第一单外贸业务订单,就是从港城外贸集团拿到手的。若不是那一笔如同及时雨一样的外贸订单,说不定当时还很孱弱的方夏陶瓷科技公司就会沦落成前浪,被后浪结结实实地拍死在沙滩上了!
不过呢,这个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以大凶妹那么凶残的身手,干武校教练还差不多,又怎么可能成为后世进出口总额数百亿的外贸集团的掌门人呢?这很可能只是一场同名同姓的美丽误会!
郝爽摇了摇脑袋,把那个荒谬的想法从脑瓜子里除去掉,然后笑着冲着大凶妹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谢方局长替你主持公道?”
大凶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着方元安说道“谢谢方局长,谢谢方局长!”
“呵呵,谢我干什么?服务人民,秉公执法,本来就是我的应有职责嘛!”
方元安笑了起来,冲大凶妹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着孙贵山:“孙厂长,你看这个处理结果,你还满意不?“
“满意,太满意了!”孙贵山连连点头,心中暗自盘算,回去交要交代厂办去给翠湖警察分局送一面“人民卫士、警察楷模”的。
“那就先这样,我局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孙厂长了。”方元安伸出手来跟孙贵山一握,“代我向薛主任问好。”
“一定一定!”
第五十八章 指路
接下来,在秦晓鹤的安排下,郝爽和大凶妹分别做了笔录——作为这次敲诈案的受害人,他俩的笔录将会是把女摊主一伙儿送进监狱直接证据。
郝爽做完笔录走了出来,发现大凶妹那边也已经做完了笔录,站在院子里等他。
“郝大……哥,很抱歉把你牵连到这件事情里,也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大凶妹脸蛋红红地,递了一张纸条给郝爽,“这是我在天北市实习的单位地址,希望有空的时候过去找我,我请你吃饭!”
郝爽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天北市五矿医药公司化工部,赵燕菲。最后面还留一个办公室的电话。
哦,五矿医药公司?
不是外贸公司啊?
看来确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叫赵燕菲的女强人是在内地一个外贸公司工作呢!
不是外贸女强人,对自己用处就不大了。这样的彪悍的女孩子,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好的,我知道了!”他随手把纸条一折,塞进了裤兜。
“郝大哥,我去买明天到天北的火车票了,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赵燕菲塞过纸条,就急匆匆地挥手向郝爽告别。
“买天北的火车票啊?不怕不怕!我派人领你过去,一定能够买到!”秦晓鹤在一旁听了,立刻把所里一个女警叫了出来,让她带赵燕菲去买火车票。
这个年代,对别人来说买火车票可能困难,但是对于辖区就紧挨着火车站广场的派出所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啊?
派出所还有这个功能啊?
郝爽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年代,乘坐飞机需要单位开介绍信和证明,而且买票程序也非常繁琐,关键航班也非常稀少。所以无论是出差还是旅行,首选还是乘坐火车。
所以说今天还真的是因祸得福,通过这件事情跟派出所搭上了关系,最起码以后要买火车票的时候,就不用发愁了。
“秦叔,”郝爽向秦晓鹤发出了邀请,“今天晚上天阳陶瓷厂的吕厂长请吃饭,要不你也跟我和孙厂长一起过去?”
“谢谢!”秦晓鹤笑了起来,冲郝爽摆了摆手,“郝专家,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不能过去,按照我们的规定,在办案期间是严禁接受当事人的吃请的。”
郝爽自然知道秦晓鹤不可能答应去,他只不过通过邀请向秦晓鹤透露一个信息,就是说出了天阳特种陶瓷厂之外,他还是天阳陶瓷厂的上宾。这样以后跟秦晓鹤打起交道来,自然就更容易一些。
秦晓鹤一直把郝爽和孙贵山送到派出所大门口才和他们握手告别。
大门口旁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上海牌小轿车,正是孙贵山的厂长专车。
“郝专家,我这辆上海牌有些年头了,肯定没有吕厂长的蓝鸟王舒适,希望你多担待吧!”孙贵山亲自为郝爽拉开车门,一边把他往里请,一边笑着说道。
“我一个学生,天天挤公交车,能有小车坐就不错了,哪里还讲究什么上海蓝鸟啊?郝爽笑着坐了进去说道:“不过,孙厂长,换一辆座驾,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哪有那么容易啊?”孙贵山跟着坐了进去,拍了拍屁股下的座椅,说道:“这不,我全指望瓷支撑轴装置替代项目能够成功,然后厚着脸皮向上级申请,换一辆新座驾呢!”
嚯,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
孙厂长啊孙厂长,没有想到你看着浓眉大眼的,肚子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啊!
不过郝爽也能够理解,孙贵山这次为了救他出来,背后肯定动用了很庞大的关系,才会让翠湖警察分局一把手方元安带着政治部主任和纪检书记亲临现场,甚至还当场拍板把鲁岳浜给停职审查。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自己没有办法帮助天阳特种陶瓷厂把瓷支撑轴装置代替项目搞出来的话,孙贵山本人也将因为今天的举动成为一个大笑话。
看来自己必须给孙贵山拿出一点干货出来,增强一下他的信心啊!
瓷支撑轴装置在这个年代虽然属于一个高精尖的项目,但是到了二〇〇〇年之后,却已经在各种高精尖仪器的研究下褪去了神秘的外衣,成为一个非常普通的特种陶瓷产品,甚至普通的乡镇陶瓷企业只要肯投资专项设备就可是轻而易举烧制出来的水平。
郝爽作为西江陶瓷大学的学霸,对瓷支撑轴装置这种耐高温耐酸碱的特种陶瓷支撑装置的烧制配方和烧制过程自然不会陌生。
虽然说可能是由于年代久远,他对于配方的各种原料配比的精确比例可能记得不大清楚,但是大致比例心中还是有数的。他只要按照原料配比的原则去逐步去验证,最终找到合适的配方,烧制出合格的瓷支撑轴装置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孙厂长,你们厂在这前后进行了一年多的项目攻关的时间内,”郝爽笑着说道,“一共试验了多少种生产原料?”
孙贵山见郝爽终于开口跟他谈具体的瓷支撑轴装置的技术问题了,不由得精神一震。
“郝专家,我们厂前后试验了以氧化铝、二氧化硅、二氧化锆、碳化硅等四种材料为主要生产原料来制备瓷支撑轴装置。”孙贵山回答道,“眼下我们厂的项目攻关小组倾向于以氧化铝为主要原料来生产瓷支撑轴装置。”
“确实应该选用氧化铝!”郝爽点头说道,“氧化铝具有化学稳定性好、耐高温、耐腐蚀、机械强度高等优点,以及来源广泛、制备技术成熟和价格相比其他原料要低廉很多的特点,确实是生产瓷支撑轴装置的首选主要原材料!”
孙贵山听到郝爽对氧化铝的优点如数家珍,不由得喜形于色。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是找对人了,郝专家确实是肚子里有货!
“可是郝专家,用氧化铝作为生产瓷支撑轴装置的主要原料,也有很多缺点无法克服。”孙贵山讲出自己的忧虑,“因为纯氧化铝的熔点高达两千五百零四摄氏度,而且在高温时产生的液相量极少。我们在实验中发现,如果以氧化铝含量在瓷支撑轴装置中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左右,就要求烧结温度至少在一千七百五十摄氏度,如果低于一千七百五十摄氏度,所烧制出来的支撑体就无法获得足够的机械强度,达不到生产设计的要求。”
“可是如此高的烧结温度对支撑轴的生产而言,无论是技术方面还是成本方面要求都是相当高的。以我们特种陶瓷厂目前的技术,虽然在实验室里可以顺利实现,但是却无法应用实际生产当中。”
“另外如果降低支撑轴当中氧化铝的含量,虽然可以降低烧制温度,但是获得制品机械强度会大大的降低,而且在耐酸碱腐蚀方面的指标完全达不到要求!”
孙贵山把攻关小组遇到的困难讲出来后,用希冀的目光望着郝爽,看看这个能够随便摆弄西德进口陶瓷设备的天才大学生能不能够在瓷支撑轴装置的研制困局当中给他们指出一条道路。
第五十九章 时髦
“孙厂长,”郝爽略作沉吟,随即开口说道,“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你们厂项目攻关小组目前的困境,那就是如何来解决氧化铝陶瓷支撑体的低温烧结技术,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孙贵山连忙回答道。
“呵呵,孙厂长,那你放心吧!”郝爽笑了起来,“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是在解决氧化铝陶瓷支撑体的低温烧结技术方面,我还是很有一点心得的!”
孙贵山大喜过望!
作为瓷支撑轴装置替代项目攻关小组的负责人,他又如何听不懂郝爽这番话里所蕴藏的含义呢?
他们科技攻关小组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经历过无数坎坷挫折,好容易才敲定了以氧化铝为原料来制造瓷支撑轴装置的正确攻关方向,但是最后却被阻挡在如何解决氧化铝陶瓷支撑体低温烧结技术这座大山面前。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别说是去翻越这座大山,甚至连究竟该从什么方向迈出攀登这座大山的第一步都无法确定。
而现在郝爽的表态,等于说是保证直接帮他们把氧化铝陶瓷支撑体低温烧结技术这座大山给他们搬掉,只留下一条通往最后成功的平坦金光大道。
如果不是吕集体今天晚上已经安排好宴会了,孙贵山恨不能现在就把郝爽拉到他们厂里去。
郝爽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距离天阳陶瓷厂的晚宴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于是就对孙贵山说道:“孙厂长,具体情况,咱们明天再谈。我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衣服,还要趁着这个时间,到服装市场去买几套衣服做换洗。”
“去什么服装市场啊?那里的衣服质量很差的!”孙贵山摆手说道:“我跟商都大厦的经理很熟,带你去买几件名牌衣服!”
说着也不管郝爽同意不同意,直接交代司机开车去商都大厦。
郝爽不愿意去国营商场,自然是因为国营商场的服务态度太差。但是孙贵山既然跟商都大厦的总经理很熟,那么他过去当然不会遭受服务员的“国营式”服务,再加上时间也比较紧,遂也由得孙贵山安排。
到了商都大厦之后,孙贵山领着郝爽直奔商都大厦的总经理办公室。
商都大厦的总经理看到孙贵山郑重其事地上门拜访,只是为了一个青年购买几套衣服,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很难想象,以孙贵山的地位,竟然会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亲自走后门。
看来这个青年肯定是背景不凡啊!
于是他就打电话把服装部的经理叫了过来,让服装部经理亲自带着孙贵山和郝爽到服装售货区挑选衣服。
既然是总经理亲自交代下来的,服装部的经理就格外殷勤。
“孙厂长、郝专家,我们服装部新来了一批长城牌风衣,非常抢手,你们要不要看看?”
在这个年代,全国风衣只有两个品牌,一个是有五十多年历史的上海大地牌风衣,一个是最近四五年刚刚火起来的北京大地牌风衣。
这两个风衣牌子基本上是高档服装的代名词,也是干部出国时的标配服装,如果谁身上能够穿一件大地或者长城风衣,走在大街上的拉风效果不亚于后世开奔驰宝马的大老板。
所以这两款风衣虽然只有一个基本款式,颜色也只有那么单调的两三种,但是却极为抢手,在天阳市来说,如果没有后门关系,是很难买的到。
相比起北京货来说,孙贵山更喜欢上海货。他认为上海货更为精致,而且比起长城风衣这个暴发户来说,大地风衣更有底蕴,单凭一款风衣的销售,就能够让企业进入华夏企业五百强,可以想见大地风衣的受欢迎程度。
他怕郝爽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于是就主动替郝爽发问道:“没有大地牌风衣吗?”
“大地牌风衣倒是还有几件。”服装部经理对孙贵山解释道:“不过孙厂长,你是刘总介绍过来的,我不能坑你!认为大地牌风衣比长城牌风衣好,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去年长城风衣推出一款用府绸结合防水树脂的高品质的风衣,在材料品质上已经完全实现了对大地牌风衣的超越。在全国产品质量大评比当中,国家规定不设服装金牌奖的情况下,长城牌风衣拿到了全国唯一的一块银牌。”
孙贵山不由得老脸一红。他的那件大地牌风衣还是八五年春天买的,却没有想到刚刚过了三年,却已经过时了。
等瓷支撑轴装置项目攻关下来之后,一定要到商都大厦来弄一件长城牌风衣穿穿,孙贵山暗自想到。
他问郝爽道:“郝专家,你的意思呢?”
“中吧,就拿一件长城牌风衣试一试吧!”郝爽无所谓地回答道。他上一世不知道穿过多少件国际顶级奢侈品牌服装,这时候又怎么会在意长城牌和大地牌之间的区别呢?不过看着销售部经理这么热心的推荐,他自然也不好冷落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很快,销售部经理就让售货员按照郝爽的身材拿了一件长城风衣过来。
郝爽往身上一穿,还别说,真合适,而且无论是面料还是版型,很有有点后世轻奢路线的味道。
“好,就这件了!”郝爽让服务员把这件风衣包起来。然后又选了一套西装。
比起后世的西装来说,这个时代的西装更是乏善可陈,宽宽厚厚的肩膀,没有腰身,领角与衣角都没有任何的修饰,肩膀处还有厚厚的垫肩。
郝爽穿到身上到镜子前一照,差点把自己笑喷了。
穿上这套西装的他在镜子里就像是一个庄严不可侵犯的神一样,傻萌地不要不要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就这样的西装,人们买回去还舍不得穿,要小心翼翼地挂在柜子里,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会正式穿出来亮相。
不过这个时代风气就是如此,郝爽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他愿意去穿上更土气的中山装。
“经理,帮我把袖口的商标剪一下然后包起来!”郝爽把西装脱下来,递给了销售部经理。
what?
剪去袖口商标?
我没有听错吧?
销售部经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时候人们不仅不会剪去西装袖口的商品,而且还要小心翼翼地精心进行保护,而且跟人握手时还要特意把自己袖口上的商标露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穿的西装是什么牌子。
而这位郝专家,竟然要求他帮忙剪去商标?
“没错,帮我剪去商标!”面对着销售部经理的疑问,郝爽重重地点头说道:“我不习惯赶这个时髦!”
销售部经理本来还想劝说,但是看孙贵山冲他暗自摆手,遂停止了下来。
想想也对,专家学者都有点不同于常人的怪癖,不喜欢留着袖口的商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剪去袖口商标之后,郝爽又挑选了两件毛衣和几件内衣,然后交到柜台一结账,一共是八百多块,这差不多是商都大厦售货员的一年工资总和了(没错,那个时代商业职工收入要比工业职工的收入低一大截)。
纵然是郝爽,在付钱时也赶到一阵肉疼。
如果不是有天阳陶瓷厂和天阳特种陶瓷厂两笔外快,他还真不舍得这样花钱呢!
第六十章 天青釉
晚上的宴会乏善可陈。
本来按照吕集体的意思,天阳陶瓷厂的领导班子成员们是要好好地给郝爽端几个酒的,以表示对郝专家的敬意。但是这个仪式刚一开始就被老着脸皮跟郝爽一起赴宴的孙贵山给挡了回去。
孙贵山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郝专家明天还要跟特种陶瓷厂的项目攻关小组一起探讨瓷支撑轴装置的烧制问题,今天如果被灌得酩酊大醉,明天又该如何工作呢?
吕集体只能是遗憾收手。天阳特陶厂的项目可是省轻工厅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纵使是吕集体,也不敢在这上面打马虎眼。
没有了白酒助兴,晚宴就进行的很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匆匆结束了。
孙贵山打听清楚郝爽住在天阳陶瓷厂招待所并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只是为等省地矿局的检测报告,干脆就让郝爽直接跟着他一起搬到特陶厂招待所住,方便郝爽与特陶厂项目组之间的联系。
听说特陶厂也有招待所,郝爽就谢绝了吕集体的盛情挽留,当即收拾一下行李,跟着孙贵山搬到特陶厂的招待所居住。
第二天早上七点,郝爽正在卫生间洗漱,忽然间听到外面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郝专家起床了吗?”正是孙贵山。
“起来了,请稍等!”郝爽抓起水杯灌了两口水,漱去口中的牙膏沫,又匆匆地用毛巾擦了两把脸,这才过去把房门打开。
只见孙贵山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站在外面,袖口处的商标尤为惹眼。
“哟呵,孙厂长,今天怎么打扮跟新郎官一样正式啊?”郝爽一边笑着,一边把孙贵山往里边让。他敏锐的发觉,孙贵山虽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是两只眼圈的颜色明显要比昨天要深得多,眼珠子上也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昨天休息得不是太好。
“唉!”孙贵山走进房间之后,支吾了半天,最后长长地叹一口气,一脸惭愧地望着郝爽,“郝专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昨天咱们定的那个口头协议,可能要作废了!”
“为什么呢?”郝爽很是意外,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是不是你们项目组已经找到了制作瓷支撑轴装置的解决方案?”
“那倒不是!”孙贵山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郝爽笑了起来,说道:“孙厂长,我倒不是说在意你之前承诺的两笔奖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没有找到解决制作瓷支撑轴装置的方案,就要把跟我定好的口头协议作废呢?”
“唉!一言难尽啊!”孙贵山搓了半天手,最后还是决定对郝爽吐露实情。
原来,华夏轻工部在京城北三环华夏国际展览中心举办建国以来首次全国轻工业出口产品展览。天阳特陶厂这边派出了由副厂长史乙成率领的参展队伍。
就在昨天下午,史乙成在展会上遇到了一位叫猪股吉夫的霓虹国山形大学工学部高分子材料工学系的教授。猪股吉夫教授是霓虹国研究氧化铝、氧化锆等为主要原材料的烧结体微细结构和破碎韧性课题方面的权威。听说史乙成说起天阳特陶厂在研制瓷支撑轴装置方面遇到了难题,就非常热心地表示想帮助天阳特陶厂来完成这个项目研发。
史乙成自然是如获至宝,立刻把这个消息向天中省参展代表团团长、省轻工厅唐副厅长做了汇报。
唐厅长也不敢怠慢,立刻向轻工部相关部门请求帮助,让他们帮忙确认猪股吉夫身份的真实性。然后经过一番周折,到了晚上,唐厅长终于拿到了肯定的答复,猪股吉夫确确实实是霓虹国山形大学工学部高分子材料工学系的教授,也是霓虹国烧结体微细结构和破碎韧性课题方面课题方面的研究权威。
像这样级别的外国专家,平时天中省轻工厅想尽办法也邀请不来,现在猪股吉夫竟然要降尊纡贵,主动提出要帮助天阳特陶厂完成瓷支撑轴装置的研发,唐厅长如何能够不大喜过望呢?
他立刻拍板答应了下来,并让史乙成打电话回天阳向孙贵山做了汇报。
孙贵山听了之后又喜又气。
喜得是,有猪股吉夫这样的霓虹国权威专家亲自出马帮助,攻克瓷支撑轴装置项目自然是指日可待。
气得是,自己获知这个消息太晚了。哪怕自己能够早半天获知这个消息,也不会去跟郝爽签订那个口头协议啊!现在定下了口头协议,却又冒出一个猪股吉夫,这让他该如何跟郝爽解释。
但是如果要谢绝猪股吉夫的帮助,孙贵山却又不敢。
即使不考虑唐厅长已经拍了板的事实,单单就说他这边如果拒绝了猪股吉夫,而郝爽这边最后却没有办法解决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问题,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他自己被免职还是小事,天阳玻璃厂每年向芬兰采购瓷支撑轴装置耗费的大笔外汇却是必须实实在在的支出的!
所以他被这个问题折腾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烧饼,一直熬到了早上六点多,眼见着无法逃避,这才把心一横,老着脸皮过来向郝爽解释。
山形大学工学部高分子材料工学部教授猪股吉夫?
听完孙贵山的解释,郝爽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在脑海里快速检索着猪股吉夫这个名字。
他印象中,确实霓虹国的陶瓷专家里确实有猪股吉夫这么一个人,自己还曾经研究过他一篇烧结体微结构方面的论文,主要是研究通过对氧化铝、氧化锆坯体经过前后两次烧结,从而达到提高坯体强度的最终目的。
除此之外,这个猪股吉夫好像还是一个华夏古瓷的爱好者,曾经发表过好几篇关于华夏古陶瓷方面的研究文章。只是郝爽的兴趣不在这方面,所以也就不曾拜读过。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虽然说这个时候霓虹国在华夏人民心目中还属于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但是猪股吉夫作为一个大学教授,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要任何报酬就主动跑过来帮助天阳特陶厂来解决问题吧?
如果猪股吉夫索要费用的话,以他大学教授、材料学权威的身份,顾问费用恐怕要远远高于西德内奇公司的工程师吧?
这样计算下来,恐怕至少要上万美元起步吧?
和自己只要两万元的奖金相比,这笔费用可是要昂贵的多啊!
“孙厂长,”郝爽捋了一下自己的发际线,“猪股吉夫那边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报酬是多少?”
“报酬?”孙贵山摇了摇头,“猪股吉夫教授是免费提供帮助,不索要任何报酬!”这也是他为什么顶不住唐厅长和老史压力的重要原因。
霓虹国的权威专家免费提供帮助你孙贵山不同意,偏偏要以两万元的代价去让天北矿院一个大学生过来项目组解决问题,你孙贵山究竟是何居心啊?
如果拒绝了猪股吉夫,哪怕是在郝爽的帮助下,项目最后成功了,孙贵山也逃脱不了非议。
“不要报酬?”郝爽差点惊掉了下巴,“难道猪股吉夫到你们天阳特陶厂来,纯粹是做义务奉献的吗?”
“那倒也不是!”孙贵山摇头说道,“猪股吉夫教授是一个华夏古瓷爱好者,对我们厂工艺美术车间的仿汝窑天青釉制品非常感兴趣,说等他帮助我们把瓷支撑轴装置项目解决之后,我们送他几套仿汝窑天青釉产品,让他参观一下仿汝窑天青釉产品的制作过程就可以了!”
第六十一章 天青色等烟雨但已来不及
听到天青釉三个字,郝爽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上一世周董那句脍炙人口的歌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作为陶瓷专业的学生,郝爽即使再对华夏古瓷不感兴趣,但是也不可能不了解汝窑的天青釉。
华夏古陶瓷研究者心目中,一致认为北宋的制瓷工艺是华夏陶瓷史上最巅峰极致的时代,这个时期的宋代五大名窑“汝窑、钧窑、官窑、哥窑、定窑”任何一个窑口烧制出来的瓷器都可以形成对华夏地区任意一个古窑的瓷器形成绝对的碾压。
而在这五大名窑当中,汝窑又以绝对的优势吊打其他四大名窑,素有“青瓷之首,汝窑为魁”的说法。
因为汝窑专门负责为宫廷烧制御用瓷器,其制瓷工艺自然是当时极致中的极致。偏偏汝窑烧制只有二十多年,产量极其稀少,因此在元、明、清各朝代,汝瓷都是深藏宫中的稀罕之物,如今更被认为是稀世珍宝,全世界所有博物馆藏品加起来也仅有六十七件半。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天阳特陶厂的美术陶瓷车间竟然能够生产仿汝窑天青釉产品,郝爽自然是难以按捺心中的震惊,开口问道:“孙厂长,你们厂的美术陶瓷车间什么时候把汝窑天青釉的烧制配方研究出来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孙贵山回答道,“我们厂美术陶瓷车间从七十年代开始对比着宝丰清凉寺北宋汝窑天青釉瓷片开始研究天青釉的配方。”
“中间经过无数次尝试,一直到一九八四年,才找出一种和汝窑天青釉比较接近的原料配方。之后在这个配方上对泥料、釉料以及烧制工艺的多次调整,在去年终于生产出了和汝窑天青釉外观完全一致,化学成分和物化性质也基本上没有差别的仿天青釉制品。”
“今年一月份,我们厂美术陶瓷车间生产的仿汝窑天青釉产品正式通过了轻工部组织的专家鉴定,开始批量生产。这次我们史厂长到京城去参加首次全国轻工业出口产品展览,主要就是推销我们厂的仿汝窑天青釉产品。而猪股吉夫教授也正是因为在我们厂展位上参观仿汝窑天青釉产品,才跟史厂长认识的。”
原来如此!
郝爽点了点头。
他现在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个猪股吉夫绝对是居心不良。
在窃取华夏传统工艺秘方方面,霓虹国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郝爽记忆最清楚的事情,就是上一世的时候华夏宣纸秘方被霓虹国窃取的事情。
霓虹国在当年侵华战争期间,窃取了部分宣纸制造工艺,传到国内之后开始大规模地进行宣纸生产,甚至还对外出口。但是由于没有掌握宣纸制造的核心配方,导致霓虹国生产出来的宣纸产量虽然远远超过华夏,但是质量上却根本无法跟华夏宣纸媲美,所以霓虹国宣纸制造商一直耿耿于怀,寻找着机会准备窃取华夏宣纸制造的核心配方。
在耐心等待了几十年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机会。华夏开始改革开放,敞开大门迎接全球的宾客。
因为太久没有打开国门和外界进行交流,华夏人民包括华夏地方官员和企业领导们都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商业机密这个概念,对于这些来自国外的客人们满腔赤诚,恨不能把心肝都剖出来给这些客人们看。
于是霓虹国的宣纸制造企业很聪明的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把他们所缺乏的宣纸制造工艺的核心机密从华夏国给窃取了回去。
关于霓虹国宣纸制造企业的工业间谍是怎么窃取到宣纸的核心制造工艺的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霓虹国工业间谍伪装成采购商,趁着参观宣纸厂的时候在配料池旁边不经意地弯了一下腰,让领带的尖端触碰到了配料池的液体。回去之后,霓虹国就凭借着对领带上的液体样品进行分析,掌握了华夏宣纸制造的核心配方。
虽然说郝爽对于宣纸制造是一个门外汉,但是他对这个说法还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郝爽虽然不懂宣纸制造,但是却是陶瓷技术大拿,同样的在陶瓷生产中也有泥浆配料池,想要通过一点配料池中的泥浆逆向推理出泥浆的原料组成,不能说绝对不可能,但是可能性是为微乎其微。
纵使到科技仪器水平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郝爽也不敢保证自己拿到泥浆池的样品之后,就能够把泥浆池里所有原料配比都精确的还原出来。
相比起第一种这个带有强烈传奇性色彩的说法,郝爽更原因相信第二种说法。
第二种说法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霓虹国宣纸制造商伪装成客商到宣纸的产地生产厂家进行考察。地方官员和宣纸厂的负责人以及技术人员全程陪同,把宣纸制造的每一道工艺都对霓虹国工业间谍进行了详细讲解,基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问必答,甚至连蒸煮材料的碱水浓度和温度控制的这样细节都详细地告诉了霓虹国工业间谍。
于是乎华夏宣纸的核心机密就这样被霓虹国工业间谍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手了。他们回国之后,利用这些核心机密迅速改良了生产技术,不久之后就成功的生产出质量可以完全和华夏传统宣纸相媲美的产品,一举占领了原来被华夏国宣纸企业占据的高端宣纸市场。
而眼下,猪股吉夫显然打的是同样的主意,准备利用参观天阳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的机会,窃取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费尽千辛万苦才钻研出来的仿汝窑天青釉的产品配方。
可是这话郝爽还不好对孙贵山明讲。所谓交浅言深,他一旦讲出来,说不定孙贵山还以为他嫉妒猪股吉夫抢了他赚钱的机会故意在诋毁猪股吉夫呢!
人家猪股吉夫是堂堂的霓虹国山形大学教授,高分子材料学的研究权威,会来窃取仿汝窑天青釉的配方?简直是笑话对不对?
郝爽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孙厂长,你看这样好不好?猪股吉夫不是还在京城,到你们厂里还还要点时间,我趁着这段时间去尝试一下瓷支撑轴装置的制作。如果在猪股吉夫教授到来之前我把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方案给调试出来了,自然是千好万好;如果是没有调试出来,猪股吉夫教授到来后我就退出,让猪股吉夫教授来接手这个项目,你看如何?”
“你这个建议很好,但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呢!”孙贵山摇了摇头,“猪股吉夫教授马上就要过来?”
“马上就要过来?”郝爽吃惊地问道。
“对呀,猪股吉夫教授今天凌晨和史厂长一起在京城坐上了火车,八点半就要到达天阳站。要不我穿戴这么整齐干什么?就是为了去火车站迎接猪股吉夫教授啊!”
第六十二章 权威气度
郝爽心中越发确定猪股吉夫是冲着特陶厂的天青釉制作工艺来的。否则断无可能昨天晚上才把事情敲定,今天凌晨就立刻动身赶来天阳。难道说他真的是活雷风,想特陶厂之所想,急特陶厂之所急?
“孙厂长,”郝爽沉吟了一下说道,“猪股吉夫教授既然来了,那么就先以他为主,让他来帮你们解决瓷支撑轴装置低温烧结的问题。我这边,就做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跟在你们项目攻关组里,看看能不能从猪股吉夫教授身上学到一些宝贵经验。”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孙贵山满口答应了下来。毕竟是自己昨天亲自把郝爽从吕集体那边请过来,现在总不好把郝爽给赶回去吧?给郝爽安排一个名分,让他在项目攻关组里旁观猪股吉夫教授的操作,也算是对自己这边出尔反尔行为的一种补偿吧!
他立刻带着郝爽来到特陶厂大门口,对等候在那里的项目组副组长、特陶厂生产副厂长龚志明交代了一下,让他给郝爽在瓷支撑轴装置项目攻关组里安排了一个技术助理的身份,然后自己就坐上汽车,急匆匆地赶往天阳火车站去迎接猪股吉夫教授了。
此时特陶厂的大门口,已经乌央乌央地站满了人,除了特陶厂各科室各车间负责人之外,特陶厂领导班子的成员也基本上到齐了。
龚志明给郝爽指了一个位置,示意他站在那里,然后对他交代道:“等一下猪股吉夫教授来了,你要多看少说。”
龚志明本来就对孙贵山从天阳陶瓷厂请过来的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郝专家不怎么信任。现在有了霓虹国的高分子材料学的权威猪股吉夫教授亲自出马帮他们项目组解决问题,而郝爽的身份也从项目攻关组特聘专家降为项目组的普通技术助理,龚志明自然不会对郝爽太客气。
郝爽笑了笑,对于龚志明的冷淡态度并不介意。他现在好奇的就是,这个猪股吉夫究竟会拿出什么样的方案来帮助特陶厂解决掉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问题,同时又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把天青釉的制作工艺从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给偷走。
“来了,霓虹专家来了!”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精神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震,目光齐刷刷地向马路上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从远处急驶了过来,到了特陶厂大门口外才开始减速,缓缓地停了下来。
龚志明一路小跑到车的跟前,弯腰拉开车后门,对着车里招呼道:“厅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原来车里不是霓虹国专家猪股吉夫,而是省轻工厅一把手耿晓方。
“怎么,我就来不得吗?”耿晓方迈步下车,背着手笑了一下,然后问龚志明道:“孙贵山呢?”
“孙厂长到天阳火车站去迎接猪股吉夫教授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龚志明回答道。
“老孙做不错!”耿晓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天阳陶瓷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态度!”
“是啊!”龚志明连忙点头说道,“我本来也想陪着孙厂长一起去,但是史厂长也陪着猪股吉夫教授从京城一起回来。我跟着去的话,上海轿里面就显得有点太拥挤了!”
耿晓方摸了一下肚子,却没有说话。龚志明也摸不清厅长大人是对他这番看似解释实则是自我辩护的话究竟满意不满意。
特陶厂其他领导也围过来向耿晓方问好,耿晓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更没有跟这些属下握手的意思。
“厅长,外面风太大,要不您先到会议室休息一下?”龚志明跟其他几位领导碰了一下眼神,又对耿晓方说道。
“不用了,我陪着你们一起等!”耿晓方摆了摆手,背手站在了原地。
七八分钟之后,就见一辆车从远处急速驶来,正是孙贵山的上海轿。
“来了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人群中又响起了声音。
要不等耿晓方和龚志明两人的吩咐,特陶厂领导班子成员以及各科室和车间的负责人自动分成了两列,摆出了夹道欢迎的隆重势态。
郝爽上一次也不知道布置过这样的欢迎领导视察活动,对此自然是非常有经验,几乎是在孙贵山上海轿出现在视线的一瞬间,他就闪身站在了大门口的一侧了。
上海轿刚刚停稳,孙贵山就推门从另外一侧跳了出来,然后快速绕到这一侧的车门前,伸手拉开了车门。
就在车门被拉开的一瞬间,现场这些天阳特陶厂的中高层领导们便拼命鼓起掌来。他们迸发出了最大的热情来欢迎天阳特陶厂建厂以来第一位莅临指导的霓虹国贵宾。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迈步从车门里走了出来。他个子不高,脸颊削瘦,穿着一件米灰色的风雨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都向外透露着一股学究的气息。甚至不用孙贵山介绍,在场所有人都能够看出这位学究气十足的中年人就是霓虹国专家猪股吉夫教授。
这时候耿晓方才迈步上前,来到猪股吉夫跟前。
孙贵山连忙微欠着身子,为猪股吉夫介绍道:“猪股吉夫教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天中省轻工厅的耿晓方厅长。听说您今天要过来,他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过来欢迎您的到来。”
“耿厅长,劳您大驾亲自过来迎接,敝人真的是愧不敢当啊!”猪股吉夫嘴里说着愧不敢当,但是身板却站的笔直,丝毫没有一点不敢当的意思。
现场所有人包括耿晓方的注意力包括都没有放在猪股吉夫倨傲的态度上,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猪股吉夫这段讲话上面。他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讲着一口略带着天中口音普通话的中年人,就是他们这次欢迎的主角、霓虹国的权威专家猪股吉夫教授。
孙贵山自然看出大家的疑惑,他连忙又伸手冲着猪股吉夫,对耿晓方介绍道:“耿厅长,这位就是猪股吉夫教授。猪股吉夫教授不仅是霓虹国山形大学工学部高分子材料系的教授,也是霓虹国氧化铝、氧化锆烧结体微细结构和破碎韧性方面的课题权威。”
这时候从车前门钻出来的史乙成也连忙上前为耿晓方补充介绍道:“除此之外,猪股吉夫教授还是山形县宋代古瓷研究会的副会长,对华夏文化也有很深的研究,能够熟练地用普通话与我们进行交流!”
听完孙贵山和史乙成的介绍,耿晓方心中的疑虑这才散去,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猪股吉夫的手上下有力的摇动着,“猪股吉夫教授,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感谢您风尘仆仆从京城赶过来,替天阳特陶厂来排忧解难!”
猪股吉夫矜持地一笑,说道:“耿厅长、孙厂长,排忧解难说不上,只能说是适逢其会。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到你们的工作现场开展工作吧。我这次在华夏的行程很紧,在你们天阳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第六十三章 二次烧结
见猪股吉夫如此雷厉风行,一下车就要求去工作现场,耿晓方也是深受感动。这是多么淳朴的外国专家啊,只讲风险不问索取,简直就是现代的白求恩啊!
耿晓方不敢怠慢,当下就做了布置,要求孙贵山只带着瓷支撑轴装置科技攻关项目组的成员陪着猪股吉夫一起到工业实验室开会,其余不相关的人员都各自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于是在项目组成员的簇拥下,耿晓方和猪股吉夫教授两人走在正中间,孙贵山陪在一侧,而史乙成、龚志明两位副厂长微微落后半步,再加上攻关项目组的成员,十几个人乱而有序地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向特陶厂工业实验室走去。郝爽作为孙贵山临时任命的攻关项目组技术助理,也自觉地迈着步伐,坠在队伍的末尾。
特陶厂的工业实验室在厂区的最里面,孙贵山一边领着耿晓方和猪股吉夫教授往里走,一边向猪股吉夫介绍着厂区的建筑。
郝爽敏锐地注意到,在经过美术陶瓷车间门口的时候,猪股吉夫的脚步明显地慢了一下。显然,即使狡猾如猪股吉夫,在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天青釉制作工艺的诱惑时,也有些把持不住。
好在,能让猪股吉夫教授把持不住的只有美术陶瓷车间这一处所在,后续经过的几个车间猪股吉夫明显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耽搁什么时间,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工业实验室。
特陶厂的工业实验室,其实就相当于一个试验车间,规模非常大,除了烧制特种陶瓷的设备和机械之外,还有拥有一间独立的小会议室。
特陶厂攻关项目组和猪股吉夫教授的见面会,或者说汇报会,就安排在这间小会议室里举行。
猪股吉夫在会议室里坐下来之后,孙贵山本想代表特陶厂攻关项目组对项目组目前的研制进展情况对猪股吉夫一个详细的介绍,却被猪股吉夫摆手阻止了。然后他扭头对耿晓方说道:
“耿厅长,大致情况我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听贵方的史副厂长介绍过了,这时候再听孙厂长讲一遍也没有太大意义。不如请孙厂长把他们项目组的书面材料直接拿过来,我研读之后,再进行下一步交流,您看如何?”
“没问题!”耿晓方点了点头,对孙贵山说道:“老孙,你这边有现成的书面材料吗?”
“有的,有的!”孙贵山挥手交代项目组的秘书,让他去把材料拿过来。这些材料他本是给郝爽准备的,现在却用在了猪股吉夫身上。
材料很快被拿了过来,猪股吉夫也不客气,抓到手里就开始研读起来。只是他研读的速度非常快,就跟小学生读小人书一样,一页一页的翻阅着,只是偶尔才会停顿一下,用手指着材料上的某一串数据,在心里默算着。
前后大约不到十分钟时间,二十多页写满了各种数据的材料就被猪股吉夫阅读完了。他随手把材料往会议桌上一扔,看着孙贵山开口说道:“材料看完了,正如在京城史副厂长介绍的那样,目前你们项目组的症结就卡在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方面,对不对?”
见猪股吉夫看了完材料,只说出一句正确的废话,孙贵山心中也很是失落,但是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容,点头回答道:“对,确实是这样的!”
“根据你们的尝试,如果以氧化铝含量在瓷支撑轴装置中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左右,就要求烧结温度至少在一千七百五十摄氏度,如果低于一千七百五十摄氏度,所烧制出来的支撑体就无法获得足够的机械强度,达不到生产设计的要求。”
“可是如果采取降低支撑轴当中氧化铝的含量办法,虽然可以降低烧制温度,但是获得制品机械强度会大大的降低,对不对?”
“所以就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对不对?”猪股吉夫又问道。
见猪股吉夫又问了一句正确的废话,孙贵山心中就更加失落,“对,正是这样!”
“呵呵,”猪股吉夫笑了起来,说道:“所以说嘛,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解决氧化铝含量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瓷支撑体,不见得非要采取一次性烧结的办法嘛!你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采取二次烧结的办法,来验证一下,看看这种办法能不能降低瓷支撑体的烧结温度呢?”
二次烧结?
不仅是孙贵山,龚志明、史乙成以及特陶厂这些攻关项目组成员都觉得眼前一亮,仿佛上帝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给他们打开一扇天窗一样。
这也不能怪他们见识少,实在是在这个年代来说,不仅仅是华夏地区,即使是放在国际上,对陶瓷的二次烧结方面的研究也太过于稀少。所以孙贵山、龚志明和史乙成等这些特陶厂的项目组成员压根儿就没有往二次烧结方面去思考。
当然,即使他们想到了二次烧结,也不可能往这方面努力,因为对包括孙贵山在内的项目组成员来说,最多也只是听过二次烧结这个概念,在没有足够专业知识储备和技术基础的支持下,即使他们开展二次烧结的方向研究,最终结果可能比他们目前采取的一次烧结的局面还惨。
但是现在猪股吉夫主动提起了二次烧结却又不同,作为霓虹国山形大学的教授,陶瓷专业的权威,猪股吉夫既然提出了二次烧结,肯定是对二次烧结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并且有很大的把握才会这样的。
否则他提出二次烧结的办法,最后自己却没有什么研究,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猪股教授,”孙贵山望着猪股吉夫,诚恳地说道:“二次烧结在我们华夏陶瓷技术界来说,还是一个空白的研究领域。也不怕您笑话,我作为攻关项目组组长,也仅仅知道有二次烧结这个概念,但是具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如何操作,却是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难怪啊!”猪股吉夫点了点头,扭头对耿晓方说道:“耿厅长,敝人不才,侥幸在二次烧结课题方面有一点小小的建树,算是霓虹国二次烧结技术方面的权威。如果孙厂长他们不介意的话,本人愿意把自己在二次烧结方面的技术无偿贡献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助他们解决掉瓷支撑体的低温烧结问题。”
第六十四章 要栽跟头
“太好了,猪股教授,我代表天中省轻工厅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感谢!”耿晓方激动地站起来,握住了猪股吉夫的手,“谢谢您在我们天中轻工厅科技攻关项目组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也请猪股教授相信,我们天中轻工系统和天阳特陶厂的人都是重情重义的,绝对不会忘记在关键时刻对我们提供支持和帮助的老朋友!”
“耿厅长真是言重了!”猪股吉夫笑呵呵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只是恰巧适逢其会,帮一点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不足言谢,不足言谢!”
见耿晓方还要说话,猪股吉夫就摆了摆手,说道:“耿厅长,题外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回到项目本身上面吧!”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孙贵山,说道:“孙厂长,关于二次烧结的具体理论,我就不在这里讲了,因为中间涉及的问题很复杂,也很抽象,不是说三言两语能够讲得清的。”
“我建议呢,我们到实验现场,直接就用你们制作好的瓷支撑轴坯体进行二次烧结。然后在具体操作的过程当中,我再慢慢向你们项目组的成员解释这其中的理论,你看如何?”
有耿晓方在场,孙贵山当然不敢拍板做主,连忙把目光投向耿晓方。
耿晓方哈哈一笑,说道:“在陶瓷制作方面,你是专家,看我一个门外汉干什么?猪股教授的提议可行不可行,你直接拍板就行了!”
孙贵山这才吃下了定心丸,对猪股吉夫说道:“猪股教授,就按照您说的办。我们现在就去实验现场!”
于是龚志明和史乙成也连忙站起身来,跟着孙贵山一起,簇拥着耿晓方和猪股吉夫走出小会议室来到外面的实验现场。
郝爽这一次却选择留在小会议室里没有出去,他走到正在收拾材料的项目组秘书跟前,用手指了指材料,对他说道:“这些材料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项目组秘书之前在厂门口等候迎接猪股吉夫的时候,就看到孙贵山领着郝爽从厂招待所出来并向龚志明做了交代,所以知道郝爽就是孙厂长昨天特意跑到天阳陶瓷厂邀请过来的技术专家,即使后来得到霓虹国的材料学权威猪股吉夫教授要到厂里来帮助项目组解决问题,孙厂长也并没有完全抛弃郝专家,还坚持在项目组给郝专家安排一个技术助理的身份,说明孙厂长在内心还是非常看重这位郝专家的。这个技术助理的职位,未必不是为了防止猪股吉夫教授那边万一失手之后所做的后手安排。
此时听郝爽很客气地询问他能不能看这些资料,自然是不敢轻慢,笑着说道:“您是郝专家吧?这些材料本来就是交代我为您准备的,您现在当然可以看了!”
“千万别叫我郝专家了,我现在只是技术助理,你叫我郝助理就行了!”郝爽呵呵一笑,伸手从项目组秘书手中接过那些材料,然后问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杨,杨光辉,项目组技术秘书!”杨光辉笑着说道,“你叫我小杨就好了!”
“好的,小杨!”郝爽冲着杨光辉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拿着这些材料到外边看了。”
“我跟你一起!”杨光辉笑着追了上去。作为项目组技术秘书,他又怎么可能错过猪股吉夫教授精彩的现场技术指导的超级场面呢!
郝爽一边翻阅着材料,一边跟着杨光辉走出会议室,来到实验现场。
猪股吉夫教授正站在那里,一边检查着项目组之前制造好的瓷支撑轴装置的坯体,一边问孙贵山道:“孙厂长,你们实验室一共有几台工业电炉,型号规格和技术指标又是如何?”
“猪股教授,”孙贵山自豪地回答道,“我们实验室现在共有六台电炉,都是箱式数字显示电阻电炉,最高工作温度可以达到两千五百度。”
作为特陶厂厂长,孙贵山一向重视工业实验室建设,对实验室的设备投入都是大手笔的。所以天阳特陶厂的规模和产值还不足天阳陶瓷厂的二分之一,但是实验室的设备仪器品种数量却是远超于天阳陶瓷厂。就拿实验室的电炉来说,天阳陶瓷厂的实验室不过只有两台,其中一台还是老式的表式温度显示器,而特陶厂不但有六台工业电炉,而且都是国内最先进的数字式显示电阻炉。
却不想猪股吉夫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六台啊?有点少,只能是凑合着用了!”
孙贵山不由得吓了一跳,六台电炉还有点少啊?猪股教授做这个瓷支撑轴装置坯体预烧结,究竟需要多少台电炉啊?
正在翻看特陶厂瓷支撑轴装置详细配料表的郝爽听了却不由得微微一笑。
猪股吉夫这是打算以数量换取时间啊!这么说来,六台电炉确实有点少。不过猪股吉夫既然是二次烧结方面的专家,完全可以凭借着经验做出一些排除项,用来做预烧结的电炉少一些应该也不会影响试验进度。
果然,只听猪股吉夫在那边开始指挥起来。
他先让孙贵山派人拿过来六块烧结砖,在烧结砖上放置一块石棉,然后再在每一块石棉上面按照同样的位置和同样的布置方式各自摆上九块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最近再让人把这六块烧结砖摆放在六台电阻炉炉膛的同一个位置上。
孙贵山不由得连连点头,他本身也是陶瓷生产的专家,自然是看得出,猪股吉夫这样的安排,是避免炉膛内部温度分布的细微差异影响到烧结体的抗弯强度,而按照这样的安排,最后六台电炉生产出来的烧结体才能互相之间进行强度的比较。
猪股吉夫继续吩咐道:“六台电炉两两一组,工作温度分布设置成五百摄氏度、七百摄氏度和八百摄氏度。”
“在同一个工作温度指标下,工作时间再分别设置成五小时和十小时。”
郝爽这时候已经把手里的材料翻阅完毕,听到猪股吉夫这样吩咐,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他本来还以为猪股吉夫这个山形大学的工学部高分子材料权威有什么秘密大招用在二次烧结上来解决特陶厂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问题,但是现在从他设置的工作温度和工作时间的指标,就知道猪股吉夫这次恐怕要栽跟头了,因为他还是站在传统的二次烧结的模式上去思考问题。
而郝爽作为对二次烧结有着相当程度研究的人,又如何不知道如果采用这几个指标的话,即使是经过前后两次烧结,也不可能处理好烧结体内玻璃相和莫来石相的比例问题。最后生产出来的烧结体必然会因为耐碱腐蚀性能差导致强度急剧降低,最终成为废品。
孙贵山那边哪里知道这些啊?他亲自监督着六台电阻炉按照猪股吉夫的吩咐设置好工作温度指标和时间指标之后,然后又请耿晓方亲自下令,启动六台电阻炉的电源,于是在一片电流的嗡嗡声当中,六台电炉同时被点亮,开始工作。
第六十五章 挑战
六台电炉开始工作之后,猪股吉夫不慌不忙地走到第一台电炉跟前,透过观察窗,仔细观察炉膛里面瓷支撑轴装置生坯状态变化。几分钟之后,他又移向下一台电炉,观察里面生坯的状态。
就这样,前后耗费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他把六台电炉里生坯的烧结状态都观察了一遍,然后才点了点头,对耿晓方说道:“耿厅长,这六台电阻炉的温度控制还是差强人意,尤其是设定温度的过冲量有点大,并且温度回调之后,精准恒温保持的波动区间都达到了正负五度的范围。”
所谓设定温度的过冲量,是指电阻炉烧结炉膛里的温度达到设定温度之后,往往需要一定程度的超调。比如设定温度是五百摄氏度,那么当炉膛温度达到五百摄氏度之后,还要继续往上升到五百一十摄氏度到五百二十摄氏度左右,这高出来的十摄氏度和二十摄氏度,就叫做过冲量。
而当烧结炉膛里的温度达到过冲量之后,才会慢慢的回调,调整到预先设定好的工作温度,然后在设定好的工作温度附近正负温度变化。而这个正负温度变化值就被称为精准恒温保持的波动区间。
耿晓方对猪股吉夫说的这些专业术语似懂非懂,但是大致意思还是能够听明白的,他不由得心中一紧,连忙问道:“猪股教授,哪是不是这六台电阻炉都不合格,不能够使用啊?”
孙贵山也是一脸紧张地望着猪股吉夫。
“换倒不用换,再者刚才孙厂长不是也说了,这六台电阻炉是你们华夏国内目前最先进的工业电炉,除非是说你们天中地区目前有性能更好的进口电炉,否则又能换成什么电炉,对不对?”猪股吉夫摆了摆手,“虽然说着六台电炉精度上面差一点,但是我这个预烧结留下的试验余量还是比较宽的,这一点波动值,还在设计的承受范围之内,这也正是为什么每一台电炉烧结炉膛里,我要在不同位置摆放九只支撑轴生坯的缘故。”
耿晓方和孙贵山这才松了一口气,猪股吉夫教授不愧是霓虹国的权威专家,在设计实验方案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电炉性能对实验结果的影响,通过加大实验样品数量的方法,成功的抵消掉了电阻炉温度控制不够精确精密的缺陷。
“好了,”猪股吉夫轻轻拍了拍双手,笑吟吟地说道:“我想着诸位肯定对我安排的这个预烧方案心中有很多疑问吧?那么接下来就是答疑时间,诸位心中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我现场给诸位答疑。”
现场响起一片惊喜的议论声。
包括孙贵山在内,想着猪股吉夫能够把二次烧结的操作程序告诉他们,领着他们烧结出合格的瓷支撑轴装置就非常不错了,根本就没有想到猪股吉夫竟然还会现场答疑,把这里面涉及的原理都给他们讲出来。
真不愧是霓虹国的权威专家,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啊!
“猪股教授,我先提问吧!”孙贵山怕其他人面皮薄,不敢向霓虹专家开口,决定抛砖引玉,“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你设计预烧方案的时候,只选用了五百摄氏度、七百摄氏度和八百摄氏度三个温度指标,而预烧制的时间则定在五个小时和十个小时这两个时间段呢?”
“孙厂长,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关键!”猪股吉夫先夸了孙贵山一句,然后回答道:“因为根据我们的研究经验,陶瓷坯体在摄氏三百度以下的热处理,基本上还属于干燥阶段,是干燥处理的延续;而我们这次预烧结的瓷支撑轴装置主要成分是氧化铝。而氧化铝坯体在时长超过两个小时,工作温度超过摄氏一千度的预烧过程当中,尺寸会有百分之零点四的收缩,这就会对第二次烧结产生比较大的影响。所以预烧结的最高工作温度,最好是不要超过摄氏八百度。”
“另外预烧结的工作时间对坯体的抗拉抗压强度也有不同的影响,根据我在预烧结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氧化铝生坯的强度在同意预烧温度下,五小时和十个小时之后都会产生比较显著的变化,而低于五小时,或者超过十个小时之后,这种变化非常缓慢,不太明显。”
“再考虑到贵厂只有六台电阻炉,因此从实验效率上来讲,把其他预烧时长给省略掉,只设置五小时和十小时两个预烧时间段,是最经济也是最有效的。”
除了郝爽和杨光辉两个人之外,现场所有人都以四十五度的仰视角去看猪股吉夫。这些东西说出来很简单,但是如果没有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反复摸索试错,是根本掌握不到的。
但是猪股吉夫教授却站在这里,云淡风轻地把他在无数次实验中获得的宝贵经验毫不藏私地讲授给他们。且不考虑猪股吉夫教授的技术水平,单冲着这一份人品,就足以被冠以当代白求恩的称号!
郝爽是上一世的技术大拿,经验和见识不知道能够吊打多少个猪股吉夫,对这一点上一世和他同届陶瓷专业的大学生基本上都能够掌握的肤浅知识自然是嗤之以鼻。
杨光辉没有去仰视猪股吉夫,则是因为实在是顾不上,他作为项目组的技术秘书,正拿着一个笔记本,刷刷刷地用速记符号把猪股吉夫教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见猪股吉夫对孙贵山有问必答,项目组其他人也就大胆起来,纷纷针对着这次预烧结过程向猪股吉夫提出了自己的心中的疑问。
猪股吉夫耐心地如同在收音机里给小朋友讲故事的孙敬修爷爷一样,对项目组所有人员提出的问题都给予了非常详细的解答,让项目组所有人都有一种茅塞顿开,获益匪浅的感觉。
这个场景一直进行到上午十点半,猪股吉夫环顾了现场一圈,见没有人再提什么问题了,这才扭头对站在一旁的耿晓方说道:“耿厅长,这个预烧结最快的一组样品结果出来,也要到下午两点之后了,现在项目组这边问题我也都解答完了。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您看……”
接下来的时间?
耿晓方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史乙成不是在电话里汇报说,猪股教授对仿汝窑天青釉的烧制非常感兴趣吗?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带着猪股吉夫到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去参观参观?
想到这里,耿晓方就开口道:“猪骨教授,要不然就由我和孙厂长陪您到美图陶瓷车间……”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间听到现场的角落里发出一个声音,“猪骨教授,我觉得你乐观了!你这个二次烧结的工艺实际上并不能解决在特陶厂项目组目前遇到的低温下烧制瓷支撑轴装置的难题!”
第六十六章 赌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发际线很高的青年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平和地望向猪股吉夫。正是攻关项目组临时技术助理郝爽同学。
耿晓方没有想到现场竟然有年轻人敢挑战猪股吉夫,先不说结果如何,单单是这份勇气就很让他欣赏。于是他就很感兴趣地扭头问孙贵山道:“老孙,这个人是谁?”
孙贵山也完全没有想到郝爽在这个时候会跳出来跟猪股吉夫打擂台,不由得吓了一跳。但是看着耿晓方似乎不生气,反而是兴致勃勃地问郝爽是谁,孙贵山心情顿时就平复很多。
耿厅长没有生气就好。
“对啊,孙厂长,这个年轻人是谁?”猪股吉夫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冒犯的样子,也是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郝爽。
对他来说,巴不得特陶厂这边有人站出来打擂台,这样他才有充分的舞台来展示自己广博而又深厚的陶瓷专业知识,从而彻底征服耿晓方以及特陶厂这些人等,让他们对自己参观美术陶瓷车间的过程当中失去戒心,方便自己窃取仿汝窑天青釉的制作机密。
显然,猪股吉夫对刚才答疑的环节还是不太满意,因为特陶厂攻关项目组这些技术人员提的问题太肤浅太单薄了,不足以彰显自己这个霓虹国陶瓷权威专家的真实的专业水平。
“他是天北矿院的学生,叫郝爽。”孙贵山连忙回答道:“耿厅长,之前老吕他们厂的联邦德国进口的那台压滤机故障,就是郝爽给修好的!另外他在瓷支撑轴装置低温烧结方面也有所研究,所以我就请他过来担任技术助理,看看能不能给项目组做一些贡献!”
“天北矿院的?呵呵,原来是生技处王柏全的师弟啊,怨不得口气这么大!”耿晓方招手把郝爽叫了过来,“小郝同学,你说猪股教授的二次烧结办法不能够解决瓷支撑轴装置项目组的难题,可有什么依据啊?”
“对,郝同学!”猪股吉夫也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态度,彬彬有礼地望着郝爽,“你可有什么有什么具体的依据啊?”
具体依据?
我如果讲出来,岂不是等于把超越这个时代三十多年的先进技术白送给你啊?
猪股吉夫,你长得一般,想得倒是挺美啊!
“呵呵,”郝爽淡淡一笑,说道:“我所依据的理论很长,也很深奥,真要讲明白,又要列公式又要讲推导的,也差不多需要四五个小时。有这个工夫,电阻炉里第一批预烧结的坯体都已经出来了。”
“再者说来,再漂亮再玄奥的理论,也需要现实当中的实验结果来验证。所以呢,我就不在这里浪费唾沫星子,讲什么理论依据已经相关推导过程了。我只是想直接跟猪股教授打一个赌,赌他的这个二次烧结制造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的耐腐蚀性能达不到要求,无法替代来自芬兰的同类产品!”
“哈哈,年轻人,很有自信嘛!”猪股吉夫大笑了起来,“那不知道你和我打赌的赌注是什么?”
“赌注就是谁能够参观特陶厂的美术陶瓷车间。”郝爽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看着猪股吉夫,“如果猪股教授输了,你就把参观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的资格让给我,你看怎么样?”
猪股吉夫眼镜片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本以为华夏人都缺乏保密意识,至少自己稍微展示一下霓虹国陶瓷权威的善意,华夏国这些称绝世界的特殊古陶瓷烧制工艺还不是任由自己随意攫取?
却没有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这个天北矿院的大学生,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跳出来和自己作梗。
“哎呀,小郝啊!不就是参观美术陶瓷车间嘛?我当是多大的一件事情呢!”孙贵山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郝爽的肩膀,说道:“还值当专门出来跟猪股教授打赌吗?你和猪股教授一起进去参观不就得了吗?”
耿晓方也不由得莞尔一笑,暗自摇头:王柏全这个小师弟虽然面相老成,但是个性还是去可爱的嘛!为这一点小事,就跳出来跟霓虹权威专家较劲儿!如果能够把这股劲儿好好引导一下,说不定还真能够成为一棵好苗子呢!
“孙厂长,谢谢你的好意!”郝爽摆了摆手,对孙贵山说道:“我这个人无功不受禄,如果没有对你们瓷支撑轴装置做出贡献,说什么也不好厚着脸皮起参观你们美术陶瓷车间的工艺流程的。”
猪股吉夫涵养再高,这时候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郝同学,既然这么说,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吧!”他用手扶了扶眼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郝爽,“不过呢,这个赌注肯定是有来有回。不能说光讲我输了怎么办,那万一我这个二次烧结法成功了,生产出了符合要求的瓷支撑体,你又该输给我什么呢?可别说参观美术陶瓷车间的资格,这是耿厅长、孙厂长本来就同意的。”
“也对,既然是打赌,当然是有来有回!”郝爽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抛出他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这样吧,猪股教授,我对低温预烧结也有一点小研究,并侥幸有点小心地。如果你能够成功烧制出来符合要求的瓷支撑轴装置,那么我就把我最近研究出来的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送给你补偿,你看怎么样?”
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
猪股吉夫惊讶得眼镜差点都掉落在地上。
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是国际上最尖端的陶瓷研究课题之一。
一方面,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可以用于高温窑炉内,可以把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涂在窑炉炉膛内,减少炉膛内热量损失,提供窑炉的热效率;另一方面,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可以用在火箭、航天飞机等航天飞行器的热防护系统,可以保护航天飞行器外壳在飞行的时候不至于受到过高温度的影响以至于出现故障。
如果说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是国际上最尖端的课题之一的话,那么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则是这顶尖端课题皇冠上的最璀璨的钻石。
猪股吉夫作为霓虹国二次烧结方面的权威,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一直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可惜的是,到现在也没有取得什么显著的进展。
现在猪股吉夫竟然从华夏国一个大学生口中听到“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这几个字,并且还说已经研究出了来了相关制备配方,这怎么能够让他不震惊呢?
和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相比,仿汝窑天青釉这种高端的工艺品的价值显然要低好几个档次。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看着郝爽,“郝同学,怎么才能证明你真的研制出了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而是不是在乱吹一气呢?”
“很简单,”郝爽淡淡一笑,“我只要说几个关键的名词,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堇青石体系、尖晶石体系、钙钛矿体系和磁铅矿体系。”
听郝爽说出这几个名词,猪股吉夫就再也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了。
因为这四个名词就是在去年十月份刚刚由霓虹国东京大学工学部教授明石和夫在《国际应用陶瓷技术杂志》提出来的。这个概念别说是华夏国,即使在霓虹国,很多陶瓷专业的大学生都很少接触到。郝爽作为华夏国的大学生,这个时候能够完整地讲出这四个体系,说明他时刻在关注着国际上对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方面研究的最新动态。
从这方面来说,如果郝爽真的研究出一种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并不是令人奇怪。
“好,我、答、应、你!”猪股吉夫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六十七章 苏州土
耿晓方原来听说郝爽能够把天阳陶瓷厂的西德进口压滤机给修好,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是潜意识中还是认为郝爽这多半是瞎猫逮住死耗子,运气爆棚误打误撞才修好的,不能够放在正常的视角下去看待,也不能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认为郝爽的技术专业水平已经达到西德内奇公司那些陶瓷机械工程师的水平。
但是今天在现场亲眼目睹了郝爽竟然能够跟霓虹国的陶瓷权威专家猪股吉夫教授之间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提出一个什么低温预烧结制备什么陶瓷涂层的配方,让猪股吉夫教授都心甘情愿地来接受郝爽的这个赌注,耿晓方又哪里不明白,自己之前还是小瞧了郝爽啊?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在陶瓷原材料的研究方面,郝爽至少是可以叫板猪股吉夫的存在。
捡到宝了!
这下天中陶瓷界可真的捡到宝了!
有郝爽这么一个优秀的青年人才,天中省陶瓷技术比较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等自己回厅里之后,一定要把王柏全叫过来,让他好好去摸一摸他这个天北矿院小师弟的底细,然后尽一切可能,把这小子给弄到轻工厅来工作,千万不能够让国内其他陶瓷发达的省市把这个宝贝疙瘩给挖跑了!
心里盘算着,耿晓方的嘴上却丝毫没有怠慢,笑着对猪股吉夫说道:“猪股教授,你何必跟他一个年轻人计较呢?我看就这样算了,咱们继续按照计划,去参观美术陶瓷车间吧!”
“那怎么能行!”猪股吉夫严肃地说道,“我们霓虹人一向注重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跟郝爽同学打这个赌,又怎么可能反悔呢?”
“美术陶瓷车间我今天就不参观了,等瓷支撑轴装置的坯体二次烧结的结果出来之后,让郝爽同学心服口服之后,我再光明正大地去参观美术陶瓷车间吧!”
见猪股吉夫较上了劲儿,耿晓方也不好硬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也行!那现在这段空闲时间,不如我们先到特陶厂的展览室,参观一下特陶厂建厂以来的发展历史?”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耿厅长不用特别费心!”猪股吉夫往郝爽那边瞟了一眼,笑吟吟地说道。
“那就这么定吧!”耿晓方扭头又看向郝爽,“小郝同学,你也跟我们一起,到展览室参观一下?”
“我就不去了!”郝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对于瓷支撑轴装置低温烧结问题,我其实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方案,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地把瓷支撑轴装置给烧制出来。”
“哦?”猪股吉夫眼镜片后面又闪过一道光芒,本来一起启步的他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郝爽,“郝爽同学,原来你对低温烧制瓷支撑体也有所研究啊?不知道你打算是从什么地方着手,解决掉低温烧制瓷支撑体的难题呢?”
郝爽面对着猪股吉夫这个工业间谍,又怎么可能把三十多年后的解决方案讲出来呢?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猪股教授,我这个方案还不太成熟,所以就暂时就先不说出来,以免贻笑方家。”
“呵呵,”猪股吉夫也笑了起来,说道:“没有关系,互相探讨一下。你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叫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即使是郝爽同学你的想法不成熟,但是讲出来,说不定能够给我和孙厂长以很大启发呢!”
他山之石?
你妹的他山之石!
老子的方案拿出来,随随便便都可以吊打芬兰原装的瓷支撑轴装置,即使是石,也至少是一块钻石,其能够让你这个不安好心的霓虹国工业间谍随意窥探?
“等我尝试成功了之后再说吧!”郝爽摆了摆手,“再没有尝试成功之前,真的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那好吧,我就先预祝郝爽同学的方案能够取得成功!”猪股吉夫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态度,颇为大度地摆了摆手,然后又问郝爽道:“不过呢,郝爽同学,实验室里六台电阻炉都被我占用了,你即使想验证你的想法,恐怕也得等我这边的实验结果出来再说吧?”
“呵呵,”郝爽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实验室的角落说道:“既然是低温烧结,就不一定要用到高温电阻炉。那里有一台小型煤气窑炉,正好可以让我来验证我的低温烧结瓷支撑轴装置的方案可不可行。”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孙贵山,“孙厂长,这台小型煤气窑炉,可以正常使用吧?”
“用是可以用,不过这台煤气窑炉的最高温度,只能达到一千七百度。”孙贵山回答道。
天北矿院的实验室内就有一台同型号的煤气窑炉,郝爽自然是知道这台煤气窑炉的技术指标的,听了孙贵山的回答,他一点都不意外。
“孙厂长,一千七百度完全能够满足我实验方案的要求。”郝爽点头说道。
孙贵山把目光往耿晓方那边望了望,见耿晓方微微颔首,于是就对郝爽说道:“那行吧,这台窑炉就归你使用了。”
说到这里,他招手把杨光辉叫了过来,“小杨,你留在现场当郝专家的助手,郝专家需要使用的实验室的什么设备,你一定要让实验室优先提供!”
“是!”杨光辉答应了下来。
于是耿晓方和孙贵山等一行人簇拥着猪股吉夫向特陶厂展览室走去,而杨航辉在留在实验室,作为郝爽的助手,为郝爽的实验提供帮助和支持。
“小杨,”因为要争分夺秒地把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方案拿出来,郝爽这个时候放弃了循序渐进的办法,直接采取了最大胆的方案,拿起一张纸,写了十几种原料,递给杨光辉,说道:“你去领料室,按照上面的原料种类要求,把上面的原料给我领回来。”
杨光辉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材料单,抬头说道:“郝专家,其他原料都有,只是这苏州土,我们厂暂时没有库存!”
第六十八章 弯道超车
苏州土,是产于华夏苏江省苏州地区阳山一带的高岭土,属于中低温热液蚀变残余型高岭土,主要矿物是管状多水高岭石和片状高岭石,是制造特种陶瓷的天然优质原料,同时也是耐火材料的优质结合剂。
郝爽倒是没有想到,天阳特陶厂作为生产特种陶瓷的厂家,竟然没有苏州土的储备。
“郝专家,苏州土在你的实验配方中主要起什么作用,能不能用其他原材料代替?”杨光辉问道。
郝爽既然敢写领料单让杨光辉去领料,自然是不怕杨光辉通过这张领料单上的原材料把他的制作配方给泄露出去。
“作用很简单,主要是起粘结作用和促烧作用。”郝爽回答道。
用苏州土来做粘结剂和促烧剂?
这样也行?
杨光辉不由得目瞪狗呆。
特陶厂目前试制的瓷支撑轴装置为了保持高温环境下的工作强度,原材料当中氧化铝的含量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但是由于由于氧化铝是瘠性原料,粘合度不够,比较难以成型,并且氧化铝的含量越高,瓷支撑轴装置的烧制温度也越高。
所以为了提高瓷支撑轴装置的坯体成型率以及降低瓷支撑轴装置的坯体烧成温度,特陶厂科技攻关项目组一开始也尝试着在瓷支撑轴装置的原料配方当中添加高岭土以便于坯体成型和降低支撑体的烧制温度。
这种办法也确实有效,添加了高岭土矿物成分的瓷支撑轴装置的不仅成型率高,而且烧制温度也降低到了一千七百度以下,大大降低了烧制难度和解约了制造成本。
但是也正是瓷支撑轴装置当中有高岭土等粘土类物质的存在,也导致了烧制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在碱性环境环境使用试验当中,机械强度随着使用时间的延长而大幅度降低,从而影响了瓷支撑轴装置的稳定性,最后高岭土等粘土类物质被特陶厂科技攻关项目组从原料配方中剔除出去,改用淀粉、甘油、硅藻土等有机物来作为粘合剂,用氧化钛、氧化铬和三氧化二铁等变价氧化物来做促烧剂。
“郝专家,如果是用来作为粘合剂和促烧剂的话,我觉得你这个实验不用继续做下去了。”杨光辉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因为根据我们厂科技攻关项目组的实验,用高岭土来做促烧剂和粘结剂,生产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在碱性工作环境中使用时长不达标,还不足芬兰原装进口的瓷支撑轴装置的使用时长了十分之一。”
“呵呵,这个我自然是注意到了!”郝爽笑了起来,“所以你们攻关项目组才走了弯路。正确的道路应该是采取措施,想办法去延长用高岭土做粘合剂和促烧剂的瓷支撑轴装置的在碱性环境下的使用寿命,而不是直接把高岭土从瓷支撑轴装置的原料表当中排除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
杨光辉恍然大悟。
“可是郝专家,我们厂目前没有苏州土怎么办?能用其他种类的高岭土代替吗?”他问道。
“你们厂目前有几种高岭土?”郝爽问道。
“有五种不同厂家的高岭土。”杨光辉回答道。
“这五种高岭土的化验分析单都有吗?”郝爽问道。
“都有!”
“那你去把它们都给我拿过来!”
“好的,稍等!”
工夫不大,杨光辉拿着五张高岭土的化验单跑回来交给郝爽。
郝爽接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惊奇地发现,这五种高岭土当中,竟然包含了向阳坡粘土矿生产的高岭土。本来他还有点后悔,这次到天阳来只带来粘土矿的样本,没有带把老爸矿上高岭土样本带出来,却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阳特陶厂这里竟然有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库存。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有这样的大好机会,郝爽肯定要选择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
至于说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和苏州土之间存在的成分差异,对郝爽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只要另外增减几样原材料就完全可以搞定。
“就选这种高岭土吧!”郝爽在向阳坡粘土矿高岭土化验分析单上打了一个对勾,然后又提起笔在原料表上做了几处改动,把阿尔法特种氧化铝粉的直径的要求从二十微米改成三十微米,又增加了莫来石、氧化镁和钾长石几样矿粉,交回给杨光辉,让他按照修改过的原料单去领取原料。
很快杨光辉就按照郝爽的要求,把原料给郝爽领了过来。
郝爽首先用天平秤量了一份氧化铝粉,交给杨光辉,“杨秘书,去帮我个忙,把这些氧化铝粉末放到电恒温箱用摄氏一百五十度的温度去干燥三十分钟!”
因为特种氧化铝粉颗粒之间存在范德瓦耳斯引力、颗粒间静电力、由于吸附水分产生的毛细力和颗粒之间由于表面不平滑引起的机械纠缠力,这几种作用力往往会造成氧化铝粉存在一定程度的团聚颗粒现象,最终氧化铝粉末压制成型之后密度分布不均匀。
所以在进行氧化铝粉末压制之前,要进行一道电恒温箱的操作,对氧化铝粉末进行预处理。
作为科技攻关项目组的秘书,杨光辉自然懂得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不怀疑郝爽有其他别的目的,立刻拿着那份氧化铝粉到电恒温箱前进行恒温干燥处理去了。
当然,郝爽这样做,纯粹是因为工作流程的需要,才不是为了支开杨光辉,不让杨光辉看他这边的详细配料表操作呢!
半个小时之后,杨光辉把处理好的氧化铝粉末拿了回来,郝爽这边也已经把其他的原料类配比完成。然后就把处理好的氧化铝粉末和这边他配比好的原材料倒入球磨机进行球磨,以便达到各种原料都均匀混合的目的。
等球磨均匀之后,按照正常流程,郝爽还需要往原料中加入粘结剂、润滑剂等有机添加剂,放入练泥机里进行练泥,得到塑性泥料,然后在通过真空挤出机,按照瓷支撑轴装置的外形,挤出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
只是真的要按照这个流程操作,前后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够得到合格的生坯。而有猪股吉夫这个最大的干扰因素在,郝爽又如何能够从从容容地去按部就班的生产?
反正只是要验证坯体的在高温高碱环境的机械强度,所以郝爽直接就把后面几步给省略了,球磨机混合均匀之后,直接把混合均匀的粉末原料放进热压机了,压成片状坯体。
只要这个片状坯体经过烧制之后,能够经受住高温高碱高压环境的考验,那么通过后续步骤生产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也必然能够经受得起同样的考验。
郝爽把压制出来八块片状坯体交给杨光辉,让放进煤气窑炉里进行烧制。
“杨秘书,温度一千六百五十度,时间两个小时!”郝爽吩咐道。
之所以选择两个小时,是因为两个小时之后,差不多是猪股吉夫预烧结的第一批瓷支撑轴装置生坯出炉,开始进行第二步操作的节点。
正所谓是弯道超车。
如果郝爽烧制的这批片状坯体能够通过实验,那么猪股吉夫那边下一步实验就没有理由继续做下去了!
第六十九章 爷不去
本来按照耿晓方的安排,招待午宴准备安排在天中省专门负责接待外宾的友谊大厦。可是却不想被猪股吉夫拒绝了。
理由是实验室里还在进行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预烧结实验,虽然说那六台电阻炉性能比较稳定,但是也不敢保证在至少长达五个小时的预烧结过程中不发什么意外。所以在预烧结的过程完成之前,他还是留在特陶厂厂区比较好,这样万一生坯在电炉里预烧结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的变化,他也好第一时间赶去进行处理。
至于说午饭问题,随便打一份工作餐简单解决一下就好。
以华夏人民热情好客的传统,耿晓方自然是不能够真的就让到特陶厂义务奉献、免费帮助特陶厂解决瓷支撑轴装置烧制问题的霓虹贵宾吃简陋的工作餐。最后午宴虽然就定在特陶厂职工食堂,但是耿晓方却派自己的司机开车把省轻工厅食堂手艺最好的大师傅接了过来,精心烧制了几道天中地方特色菜来招待猪股吉夫。
郝爽作为科技攻关项目组的临时技术助理,自然也被邀请过来一起参加招待午宴。
猪股吉夫得知郝爽这边瓷支撑轴装置的实验样品烧制温度只有一千六百度,并且下午一点半就可以出炉,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惊。
且不说最后烧制出来的实验样品真实性能如何,单就一千六百摄氏度的烧制温度和两个小时的烧制时间来讲,就足以颠覆猪股吉夫对低温烧制瓷支撑体的认知。
按照国际陶瓷界通行的技术标准,对于一次性烧结的瓷支撑体,即使采取低温烧结技术,烧制温度至少也在一千六百五十度。
一千六百五十度和一千六百度相比,看似只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五十摄氏度,但是却是陶瓷支撑体内部原料的充分化学反应临界点,在这个反应临界点温度之下,烧制出来的瓷支撑体无论是强度和还是耐酸碱腐蚀性能都要大打折扣。
这就好比是瓷支撑体的低温烧制技术和高温烧制技术的反应临界点在一千七百五十度一样,看似比低温烧制技术的最低要求只增加到了区区一百摄氏度,但是最终导致的技术难度和制造成本都要跃升好几个数量级。
除了烧制温度之外,好涉及一个烧制时间。
正如猪股吉夫前面对孙贵山他们解释的一样,无论是一次烧结技术,还是二次烧结技术中的预烧结阶段和完全烧结阶段,烧制时间都需要至少五个小时以上。
因为无数实验结果都证明了瓷支撑体在一到五个小时之间的烧制时长内,机械强度增加效果非常缓慢,只有烧制时长达到五个小时之后,机械强度值才会出现一个质的飞跃,然后又进入一个缓慢增加的阶段,直至下一个临界点也就是十个小时的烧制时长。
如果换成其他人讲出来两个小时的烧制时长和一千六百度的烧制温度,猪股吉夫只能认为这样的人是业界白痴,没有任何理睬的价值。
但是这话从郝爽嘴里讲出来却又不同。
猪股吉夫可以认为任何人是业界白痴,但是唯独不敢认为搞出了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配方的郝爽是技术白痴。
这就好比霓虹国围棋大师武宫正树一样,在他之前,以取中腹大模样为作战方向的三连星布局,都会被别人认为是围棋白痴。但是放在武宫正树身上,这种违反霓虹国当时公认棋理的走法却硬生生变成了宇宙流,从而让武宫正树在霓虹国棋坛称雄将近三十年。
当然,仅凭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一个配方,郝爽在陶瓷业界的地位还远远不能够与武宫正树在围棋界的地位相比,但是要知道,武宫正树弈出三连星布局的时候,谁又能够想到他会在今后三十年内称霸霓虹棋坛呢?
一时间猪股吉夫不由得涌起了爱才之心,像这样的陶瓷业界的年轻技术天才,如果不想办法弄到霓虹国而是让他留在华夏的话,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郝爽同学,”喝过耿晓方和孙贵山的各一杯敬酒之后,猪股吉夫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向郝爽发起了邀请,“我听孙厂长介绍说,你今年六月大学毕业。正好我负责的山形大学工学部高分子材料研究室有一个全额奖学金的硕士研究生名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山形大学去深造一下?”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谁也没有想到,猪股吉夫教授仅仅跟郝爽见过一面,就主动向郝爽发出了邀请,让他到霓虹国去读研究生,而且还是全额奖学金的研究生。
在这个大学生被真正当做天之骄子的时代,一个霓虹国研究生的留学名额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郝爽只要答应猪股吉夫的邀请,那么只要他到时候学满回国,不管是搞技术还是走仕途,都是进入了超车道,注定要在三五年的时间内,跨越别人十几年二十年也迈不过去的门槛。
看到包括耿晓方、孙贵山在内的惊讶反应,猪股吉夫心中很是自得!
自己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连耿晓方、孙贵山这样的华夏领导都顶不住,更别说郝爽一个还没有走出大门的大学生呢!
他手端酒杯,矜持地望着郝爽,等待着这个年轻的技术天才站起来向自己做出感激不胜的话语,然后恭敬地喝下这杯酒。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只见郝爽“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猪股吉夫眼中就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看来自己有点高估了这个华夏年轻人了。
他技术天赋虽然出众,但是这心理素质可有点太差。一个霓虹国留学生的名额,竟然让他兴奋到失态的地步。这样的人,把他挖到霓虹国,用来当当技术尖兵,还是可以的,但是想要让他当一个技术学科的带头人,在陶瓷技术某一领域去的决定性的突破,恐怕还需要好好磨练磨练这浮躁的性子!
耿晓方和孙贵山碰了一个眼神,对郝爽的反应倒是没有特别意外。
毕竟嘛,在这个时代能到霓虹、米利坚这些西方先进发达国家去留学的都是凤毛麟角,不知道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最后才侥幸成功的。
而郝爽什么努力都没有做,只是见到猪股吉夫教授,交流了一些陶瓷专业的知识,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一个研究生的名额,而且还是全额奖学金的研究生,这种事情别说放在郝爽这么一个还没有走出校门的年轻人身上,就是放在轻工厅那些工作是十多年的老同志身上,他们也不见得能够承受这份惊喜啊!
“猪股教授!”郝爽足足笑了大半分钟,这才停了下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呢,你们山形大学那个全额奖学金名额,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我不感兴趣!”
这下耿晓方可有点急了,他虽然跟郝爽非亲非故,但是作为天中省轻工系统的负责人,他还是很希望天中省多出一些陶瓷专业的人才。纵使是郝爽到霓虹留学之后有可能选择不回国留在霓虹工作,但是作为天中人,他肯定跟天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形当中就能够为天中陶瓷产业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不感兴趣?为什么?”耿晓方说道,“郝爽,你千万要考虑清楚,到霓虹国去学习国外的先进陶瓷技术和经验可是我们天中陶瓷人难得的机会啊!”
“到霓虹去学习先进的陶瓷技术和经验?”郝爽瞄了一眼猪股吉夫,然后对耿晓方说道:“耿厅长,霓虹国能有什么先进技术和经验啊?他们不来偷学我们的陶瓷技术就谢天谢地了!”
第七十章 五十年前就吊打
猪股吉夫没有等来郝爽的感激涕零,番茄被郝爽一句话戳中心窝,差点喘不上气来。
八格牙路!
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狡猾,也太过分了!
我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怎么就猜出来,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偷学天青釉的制造技术呢?
这小东西猜出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不留一点情面,非要在这样庄重友好的场合讲出来呢?尤其还是在我真诚地向这个小东西发出了留学邀请的情况下!
说好的华夏人民都很淳朴善良、很热情好客呢?
难道我遇到的是一个假华夏人?
猪股吉夫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反应,不然纵使耿晓方和孙贵山现在不把郝爽这句话当真,但是等他们回去之后慢慢琢磨之下,肯定会对自己产生疑心的!
“郝爽同学,我真心诚意地邀请你到我们山形大学去留学,却不料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出这等话来!”猪股吉夫不由得勃然变色,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对耿晓方说道:“耿厅长,感谢您和孙厂长的盛情款待,但是今天这酒实我在是喝不下去了!请恕敝人才疏学浅,没有办法继续对贵方的瓷支撑轴装置的制造继续提供帮助了!”
然后他双手一按桌子,起身就要走。
“猪股教授,猪股教授,留步,请留步!”
耿晓方和孙贵山两个人又如何敢放猪股吉夫离开啊!
暂且不谈瓷支撑轴装置替代项目是分管高官亲自主抓的项目,超过了规定期限完不成他们两个要承担什么责任的问题。
单单就拿猪股吉夫教授个人来说,人家一片赤诚,从京城主要跑过来要免费帮助特陶厂项目组解决这个瓷支撑轴装置的低温烧结的问题,下车伊始,连杯热茶都没有顾得上喝,就直奔实验室现场,帮助项目组开始二次烧结方案的实验。
如果真的因为郝爽荒唐而无知的言语,把猪股吉夫教授给气走了,岂不是要让那些准备无私的为华夏科学技术发展免费提供帮助的那些国际友好人士寒了心啊!
他们俩一边拦着猪股吉夫,一边对郝爽说道:“郝爽,你怎么能够这样对猪股吉夫教授说话?还不赶紧向猪股吉夫教授道歉?”
看着耿晓方和孙贵山两个人都黑下了脸,郝爽却丝毫不觉得害怕。他耸了耸肩膀,对猪股吉夫说道:“猪股教授,如果是因为我说了实话让你生了气的话,那么我向你道歉,保证以后和你绝对不说实话!”
“你你你!!”猪股吉夫的肝儿都快被气炸了,用手指着郝爽说道,“郝爽同学,我本来觉得你有点技术天分,挺欣赏你的,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夜郎自大!”
说到这里,他扭脸看着耿晓方和孙贵山,情绪激动地说道:“耿厅长、孙厂长,你们也是华夏陶瓷界的老前辈了。对华夏的陶瓷发展史应该非常了解。”
“不错,你们华夏的陶瓷技术确实曾经领先过我们霓虹,但是那已经是历史。自从明治维新之后,我们霓虹开始引进欧美等地的现代陶瓷技术之后,就已经大幅度实现了反超越,以至于从清朝末期开始,你们华夏陶瓷界的有识之士就不断开始到我们霓虹去留学,学习我们霓虹国的现代的先进的陶瓷技术!”
说到这里,他又把脸转向郝爽,“所以要说学习,也是你们华夏人到我们霓虹国去学习技术,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们霓虹那边有什么人要本末倒置,到你们华夏来学习已经落后我们六七十年的陶瓷技术!”
郝爽的实验样品已经送进了煤气窑炉里烧制,这时候也不怕得罪耿晓方和孙贵山,纵使他们现在生气把自己赶走,但是只要煤气窑炉里的实验样品出来之后,他俩还是要把自己请回来的。
所以他决定彻底放飞自我!
“我们华夏陶瓷技术落后你们霓虹国六七十年?我呸!”郝爽冷笑着说道,“猪股教授,咱们就不谈我们华夏地区古瓷的烧制技术,那太欺负你们霓虹人了,对不对?咱们就谈一谈现代的建筑陶瓷技术好不好?”
“也不说六十年,七十年了,就在五十年前,我们华夏的建筑陶瓷技术还在世界范围内领先,轻松吊打你们霓虹国的建筑陶瓷业!”
耿晓方、孙贵山还有在场的这些特陶厂攻关项目组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认为郝爽绝对是失心疯了!
五十年前华夏的建筑陶瓷技术在世界范围内领先,还可以轻松吊打霓虹国的建筑陶瓷业?
怎么可能啊!
五十年前正是民国时期,那时候华夏民族工业正是一穷二白、孱弱不堪的时期,建筑陶瓷技术又怎么可能在世界范围内领先,吊打霓虹国啊!
“郝爽同学,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耿晓方再也忍不住了,用手一拍桌子,对孙贵山说道:“老孙,他身体应该有些不舒服,你先找两个人把他送回去休息一下。”
孙贵山点了点头,就准备让杨光辉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把郝爽先送走。
可是郝爽又怎么肯就这样离开啊?
他对着耿晓方笑了起来,说道:“耿厅长,我真没有想到,你作为天中省轻工厅的领导,竟然如此妄自菲薄。你以为我刚才说的是胡话吗?根本不是!相反,我说的是事实!”
然后他把头扭向孙贵山,“孙厂长,耿厅长不是搞陶瓷专业的,他对华夏近现代陶瓷业的发展历史不了解,但是你作为特陶厂厂长,应该了解华夏近现代陶瓷业历史吧?我就想请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民国时期华夏有一家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
猪股吉夫听到郝爽提到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不由得面色一变。
作为霓虹国的陶瓷专业权威,他对霓虹国现代陶瓷发展史自然了解的非常清楚,当然明白华夏这一家对霓虹国建筑陶瓷技术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来以为,经过十年探索时期那一段混乱年代之后,华夏现在的陶瓷界应该没有什么人知晓民国时期这一家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存在。
其实别说是历史记录出现明显断档的华夏陶瓷界,就是猪股吉夫本人,如果不是今天从郝爽嘴里听到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这几个字,也不会想起五十多年前华夏还有这么一家可以轻松吊打霓虹国建筑陶瓷业的陶瓷公司!
因为当时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瓷砖制造技术真的是牛逼,简直是牛逼plus!
别说是霓虹国,就是当时世界上几大陶瓷大国生产出来的瓷砖,性能也远远比不上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
“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孙贵山那边先是一愣,然后在脑海里使劲儿搜刮了一番,说道:“这个公司的名字我好像听谁提起过,好像是民国时期松江还是金陵那边的一家企业。但是再多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史乙成和龚志明互相碰了一个眼神,彼此都露出服气的目光。
怨不得孙贵山能够当一把手呢,人家知道的就是多啊!连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这种冷门的民国陶瓷企业竟然也听说过。
郝爽见史乙成和龚志明两个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还不如孙贵山,可能连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他在拿目光看向攻关项目组的其他人员,见他们个个目光躲闪,便知道他们跟史乙成和龚志明差不多,都没有听过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
其实仔细想来,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在场这些人年龄最大的也就是四十多岁,跟共和国的岁数差不多。由于特殊的历史情况,即使在学校学习,也不会有专门的课程讲述民国时期的华夏陶瓷业情况。
“那么孙厂长,泰山砖这个名词,你应该听说过吧?”郝爽又问道,“你可曾想过它的名字的由来吗?”
泰山砖,是建筑陶瓷的专业术语。墙地砖分为釉面砖和无釉砖两种,其中无釉砖又被称为泰山砖。
孙贵山虽然是搞特种陶瓷的,但是对于建筑陶瓷并不陌生,泰山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是这时候再次从郝爽嘴里听到这个耳熟能详的泰山砖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浑身一震,望着郝爽说道:“难道说泰山砖就是因为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而得名吗?”
“对!”郝爽笑了起来,说道:“正是因为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在一九二六年生产出了华夏地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无釉墙地砖,所以大家才会把无釉砖叫做泰山砖。”
“同时也正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在生产处无釉砖几年之后,就生产处了性能远超英美德等先进陶瓷国家的釉面砖,从而把英美德陶瓷强国的建筑瓷砖基本上从华夏南方地区的陶瓷市场挤出去,甚至整个南洋一带,也都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建筑瓷砖的天下!”
“而你们霓虹国的陶瓷业,”郝爽用手指了指猪股吉夫,“当时别说和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相比,即使在英美德这些被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赶出华夏南方地区的陶瓷企业面前也只有吃灰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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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前面章节最晚后天修改完毕完成上传,到时候就可以恢复一天两更!
第七十一章 目的达成
虽然明知道郝爽说的是事实,猪股吉夫又怎么甘心就此承认即使放在五十多年前霓虹国陶瓷技术与华夏国相比也是技不如人啊?
从孙贵山、史乙成和龚志明等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对那段历史根本就缺乏任何了解,这就给了猪股吉夫反驳郝爽的底气。
“郝爽同学,你仅仅凭借一些只言片语,就推断出那个什么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在五十多年前比我们霓虹国陶瓷企业技术先进,甚至产品性能远超英美德当时的陶瓷强国,这也未免也太武断了吧?”猪股吉夫笑了起来。他相信郝爽作为一个大学生,纵使了解一些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历史但是也有限,除了“泰山砖”三个字之外,不可能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
“武断?”郝爽轻蔑地看了一眼猪股吉夫,“猪股教授,你可别忘记,我虽然没有走出校门,但是也是学理工科的,最讲究证据。如果我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我敢轻易下这个结论吗?那样岂不是成了大放厥词了嘛!”
“既然你有证据,不妨说来听听!”猪股吉夫摊了摊手。
“呵呵,”郝爽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猪股教授有机会到长三角地区考察的话,就会发现那里有很多民国优秀的历史建筑的瓷砖上刻有‘泰山制造’四个字。这就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产品的独有标记,这其中就包括了松江、金陵、杭城已经苏州等当时长三角最发达的城市。”
“暂且抛开金陵、杭城和苏州三地不谈,就拿松江市的英美租界和法租界来说吧。作为当时的远东第一大城市,英美租界和法租界里的优秀建筑可以作为风向标。在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开发出薄型陶瓷釉面砖之前,英美租界和法租界使用的釉面瓷砖绝大多数都是从美国、英国以及德国运送过来的。但是从一九二八年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开发出色彩和性能远胜进口产品的薄型陶瓷釉面砖,欧美国家的釉面砖产品就节节败退。”
“之后外滩上的著名建筑,比如锦江饭店、国际饭店、百老汇大厦也就是今天的上海大厦以及陕西南路马勒公馆也就是今共青团sh市办公楼,采取的都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釉面砖。”
“当时松江最著名的建筑大师是匈牙利人邬达克,他在设计建筑的时候,一直坚持使用美国产的陶瓷面砖,说美国产的陶瓷面砖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陶瓷面砖。可是最终在一九三十六年,邬达克也被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陶瓷釉面砖的优越性能给征服,在设计建造号称一百年后也不过时的远东第一豪宅绿房子的时候,也主动到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订制了泰山陶瓷面砖。”
“猪股吉夫教授,你作为霓虹国的陶瓷专家,并且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时候,你们霓虹在松江市的势力不次于美英法,如果你还认为你们霓虹国当时有什么陶瓷企业的建筑陶瓷技术能够超越华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话,请你告诉我一下,在远东第一大城市上海滩,究竟有哪一栋著名的建筑使用了你们霓虹国陶瓷企业的瓷砖?”
猪股吉夫被郝爽质问的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一个字。
他哪里会想到,郝爽竟然对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史料掌握的如此详实,早知道这样,他哪里又敢去张口诘问郝爽来自取其辱啊?
耿晓方、孙贵山以及特陶厂攻关项目组的成员却听得神采飞扬,他们一直以为,华夏的建筑陶瓷从清朝末年就开始落后于世界,却没有想到,在五十多年前的民国时期,华夏的建筑陶瓷技术还如此强悍,领先现如今的陶瓷强国霓虹不止一个数量级。
郝爽对耿晓方等人的反应却并不奇怪。
这个时期是华夏民族自豪感最强烈的时代。一个女排世界冠军、一个乒乓球世界冠军或者一个羽毛球世界冠军就可以让华夏上下都陷入举国狂欢的状态,忽然间听说五十年前华夏有一项可以吊打全世界的陶瓷技术,作为陶瓷人他们肯定会迸发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不像郝爽生活的几十年后,华夏人不仅在体育界拿冠军拿第一拿得手软,在工业科技方面也在很多项目上实现了对美欧日等工业强国的弯道超车,获得了无数的世界第一,司空见惯到让所有华夏人都麻木的状态。
在那个时代发布一条华夏工业科技又取得一项世界领先的突破,甚至还没有一条某个明星换了新发型的消息能够吸引流量。
“郝爽,当时的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生产技术真就那么先进吗?”耿晓方还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谨慎地向郝爽发问道。
“真的就那么先进!”郝爽肯定地回答道,“耿厅长,我再给你列举一个数据吧。我们国家仅仅是在几年前,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九八四年七月份引进了意大利自动瓷砖生产线之后,才能够生产200mmx200mm规格以上的瓷砖产品。”
“在此之前,我们国家生产的瓷砖规格最大规格不过是152mmx152mm和100mmx200mm两种而已。而这两种规格的瓷砖,也正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当年所研发出来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八四年之后引进了国外生产线,我们建筑瓷砖技术使用的还是五十多年前的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由此你可以想见,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当时的生产技术是多么先进了!”
“既然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生产技术这么先进,那么后来它又是如何没落下来的呢?”耿晓方又提出心中一个疑问。
“这个问题就要问一问猪股吉夫教授了!”郝爽冷冷一笑,用手指了指猪股吉夫。
猪股吉夫本来就面红耳赤,听到郝爽这样说,立刻出声反驳道:“我是二战结束后才出生,又哪里了解到当时你们华夏松江市的一家陶瓷企业的兴衰啊!”
“也是!”郝爽讥诮地看了猪股吉夫一眼,“你们霓虹国陶瓷工业史又怎么好意思记录下来这一段强取豪夺的历史呢!”
他转过来向耿晓方解释道:“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瓷砖产品的热销,引起了当时霓虹国陶瓷企业的觊觎。一九三七年八一三事变之后,霓虹军队占领了上海。霓虹国宪兵队带着霓虹国陶瓷生产专家,到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生产基地参观,几乎是在刺刀的逼迫下,让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人员把所有工序的详细工艺都讲述给霓虹陶瓷专家。从而获取了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陶瓷釉面砖的核心生产工艺。”
“可是霓虹国并不满足,又向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提出分股合作的方式,让霓虹国陶瓷企业直接跟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合营,遭到了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的拒绝。为了躲避霓虹国宪兵队的骚扰,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连夜化装逃出松江。但是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生产设备和技术工人,却被霓虹国趁机掳走。”
“从此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就一蹶不振,而霓虹国的建筑陶瓷生产技术却因此得到了超越性发展,一举成为世界陶瓷强国!”
还有这等事情?
耿晓方、孙贵山等人脸色顿时都沉了下来,如果不是碍于猪股吉夫在场,估计个个都会当场拍桌子艹霓虹国人的娘。
郝爽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把心中那口气给松了下来。
有了五十年前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车之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他相信猪股吉夫都不可能从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拿走仿汝窑天青釉的配方。
第七十二章 夺命数据
郝爽把目光移向猪股吉夫,想看一看到了这个时候,猪股吉夫还有什么话说。
却没有想到,猪股吉夫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冲着他鞠了一个躬。
“郝爽君,谢谢您今天的讲解!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我们霓虹国陶瓷史上竟然还有如此肮脏的一幕。”他对郝爽的称呼也从郝爽同学改成了郝爽君,“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查阅一下相关的历史资料,倘若事情真的如郝爽君所言,那么我一定会敦促霓虹国陶瓷业界人士向泰山砖瓦股份有限公司以及整个华夏陶瓷界做出正式的道歉和补偿。”
说完这番话,他才又把自己的身子抬了起来,真诚地望着耿晓方,“耿厅长,虽然我没有参加过当年那场罪恶的战争,但是我深知当年那场战争给华夏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和痛苦。所以我这次到华夏来,就是想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华夏陶瓷企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奢望能够弥补当年那场罪恶战争给华夏人民带来的上海,只是想通过这个行动来表达一个霓虹后战争一代人的态度,同时也希望华夏和霓虹两国之间永远不再发生战争,世世代代永远友好下去!”
哟嚯,这个老小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为了这份仿汝窑天青釉的配方,能拼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啊!
郝爽对猪股吉夫的危险系数评价顿时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耿晓方、孙贵山他们却被猪股吉夫这番“真诚”的道歉给打动了。
毕竟这个时候华夏霓虹两国友好是主流,而霓虹国也确实有不少对华友好人士主动来到华夏为华夏的工业建设和经济发展提供无偿的帮助。
在耿晓方和孙贵山眼里,猪股吉夫无疑也跟那些霓虹国对华友好人士一样。不然地话,他又何苦风尘仆仆从京城赶到天阳来,为特陶厂的瓷支撑轴装置无偿提供解决方案呢?
“对对对,猪股教授讲得不错,华夏霓虹两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永不兵戎相见!”耿晓方笑着应和了猪股吉夫一句,然后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开饭吧!刚才光顾着说话,这饭菜都凉了呢!”
午宴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耿晓方作为轻工厅一把手,事务繁忙,能抽出整个上午时间来接待猪股吉夫,并且还陪吃了午宴,已经算是相当破例了。
午宴结束之后,他就向猪股吉夫告了一个罪,回轻工厅去了。
孙贵山率领着项目组成员陪着猪股吉夫回到了工业实验室。
这个时候,距离猪股吉夫设置的五个小时预烧结的三台电阻炉里实验坯体出炉还有半个小时,而郝爽那台煤气窑炉里则已经烧满了两个小时,里面八只坯体已经被实验室工作人员取出来进行自然降温。
“孙厂长,”郝爽笑着对孙贵山说道,“既然猪股教授的坯体还没有出炉,那么先对我的坯体进行测试吧。”
“烧制两个小时就进行测试,未免太仓促了吧?”猪股吉夫在一旁插言道:“坯体至少要烧制五个小时,机械强度才会发生质的改变!”
“呵呵,”郝爽笑了笑,说道:“猪股教授,如果我的实验坯体烧制两个小时就能够达到特陶厂瓷支撑轴装置所要求的机械强度,又何必延长时间,多烧制三个小时呢?那样岂不是会造成能源上的极大浪费?”
“郝爽,你的意思是说,你烧制两个小时的产品,真的能达到我们项目设计的要求?”孙贵山也满腹疑虑,有点不敢相信郝爽有煤气窑炉烧制两个小时的样品就能够达到他们的设计要求。
“孙厂长,你们实验室里不是有现成的压力试验机吗?用我烧制出来的样品测试一下不就行了!”郝爽说道。
对呀,行不行试一下看就知道了!
孙贵山拍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真是当局者迷。
不过这也不怪他,实在是郝爽这边的煤气窑炉调整的烧制指标有点太超乎常规,让他一时间乱了分寸,忘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于是在孙贵山的指挥下,项目组的技术人员先从郝爽烧制的八个坯体当中取了两个出来,从中间切割成四份,然后把四份样品修正符合压力试验机测试所需要的大小一致的矩形,逐一放在压力试验机加载压头下面,进行三点抗弯曲测试。
因为压力试验机并不能直接测试出样品的抗弯强度,而是需要在实验结束之后,通过电子天平、游标卡尺、测量显微镜等工具对样品断裂口进行一系列的测量然后通过公式才能够计算出来,所以负责操作压力测试机的技术人员把样品压断之后,立刻由另外一名技术人员上去把断裂了的样品取走,开始进行测量记录,然后按照公式进行一系列的计算。
孙贵山、龚志明和史乙成三人即使再心急知道测试结果,也得耐心地等待实验人员拿出计算数据出来。
按照往常来说,像这样的三点抗弯曲测试,第一块样品的抗弯强度值基本上十分钟就可以出来了。
足足等了有十五六分钟,那个负责测量计算的技术人员还没有拿出结果,这下不仅仅是孙贵山等三名特陶厂的厂长,连郝爽心中都有点打鼓了:该不会是杨光辉从仓库里领的原料纯度不够,导致实验结果出了岔子吧?
至于说自己的原料配方以及烧制方法,郝爽却丝毫不会怀疑。瓷支撑轴装置这种简单的东西在上一世已经被研究透了,他就是闭着眼,也不会写错原料配方的。
猪股吉夫双臂抱在胸前站在胸前,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洋洋得意的微笑。
两个小时烧制出高强度的瓷支撑体?
开玩笑!
就是有天照大神保佑,恐怕要烧不出来吧?
这边,出洋相了吧?技术人员连个测试数据都不敢报出来呢!
最后还是孙贵山沉不住气,迈步走到技术人员小李的身边,却看到小李正满头大汗地拿着游标卡尺和测量显微镜在测量着样品。
孙贵山不由得勃然大怒,“小李,你是怎么搞的?十几分钟了,竟然连样品测量都没有完成?”
小李被孙贵山的怒吼声吓了一哆嗦,“孙、孙厂长,我、我、我这是第三遍测量了。”
“第三遍测量?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在大家都等着要数据的时候,搞第三遍测量?”孙贵山更加怒不可遏。
第三遍测量和第三次测量,概念可是完全不一样。
按照三点抗弯曲测试的要求,试样断裂处的厚度要用测量显微镜来测量,每处厚度要测量四次,取其平均值为试样厚度值;而试样宽度要用游标卡尺来测量,每个试样宽度测量两个数据,每个数据要连续测试三次取其平均值,然后再把两个数据的平均值作为试样宽度的数值。
第三遍测量,则意味着小李把以上的测量流程重复了三次,这让孙贵山如何能够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不是,孙厂长,主要是计算出来的数据太过于奇怪,我测量了两遍都不敢相信,生怕我自己弄错了,所以才会测试第三遍。”小李哭丧着脸说道。
“计算出来的数据太过于奇怪?”孙贵山都差点被小李的话给气乐了,“你把计算出来的数据给我报一下,让我听听究竟有多奇怪!”
“第、第一次计算出来的抗弯强度为19.987pa。”小李小声地回答道。
“什么?”孙贵山被吓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要知道,即使是芬兰原装进口的瓷支撑轴装置的抗弯强度也不过只有16.695pa,小李报出这么一个抗弯强度值,怎么能够不让他吓一跳呢?
“第一次计算出来的抗弯强度为19.987pa。”小李把心一横,大声说道。
“那第二次计算的数据呢?”孙贵山连忙问道。
“第二次计算的数据为19.986pa。”小李回答道。
孙贵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有种当场要昏死过去的感觉。
因为是肉眼测量,数据有误差,两次计算的强度值有微小差异,是很正常的事情。
关键是,郝爽随便烧制了两个小时的坯体样品,两次测量的抗弯强度都超过了芬兰的原装产品,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天方夜谭啊!
“小李,数值这么高,你确定你没有搞错啊?”他一把抓住小李的手,追问道。
“我就是怕自己搞错了,才又开始测量第三遍!”小李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被孙贵山捏碎了,但是又不敢甩开,只能是带着哭音回答道。
“你快测,快点测!”孙贵山放开了小李的手,催促道。
很快,小李测量完了第三遍,经过一番计算,他怯生生地对孙贵山报出一个数据,“孙厂长,第三遍的数据是19.987pa。”
只听“噗通”一声,孙贵山当场栽倒在地,竟然是晕死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认输
等孙贵山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领带被解开、衣领口敞着躺在了小会议室的沙发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拿着针给他扎着劳宫穴——正是特陶厂厂医医院院长宁继仁。
而在宁院长身后,则是以龚志明、史乙成为首的科技攻关项目组成员们。
孙贵山一下子就急了,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对龚志明和史乙成吼道:“老龚、老史,你们领着他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带着他们去对后面的实验样品强度进行测试啊!”
“厂长,”龚志明连忙说道:“你不用担心,后面三个实验样品强度测试都已经做完了。”
什么?
后面三个实验样品的强度测试已经做完了?
我晕倒了有这么久吗?
“后面三个实验样品的数据是多少?”孙贵山也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连忙开口问道。
龚志明没有立刻回答孙贵山,而是往宁院长那里看了看。见宁院长冲着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对孙贵山回答道:“后面三个实验样品的抗弯强度都在19.985pa以上,并且每个样品都进行了三遍的数据测量。”
都在19.985pa以上?
孙贵山不由得喜上眉梢:一个样品的抗弯强度在19.985pa以上,还可以说是偶然,现在包括第一个样品在内的四个样品的强度都超过了19.985pa,则完全可以证明郝爽用煤气窑炉烧制出来的这些坯体在抗弯机械强度上超越了芬兰进口的瓷支撑轴装置。
而且在还是仅仅用煤气窑炉烧制两个小时的结果。
倘若把烧制的窑炉换成更先进的数显式电阻炉,烧制时间延长到五个小时甚至是十个小时,坯体的抗弯机械强度必然会出现质的飞跃,抗弯强度很可能由现在的不到20pa提升到40pa甚至是50pa。
这也意味着,同样的瓷支撑轴装置,郝爽这种制造工艺生产出来的使用寿命至少是芬兰进口的瓷支撑轴装置的两到三倍。
有这样强悍的产品性能,不仅仅是可以在国内市场替代芬兰的进口产品,为天阳玻璃厂等国内大型玻璃企业节省大量宝贵的挖外,甚至还可以出口到国外,把芬兰原装的瓷支撑轴装置国际市场份额给争夺过来,为国家创造宝贵的外汇。
当然,这也同样意味着一次集体一等功。
有了这个集体一等功,孙贵山非但不由担心被免去特陶厂厂长的职务,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被提拔为副厅……
了不起!
郝爽这个小伙子真的了不起!果然是当得起郝专家这个称呼!
也不枉自己跑到派出所,把他给救出来!
这样的专家,别说是两万块钱顾问费,就是二十万的顾问费,也绝对超值啊!
“哎,郝专家呢?他人在哪里?”到了这个时候,孙贵山才发现郝爽并没有在小会议室,连忙问道。
“他跟小李正在外面对实验坯体进行耐酸碱度测试。”龚志明回答道。
“那咱们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孙贵山一把推开宁院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到外面去一起去看测试结果啊!”
“厂长,身体要紧!您在这里让宁院长继续治疗,我们俩出去好啦!”龚志明和史乙成怎么敢这个时候让孙贵山出去?连忙拦着孙贵山。
“不妨事,不妨事!”孙贵山摆了摆手,说道:“我是这是老毛病了,只要敞开领口就好了,不信你们问宁院长。”
孙贵山脖子曾经在抗洪抢险当中受过伤,一侧颈动脉有些后遗症,情绪激动的时候如果领口太紧,就会影响颈动脉血流发生昏厥。
因为有这个毛病,平时孙贵山的衬衣领口一直是敞开着的。今天因为要接待猪股吉夫教授这个霓虹国贵宾,不仅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而且还打上领带。而小李报出来的测试数据又过于震撼,孙贵山才会在激动之下昏厥过去。
宁继仁作为特陶厂医院的院长,自然了解孙贵山这个很少为外人所知的隐疾,现在孙贵山既然清醒了过来,领带和领口都已经打开,就不会再有发生晕厥的风险,于是就再度向龚志明和史乙成两人点了点头,示意孙贵山说的没错。
既然有宁继仁打包票,龚志明和史乙成也就不再坚持,任由孙贵山从沙发站起来,带着他们到外面观看郝爽和小李进行的耐酸碱度试验。
来到外面的实验台,小李和郝爽两个人正在实验台上紧张的操作着,而杨光辉则拿着记录本,在一旁进行试验记录。除了他之外,猪股吉夫也站在试验台旁边,探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小李和郝爽在进行试验操作。
听到身后的动静,郝爽转过身来,发现孙贵山在龚志明、史乙成的簇拥走了过来,就连忙关心地问道:“孙厂长,怎么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没有,小毛病而已!”孙贵山笑着摆了摆手,对郝爽道:“你们继续做测试,不要理会我们。”
“没问题就好!”郝爽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们第一步测试已经完成,具体数据,就让小李报给你听吧!”
“第一次测试已经完成了?这么快?”孙贵山有些意外地说道。
“按照正常情况,烧制后的瓷支撑体样品是需要放在摄氏八十五度,浓度为百分之十的氢氧化钠溶液里浸泡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然后再测试抗弯强度。”郝爽笑着解释道,“但是因为时间关系,我选取了两个样品放置在摄氏九十五度、浓度为百分之八十五的氢氧化钠溶液里浸泡一个小时作为替代实验,同时另外再选取两个样品放置在摄氏八十五度,浓度为百分之十的氢氧化钠溶液里进行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的正常耐碱腐蚀实验,以做后期对比。”
“我现在所说的第一步测试,就是两个样品在摄氏九十五度、浓度为百分之八十五的氢氧化钠溶液里浸泡一个小时替代实验已经完成。”
孙贵山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替代实验的办法,于是就问道:“替代实验和正常实现相比,之间数据误差会有多少?”
“数据误差不会超过百分之八。”郝爽说道。
孙贵山点了点头,如果是百分之八的误差,对瓷支撑轴装置的来说,完全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更何况后面还有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的正式实验来做数据的校对。
“那第一步测试数据是多少呢?”孙贵山看着小李问道。
“经过我们的测试,两只样品经过一个小时的摄氏九十五度、浓度为百分之八十五的氢氧化钠溶液浸泡之后,样品质量的损失率都在百分之零点一以下。”小李看了一眼手上的数据,大声汇报道。
什么?
质量损失率都在百分之零点一以下?
孙贵山又觉得大脑有点失血,幸亏是已经把领带和领口解开了,不然他肯定会再次晕厥过去。
没有办法,谁让小李报出的这个数据太吓人了呢!
实验样品耐酸碱腐蚀性能是通过样品在酸碱溶液里浸泡之后质量损失率来反应的。样品耐酸碱性能越高,则样品就越不容易被酸碱溶液腐蚀,样品的质量损失就越小。
芬兰进口的瓷支撑轴装置的在一百六十八小时的正常耐碱测试中,质量损失率大约百分之零点五,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优越的数据了。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郝爽烧制出来的瓷支撑体样品的质量损失率竟然还不到百分之零点一呢?
虽然说这只是替代实验的测试数据,但是按照郝爽所说的百分之八的误差值,那么在一百六十八小时正常的耐碱测试当中,郝爽烧制出来的瓷支撑体样品的质量损失率最多也就刚刚突破百分之零点一而已,这也意味着,在同样的碱性使用环境中,郝爽的烧制出来的产品工作时长将会达到芬兰进口产品的四到五倍,这比前面的抗弯强度的测试还要吓人啊!
就在这时,电阻炉的操作人员跑过来汇报:“厂长,猪股教授的第一批预烧结的实验样品已经出炉。”
猪股教授?
到了这个时候,孙贵山这才想起,猪股吉夫还拿了一批特陶厂的瓷支撑轴装置的坯体放在六台电阻炉里进行预烧结呢!
“猪股教授,您的实验样品已经出炉了,下一步您看要如何操作?”孙贵山把领带结扯紧了一些,问猪股吉夫道。
“不用操作了!”猪股吉夫泄气地摆了摆手,他纵使再对自己的二次烧结技术充满自信,最多也只能是烧结出来的瓷支撑轴坯体达到跟芬兰原装进口产品相仿的地步。
如果没有郝爽烧制出来的样品数据做比较,这肯定是一个很值得猪股吉夫自傲的事情。
但是现在有郝爽烧制出来的样品摆在这里,猪股吉夫即使再如何努力,拿出来的二次烧结出来的实验数据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连郝爽的车尾灯都望不见。
这中间还不考虑到时长能耗等生产成本的巨大差异。
“有郝爽君烧制的产品珠玉在前,我就不再继续献丑了!”猪股吉夫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走到郝爽面前,微笑着向郝爽伸出了手,“郝爽君,祝贺您,也祝贺天阳特陶厂,我相信你们这项瓷支撑轴装置产品如果在后续的实验中还保持着这样的表现,必然会震惊整个国际陶瓷界!”
第七十四章 私人事务
“猪股教授,你过奖了!一个瓷支撑轴装置而已,纵使震惊国际陶瓷界,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郝爽淡淡一笑,“你今天所看到的只是华夏陶瓷人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已,从现在开始,你将会看到国际陶瓷领域的一项又一项的桂冠花落华夏,而我们华夏国,也必将在十年之内,超越各大陶瓷强国,雄踞世界第一陶瓷强国的王座!”
“郝爽君,我承认你是陶瓷界罕见的天才,但是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头了。”猪股吉夫摇头笑了起来,“就算你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啊?以你们华夏目前薄弱的陶瓷工业基础,十年之内能够超越台湖地区的陶瓷工业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想超越各大陶瓷强国,雄踞世界第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
你对穿越者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好吧,你说我是痴人说梦就是痴人说梦吧!”在郝爽眼里,猪股吉夫简直就是井底之蛙,而他跟井底之蛙又什么好争辩的呢?他摆了摆手,说道:“至少我今天从你手上赢取了参观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的权力,不是吗?”
猪股吉夫脸皮轻微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参观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的事情肯定是泡汤了,看来只能避过这个风头,等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那就再次恭喜你了!”猪股吉夫故作大度地向郝爽祝贺了一下,然后把身子转向孙贵山,“孙厂长,不好意思。我这次前来贵厂,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还要劳驾耿厅长和贵厂几位领导浪费了宝贵时间来招待我,实在是抱歉!”
“哪里哪里,猪股教授你太客气了!”孙贵山连忙说道,“您怀着一腔赤诚从京城专门跑过来帮我们厂解决问题,虽然说最后是郝专家的方案胜出了,但是您这种无私的忘我的精神还是令我们全厂上下数千名职工异常感动。在跟您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包括我在内的我们厂众多技术人员也从您身上学习到了霓虹国很多先进的陶瓷技术和经验,可谓是受益匪浅,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
“多谢孙厂长抬爱!”猪股吉夫又客气地鞠了一躬,“既然已经决定采取郝爽君的制造方案,我留在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先告辞了!”
“啊?猪股教授,您现在就要走啊?”孙贵山连忙拦住猪股吉夫,“既然来到我们天阳,至少看一看我们天阳的风景名胜啊。少林寺就在我们天阳市境内,是霓虹国友人到我们天阳来必游的景点之一。猪股教授您就在天阳这边多留几天,我安排厂里的人员陪您去少林寺看一看,您意下如何?”
“也好!少林寺是禅宗祖庭,敝人一直想瞻仰而不得机会,这次既然到了天阳,自然是要朝拜一下达摩祖师!”猪股吉夫说道:“那就劳烦孙厂长安排一下了。”
郝爽站在一旁暗自冷笑,看来猪股吉夫这个老小子还不死心,仍然想着打仿汝窑天青釉配方的主意啊!
好吧!
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如果能够让你老小子得逞,老子以后就跟着你姓猪!
孙贵山这边已经望向了史乙成,对他说道:“史厂长,你这两天就辛苦一下,陪同猪股教授到嵩山去参观两天。”
在瓷支撑轴装置的制造取得历史性突破这个重大时刻,史乙成其实是很不愿意离开科技攻关项目组的。
但是没有办法,他从京城把猪股吉夫教授请了过来,总不能因为现在改为采用郝爽的方案,就把猪股吉夫教授丢弃到一边,这也太损害华夏人民、尤其是天阳人民热情好客的形象了吧?
“厂长,您放心吧,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猪股教授照顾的无微不至,让他尽兴而归的!”
史乙成领了命令,陪着猪股吉夫离开了现场。
“郝专家,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孙贵山的态度比之前对着猪股吉夫还要恭敬。没办法,谁让他眼前站的这个年轻人是一个让猪股吉夫也自叹不如的陶瓷天才呢?
“下一步除了继续完成剩余两个实验样品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的正常耐碱腐蚀实验之外,就是要按照正常流程生产出完整的瓷支撑轴装置样品,再进行一次正常的测试流程。”郝爽说道,“之前我配制好的原料一共有两份,孙厂长你只要让技术人员拿着这份原料,按照正常的生产流程,制造出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然后进行后续的实验即可。”
“好!”孙贵山点了点头,让上午跟着郝爽一起进行磨制配料的杨光辉挑头,带着几个技术人员拿着剩余那份原料,从练泥机开始,进行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制作。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对孙贵山耳朵小时报告道:“孙厂长,天阳陶瓷厂的吕厂长打电话过来,要找郝专家。”
吕集体来电话找郝专家?
孙贵山心头不由得一紧,难道说天阳陶瓷厂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需要郝爽过去解决了吗?
那怎么行啊!
特陶厂这边的项目也正进行到要紧时刻,正需要郝专家在这里盯着,怎么可能放他去天阳陶瓷厂呢!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啊?”孙贵山问道。
“我问了,他说是郝专家的私人事情,让我不要多嘴!”工作人员小声回答道。
郝专家的私人事情?
孙贵山将信将疑地摸了一下下巴。但是不管真假,这个事情都必须告诉郝爽,万一真的是郝爽的私人事情,而自己这边又拦下了电话,那就糟糕了。
“私人事情?”郝爽听孙贵山这么说,心中有明白大概是什么事情。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彩枫陶瓷公司的人找到了天阳陶瓷厂那边去了。
在离开天阳陶瓷厂的时候,郝爽就对吕集体交代过,只要不是他父亲郝国庆,其他不管是什么人找他,吕集体那边一律回答不知道自己的去向。
他赶到电话机旁边,接电话一问,果不其然,小眼郭富城赶到了天阳陶瓷厂!
第七十五章 特殊部门
“吕厂长,什么狗屁的台湖技正,纯粹的人渣而已!你不用管,他爱跪多久是多久!”
挂掉吕集体的电话,郝爽心中对潘家豪就更为不齿!
他真是没有想到,潘家豪为了拿到自己的去向,竟然在天阳陶瓷厂招待所的门口下跪,还真的是有够奇葩!
看到郝爽挂了电话,孙贵山这才凑上来轻声问道:“郝专家,老吕那边没事吧?”
“没事!一个垃圾到他们厂去找我,我让他不用理睬!”郝爽冲着孙贵山一笑,“走,咱们到实验室继续进行咱们的工作!”
十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凌晨五点,采取郝爽的配方、按照标准生产流程生产的第一批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顺利从真空挤出机中下线。
得知消息之后,孙贵山立刻跑到特陶厂招待所,把正在酣睡的郝爽叫醒,让他到实验室主持对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的下一步烧制流程。
看着孙贵山火急火燎的模样,又看了看床头柜上手表的时间,郝爽心头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如果不是因为两万块钱劳务费没有拿到手,他都想跟孙贵山当场翻脸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啊?要知道睡眠不足可是造成脱发的最大诱因啊!
“孙厂长,”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对孙贵山说道:“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讲得很清楚吗?生坯下线之后,就分成两批,烧制时长按照五个小时和十个小时,烧制温度就设置在一千六百度,直接放进电阻炉里进行烧制不就可以了嘛?”
“话是这样说,但是没有你到现场去主持,我总觉得不稳当!”孙贵山搓着双手说道。
也不怪他患得患失,实在是郝爽之前的瓷支撑体的实验数据太好了,第一次让孙贵山看到超越芬兰进口产品的切实希望,所以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不敢大意,生怕操作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实验失败。
郝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好吧,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跟你过去!”
到了实验室之后,郝爽发现除了陪同猪股吉夫去游览少林寺的史乙成之外,特陶厂科技攻关项目组所有成员都穿戴地整整齐齐,站在实验室等候。
这时候郝爽才发现,孙贵山和龚志明两个人都是双眼通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于是就问道:“孙厂长,你龚厂长不会是实验室熬了一整夜没有睡觉吧?”
“也不是一整夜!”孙贵山连忙辩解道,“我和老龚两个人分成了上下半夜值班,不值班的时候就躲到会议室睡觉呢!”
i服了you!
还真是够拼啊!
听孙贵山这么说,郝爽心中的怨气就消散到九霄云外了。
孙贵山和龚志明两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厂领导都能够以身作则,他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话说呢?
他走到真空挤出机前面,把生产出来的十六只瓷支撑轴装置的生坯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特陶厂科技攻关项目组这些技术人员的基本功确实没得挑剔,生产出来的这十六只生坯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不存在任何缺陷。
“孙厂长,生坯没有任何问题!下面可以把它们分成两组,放进电阻炉里准备烧制!”郝爽对孙贵山说道。
“那生坯在烧结砖上的摆放位置有没有什么讲究?”孙贵山追问道,“之前猪股吉夫教授在进行预烧结实验的时候,对生坯在烧结砖上的摆放位置很有讲究,还特别让人做了标记。说是生坯在炉膛里不同位置受热情况可能不一样,所以一定要做好区分。”
“呵呵!”郝爽冷笑了起来,“孙厂长,别忘了,瓷支撑轴装置将来可是要进行大规模工业生产的。在大规模工业生产当中,窑炉温度差异可是远比实验室的恒温电阻炉内炉膛内的差异要大得多,如果生坯连电阻炉这一点温度差异都经受不住,那么在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过程中,又怎么能够保证质量的均衡稳定呢?”
“我本来以为是先在实验室内先把产品成功地生产出来之后,再去调整工业化大规模生产当中出现的问题!”孙贵山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郝专家,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配方生产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可以忽略炉膛中不同位置的温度差异吗?”
“当然!一个瓷支撑轴装置的而已,哪有那么娇贵?”郝爽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在烧结砖上随便摆放吧,不会影响烧制出来的性能的!”
于是十六只生坯就分成两组,摆放在两块烧结砖上,送进了两台恒温电阻炉里。
电阻炉也按照郝爽的要求,烧制时长分别设置成五小时和十个小时,烧制温度设置成一千六百度。孙贵山又请郝爽检查一遍之后,这才跟龚志明两个人分别按下了两台电阻炉的启动按钮,开始烧制。
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孙贵山吩咐科技攻关项目组的其他成员留在现场监控两台电阻炉的运行,然后对郝爽说道:“郝专家,食堂的大师傅那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早餐,我带你过去吃点早餐,然后你在会招待所补一个回笼觉,你看如何?”
“也行!”郝爽伸了一下懒腰,跟着孙贵山和龚志明走出实验室,正准备往职工食堂走。却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车亮着大灯从远处看来过来。
孙贵山脸色不由得一沉。
在特陶厂厂区,即使他作为一把手,也很少会直接把小车开到工业实验室。这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大胆,把小车直接开到工业实验室。
小车径直开到他们三人跟前,然后戛然停下,熄灭了车灯。
随着车灯熄灭,孙贵山这才看清楚这辆小车的车型,他心中的怒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却是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
因为他认出了,这辆车是非常少见的进口奥迪c3,也就是后世的奥迪a6。在天中省,有资格乘坐这种轿车的,至少是副高官以上的领导。
现在一辆副高官领导的座驾,在不到凌晨六点的开到特陶厂工业实验室,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孙贵山眼睛又扫向了这辆奥迪c3的车牌照,脑海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天中省哪一位领导的座驾。
就在这时,就看见奥迪c3的车门从两边打开,两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精壮汉子从里面跳了出来,疾步向他们走来。
“请问这是特陶厂工业实验室吗?”左边的汉子扫了他们三个一眼,开口问道。
感受到两个汉子身上传来的逼人气势,孙贵山即使是正处级领导,心里也有点发虚,连忙回应道:“对,这里就是特陶厂工业实验室,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国家特殊部门的!”左边的汉子拿出一个证件,冲着孙贵山晃了一下,“请问郝爽同志是不是在里边?”
国家特殊部门?
郝爽不由得一呆,想不明白自己穿越之后,究竟有什么事情惹到了国家特殊部门。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郝爽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望着两个汉子说道:“我就是郝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就是郝爽同志啊?”左边的汉子打量了他两眼,然后伸手向奥迪c3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郝爽说道:“我们有情况要向你了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七十六章 科工委
“同志!”孙贵山迈前一步,对左边的汉子说道,“郝专家目前正在主持天中省轻工厅一九八七年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的关键实验。他这个时候离开,很可能造成这个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的失败。你们有什么情况,能否等这个实验结束之后,再找郝专家了解呢?”
“不行!”左边的汉子摇头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请郝爽同志现在过去!”
孙贵山还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么郝专家这次跟你们过去,大概多长时间能够回来呢?”
左边汉子再次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清楚,所以也没有办法给你答复!”
然后他就不再理睬孙贵山,再次冲着郝爽伸出手道:“郝爽同志,请吧!”
“既然我回来的时间你无法答复,那么能否稍等一下,让我把手头的工作跟孙厂长简单交代一下!”郝爽对在左边的汉子说道。
“这个倒是可以!”左边的汉子点了点头。
于是郝爽就让孙贵山去取来纸笔,拿起笔把后续的实验步骤以及要点一一注明,如果到时候他无法及时赶回来,孙贵山只要按照他标注好的实验步骤按部就班的进行实验即可。
写完之后,他让孙贵山仔细看了一遍,又回答了孙贵山几个疑问,确定孙贵山这边完全掌握了后续的实验步骤以及要点,不会有任何差错了,这才扭头对两个汉子说道:“劳二位久等了,我现在可以跟你们走了!”
两个汉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声,只是拉开奥迪c3的后门,请郝爽进去。
“孙厂长、龚厂长,后续的实验,就辛苦你们了!”郝爽冲着孙贵山和龚志明挥了挥手,迈步走到车前,钻了进去。
两个汉子也一左一右地跟着郝爽并排坐进了后座,把他夹在这中间。左边那个汉子伸手摸出一副墨镜和口罩递给郝爽,示意他带上,嘴里说道:“郝爽同志,我们奉命保护你的安全,请你理解一下!”
听说是奉命保护自己的安全,郝爽不由得心神大定,伸手接过口罩和墨镜戴了起来。
他上一世虽然是亿万富翁,却从来没有跟特殊部门打交道的经验,戴上口罩和墨镜之后,又兴致勃勃地打量起车厢。
很快他就发现了车窗上装的是特制的单向透视玻璃,刚才他在外面一点都看不见车内的情况,但是在车内却把车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说在三十年后郝爽生活的时代,单向透视玻璃和单向透视镜子已经是常见之物,一点都不稀奇,但是在现在这个年代,单向透视玻璃还属于昂贵的奢侈品,这辆奥迪c3能够用单向透视玻璃做车窗,车主人在特殊部门内部的级别一定不低。
见两个汉子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车外,而司机也在全神贯注地开车,一点都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意思,郝爽观察清楚车厢内部布置之后,也知趣儿地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养神。
奥迪c3在天阳市清晨的街道上飞驰着,掠过一群又一群在路边晨练的人群,二十多分钟后,就进入一片幽静的街区,拐了几个弯之后,驶入了一座青松掩映的小院子里。
下了车之后,郝爽在两个汉子的引领下,穿过门洞,沿着大理石楼梯上到二楼,走到最东边一间房屋门前。
“笃笃”,左边那个汉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抬起手腕轻轻地敲门,不多不少,正好是两下。
“请进!”房门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个汉子就推开房门,冲着郝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郝爽迈步走进房间,房门随即就在他身后关了上去。
郝爽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85式军服的中年男子平静地坐着靠窗边的沙发上,一道晨曦从窗户玻璃里透射过来,正照在中年男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威严异常。
郝爽上一世作为亿万富翁,也跟不少上位者打过交道,但是像眼前这位中年人如此有气势的,还真是不多见。
所谓不怒自威。有些人根本不需要说话,仅仅往那里一座,就气势自成,让人感受出那种上位者独有的气势。
“您好!”郝爽礼貌地向中年人含笑招呼道。
“你就是郝爽?”中年人目光上下打量了郝爽两下,这才微微点头,用手指着身前一张竹椅子,说道:“坐吧!”
郝爽迈步走了过去,从容不迫地坐到了沙发上。
“抽烟吗?”中年人拿出一盒大熊猫,问郝爽道。
“谢了,我不抽烟。”郝爽摆手说道。
“哦?搞科技的不抽烟,倒是少见!”中年人颇感意外地笑了笑,抬手按动了沙发旁的一个绿色按钮。
房门悄然而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服务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首长,请指示!”
“来一杯信阳毛尖!”中年人吩咐道。
工夫不大,一杯热气腾腾地信阳毛尖就送到了郝爽手边。
“谢谢!”郝爽用手轻轻在茶几上扣了两下,对女服务员说道。
女服务员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轻声回答道:“不客气,请慢用!”然后微一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中年人等着郝爽端起茶杯呷了两口茶之后,这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郝爽同志,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郝爽波澜不惊地回答道,“你是特殊部门的一位首长。”
“不,我不是特殊部门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我是国防科工委的!”
国防科工委?
郝爽眉头皱了起来,他倒是听说过国防科工委这个名字。
不过呢,上一世他生活的年代,国防科工委早已经撤销了,而现在国防科工委这个部门虽然存在,但是原来的那个郝爽却又在学校忙着搞专业研究,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专业之外的事情,所以实际上他根本不清楚国防科工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
“怎么,没有听说过国防科工委吗?”中年人凝视着郝爽。
“听到是听说过,但是不怎么了解!”郝爽老老实实地问答道。
“那你知道请你过来要干什么吗?”中年人又问道。
“听说是有情况要向我了解,”郝爽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具体是了解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年男子轻笑了一声,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条,递给了郝爽,“听说你有这个东西的配方?”
郝爽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一行大字!
第七十七章 拜金
看到这一行大字,郝爽这才反应过来。
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固然可以用在高温窑炉内,但是同样也可以使用在火箭、航天飞机等航天飞行器的热防护系统当中。
虽然他并不太了解国防科工委的详细只能,但是顾名思义也不难推断出,与国防有关的航空、航天等工业应该都隶属于国防科工委负责。
从这一点上来说,国防科工委了解到他手里有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把他请过来了解情况也不足为怪。
但是问题是,他是在昨天上午与猪股吉夫打赌的时候,才讲出自己掌握了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的,怎么今天早上五点多,国防科工委怎么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这动作也未免太迅速了吧?
另外眼前这位中年人既然是国防科工委的领导,为什么邀请自己过来的那两个汉子却隶属于特殊部门?这是不是说明国防科工委和特殊部门之间有着密切的部门配合的关系,甚至是相互之间有着一定程度的职能交叉?
心中想着,郝爽嘴上却丝毫没有耽误,点头回答道:“不错,我手里确实有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
“你怎么会有这种涂层的配方?”中年人紧紧盯着郝爽,“据我们的调查,你在天北矿院三年半的学生生涯当中,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在平时的实验课程当中,老师和同学也都不曾见你做过这方面的材料配方实验。”
郝爽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却没有想到,中年人竟然对他在天北矿院的经历都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过谢天谢地,幸亏原来的郝爽是一个学习狂,常常在老师和同学都回去休息的时候还泡在实验室里疯狂做实验,而这段他单独留在实验室里的时间究竟在干什么,自然是郝爽本人怎么说怎么算了。
“首长,你不要拿普通人的思维来揣测一个科技天才的能力,”郝爽笑了起来,“我在学校也没有学习过瓷支撑轴装置,也没有哪个同学和老师见过我做过这方面的实验,不是照样帮着特陶厂搞出来了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
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按照郝爽配方所制造出来的瓷支撑轴装置虽然还没有获得完全意义上的成功,但是目前测试表现的数据,已经超过芬兰原装进口产品的好几倍了。
而正如郝爽所说,他在天北矿院期间,也同样没有接触过耐高温耐酸碱瓷支撑体方面的专业课程。
以中年人的见识,自然不会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生而知之的天才。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郝爽这个喜欢没日没夜地泡在学校实验室里研究狂人利用自己单独留在实验室的时间搞出了一些比较尖端的东西。
当然,中年人之所以对郝爽进行盘问,主要是因为郝爽身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太过于神奇,有点无法解释。其实对于郝爽的履历,从昨天中午特殊部门接到情况汇报之后,就已经调查地清清楚楚,祖孙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天北市人,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从政审条件来说,完全符合国防科工委的用人标准。
沉吟了一下,中年人说道:“你既然掌握了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的配方,那么你手中有按照这个配方生产出来的样品吗?”
“我在学校的时候制造过几十克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不过都在学校电阻炉里做耐高温实验时耗用光了。”郝爽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只要给我足够的原料,我可以在两天之内把这种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制备出来。”
听郝爽说在两天之内就可以把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制备出来,中年人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他冲郝爽伸出了手,说道:“咱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姓盛,叫盛中华,目前在国防科工委任副秘书长。”
“盛秘书长,您好!”郝爽虽然不了解国防科工委组织架构,但是单看今天的架势,也知道盛中华这个副秘书长在国防科工委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郝爽同志,你好!”盛中华握住郝爽的手,说道:“你需要什么材料和设备,一会儿写下来,我找人给你准备。只要你能够在两天内把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制备出来。那么我向你承诺,你毕业之后可以直接到国防科工委去工作!”
郝爽闻言不由得一呆。
国防科工委?
以他自由散漫的性格,连省轻工厅这样的单位都不愿意去,又怎么可能愿意去国防科工委这种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的单位呢?
“盛秘书长,”郝爽连忙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低温预烧结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我可以制备出来,但是去国防科工委工作的事情就算了,最起码在最近几年之内,我是不会有这个打算的!”
“你不想到国防科工委工作?理由呢?”盛中华完全没有想到郝爽竟然会拒绝他的邀请,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扣了几下,气势便凌厉了起来。
郝爽却一点都不惧怕盛中华的逼人气势,坦然自若地迎着盛中华的目光,说道:“理由就是我要赚钱。”
“赚钱?”
盛中华见惯了不讲条件不讲报酬自愿为华夏国防事业贡献出自己一切的技术天才,但是像郝爽这样赤裸裸把赚钱挂在嘴上的拜金主义技术天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怪不得郝爽昨天在特陶厂竟然会拿着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这样重要的配方跟霓虹国的猪股吉夫教授打赌。
如果猪股吉夫肯出大价钱的话,说不定这个郝爽直接就手里这个至关重要的材料配方卖给猪股吉夫了。
也幸亏特殊部门在特陶厂安插的工作人员即使把这个消息汇报了上去,自己才能及时从京城赶过来,直接把郝爽叫过来谈这个配方。
如果晚几天得到消息,说不定这个配方已经被猪股吉夫给花钱买走了呢!
心里想着,盛中华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那你讲一讲嘛,你的人生目标是打算要赚多少钱呢?”
赚多少钱?
我能说是多多益善,几十亿上百亿吗?
这样会不会把盛秘书长给吓着呢?
郝爽在心里自嘲了一句。他明显看出来,盛中华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看来盛秘书长对他以赚钱为理由不去国防科工委非常不满啊!
考虑到他以后要让老爸郝国庆走立功受奖的劳模路线,如果这个时候让盛中华这个国防科工委的副秘书长对他产生负面看法,老爸以后立功受奖的劳模路线恐怕也会大受影响。
“呵呵,赚钱嘛,自然是越多越好。”郝爽笑了起来,仿佛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盛中华对他态度变化,“但是要说具体目标嘛,至少也得赚够我筹建一个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的!”
盛中华又是一愣。
原来郝爽赚钱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筹建陶瓷材料实验室,而且还是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
“郝爽同志,你知道要筹建一个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需要多少资金吗?”盛中华摇头笑了起来,“单凭你个人能力去赚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赚够这笔资金。”
“盛秘书长,你是军人,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郝爽说道,“同样,对我这个陶瓷专业的毕业生来说,不能够创建一间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不能够成为一个国际顶级的陶瓷科学家,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陶瓷专业的毕业生!”
“说的好!”盛中华点了点头,再次笑了起来,“无论干什么,都得有成为最好最顶尖的那一个的锐气!所以呢,郝爽同志,我觉得你更得要到国防科工委来工作,因为国防科工委依靠的是国家的力量。你想想看,是以你一个人的努力去创建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的可能性大,还是倾全国之力去创建一间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的可能性大?”
“盛秘书长,您说这话,就有点忽悠我了!”郝爽摇了摇头,看着盛中华。
盛中华不由得一愣。虽然说这个时候《卖拐》这个小品还没有登上春晚,“忽悠”这个词还没有在全国流行开,但是这并不妨碍盛中华理解“忽悠”这个词的意思。
“忽悠,我哪里忽悠你了?”他问郝爽道。
“您看您看,您还不承认。”郝爽笑了起来,说道:“你作为国防科工委的副秘书长,难道没有听说过‘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句话吗?”
“如果是说放在将来,国防科工委可以倾全国之力去筹建一座国际顶尖的陶瓷实验室,这个我绝对相信。但是放在现在,绝对不可能!”
“别说是陶瓷实验室了,我甚至听学校的教授讲过,由于科研经费短缺的原因,国家甚至动过撤裁中科院系统的年头。只是后来影响太大,最后没有付诸于行动。”
“和中科院相比,国防科工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一个大学同学的父亲就是国防科工委下属的xxx船舶设计研究所的。他说从八十年代初开始,国防科工委下属的科研单位就面临经费短缺、规模缩小的困局。为了能够挣钱养活自己,所里很多从事潜艇设计的专家们甚至不得不到外面自己揽活,给渔民设计渔船、给挖沙老板设计挖沙船来度日。”
“我同学的父亲,甚至跑到浙南的一家小服装厂里去,利用军工技术去帮这这家小服装厂去检查拉链。盛秘书长,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到你们国防科工委去,别说是等着筹建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恐怕连做一些普通的特种陶瓷材料试验的经费,都不一定能够正常保证吧?”
第七十八章 建议
盛中华老脸一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郝爽的话。
因为郝爽说的这些的的确确是事实。
就在前几天,他的老部下,华夏第一航空动力研究所副所长齐长征到京城来的时候,还向他抱怨说,第一航空动力研究所为了保持核心科研人员不流失,甚至派人跑到粤东去购买电子表、旱冰鞋等物品运回来倒卖,来保证所里的人头经费。
在这种情况下,他对郝爽允诺国防科工委来建设国际顶尖的陶瓷材料实验室,确实有点大言不惭。
郝爽当然也不会真的让盛中华来回答他的问题,他话锋一转,继续往下说道:“盛秘书长,我觉得现在谈这些东西也没有太大意义,等我这边把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烧制出来之后,再来谈这些问题为时不迟。”
“也对!”盛中华点了点头,从桌上拿出纸笔推到郝爽跟前,“你把你所需要的设备和原料写出来吧。”
“盛秘书长,”郝爽没有去拿纸笔,“我所需要的设备和原料,都不算太特殊,天阳特陶厂里全部都有。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直接回天阳特陶厂利用他们的设备和原料把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制造出来,同时还可以兼顾瓷支撑轴装置的产品试验。”
“可以倒是可以,”盛中华沉吟了一下,说道:“但是你这个低温预烧结制备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配方具有重大的国防价值,你在天阳特陶厂烧制这个材料的过程当中,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够让任何人知道你这个配方,这一点你可以做到吗?”
“这个我还是很有信心做到的。”郝爽笑了起来,“陶瓷配方千变万化,就像是瓷支撑轴装置一样,我到时候多另一些原料,在原料加工和配比的过程当中,全程都是我单人操作,就可以完全保证这个配方不泄露出去。”
盛中华又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行,就这样定下来,你先回特陶厂,把材料搞出来再说!”
敲定了之后,盛中华就准备按下按钮,让人送郝爽回去。
“盛秘书长,等一等,我还有事情要向您汇报。”郝爽连忙说道。
“什么事情?”盛中华手从按钮上离开。
“就是关于我们华夏优秀产品的保密问题。”郝爽对盛中华说道,“我觉得我们华夏的保密工作,不能够仅仅局限于国防产品。对于一些我们华夏独有的产品制造技术以及生产配方,也一定要有强烈的保密意识,以防我们华夏独有的这些产品被国外的工业间谍窃取走,从而给我国相关产业造成重大的经济损失。”
盛中华脸色又严肃起来,显然,他没有想到郝爽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一阵,这才对郝爽说道:“郝爽同志,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提出这个问题,必然是有感而发,在现实中受到什么触动,才让你产生了这方面的思考,提出了这个问题,对不对?”
“对!”郝爽点了点头,说道:“我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我曾经在一本国际陶瓷期刊上看到一则故事,说是一个工业间谍在参观竞争对手的工厂的时候,用领带沾一点陶瓷泥浆,然后回去之后对领带上的陶瓷泥浆进行分析,逆向推导出了竞争对手的陶瓷配方,从而仿制出了同样的产品,给竞争对手造成的巨大损失。”
“第二个原因,则是天阳特陶厂美术陶瓷车间新开发出来的仿汝窑天青釉工艺。当我听说霓虹国山形大学教授猪股吉夫从京城赶过来,点名要去天阳特陶厂美术车间观看仿汝窑天青釉生产过程的时候,就想起了那个工业间谍,跟猪股吉夫表现非常相像。所以我认为猪股吉夫很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标,应该是冲着仿汝窑天青釉工艺来的。”
“也有可能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不管怎么样,天阳特陶厂这边都缺乏严格的保密意识,听到猪股吉夫要去美术陶瓷车间参观天青釉的生产流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一旦他们辛辛苦苦钻研了十几年才成功研制出来的仿汝窑天青釉工艺被猪股吉夫偷学走之后,会造成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甚至可能天青釉产品的海外市场,也会被完全掌握了天青釉生产工艺的霓虹国陶瓷企业所占领。”
“当然,不仅仅是仿汝窑天青釉,我国独有的产品还有很多,比如传统的宣纸制造工艺、比如某些中成药的制造工艺,这些产品制造领域都应该制定严格的保密规则,坚决避免让客户尤其是境外客户随意参观和记录,以防制造工艺和配方泄露!”
“郝爽同志,你反映的这个建议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盛中华说道:“我回去之后就立刻把你的建议向上级领导汇报,让他们与中央相关部委进行沟通,针对性的出台一些政策,加强各个领域的保密工作。”
“至于说特陶厂这边,我上午就会跟天中省相关部门进行沟通,让他们通知特陶厂,一定要加强天青釉生产工艺的保密工作!”
有了盛中华这句话,郝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猪股吉夫这个老家伙即使再不死心,最后也只能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机会获得仿汝窑天青釉的核心工艺和配方了。
于是郝爽又乘坐着特殊部门那辆奥迪c3,回到了天阳特陶厂。
他本来还担心孙贵山会问他被接过去干什么了。却没有想到孙贵山见了他之后,压根儿就没有问他一个字,仿佛他一直就呆在特陶厂里不曾离开一样。
听说郝爽要借用工业实验室的设备和原料做实验,孙贵山也满口答应了下来,单独在工业实验室划出了一片区域给郝爽使用。
两天之后,郝爽轻车熟路地完成了的红外高发射率陶瓷涂层材料生产,交由盛中华带回去测试。
至于说材料测试成功之后将会如何,盛中华是只字未提,郝爽也巴不得他不提。对郝爽来说,宁可把这个配方白送给盛中华,也不愿意听到盛中华再次邀请他的国防科工委去工作。
没有相应的配套措施,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单凭着他手里这些领先这个时代三十多年的陶瓷技术,也没有办法里应用到国防科技上面去。
在这两天之内,瓷支撑轴装置的样品也完成了绝大部分的测试,就完成的这些测试结果来看,按照郝爽配方生产出来瓷支撑轴装置各项性能都是芬兰同类产品的八倍以上,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实现了对芬兰产品的吊打。
虽然说由于时间的关系,最后一项一百六十八小时的标准耐碱性测试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科技攻关项目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所以上至孙贵山、龚志明等厂领导,下至实验室的普通职工,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守在实验室里,等待着四天之后最后成功时刻的来临。
第七十九章 奇怪的邀请
郝爽把特陶厂这一众领导的反应看在眼里,感觉到分外好笑。
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瓷支撑轴装置而已,有必要摆出这么大阵仗吗?
他自然是不会陪着孙贵山、龚志明他们干熬,与其在实验室受这个罪,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到省图书馆去逛一逛,看看里面有没有外文非金属材料方面的期刊,自己也好了解一下现今这个阶段世界最先进的陶瓷技术究竟处于哪个水平。
可是就在郝爽准备出门的时候,赫然发现孙贵山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
“我说孙厂长,”郝爽笑了起来,“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不在实验室守着,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孙贵山知道郝爽这是故意在取笑他。因为之前郝爽已经劝过他很多次,让他该干嘛干嘛,等四天之后到实验楼看最后结果就行,没有必要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守着。
可是孙贵山与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二等功近在咫尺,又如何肯离开?更何况他亲自守在实验室,以倒计时的方式等待着最后一刻成功到到来,听起来是不是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记者写新闻报道的时候,这一段情节必然也值得大书特书。
这时候听到郝爽取笑自己,他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道:“郝专家,你以为我不想守在实验室吗?是耿厅长有事找你,让我带你过去,我没有办法,才从实验室离开的。”
“耿厅长有事找我?”郝爽眉毛轻轻一挑,问孙贵山道:“他说了是什么事儿吗?”
“我问了,他没有告诉我!”孙贵山摇了摇脑袋,“说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郝爽点了点头,“既然是耿厅长有请,那就去一趟吧!”
他要帮助郝国庆干出一番事业,注定就要留在天中省。向阳坡粘土矿虽然目前主业是粘土,但是郝爽坐拥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陶瓷技术,肯定会帮助郝国庆调整向阳坡粘土矿的经营局面,以后往陶瓷领域发展。
而耿晓方作为天中省轻工厅系统的一把手,全省的陶瓷产业都在他的管理范围之内,郝爽如果跟耿晓方打好了关系,那么以后向阳坡粘土矿在陶瓷领域的发展之路必然会顺畅许多。
故此听说耿晓方请他过去,郝爽当然是不会推辞。
于是他就跟随着孙贵山坐上他的那辆上海牌轿车,往轻工厅方向开去。
耿晓方作为省轻工厅厅长,住在省轻工厅家属院厅长楼,跟前面的职工家属楼比起来,这栋三层高的厅长楼外表看着虽然不起眼,但是内部的装修却是是焕然一新,用的都是天中省最新的建筑材料。
一排粗大的水曲柳把厅长楼跟前面的职工家属楼间隔开来,此时柳树枝条上刚刚绽放出嫩黄的柳芽,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柳枝轻轻摇曳,煞是婀娜多姿。
两年前,耿晓方从京城到天中省轻工厅来上任,因为厅长楼的住房一直没有腾出来,所以只能住进了轻工厅招待所。后来厅后勤处费了好大劲儿,给出了一大堆额外优惠的条件,才把前任厅长的遗孀给劝走。
耿晓方的老婆孩子都留在京城轻工部,自己一个人在天中省工作,其实住在轻工厅招待所的套间也非常方便。住的舒服,吃的也精细,更有服务员每天帮他打扫卫生。就他个人意愿来说,根本就不愿意搬进厅长楼,且不说他要背负一个赶走前任厅长遗孀的恶名,更重要的是,前任厅长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作,没有来得及送到医院,直接在家里猝死的。
作为党员,耿晓方虽然不迷信,但是对于死过人的住房,总不免有些忌讳。
但是没办法,位置决定一切。那间住房他如果不住,谁又敢住呢?他虽然是轻工厅一把手,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以他这个一把手的意志为转移的。
就好比眼下这件事情,从耿晓方的来说,他是十分不情愿干的。但是处在他的这个位置上,又不得不干。没办法,就是这么一个规律。
地位高了,相应的个人自由空间也就变小了。尤其他还是空降到天中省的京官,很多事情都必须照顾到本地官员的情绪,否则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见孙贵山把车开进了一个家属院,郝爽就有些奇怪,问孙贵山道:“孙厂长,不是要去轻工厅见耿厅长吗?”
孙贵山一笑,说道:“对啊,我们就是要去见耿厅长啊!”
“那怎么不去轻工厅?”郝爽问道。
“呵呵,耿厅长这时候没有在轻工厅,而是在家里。这是轻工厅家属院,耿厅长住在后面的厅长楼!”孙贵山解释道。
郝爽眉毛不由得轻轻的皱在一起。
这就奇怪了,正常上班时间,耿晓方要见自己,不选在轻工厅的办公室,而是选在自己家里,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孙贵山的司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熟练地把车绕过家属院那一排水曲柳,直接把车停在后面厅长楼最东边一楼小院的门口。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已经站在那里笑脸相迎。
“孙厂长,你动作好快啊!”一边说着,年轻人一边把手伸向郝爽,“这位一定就是厅长今天的贵客,郝爽好专家了!我这几天可不少听厅长夸赞您!”
“这位是……”郝爽把目光看向孙贵山。
“这位是耿厅长的专职秘书齐永辉。”孙贵山连忙向郝爽做了介绍。
“齐秘书,你好!千万不要叫我什么郝专家,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小郝,都可以!”郝爽素来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对领导身边的秘书司机,往往要比领导本人还要恭敬。
因为在很多时候,领导身边这些秘书司机,往往能够影响的领导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物的好恶。
当然,正要掰扯开,凭借这郝爽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技术实力,又怎么会怕这些人?但是对他来说,能把这些人变成自己的助力,又为什么非要把这些人变成自己的阻力呢?
说话礼貌一点,态度恭敬一些,又不费什么力气。
“呵呵,厅长就喊你郝专家,我又怎么敢喊你小郝呢!”齐永辉使劲儿跟郝爽握了握手,然后对孙贵山说道:”厅长就在里面等着,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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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说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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