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太强大了》 第一章 成为朋友是很简单的 “好冷啊……” 白清炎本能地想要将腿蜷起来护住肚子,保住仅剩为数不多的热气。只可惜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不仅胃有些难受,连呼吸都稍微有些困难。 暖气坏了就算了,怎么睡着睡着还能鬼压床的? 白清炎使劲活动了几下眼皮,缓解了眼睛的肿胀感。他略微抬起头,一头雾鬓云鬟的长发立刻映入眼帘。 原来是四维啊…… 白清炎本能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他闪电般重新睁开眼睛,盯着那头长发看了两秒钟,才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四维……不都已经做交换生走了半个月了吗? 伴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白清炎终于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不,应该是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个晚上,自己放学后正在往住的地方走,忽然发现不远处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好像还有一大团闪动着荧光的乌云在空中翻来卷去。 但是自己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一只披云裂雾、玄羽景翮的巨鸟,那些以为是云朵的居然全是它的羽翼! 据白清炎所知,世界上公认最大的飞禽是安第斯鹫,翼展也仅仅只有三点二米。虽然自己没法目测距离和大小,可这只黑鸟至少十米都不止。真要是把它照下来发表出去,这可是能震动全世界的大发现! 这时白清炎也顾不上什么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的说法了,他简直恨不得自己手头就有一部高清相机,能够当场拍下来。可惜他没有,学校里怎么可能让带这种东西?他只好拿自己的双眼充当相机,拼命地想将每一帧的画面都捕捉到脑海里。 不过等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冒烟的地方跟自己住的地方虽然有些距离,可是谁知道下面什么样子了?现在四维他们都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家。真要是家被烧了,自己怎么给四维解释? 于是白清炎就开始没命的朝住的地方跑,然后他……怎么样了来着?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白清炎立刻用掌心贴住太阳穴上方轻轻按摩,缓解疼痛。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过程怎么样不重要,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自己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失去了意识,然后多半是被这个人给救了,而且似乎还一直照顾自己累到睡着。 白清炎的内心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沉迷于观看怪兽打架,说不定就不会失去意识,也不会麻烦别人救自己了。 由于不方便动弹,白清炎就抬起手来回翻转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依然修长白皙,没看到什么伤口,口鼻也没感受到什么灼烧感。换句话说,自己大概率没受什么外伤,也多半不是被烟呛倒。不过自己有些头疼,难不成是被掉下来的建筑材料砸到头了? 白清炎仔仔细细地用双手绕着脑袋摸了一圈,确认没有摸到伤疤或是绷带才舒了一口气。只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说不定自己已经被砖头砸晕过去十几天甚至几个月,所以连四维都回来了。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会不会连期中考试都错过去了?万一自己其实都已经被砸成植物人好几年了怎么办? 白清炎不由得慌乱起来,可是睡在自己肚子上的人并未醒来,他也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在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他也渐渐地不去想那些事情,而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一看之下,白清炎才不由得有些震惊起来。这栋屋子居然采用的是木制梁架结构,还特意全都漆成了青绿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实木,但就冲这种结构,不是谁家的祖屋就是独栋别墅! 不对,等等,自己该不会穿越了吧? 白清炎的心中顿时泛起各式穿越烂俗段子,同时不由得想到好像附近是有个小区均价五万一平……有钱真好…… 正当白清炎在心中感慨壕无人性时,女性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下,紧接着坐起了身。透过长发垂落的间隙,一张美轮美奂的顿时映入他的视线。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世界瞬间远去,时间都仿佛暂停了。和这张脸庞的主人相比,尘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不对…… 白清炎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恍惚中醒来。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好看的女人很多,可还是头一次这样的失态。他有些疑惑地再次看向女性,对方并不是四维,看起来约莫比他大上一两岁的模样。那种出尘的异样感虽然比刚才淡薄了不少,可还是依然存在。 对于白清炎的反复注视,少女却毫无反应,冷漠的就像是不周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在等了一会儿后,她淡然地问道:“看够了吗?” 白清炎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先摇了摇头,又连忙点了点头,这样前后矛盾的做派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像话。作为补救,他只好认认真真地对少女致谢。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救的你。”少女的声音清冽,就像是三伏天含在嘴里的冰块一样刺骨,转瞬之间却沁入心田,泛起丝丝甜意,“是你自己进来的。” “诶……”白清炎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还干出了非法入室的勾当?他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那个……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如果‘让我吃惊’这种事不算的话,那就没有。”少女沉默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用缅怀般的语气说道,“只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呼,那就好。白清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随即他的心中又生出了新的疑惑:什么叫“已经很久没有人来”?难不成这里是深山中吗?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他半天不说话,少女眼中金芒一现,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又前倾身体抱住了白清炎的头,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还纳闷地嘟囔道:“……没有坏啊。” 当然没坏啦!零件甚至都没有少! 白清炎红着脸从少女的怀中钻了出来。少女又凝视了他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白清炎点了点头,但是感觉又不太对——自己明明有一段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但要是再来一次点头加摇头的组合就蠢过头了。于是他连忙开始阐述自己仅有的记忆,可情急之下说的更加琐碎混乱。 但少女却一直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部描述。在白清炎全部讲完后,她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似的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三十一代帝王,和火有关的只有两位,不是【盘庚】就是【帝辛】。” 白清炎立刻紧张起来,少女的这段话包含了两个信息:一,她念的是《诗经》里的句子,换而言之他大概率并没有穿越,只是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二,少女清楚火灾的真相,至于到底是死者苏生还是其他某些可能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你是说昨晚……之前那场大火是那只……玄鸟放的吗?” 少女侧开了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径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几乎走到门口才突然回身说道:“你自己出来看就知道了,看完了再问。”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白清炎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跳到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黑底金边的长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总之怪好看的。原先的衣服则完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连内裤都没剩。他也没再好意思多看,从床边穿了双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鞋,急急忙忙的也就跑了出去。 从卧室的门走出,白清炎本以为自己会先穿过走廊,谁知道一出门居然就来到了屋外,眼前的一切让他不禁为之瞠目。 这里的天是灰色的,地是灰色的,山是灰色的,河也是灰色的,放眼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苍凉,哪怕在《国家地理》上看到最荒凉的戈壁滩都要比这里好得多。阴冷的空气不停的向骨子里面钻,仿佛不把人体内的热量消耗殆尽决不罢休。 按说这样的景象一般都是大雾所致,可是这里阴冷成这样却没有半点雾气,视线可以一直看到天边毫无阻碍。 这里到底是哪里? 白清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完全想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掌握的知识太少,要是父亲在这里,说不定一下子就想清楚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问。白清炎恭恭敬敬地向少女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桃花源。” 桃花源? 听到这个答案,白清炎第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全震旦初中以上学历的学生应该都知道这个名字,可是这里跟那篇《桃花源记》当中记载的桃花源有哪里相似了?且不说文中那些阡陌交通、屋舍俨然的景象,桃花呢? “你是说……这里是桃花源吗?”白清炎以尽可能不冒犯对方的语气问道,“可是我没有看到桃花,连树都没有看到啊。” 少女瞟了他一眼,将手随意一挥。一棵枯树迅速从地里破土而出,虽然不至于瞬间长到遮天蔽日,但总也枝干强劲。她将手贴在树上,放声歌唱。 那是一种白清炎完全未知的语言,韵律优美,歌声悠扬,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望无垠的花田。天空中纯白的云朵翻卷,翠绿的根茎上鲜花摇摆,和熙的春风裹着暖洋洋的气息四处纷扬。 随着歌声,枯树上开始长出一个又一个花苞,圆润的花瓣争先恐后的绽放。所有的花朵都开始抖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和声。随着和声一波又一波的增大,白清炎也感觉到自己的发梢被吹动。那些花瓣的细微抖动赫然已经变成了一股温暖的大风,正在用力吹拂过整片大地! 成千上万的枯木争先恐后的破开荒芜的土壤,将大地染上自己的桃色。笼罩天空的灰幕也瞬间被人掀开了,转眼之间碧空如洗。一条蔚蓝的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平线延伸过来,从两人身前经过。河水清澈见底,当中的游鱼就像浮在空中一样,连底部五彩的鹅卵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白清炎之前再怎么不信,眼下亲眼所见,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他兴奋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做到的?超厉害!” 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稍微有点居高临下的说道:“想知道?求我啊。” 如果换成一般人,这种时候或许还要犹豫上几秒钟。可是对于白清炎来说,这种事情根本连犹豫都不需要犹豫,就像他见人就叫姐姐一样……只要对方是女性,上到九十九,下到十五六,没有叫一声“姐姐”再好言恳求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拉住了少女的双手,恳切地说道:“姐姐,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少女有些僵硬地看了眼白清炎的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将手强行抽回:“有个朋友给我起了个名字,我曾经比较喜欢,叫……灵威仰。”她看白清炎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至于令天地生暖、万物复苏的这种力量,我还有个朋友管它叫【天命】。” 第二章 相信的心就是魔法 灵威仰? 一个看起来这么好看的姐姐,居然起一个这么猛男的名字? 看来她口中的那个朋友肯定不是她自己,白清炎想道。 对于这个名字,白清炎隐约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不过他更在意的是那种神奇的力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叫“天命”这个名字呢? “请问天命是什么?” 少女……灵威仰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突然问道:“你相信魔法的存在吗?” 白清炎吐了吐舌头:“曾经不相信。” 灵威仰没有纠结他话语中的状态变化,继续解释道:“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相信,但是其中大多数人无论怎么修习,终其一生成就也极为有限。于是就有人不甘心于受制于极限,他拼命地寻找突破极限的办法,终于让他给找到了。 “如果说一个人的极限是一人份的,那么一百个人的极限加起来就可以有一百人份的高度了。他朝着这个方向坚持不懈的努力,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和朋友的帮助,最终找出的办法就是天命。 “所谓‘天命’就是传说,对梦想的憧憬、对英雄的向往、对力量的渴求、对未知的恐惧……人通过模仿传说,将这些心情汇聚成的传说寄宿在人身上,形成的就是‘天命’。” 虽然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白清炎姑且理解了这种超能力源于传说的设定。他想了想问道:“比如这个桃花源吗?” “这个充其量只能算天命的一部分。我说过,传说只有寄宿在人身上才会形成天命。”灵威仰说道,“你不会认为桃花源是个人吧?其他人也不会,所以‘地点’绝不会形成天命,只会作为天命构成的部分。” “那反过来说,能够被认为是人的就可以形成喽?”白清炎飞快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问题,“人、神、仙、妖、怪……哪怕只是被想象赋予了人形,也一样能形成天命,对吗?就像是你之前提到的……【盘庚】和【帝辛】?” 灵威仰稍微耸了下肩,并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就是这样。” 可是和天命有什么关系呢?白清炎不禁想道。如果仅仅只是传说,非叫天命不是很奇怪吗?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谁起的天命这个名字……” 灵威仰闪电般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 霎时,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幻听,白清炎的耳边隐隐传来风雷之音,吓得他一缩脖子,有什么问题都没敢再问了。 虽然有些问题还是没有问清楚,不过至少解决了一部分求知欲,白清炎还是比较满足的。在经过了初见的震惊之后,他也回想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正在做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白清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请问……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那我该怎样才能出去呢?” 灵威仰不禁有些讶然,白清炎没想着在桃花源探幽寻秘,也没想着和自己套近乎。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有生以来头一回,但至少也很出乎她的意料。 “你这就想走了吗?” 白清炎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火灾发生的地点距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必须要回去看看。” 灵威仰凝视了他两秒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一拂。附近的桃树自动移位到两人身边,枝叶相互交缠,形成了一道长廊。 虽然就此离开有些不舍,但白清炎还是对灵威仰鞠了一躬,准备离开。谁知道他还没直起身,灵威仰居然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长廊。 尽管不知道缘由,白清炎也不得不快步追了上去。才走了没几步,周围的天地便毫无预兆的为之一变:他险些以为自己走回了之前那个毫无生机的桃花源,可是细细一看,虽然同样到处都是灰雾,但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并非是一望无垠的荒原,而是一栋栋被熏得漆黑的房屋。空洞的窗口甚至还在持续不断地冒出烟雾,怎么看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他转过身,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从桃花源来到这里的。可来时的桃花长廊俨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形状隐约有些熟悉的楼道。 “这是……” 白清炎下意识的想要跑上前去,却被几个半透明的符号挡住了去路。他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几个符号将所有的烟雾都挡在了外侧。如果没有这几个符号,想毕自己很快就会因为烟雾窒息。 灵威仰没有说话,她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动符号。一股轻风立刻以他们为中心向周围吹出,将烟雾完全驱散。凭借周围那些地标建筑,白清炎终于可以肯定:这里的确是叶家,自己曾经住的地方。 或者说……曾经自己认为是家的地方。 眼前的建筑原本应该是一栋六层高的住宅楼,白清炎在九岁父母离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叶家的伯伯伯母常年在外,就由十花姐照顾自己和弟弟妹妹,和自己同岁的就是四维。后来十花姐他们或工作或上大学依次离开,就剩下了自己和四维。 不过就算只有两个人,自己也一样可以把自己和四维照顾的好好的。这一年多里自己和四维几乎是重新布置了整个家,对于房间的每一个细节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摸着凹型砖的蠢猫和一只正在切莲藕的笨狗,这是自己和四维去陶艺室捏好烧的,分别叫“摸凹猫”和“割藕狗”;书房一向是两人共用的,不过四维的书基本看完了就被转手卖掉,自己的书则被很好地保留,因此比例也就越来越不均衡;阳台上放着一棵小型圣诞树,这是年前圣诞节时四维突发奇想买回来的,结果过后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在这里愣是堆了一个多月;还有那一衣柜和四维一起做的演出服和道具…… 但是现在,这些包含着或温馨或愚蠢的回忆的物件全部都随着房屋一起消失了。这个由白清炎和叶四维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小窝,这个在白清炎心中唯一等同“家”的存在已经全然化为乌有。他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离婚的那个时刻,双方一言不发的在纸上签字,母亲拖着拉杆箱转身离去,父亲则收拾好资料走向实验室,只剩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坐在角落。 幽暗的房间就像无边无尽的深渊,将他完全吞没。那个时候是四维拉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带到了新的天地。那里没有争吵,没有讥讽,只有温暖和安心。 明明自己没事,四维也还在,屋子也可以重建,可白清炎还是觉得悲伤。 第三章 我,再生产 看着拼命用手压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出的白清炎,灵威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轻轻走上前去,把白清炎的手拉下,将他抱在了怀中。 在父母离婚后的六年里,白清炎不管遇到再怎么痛苦和悲伤的事情,都没有再哭过。可是被灵威仰这么一抱,他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后,他从灵威仰的怀中钻了出来,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这时他又尴尬地想起来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只好悻悻的用手背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抱歉,那个……我之前的衣服和书包呢?” “我不知道。”灵威仰有些生硬地答道,“你就算再哭上半个小时也没关系的。” “也……也不会哭那么久。”白清炎用力摇了摇头,“我也不能一直留在桃花源,房子都被烧了,应该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至少不能让我这个人凭空变成失踪……” 灵威仰扬了扬眉头,单刀直入地问道:“家人?” “啊,严格来说也不算是。”白清炎大概解释了下自己和叶家人的关系,以及叶家人眼下的去处,“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但是眼下没有一个人在,所以我必须暂时作为户主出面才行。” 灵威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些事都做完后,你准备怎么办?” 这次白清炎很认真地思考了很久,一直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后才开始回答:“我可以回……自己家住,然后……我能在走之前问一些有关天命者的问题吗?我不会给其他人说桃花源的事的,所以……” 这次灵威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过了一会儿后她拔腿就走,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跟我来。” 白清炎只好跟了上去,两个人就在烧焦的废墟中钻来走去,最终停在了一片奇怪的焦痕前。他看灵威仰一直注视着焦痕,不禁有些奇怪,可又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便好奇地问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死了几个天命者而已。”灵威仰的语气依然淡漠,死了人在她口中跟“早饭喝了甜豆浆”一样理所应当,“不过的确有些奇怪……”她并没有将话一直说下去,而是又拉起了白清炎的手,朝着旁边的楼道走了进去。 转瞬之间,两人就又回到了桃花源中。灵威仰这才开口问道:“你想问的问题是不是有关那个变身玄鸟的天命者的?” 白清炎立刻点了点头:“我想知道火到底是什么人放的,这样对四维他们才能有个交代。” “如果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然后呢?” “当然是找到他,让他赔偿!”白清炎理所应当地说道,“就算不算我的份,还有四维……还有十花姐、两仪姐……都要赔偿损失!” 听着白清炎一本正经的回答,灵威仰一时间有些想笑,但是细想却也没什么不对的。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双方的力量差,白清炎显然不知道“可以变身”在天命者中是属于什么档次的战斗力,或许在知道之后会做出其他选择吧? “虽然情报不是太多,但是一个天命者会变身,在我重回桃花源之前……全世界可能加起来也就只有几十个。对方随便动一下指头,你可能就死了。就算这样,你也依然要找上门去吗?” 白清炎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才十五岁,时间还有的是,慢慢找总能找得到。不过姐姐,你说会变身的很稀少,那你会变身吗?” 灵威仰点了下头,白清炎继续问道:“那要是你跟那个可以变身玄鸟的打起来,谁会赢呢?” “不知道。”灵威仰坦然说道,“如果他会的只到变身为止,那我看他一眼他就该死了。” 白清炎不禁为之咋舌,变身玄鸟的天命者和自己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可是灵威仰看他一眼就死了,这是什么差距?可是还没等他高兴,灵威仰却说道:“但是我发过誓,不会随意出手干涉世界的——你好像并不失望?” “其实我是想过求姐姐你出手的……”白清炎有些赧然地说道,反正对方也没否认姐姐这个称呼,他就顺理成章的叫下来了,“不过自己的事情的确应该自己做,麻烦其他人是不太好。而且我还有几个问题没问呢……我能变成天命者吗?” “其实我出手也不是麻烦……”灵威仰喃喃自语道,她仔细想了想,问道,“你真的想要成为天命者?” 白清炎默默的点了点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哪怕看起来再困难,只要自己能做,那就一定要努力去做。 “那你一定要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灵威仰紧盯他的双眼,出奇严肃地说道,“刚才那四个死掉的天命者虽然都不强,但也是四个天命者。而且你当时说玄鸟周围有光华流转,明显是有人在跟它战斗,双方力量应该持平才对。这个数量总让我觉得有些异常,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这个世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帮我出手、试探出变故的帮手——先不要急着说愿意,虽然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但是有些必须要你去做的事情可能会遇到极大危险。而且我所掌握的能让人变成天命者的办法虽然效果好,但是危险性也极高,需要你有不惜一切的勇气。 “现在,你还愿意吗?” 白清炎不假思索地点下了头:“我愿意。” 盯着他的脸庞,灵威仰忽的轻笑了一声,笑容中隐约带着一丝心满意足。随即她走进屋子,出来时手里正翻着一本蝴蝶装的书册,边走边看,看了会儿后才抬头问道:“你有什么能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东西吗?” “有,四维啊。”白清炎正打算给灵威仰普及一下叶四维的优点,对方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么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在心里想着那个……叶四维,不准想别的,想了就死。而且你的信念越强烈,获得天命的几率就越高。” 白清炎顿时背上冷汗直冒,可是灵威仰居然已经开始倒数读秒,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始回忆和四维的点点滴滴。 第一时间想到的果然还是半月之前,四维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才刚回到家,四维就闷闷不乐的缩在沙发角落,饭做好了都不来吃。自己只好把饭端过去,哄着一口一口喂她,结果导致学习洗澡睡觉全都顺延了半个小时。 其实当时自己多少也有些不太高兴,可是做交换生需要家长签字,自己没说服父亲,又能怪谁呢?也不过就只是区区两个月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想毕四维也是这样想的吧? 看见白清炎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灵威仰向前虚踏一步,衣袖翩飞。成百上千的星光立刻在她身周若隐若现,仿佛一条长龙。其中数十颗相互连接,瞬间显化成一头电目血舌、朱毳火鬣、尾端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猛虎,对准白清炎就是一口烈焰喷出! 白清炎还沉浸在回忆当中,火浪却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剧烈的痛楚让他手脚不由自主蜷缩痉挛,下意识的想要就地翻滚。那套黑色的衣服却像枷锁一样制止了他的动作,岿然不动。他想尖叫出声,却本能地想起了灵威仰的嘱咐,不得不苦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双手皮肤在火舌的舔舐下变焦、裂开,露出鲜红的肌肉。 会死的! 对死亡的恐惧本能地朝白清炎袭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是他除了想着叶四维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没法想。随着火焰的进一步灼烧,白清炎的挣扎飞速减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的居然还是叶四维。 当自己哭泣时,帮自己擦眼泪的四维;当自己洗碗时,在旁边擦干盘子的四维;当自己看书时,在旁边玩手偶的四维;当学习累了,靠在自己肩头打盹的四维…… 我不能死。 明明说好要和四维一起考上大学的。 哗—— 出乎意料的是,白清炎的意识并未消失。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轻了,好像正在飘起来。对,就是正在飘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急速的上升!他被无数多彩的炫光所包围,正在穿过一层蒙蒙的灰雾,眨眼间就几乎撞进酷热的熔岩,直到只有毫厘之差才停下。 眨眼之间,他又朝着反方向飞去,来到一个阴沉冰冷的地方,四周看不到半点亮光,简直比之前的桃花源还要昏暗。 他一头扎穿了凄厉的冰雪,来到了深邃的地底。无数钢铁的树木在他面前打开层层枝叶,从中钻出一只只僵硬扭曲的手臂。少顷,无边无尽的黑暗终于将他完全包裹。 这一次的时间长久的令人感到惊悚,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白清炎才感觉自己离开了黑暗,来到一个遍是光亮的地方。这里有四时不败琪花,八节长青瑶草,重重叠叠瑰丽的影像出现在他眼前,使他眼花缭乱。或浓或淡的香气纷纷涌入,和无数层次的甜味一同充斥满他的嗅觉与味觉。 数不尽高深莫测的呓语在白清炎耳边响起,托着他盘旋、下降、随波逐流,一直堕入无上的高度。但好像又是在不断地上升、上升,一直上到地狱的最底层都不停歇。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尽的缩小,身躯又无边的扩大。自己和世界的界限变得无比模糊,五官六感在一瞬间都仿佛消失了。所有国度、所有星辰都向他开放,至大的小与至小的大在身中呈现。相对与绝对、聪明睿智与单纯蒙昧、博学多才无所不知与只知当下无忧无虑…… 自己为何是自己?自己为何是他人?他人为何是他人? 嘭! 白清炎本能地想要蜷起身子,他的意识一瞬间回归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纷至沓来,重力也重新作用于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被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身体除了酸痛以外居然没有其他感觉。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令人震惊的是,上面居然一点烧伤都没有,仿佛刚才的火焰只是幻觉。甚至连他身上的衣物都完好无缺,没有半点破损。 “我已经是天命者了吗?”白清炎问道。 第四章 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灵威仰对着白清炎肯定地说道:“是的,你已经是一名天命者了。” 被突兀地告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天命者,白清炎自然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是灵威仰却好整以暇的让他先解决现世的问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之后慢慢解答。 灵威仰既然不肯说,白清炎也没什么好办法。倒是走之前灵威仰换了一身男士西服,头上戴着小号礼帽,手里居然还拿了条文明棍,姣好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姐姐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啊?上一秒钟不还是长袍吗? 看见白清炎的目光有异,灵威仰抬起双手审视了一下自己换的衣服,问道:“要到外面去,我换一身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换衣服没问题,就是样式……白清炎也没好意思说哪里不对,毕竟审美是很私人的事情。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多少还是觉得不太习惯,便趁势鼓起勇气问道:“没有问题,但是我的衣服……就不能也换个样式吗?” 灵威仰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喜欢白色。” 不喜欢白色,所以就要人穿黑色吗?白清炎愣了一下才理清楚这个逻辑,可自己说的是样式……然而桃花长廊已经重新连结,他不得不快步跟了上去,放弃了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次两个人出现在坊旁边的空地上,此时这里已经挤满了居民和他们抢救出来的财物。有不少临时帐篷已经搭建了起来,先让疲劳不堪的人休息,还专门安排了一排巡捕回答大家各种各样的问题。 白清炎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自己,他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说明自己和叶家的关系,还做好了找邻居们作证的打算——毕竟大家都知道有个漂亮的过分的孩子住在叶家。谁知道巡捕在登记了住址和户主名字后告诉他,叶家人已经回来过了,相关的字都已经签过了,让他完全不用担心。 “真要是从里面扒拉出来什么东西,我们都会打包封存好,等户主来认领,绝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但是你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进去,烟还那么大,等彻底散完了再说。” 末了,巡捕还热心的问白清炎,需不需要联系学校紧急安排宿舍。毕竟就算临时安置的房屋批下来了,想要搬家入住也得费好一番工夫。很多家长都选择了让孩子直接住学校宿舍里,条件就不说了,环境也稳定得多。 “我就不用了,我自己家距离这儿坐车其实也就一个小时,无非是每天上下学多两个小时路程罢了。”说完后白清炎才想起来哪里不对,自己的衣服书包全都莫名其妙的没了,那不就是说自己连坐电车的零钱都没有了吗? 最终还是巡捕看出了白清炎的窘迫,问明情况后帮他出钱,一路送上电车,末了还指着胸口的牌子让他看:“记清楚了啊,这是我的编号。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直接报编号和我的名字,我叫张济安,济世安民的张,济世安民的济……” 张济安说的倒是利落,可白清炎却心急如焚。他倒是上车了,可灵威仰怎么办?白清炎可不觉得这么一个住在桃花源里的人能有什么现在流通的货币,她要是拿出点什么银元铜钱之流可就有好戏看了。 可谁知道所有人都直接无视了灵威仰,就连她身上的西服眼睁睁的变成了一套和广告牌上的模特一样的黑色打底衫配苏格兰裙都视若无睹,就好像她整个人隐身了似的。但她大摇大摆坐在白清炎旁边的位子上后,却又没人再坐过来,分明没有隐身啊? 这也是天命的能力吗? 白清炎怕别人把自己当成跟空气说话的精神病人,就稍微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来发问。灵威仰却毫不在意,随口答道。 “【藏形匿影】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他们眼中虽然能看到我,心中却无法意识到我的存在,所以才会这样。” “可是我觉得这个能力很了不起啊……”白清炎小声嘀咕道。他要是有这个能力,肯定就先跟上父亲进到他的实验室里去,看看他一天到晚都是怎样工作的。 再不济也可以拿来逃票嘛!总比好端端的坐着都要被人偷拍的好。 “比这了不起的能力多了,就像你看见的【天命玄鸟】。”灵威仰想了想,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就又补充道,“再比如你刚才得到的【刀枪不入】。” “啊?”惊喜来的太过突然,白清炎喜的是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获得的能力,惊的是…… 怎么就只是个【刀枪不入】啊?听上去好普通,这种事情鳌拜也做得到啊!而且天命的命名不该是人名吗?只是【刀枪不入】又算什么啊? “怎么?看不上【刀枪不入】?”灵威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情绪,“这种能力虽然朴实,但是胜在刚健。除了一些明说能够破除【刀枪不入】效果的能力,不然没有任何办法进行有效克制。” “可是有些【刀枪不入】就都能掐死,比如赫拉克勒斯……”白清炎才说了一半就卡壳了,自己举得这个例子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灵威仰知道赫拉克勒斯吗?就算知道,以前的译法可能也不一样吧? 谁知道灵威仰再一次给了他惊喜:“我知道你说的赫拉克勒斯是谁,还去过被毁前的帕特农神庙。” 呃,帕特农神庙是四百年前被毁的,也就是说…… 灵威仰没有理会白清炎的胡思乱想,而是继续解释道:“被泛地中海系最强的英雄神才能掐死,这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刀枪不入】的份量了。况且‘掐死’这件事除了合理找出【刀枪不入】的漏洞以外,还需要绝对的力量压制。这就像是我哪怕不用任何能力,随便打打你也就死了,【刀枪不入】也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为什么要拿打死我来举例子……白清炎在心中默默地消化了内容,问道:“换句话说,天命者其实是有等级的喽?” “有,大概是分两级。”灵威仰在说完后忽的犹豫了起来,用手指点着下嘴唇说道,“不对,应该是四级。 “五级? “可能是六级?” 为什么会这么不确定啊! 灵威仰大概也看到了白清炎眼中的疑惑,面容迅速恢复平静,答道:“我曾经有和几位朋友探讨过天命者的分级,当时我们一致认定应该分四个等级。可是后来我回头再去想,觉得似乎还是有些粗略。不过那时我已经回到桃花源,准备进入沉睡,也就丧失了搜集资料的途径。 “这几十年来,科学进步必定翻天覆地,天命者的数量甚至都增加了。我们当年做的等级划分说不定也过时了,早就有了更细致的等级划分。” 的确,不能因为过去的经验就妄下定论。 白清炎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并且暂时放弃了这个问题的深究。总之天命者肯定有高低之分,自己一个刚成为的菜鸟肯定是最低级没跑了。哪怕天命有一百级,眼下自己也不用去研究。 “那么,为什么我会得到【刀枪不入】呢?”白清炎问道,“我记得姐姐你说过,天命就是传说。为什么我被火烧醒来后泡在水里就会得到【刀枪不入】的能力?它又是什么天命的能力?”说完后他才不禁感觉有点耳熟,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的故事? “我说过,人可以通过对于传说的模仿让天命的力量寄宿到身上。用火煅烧,用水淬炼,钢铁的英雄就此诞生——这是人们将锻造的过程移植到人身上后形成的英雄神话。 “在那群道士的口中,这种方法叫做《水火荡炼尸形法》,属于下尸解部的法门。所谓尸解法就是通过特殊方法锻炼精神、破坏肉身,以此来解除肉体对于精神的桎梏,飞升成仙。通过这种方法成就的仙人,就被称为‘尸解仙’。” 白清炎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所以用火烧、用水泡是为了破坏肉体……再让肉体达到新的高度,让我一直想着四维居然是锻炼精神吗?” 对于这样近乎玩笑的问题,灵威仰居然点头认可:“如果你读过的典籍够多就会知道,震旦三教儒释道的修行法门无非就是两个字:守一。人定胜天,因信念而非凡。只要专心致志,将精神集中在一处,肉体无论受到多大的破坏,理论上精神只要不溃散都不会真正死去。 “当然,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理论当中。失去了肉身作为载体,精神除非强大到极致,不然一定会溃散死亡。哪怕精神足够强大,也有可能会像铁拐李那样彻底失去自己的肉体,毕竟鬼怪僵尸一类的东西也都存在于传说当中。 “所以尸解法在流行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淘汰了,归根结底死亡率过高,谁也说不准到底自己拿到的道法有没有用,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白清炎顿时回想起了烈焰焚身的痛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那我刚才……岂不是很危险?” 灵威仰微扬起下颌,傲然说道:“那里是我的【桃花源】,生死我说了算。” 虽然不明白【桃花源】具体有哪些规则,但是白清炎还是明白了灵威仰的意思:只要灵威仰不让他死,他就不会死去。 “那刚才说的……一想别的就死,是吓唬我的啊?” 灵威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虽然不至于死,但是也会吃些苦头。而且我要是不吓你一吓,突然给你说凝神守一,你一时间也很难做到的吧?” “呃……”白清炎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感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倒也不算很难。对于学生来说,坐到课桌前立刻就全神贯注开始学习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过自己身为一个外行人,或许想象中的专心致志和灵威仰所说的也是有一定区别的,并不能混为一谈。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回忆的是你最记挂的东西,这代表对生的眷恋。越是渴望生的美好,才越有可能获得‘不死’的能力。”灵威仰做完最后的解释后,才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要不是你打岔,我早就告诉你这一点了。” 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还学到了很多新知识,白清炎诚心诚意地道歉道:“对不起。” 不过随即白清炎又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灵威仰给自己用的方法居然是以三教修行方法作为理论依据,那岂不是说现实中那些和尚道士什么的也都是天命者了?他甚至还想起了灵威仰提过的修习魔法的问题,也就是说魔法都是存在的。 那么,魔法和天命是同一世界观下的不同力量体系,还是相同力量体系中的上下层级关系? 不,应该不是不同的力量体系。既然自己可以通过《水火荡炼尸形法》获得【刀枪不入】,那么其他人当然也可以通过这些典籍获得诸如瞬间移动、释放雷电之类的能力,这些东西没理由不算在魔法里面。 也就是说,至少天命是可以兼容魔法的。 姐姐刚才还说过什么来着……对了,她分析了《水火荡炼尸形法》的传说本质。不光是故事,那种分析方法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对了,米尔恰·伊利亚德的《神圣的存在》!这是神话学的结构主义派的观点!刨除掉那些不重要的派系分歧,神话学的观点可以很好地对应到天命上面。 简单来说,一切的传说都是神话,而神话诞生于民族的集体共同意识——这点和灵威仰之前讲述的天命的被发现不谋而合。 有很多人将神学和神话学混为一谈,但实际上这完全是两门学科、两种路数。 前者的前提是承认神的存在,然后针对神这个主题展开研究。如果是真真正正的上等人的话,那么神学的教育中还会加入统治学、政治学、组织学等内容。 而后者的前提是神不存在,神话只不过是文化、宗教浮现的结晶。这门学科的祖师爷可就是大名鼎鼎的格林兄弟,他们当时只不过是想要来一场德意志自己的“文艺复兴”。 ——奈何容克土包子攀不上希腊罗马那样的好祖宗。没有了赫拉克勒斯、帕尔修斯和阿喀琉斯,那就只能委屈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来当一当了。 而在著名的神话学著作《金枝》当中,作者弗雷泽大大就列举了大大小小上百种文化当中的仪式、禁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各有各的来路,可无疑都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和天命的原理也似乎等同。 那岂不是说,那些教团都厉害的一塌糊涂?至少也能拉出来一大堆天命者吧? 白清炎被自己的推论吓了一大跳,他将自己的推论和疑问说了出来。灵威仰罕有的用赞赏的语气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毕竟你对天命的了解才刚开始。不过那些教团要是真那么厉害,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为什么……” “这就是盲人摸象。”灵威仰如是说,“我在一个沙龙上听过类似的观点,讲述者说一个农场里有一群火鸡,每天早晨十一点农场主都会来投放食物,于是火鸡中的科学家就总结出了一个伟大的定律:每天早晨十一点都会有食物降临。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所能吸引的天命的力量也不尽相同。原本天命者的出现就很随机,就算这个人把自己的心得毫无保留的教下去,他的传人也可能表面上看起来相似、实际上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再加上工业革命以前人口的密度、知识的普及,传承的效率就更低了。 “当然,人是会将知识记录下来的。所以他们这么多年也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就像守一,最初归纳出天命规律的人也是从佛教典籍中得到的启发……跑题了。总之世界上低级的天命者其实不少,但是这些人都未必意识到自己是天命者,只是无意识的在运用着能力。这些能力会让他们在相关方面变得出类拔萃,但是终其一生也就只是这样了。” 也就是和自己现在的状态差不多,白清炎正想接着询问有关于自己身上天命的问题,灵威仰的瞳孔又仿佛金光一闪,忽的扭头看了眼车窗对面,问道:“对了,你要是在路上遇到坏人,会选择怎么做?” 这是对自己善恶观的测试吗?虽然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但是白清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嗯……一般程度的话,可以当众揭发他。虽然我的口才比较一般,但是说的话大家还是会听的……” “换句话说,就是会与之作对?”灵威仰看白清炎点头肯定,于是便说道,“下车。” 虽然不明缘由,白清炎还是遵照约定,迅速走到了电车后门准备下车。但是眼下根本没到站,电车根本不会停。等到停车开门,已经是半站之后的事情了。 刚一下车,灵威仰就沿着轨道朝来的方向走去。她迈步的速度看似不快,一步却能走出去三五米的距离。白清炎也只好快跑跟上,就这么半走半跑了五百多米,灵威仰却忽的停了下来。 “算了,我们还是继续说刚才的问题吧。” 白清炎被她前后矛盾的做法弄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发问,远处前方的一辆电车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车身的铁皮就好像撕纸一样炸裂,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当中一阵黑色的旋风腾空而起,凶神恶煞至极。 第五章 我不是不说,而是你又没问 电车吱呀一声停了,两名穿着黑色大衣的巡捕先后走了上来,熟稔的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对了对人数,逐排逐排的查看过来。 “开车时候才检查过,怎么又要检查啊?” “听说是前面煤气爆炸,不光要绕道走,还要检查爆炸物易燃物……” 他的手汗津津的,潮湿又冰凉,不由得将孩子的口罩拉了拉,手中也抱得更紧了。 “同志,身份证麻烦递一下。”一名巡捕走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了他的身份证,还证件的时候,看他抱得如此紧张,不由得对他笑了笑,“一个人带孩子?老婆呢?” 他扯动嘴角,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就像上车时候应付检查时那样娴熟的回答道:“婆娘闹别扭,回娘家去了。娃娃路上吹了风,刚才吃了点药哄睡着。” “是有点呕吐味。”巡捕瞥了眼紧闭的窗户,又看了眼口罩围巾手套一样不少的孩子,随口说道,“你也不能捂得太过分了,万一孩子热过头失水就不好了。” “是,是。”他连忙举起水杯,附和连连,“水一直都备着呢。” 巡捕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查看另一个人的证件去了。但是他的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检查是不是太频繁了些?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应该不会,应该只是恰好。 但是巡捕是不是已经怀疑自己了?转身前是不是眼神不太对?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他低下头,手紧紧抓住侧前方的扶手,用力喘息了两口,缓解了一下擂鼓般的心跳。趁着低头的机会,他飞快地用眼角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前方和左右。 前面的巡捕还被那两个婆娘纠缠,真是聒噪。右边的上车后就一直在睡觉,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那个巡捕……那个大学生娃娃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拉住他的袖子?两个人凑那么近,在说什么? 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掠过了他的脊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是被抓住,谁都没办法帮自己,口风严实些等枪毙吧。 他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双手紧握,胸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心跳也奇迹般几乎恢复如常。随后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孩子对准旁边的人狠掷过去,抓住扶手的手用力一拉,不锈钢制的扶手竟然摧枯拉朽般被他拽了下来,本能地一抡。 车厢平地里突然卷起一阵漆黑的旋风! 车厢里的不少人都通过各种渠道看过芭蕾舞表演,那种舞者原地旋转几十圈的力度、平衡和美感总能震撼人心。可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种技巧会突如其来的降临在自己面前。更没有人能想到,展现出这种技巧的居然是一名土里土气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体一瞬间就原地旋转起来,脚下仅隔一步的地方就是台阶,可他依然旋转的稳稳当当,速度更是远胜四档风扇。在离心力的带动下,不锈钢管以惊人的速度在狭窄的车厢内转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半秒钟。同样不锈钢制的扶手、靠背、人的手臂、玻璃、车厢内壁……一切事物都被轻而易举地摧毁、撕裂,朝着四面八方炸开一朵巨大而又残酷的花。 …… “你刚才问,你的【刀枪不入】属于哪个天命。我的回答是:你的问题就错了,我也不知道。” 远方旋风急剧,灵威仰却丝毫不乱,依旧条理有序地说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获得【刀枪不入】,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挨个试罢了。三教有用的典籍加起来几百部总是有的,总有一部与你相契。” 一想到自己要是没侥幸获得【刀枪不入】,说不定之后还要变着法子吃不知道多少种酷刑,白清炎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运气好,居然第一次试就过关了。 “但就算获得了【刀枪不入】,你拥有的也只是这一个能力和名为天命的可能性。一个完整的天命是许许多多的能力所组成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人们与你对这个传说的一部分印象。你只有不断地去获取能力,一步步的完善印象,才能凝结出天命的‘真名’,构筑真正的天命。 “对于一样事物来说,‘名字’是最重要的。只有拥有了名字,事物才能留下印象。我之前一开始想说天命只分两级,就是想以是否凝结真名为依据。只要真名一天没有凝结,就不能断言你的天命一定为何。 “要知道,世间天命者不计其数,同样的能力也绝对不止一份,但是一个真名的天命只能有一个人拥有。如果这个人凝结了一个天命的真名,其他以这个天命为目标的天命者就都再也没有办法凝结真名。他们要么选择其他类似的真名再进行努力,要么就只能杀掉这个人来获得机会。 “所以明白了吗?你的天命会是什么必须靠你自己努力,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给出答案。” 听完这么一长串话,白清炎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我的目标被其他人占据了的话,我是不会靠杀人来获得机会的。” 真是孩子话。 灵威仰的表情似笑非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她转身看向了刚才出现旋风的方向,经过了这么好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正操着一根不锈钢管狂奔,一边奔跑还一边挥舞着钢管,不少被他打中的人纷纷受伤倒地。在他的身后,一名巡捕正一瘸一拐的拼命追赶,嘴里还呼喊着什么。 “这个人是个拐子,他本来就拥有天命的能力,刚才杀掉了拐来的孩子后又获得了新的能力。你能判断出他最有可能进化成的天命是什么吗?” 听到灵威仰的解释,白清炎才恍然大悟:灵威仰刚才之所以急匆匆的让自己下车,想来是通过什么方法看到了这件事。不过她也说过,不会随意出手干涉世界,所以才要问自己的意愿。 至于眼下突然不走了,大概是因为孩子已经死了吧…… 想到这里,白清炎不禁义愤填膺起来。再一想到自己拥有了【刀枪不入】的能力,多少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对方能够破坏电车,那么是否有能击破【刀枪不入】的可能性?在没有实际测量过自己的防御力极限前,贸然下结论是不太合适的。 如果单就根据姐姐所说,【刀枪不入】的防御还是很可观的。那么假设自己不怕对方的攻击,上前阻拦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对方完全可以绕开自己跑啊! 但是看姐姐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一定也有什么办法吧?既然如此,还是先回答问题好了,说不定解决事情的法子就藏在答案中呢! 白清炎迅速将拐走儿童、杀死孩子、旋风几个元素在脑内过了一遍,问道:“是【李逵】吗?” 灵威仰的表情稍稍僵硬了一下,随即才肯定道:“这是一种可能性,但只要他没有凝结真名,就不能断言他的天命为何。或许有一天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变故,从此就走上了另一种天命的道路,比如【安禄山】。 “总而言之,他现在连武装都还没有具现出来,天命也就八字都没有一撇。如果要按照我们当初划分的等级,那就和你一样都是第一位阶的。所以你去把他拿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话音刚落,灵威仰就看见白清炎在拼命点头,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 “有。”白清炎说道,“我猜我的【刀枪不入】应该还是可以挡得住他的攻击的,但是他要是一心绕开我跑,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我从来没有打过架,所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抓住他。” 灵威仰用困惑的眼神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打架……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互相斗殴,这些年词义应该没有什么改变吧?” 白清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应该还是这个意思,我也的确没打过架。” 是的,白清炎就是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的小孩。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什么人,也不会主动和同学发生什么冲突。如果有其他人要欺负他,那么他的选择就会是——告老师。 没错,就是告老师,这是白清炎所能想到的最有成效的手段。如果白清炎选择回击,首先他需要针对格斗技进行专门训练,当然这个过程并不用太长,内行打外行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对方并不一定会就此罢休,可能会找来更高年级的学长,用年龄和数量来弥补技巧上的差距。而白清炎如果想要用技巧反过来弥补,那就需要加倍投入时间和精力直到一个阈值,对方认定哪怕再找人也是得不偿失的时候,这个循环才会结束。 可是人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白清炎把时间挪到了这里,学习的时间就减少了。既然如此,干嘛不使用更简单的办法呢? 对于白清炎这样一个三好学生来说,他在老师那里是卓具公信力的,只要告了老师就一定会受理。固然有些人认为告老师这种行为是怂货怎么样的,但是老师的职责难道不该包括维护校内正常秩序吗?欺负人难道是正常的吗? 当然,白清炎也可以选择采用笼络其他人的方式来保证其他人不会产生欺负他的心思,但是这同样要投入时间和人情——还有金钱。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很划得来,还不如把这些时间和金钱花在四维身上呢! 对于这个回答灵威仰显得极不满意,她本以为自己在教基础班,谁知道学生来了才发现是零基础班。她略带不悦地看了眼一追一逃的人贩子和巡捕,两人距离已经相当近了。于是她朝着屹立在街边绿化带中的一棵桃树伸出了手,树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长出了一把修长的木刀,乖巧的送到了灵威仰的手中。 “我临时教你三分之一招,上去打他足够了。” 白清炎看着木刀的形状,沉默了一下:“能换成剑吗?” “为什么?” “剑比较帅。” “那就剑。”刀身的弧线瞬间变成了直线,灵威仰将剑置于身后,俨然已经拉开了架势。 白清炎顿时大惊失色:“等一下,就在这里练吗?” “不然呢?”灵威仰反问道,“你多练一秒钟,等下就能多熟练一分。” “可是这里还在大街上啊。”白清炎提醒她注意附近,“别人意识不到姐姐你,但是我可没有【藏形匿影】的能力啊!” “【藏形匿影】又不是只能作用于我。”灵威仰不耐烦地答道,“睁大眼睛,用心看。” 看着掠出的剑光,白清炎的心中瞬间迸发出一个念头:那刚才自己看起来岂不是很傻? 那姐姐刚才……是在逗自己玩吗? 第六章 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躲开!大家快躲开!”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想到可能被抓住的后果,他的脚步不由得又快了半分。 能做人贩子,体力自然是顶好的。哪怕刚才打破电车冲出来后浑身肌肉都有些火辣辣的,他也强忍着酸痛一步不停地往前跑。 妈的,都瘸了还跟得这么紧…… 前方的行人惊恐地左右闪开,有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用扶手打中,像稻草一样倒在地上。 眼角瞥见这一幕,他的心中没来由地诞生出一股快意。以前听人说过,干这一行的要是被抓住,当街活活打死的都不是没有。所以以前他也不是没被人追打过,但途中就算被阻碍、摔倒也得抓紧时间继续跑。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管铁皮还是人的肢体,在他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在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出现后,他就感到浑身都充斥着力量,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再是他的对手。 对啊,那我为什么还要跑呢? 他看了看手里的扶手,又扭过头瞧了瞧身后捂着腿拼命追赶的巡捕。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直接走过去一棍子敲死他不就得了? 正当他准备停下脚步转身的时候,一个狐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前方。 他想也不想的就将扶手挥了出去,挥出去后才仿照着电视里那样喊了一声:“滚开!” 嗯,还蛮有气势的。 奇怪,他怎么没倒呢? 抢在他做出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汹涌的力量一瞬间灌注全身,狂怒的旋风再次平地席卷而起! 紧接着,他的胸腹间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 “战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距离,你既然没有打过架,对于距离的掌控也就无从谈起。 “不过没有关系,目测不行,你还可以用你的身体作为尺度。你的臂展加上武器的长度就是你正常的攻击半径,再加上你一步的距离就是你的极限。他那根扶手的长度跟你一臂加这把剑的长度差不多,所以你只用等他打到你,距离就够了。 “然后你就可以出手了。” 白清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了剑柄。他的脸上戴着个木制的面具,呼吸稍微有些不畅。这是灵威仰给他戴上的,在出手攻击的时候,【藏形匿影】就没什么用了,掩盖身份自然是必要的。 可就算如此,他的心脏也一样在怦怦乱跳。毕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人,还是用刚才才学了三遍的招数…… 灵威仰倒也真放心的下,给他稍稍纠正了下腕、肩、腰几处的发力后就让他上了,在白清炎有些忐忑的时候还来了一句:“反正你刀枪不入,怕什么?” 没错,自己有【刀枪不入】,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白清炎一步跨出,挡在了人贩子的前方,【藏形匿影】自动解除。对方果不其然将扶手挥了过来,白清炎强忍着想要后退的心思站在原地不动,屏住呼吸,浑身发力,就等着对方打到自己身上。 不锈钢制的扶手原本就有一小节地方是弯曲的,然而在打在白清炎身上后,整根扶手都随着白清炎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就像橡皮泥捏成的一样。 反观白清炎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的心中甚至还有些愕然:原来自己不光是刀枪不入,钢管居然也没事啊…… 不过就是这一愕然,他的反应就慢了一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过近了。 如果白清炎拿的是一把钢剑,这样的距离自然照砍不误。可木剑哪怕有尖有刃也是钝器,打击距离不够,速度没有加到足够,威力也就不够了。 正当他准备拉开距离挥剑的时候,身体紧挨扶手的部位却突然传来一阵痛感。原本像橡皮泥一样正在弯曲的扶手忽然又变回了钢铁,大地也随之开始震颤,黑色的旋风眼看就要再现人间! 糟糕…… 白清炎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头脑却抢先一步制止了身体的反应,开始飞快地运作。 自己现在是在和一名同样是天命者的人进行生死角力,对方拥有着不止一项能力,年龄和体格优于自己,打架的经验也丰富许多。 那么,自己的武器除了【刀枪不入】以外,还有什么? 答案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学习”与“思考”。 自己刚才在大街上全神贯注的练剑是“学习”,现在就到了贯彻“思考”的时候了! 如果自己后退,有可能依靠【刀枪不入】的防御力保住性命甚至不受伤害,但是自己更有可能被直接打飞。 自己选择挺身而出战斗,可不是为了被打飞的。换句话说,在这样的关头,后退就意味着认输。 自己要认输吗? 当然不! 所以不能后退,要前进! 危急关头,白清炎不退反进。他也没有像灵威仰教的那样反手出剑,而是稍微抬高剑柄,对准对方胸腹间顶了过去。人贩子的速度本来就不慢,再加上白清炎突然出手,两人速度合二为一,剑柄就像棍棒一样重重打在了他身上! “咯——!”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人贩子喉咙里发出怪声,并且本能地弯下腰,想要缓解剧痛。白清炎这才后撤半步,用右手接过了剑柄,朝着右上的方向全力切了出去! 嘣! 厚实的剑刃准确无误的切在了人贩子的正面,无锋的剑刃依然将大衣的最外层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甚至让骨骼都发出了脆响。剑锷正好砸在他的下颌,将他刚垂下的头部重新打的高高扬起,连带着身体一起飞离地面,又沉重地落在地上。 经此前后夹击,人贩子顿时就翻起了白眼,彻底陷入昏迷状态。 白清炎这也才松了一口气,毕竟灵威仰教他的也不是什么六脉神剑。在她口中,这一式是一招“参宿一”的前三分之一。和一般的拔……剑术相比,不同的地方在于是用反手拔剑。虽然攻击距离会缩短、威力稍稍降低,但胜在更加隐蔽。 可再怎么说,这招也只是一般的武术。白清炎甚至都做好了追击补刀的准备,可谁知道对方竟然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这就是【刀枪不入】的力量么? 看着原地发愣的白清炎,灵威仰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藏形匿影】再度发挥作用,影响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不过正当她准备带着白清炎离去的时候,后者却走到了人贩子身前,对准他的身体中线又来了一下,之后才顺从地跟着灵威仰离去。 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清炎,灵威仰问道:“变招不错,你现在在想什么?” 白清炎有些闷闷地答道:“我在想,为什么一个人贩子都能有天命呢?这样的坏人都能有天命,那天命可见也不是个好东西。” 灵威仰提醒道:“你也有天命。” 白清炎顿时左右为难起来,看他咬着嘴唇思考的样子好玩,灵威仰又追加了一枚筹码:“我也有天命。” “那……天命是好东西。” “天命就只是天命,好也是它,坏也是它。”灵威仰随手指了指街边的一棵树,“你看这棵树,从正面看去和侧面看见的形状就是不同的。 “天命也是类似。我记得我到过一个国家,那里有些文人为了吸引眼球,拼命地诋毁自己国家的英雄,于是很多相信他们的人就觉得这些英雄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诋毁会存在于天命中吗?当然会,这也是传说的一部分。但是对于天命者来说,他人造成的传说只是一部分,自己的主观认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认定这个人是英雄,他的能力就都是英雄,其他人再怎么诋毁也无所谓。” 白清炎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那种事,现在还有。” “哦。” “所以其实只是那个人贩子不是好人,如果他是好人,天命也就好了。” “差不多。” “但要是天命是坏的,这个人就算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能吧。” 白清炎看了眼刚才被打到的地方,那里还有些土。他动手拍了拍,坚定地说道:“我的天命一定是好的天命。” 灵威仰凝视了他好一阵子,缓缓地点了下头:“嗯。” …… “出什么事了?怎么又封了一截路?”张济安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热腾腾的水雾趁机就从他头顶挥发出去。他是堵车的路口一路跑过来的,就算是寒冷的早春,也一样跑的满身是汗。 “我才在新城那边维持了半天秩序,都要忙死了,又打电话叫我过来……这又不是我的辖区,叫我来干嘛?还神神秘秘的。” “老张,老张,听我说。”现场的同事把他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半年前办的那个案子。” 张济安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次……又来了?” 说不记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张济安正是通过那起案件获得了内部表彰和升迁。但如果要让张济安选的话,他宁可选择不要表彰,也不愿意再接触一次相同的案件。 案件倒是很简单:犯罪分子闯进一户人家里,把一家人都杀了。只是他在杀人之后还耐心地分尸、烹饪,现场之残忍让不少人都掉头就吐。 虽然犯罪分子留下的漏洞极多,但是张济安还是明显觉察到了问题:人的肉体是非常结实的,全世界的各类杀人魔想要分尸一般都得用电锯,要不然就得用铁锤、锯子、斩骨刀等大号工具耐耐心心的慢慢来。他可是看过不少案例,全都是犯罪分子做好准备想要分尸却惨遭失败。 可是这名犯罪分子居然只靠一把菜刀一个晚上就搞定了——这还需要减去他烹饪的时间,全程无声无息,楼上楼下的邻居也就只以为这家人在炖排骨。 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张济安当时就打了报告,认定犯罪分子的身体力量极为惊人,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后来果不其然,张济安带队在驿站堵住了犯罪分子,抓捕过程中好几名同事都受了伤,不得不当场击毙。 事后上面急匆匆地给了集体表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真要是再来一次,张济安……也就接了呗,还能怎么样?但是一想到现场可能的惨状,张济安的心里就下意识的一沉。 “这次倒是没那么惨,三名重伤员都已经送医院了。就是还有个孩子,本来就吸多了哥罗芳,后面一摔呕吐物进了气管……”同事摇了摇头,拉着张济安来到了电车前,“你自己看吧。” 张济安看了眼公交车,整个人都感觉木了。公交车上半截直接炸开了花,碎片飞的满地都是。他小心翼翼地绕开碎片走到侧面,朝里面瞥了眼,血迹不多,勉强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有奥特曼在里面当场变身了吗?” “真要是奥特曼,这整个电车都该没了,哪里只会剩下半截?”同事说道,“就是一般人大小,整个人转转转……嘭的一下就把电车揭了盖。” “电都能揭盖,人上去不更没了?又不是铁打的。”张济安一把拽住同事,紧张地问道,“能把射虎营调过来吗?” “那倒不用,人已经抓到了。”同事指了指前方的救护车,“现在就在里面呢。” 听说人已经抓到了,张济安总算舒了一口气。只是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怎么就地抓到的?天上突然跳下来个蜘蛛侠?” “听说是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一剑放倒了……”同事大概也觉得今天的画风在太过离奇,继续说下去自己都有些混乱,“反正上面特意下的令,让把咱们这些半年前接手过那起案子的人都召集起来。听说等会儿还有专家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两个人边说边走,一下就来到了救护车后。几个人正在吵闹不休,除了几名同事外再就是医护人员。 “凭什么不让检查……情况清清楚楚的,肝脏受到重击陷入昏迷,颈椎和肋骨不知道断没断。再不做检查,万一肝脏破裂出血人死了怎么办?” “死……你就让他死,总比你死强啊!” “我怎么个死法?人都昏迷了,你怕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怕?电车都揭盖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力气吗?万一突然醒来,一只手就把你胳膊捏断了信不?” “我不……”医生想了下外面电车的惨状,愣是没敢说下去,“……那你不会等专家来了再叫我们?浪费医疗资源知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哎呀,不就是钱吗?上面肯定给付的。对了,能不能给他来点肌松之类的玩意儿?” “人都已经昏迷了,再打肌松这种抑制呼吸的东西,你这是真要他死。”医生两手一摊,“麻醉类的药物不是没有,但是要根据情况配,你又不让我靠近,我有什么办法?” “没事,治吧。”一个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张济安循声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一名身材高大、样貌极为端正的二十多岁年轻人。要是放在三四十年前,这种款型正是走俏的时候,可惜放到现代主流消费群体里面,估计也就只能堪堪拿到及格分。 “我叫吴陇。”来者转头看向身边,“这是小薛……小薛!小薛!” 一名少女冷不丁地就出现在吴陇身旁,吓了张济安一跳,就好像整个人突然显形一样。这名少女穿着白色运动服,手里正在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比圣衣箱都大的箱子,明显金属质地,也不知道怎么背动的。 “薜荔。”薜荔抬起头让两人认了下脸,可以看出样貌极为清丽,可惜她接着就继续埋头打《动物之森》,一刻也不肯放松,“我们是上面派过来处理这起案子的。” 说着,吴陇亮了下崭新的证件。张济安看见上面写着“天命者管理及有关材料申报部门”这一行字,他又看了看两个人的打扮,有些遗憾地说道:“你俩不是黑衣人啊……” “啊?” 第七章 男人只需要零钱和明天的内裤 在确认完证件真伪后,这名叫吴陇的“专家”立刻接手了现场。在他的指挥下,现场的一切痕迹在拍照留档之后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另一方面,在名叫薜荔的少女监督下,抢救也终于得以展开。 其他同事都各有各的活,张济安却被指示去干一项乍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刷手机。 得嘞,人家专家说啥就啥,刷呗! 花了半天工夫,张济安终于从网上找到了路人拍摄的相关视频,顿时被白清炎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他又想起了薜荔的突然出现,两者看起来似乎完全一样。 在疑神疑鬼的朝着救护车瞅了两眼后,张济安吹了声口哨,将手机交给了吴陇。后者仔细看完了视频,还将几个关键点来回拉放,甚至拿出了一张半透明的卡片对着手机看。 张济安记得很清楚,吴陇刚才一来就拿这张卡片看了看人贩子,这才让现场急救,但又不肯让救护车走。他总觉得这张卡片有些眼熟,但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将手机还给张济安后,吴陇突然问道:“你怎么看?” “我?”张济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什么超级大风车,问我有什么用?” 吴陇没有理会他的白眼,而是紧追着问道:“但你是巡捕,可以说刑侦方面的判断。” “这个人显然是老手,没了。” “详细点。” “这个人穿的长袍有点像外面有些年轻人穿的那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总之能够很好的掩盖自己的体态特征;脸上还戴了面具……这拍的也不行,连面具啥样子都没拍出来。可以说除了目测身高臂展步长以外几乎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甚至连性别都不能断定。另外身体素质极为惊人……”张济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新词,只憋出了一句话,“你让我拿把枪跟他对峙,我肯定不干。” “不会让你们跟他对峙的。”吴陇只给了这样一句模糊不清的承诺就不再多说半个字。随后他走进了救护车,初步抢救大抵已经结束,几名医护人员都已经开始刷手,倒是薜荔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情况怎么样?” “肝脏受到重击,肋骨断了六根,颈椎和脊椎也有轻微损伤……不过应该不严重。”医生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下手的人斜着打了一下,竖着打了一下,下巴上还挨了一下,撞到地上后脑再受伤,差不多就是这样。” 吴陇迅速皱起了眉头:“三下……不,两下?” “我不是说三下吗?” “下巴上那下和斜着的是同一下。”吴陇紧张地问道,“你确定中间还有一下?” “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自己看不就得了?”医生不耐烦地一指衣服被剪开的人贩子,“对了,这人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救?我们在这里最多输个液触个诊什么的,真要开刀必须回医院,放死了我可不管啊!” “你就不怕人家醒来了,给你们来个满堂红?”吴陇嘴上似乎在说笑,脸上却毫无笑意,反而严肃无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半透明的卡片,对着人贩子看了看,“居然真是……这一剑到底什么时候出的……” 医生回想了下电车里的惨状,叹了口气。他也不是憨的,这么长时间总也知道发生的事情,裹尸袋里的孩子总不是假的。 “都跟车到了,还能不救不成?我们是做医生的,又不是做审案的——你们该有点特殊措施吧?总不能我带回去个煞星,真要是谁出事了,我这条命赔进去都不够。” “放心,出不了事——小薛!”吴陇收起了卡片,对着附近喊了声,薜荔自动就从角落里显形出来,手里还抱着ns打,“我让小薛跟你们走。万一他醒来了想反抗,小薛会处理的,你们千万千万别插手。” 尽管薜荔出现的时候全都在打游戏,越看越不靠谱。可毕竟亮了这么一手神出鬼没,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医生也算是舒了口气:“行,不过耽搁了这么久,不保证一定能救活。” 吴陇却自信的说道:“放心吧,能救活。”说到这里,他拉近距离小声说道,“说实话我也恨不得他马上就死,但是等他醒来,我还要从他嘴里撬东西,所以还请多费心。” “我是医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还有小薛,你们吃饭的时候记得叫她——就这么喊就行,不然她怕是打游戏打得连吃饭都忘了。” 下了救护车后,吴陇又打量了一圈左右环境,在看向绿化带的时候忽的眼睛微眯:“那棵桃树本来就是开的吗?” 张济安本想顺势再哔哔几句,扭头一看,不禁呆了:眼下是早春时节,绿化带中几乎所有树木都还是光秃秃的,唯独只有一棵桃树花团锦簇,满头花朵迎寒绽放。 …… 因为封路的缘故,白清炎和灵威仰步行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重找了辆电车上去——就这还是靠【藏形匿影】逃的票,白清炎多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由于行李全丢了的缘故,白清炎先在保安那里刷脸进了大门,然后找隔壁杨叔拿了备用钥匙。 就算常年不在家里住,其实白清炎寒暑假还是会回来住上几天,打扫一下卫生的。这几年父亲一天到晚都住在文思院,一年到头很难说和白清炎谁在这间房子里住的时间多。 所以白清炎一进屋就明显能感觉到一股冷清的气息。他进屋仔细查看了下,地上的尘土不多,但大概也就只是一直没开窗户的缘故,加上屋内的陈设…… 果然在自己寒假走了之后,父亲也就根本没回来过。 白清炎打开衣柜,找出了自己在家放着的备用衣服换上。看着自己一身白色,下身也穿上了内裤,他心里才感觉稍稍产生了一点踏实感。 但是踏实之余,一阵别样的紧张感也随之从他心中爆发出来。他从没发现过这间卧室是那样的大,仅有的几件家具居然只占据了少许空间,剩余的地方全都是空荡荡的,让他不由得慌乱起来。他连忙跑回了客厅,看见灵威仰后才终于变得心安起来。 此时的灵威仰已经舒舒服服的横躺在了转角沙发上面,为了避免头发被压到,她干脆将长发向上撩起,在沙发转角散成一片漂亮的扇形。而她的脚正好搁在沙发另一侧,雪白赤裸的脚趾一张一收,衬托得那双肆意伸展的腿愈发修长。 白清炎看了眼把沙发几乎占完的灵威仰,担心地问道:“姐姐,你不嫌脏吗?” 灵威仰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慵懒地说道:“不脏。” 抱着好奇心,白清炎用手揩拭了一下沙发套,居然真的一点灰尘都没有。他可以肯定绝不是因为沙发用了什么防尘材料,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只有…… 灵威仰用了某种白清炎超级羡慕的能力。 天命,真的很夸张! 天命,真的很厉害! 天命者,令人敬畏! 本来白清炎都给自己找来了围裙、口罩和手套,打算好好打扫一下房子。既然灵威仰可能有这样方便的能力,那他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于是他主动跟灵威仰商量:“姐姐,你有能让房子变干净的能力吗?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我就可以把打扫房子的时间拿来学习了。” 灵威仰略点了下头:“【一尘不染】,可是用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白清炎认真地想了想,对于灵威仰这样一个年龄起码超过四百岁、全世界各地都去过的人来说,所见识到的东西远比现代人想象的“古人”要多的多的多。不过从她口中和身上可以明显感觉到与时代还是有一定隔阂的,换句话说就是要找现代专有的东西…… 有了。 “那你要看电视吗?” 白清炎正打算解释电视是什么,灵威仰却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家有电视?” 白清炎同样惊讶地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电视?” 灵威仰嗤之以鼻:“贝尔德在做第一次越洋传播图像时,我就在新约克的接收室里。”不过话才说出口,她就好奇地左顾右盼起来,“不过电视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这是灵威仰今天第二次给白清炎惊喜了。他当然知道贝尔德就是电视的发明者,第一次越洋传播图像应该是在发明电视的两年后,那也是一百多年前……不过灵威仰居然就在现场,着实时尚的很。 看见灵威仰依旧对正前方的电视机视若无睹,白清炎便动手把电视的盖布拉了下来,主动帮她打开。不过还没等他给灵威仰解释遥控器怎么用,后者就已经将遥控器抢在手中开始研究,甚至还一骨碌转过身去,背对白清炎,摆出一副“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的样子。 白清炎本来还想提醒灵威仰用能力打扫房间,结果也没看到对方有什么动作,微风就已经自动开始吹拂,尘土们就像逃难似的离开了屋子。 对了,在灾后现场用的应该也是这个能力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精确控制范围的,但是显然是同一个。 那么自己呢? 听着客厅的电视声,白清炎从书房里找出了纸笔,写下了“刀枪不入”四个字。当初人贩子攻击自己,结果扶手弯了不说,自己动都没动。 自己的体重是一百零八斤,就算算上木刀也没有超过一百一十斤。在被攻击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至少也承受了对方的力量。就算人贩子打烂公交车用的是某种特殊能力,但他的力量依然惊人——那些被随手击倒的路人都是明证。不要说移动半步,甚至就连身体的架势都没有变形,也就是说自己除了防御之外力量也一样有了极大提升。 对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防御和攻击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白清炎曾经看过一份关于拳套的说明报告,里面提到拳套、指虎这些东西首先起到的作用是保护自己,其次才是打击敌人。如果赤手空拳的去打人,手上的皮很容易因为磕在对方的骨骼、牙齿、饰品等硬物上面破皮,运气不好甚至有可能骨折。 可自己是刀枪不入的前提下,抛去灵威仰教过的攻击距离的问题,自己其实就相当于挥舞着一柄和自己拳头到手臂同等重量的铁锤或其他兵器——力矩和武器形制视出手的具体情况而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算抡王八拳都有可能将对方活活打死。 【刀枪不入】果然很厉害。 不过除了战斗方面所能带来的优势以外,白清炎并没有想出什么其他作用,除非自己乐意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且不论拿这么珍贵的能力去做这么low的事情无异于明珠暗投,自己要是想要表演犯得着这样吗?靠脸不行吗? 果然还是想要【藏形匿影】……隐身多好玩啊……就算不是隐身飞也可以…… 白清炎有些沮丧地看向了书柜,想从那些工具书当中找到些灵感。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辞海》上面,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在这里面看见过灵威仰这个名字,但应该也只是惊鸿一瞥,不然不至于印象这么模糊。他飞快地翻到了彐部,迅速将灵下面的条目浏览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嘁,看来是在其他条目里面见过了……老办法就是不好使,还得用新工具。 白清炎飞快地打开了电脑,里面的程序也是八百年都没用过了。他在搜索引擎中打出“灵威仰”三个字,还没等他按下回车,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八章 我已经天下无敌了了了了 青帝灵威仰。 对了,是郑玄的《礼记正义》,自己是在五帝的条目下见过这个名字,东方、春天、木德的至高天帝——青帝·灵威仰。 作为震旦最古老的神明体系之一,“五帝”甚至衍化出了不同版本。最通行的版本应该是司马迁记载的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亦或者是吕不韦记录的太昊、炎帝、黄帝、少昊、颛顼——前者纯粹以历史为根基,后者则是与祭祀相配。 至于郑玄为儒教所创作的五帝名讳,则是灵威仰、白招矩、赤飚怒、叶光纪、含枢纽——因为创作意味和中二气息太浓,白清炎看了一次后虽然留下了印象,但毕竟没什么实际价值,很快就将其丢到了脑后。 那么,她真的就是东方的天帝灵威仰?还是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姐姐曾经说过,这个名字是有个朋友送给她的。那么这个朋友会是郑玄吗?虽说郑玄是东汉末年的人,与刘备、公孙瓒的老师卢植算得上师兄弟关系。可是既然姐姐能活一百年、四百年……那么再活到一千八百年甚至更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白清炎又在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在中间画了道横线,旁边写上了“灵威仰”三个字。不管怎么说,姐姐的年龄是比她得到这个名字还要大的。现在问题在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姐姐是作为神被加上了“灵威仰”这个尊号,还是作为人得到了“灵威仰”这个名字? 算了,这不重要。姐姐讲述天命被发现的过程是完完全全以“人”的视角出发的,换句话说,在她本人的认知中,天命和“神”本事的存在毫无关联。自己也曾经提问并且得到过答案,神仙妖怪都可以成为天命,一切都只是传说的力量。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个保守估计活了四百岁以上的人,直到将近一百年前都还在活动,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回到了桃花源?虽然她有很多一百年前的前沿知识,但还是明显与时代脱节,这一百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白清炎本能地站起身,朝客厅走去,快走了两步后才慢慢停了下来。这种问题应该属于隐私的范畴,自己主动问出口似乎不大合适。倘若她想说的话,大概之前就主动说了吧? 可是都已经走了这几步了……白清炎有些不甘心的将头探出房门,朝客厅看去:灵威仰还躺在沙发上面,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农业节目? 还以为她会对科教频道更感兴趣呢…… 不过她喜欢就好,这么想着,白清炎又回到了书桌前。 想不出其他功能就算了,自己要忙的事还挺多的:包括校服在内的衣服都需要重买,证件也全部都要补办——明天还得去学校教务处开具证明;食材也需要买——这个是目前最急需的;课本基本都在学校,但是教辅资料要再买一批……如果单单只是日用的话,家里的钱倒是应该还有点,父亲的工资总不至于一下子就被花光了……手机也得再买,等下先用电脑给其他人报个平安…… 对了,还要实验下【刀枪不入】的弱点。 纸的正面已经乱画了不少东西,再做列举有些不太合适——白清炎把纸翻到了背面,重新写下了“刀枪不入”四个字,又重重地顿了两个点。 嗯……首先是被掐死,这种死法见得有点多;然后有一切金属刀剑都不能伤到的不死身,结果被木锤活活打死的,被槲寄生丢死也算同类;还有脚后跟、后背、脚底板、肠子这种天生就是弱点的,话说自己当时应该烧全了吧……不过就算这样火也有可能成为弱点,必须要试一试;至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屋内还是屋外、无论干的还是湿的、无论金属还是木石都不能伤害,最后被海上的浪花或是骨头制成的武器打死这种事就纯属大家来找茬了……没有那种鉴定一类的能力完全无法破解…… 太多了,根本试不完。所以与其挨个试出弱点,倒不如把最主要的几种攻击手段都试一下,只要能防御的住就没有问题了。而且就算有了【刀枪不入】也不能单纯依赖这项能力,像之前姐姐教的剑术学的越多、练得越熟练越好。除此以外,假如自己能有什么高速移动型的能力就好了。对方根本碰都碰不到自己,那不就不存在破解【刀枪不入】的办法了? 呃……这样好像是有点逐末舍本了,不过高速移动能力一定看起来很帅!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白清炎从阳台上翻出了工具箱,里面锯子、钳子、铁锤……应有尽有。因为其他工具看起来都有点可怕,他先拿起了铁锤,对自己的手轻轻敲了一下。 嗯,果然一点都不疼。 有了第一下,当然也就有了第二下、第三下……白清炎所使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不过哪怕铁锤前顶上了铁钉、换成了其他几种工具,他一样发现自己的手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非但不疼,反而还有点挺好玩的。 看来这种模糊不清的说明反倒比那种限定条件一堆的不死身要好得多。虽然没有弄清楚防御力的上限,不过至少一般的能力应该对自己威胁不大才是。 哦,对了,不能忘记天命者是有等级之分的。在自己的实力足够强之前,尽可能不要去胡乱挑事,并且尽快弄清楚等级的划分方式。 白清炎回到书房,将纸拿到厨房,打开灶台点着。他本来想试一试自己对于火焰的防御,可是一想到亲身体会过的烈火焚身的痛苦,他的手就不由得一抖,将纸丢在了地上。 ……算了,这种事情回头再说吧。 在看着纸张化为灰烬后,白清炎把残渣全部清扫干净,又从衣柜里翻出了银行卡。这招据说是外公教给父亲的——虽然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结果这么多年父亲也就一直这么用,压根就没想过换一下。 不过大概在他心中,这种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为之操心吧。 白清炎从附近的超市里随便买了些顺眼的食材,回家都清洗干净。鸡腿菇、豆角、土豆、猪肉之流就切成丁爆炒,西红柿和鸡蛋单独炒,面条则是超市买的挂面…… 没办法,都这个点了,再老老实实熬粥什么的不可能有工夫,最快能做好的就是面条。不过就算这样吃味道也不差,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肉是猪肉而不是牛肉,不够自由——毕竟已经没有再腌制的工夫了…… 在把面条盛好后,白清炎才去客厅叫灵威仰来吃饭。本来他还以为要叫很多次,就像自己以前叫四维吃饭一样,谁知道灵威仰二话不说就走了过来,阴沉着脸开始吃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是说有什么忌口,比如猪肉?不等等,她真的需要吃饭吗?自己是惯性地做了两人份的,可是一个缩在桃花源里至少几十年没出过门的活了少说几百岁的人……真的有食物这种需求吗? 白清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灵威仰,对方吃的倒是很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毕竟自己虽然有现代化学合成调料的加持,可她这么多年吃过的见过的东西不知几许,当然不至于被自己这两手就吓唬到。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灵威仰很优雅的将嘴里的面全都咽了下去,好整以暇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这才郁闷地说道:“我刚才在看多种新型水稻的相关节目,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那么多种可以生长在不同环境的作物……” 白清炎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看着看着,节目的主角就变成了飞机。” “呃……”白清炎这才想起来,七套是农业与军事节目来着。青帝喜欢农业……好吧,至少是植物相关的农业,没毛病。而军事嘛不是火就是金,之前她还说过讨厌白色,也就是西方金德对应的颜色,很合理。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白清炎依然选择了将这个疑问隐藏在心里,并且用自己对于火焰的抗性这个问题来转移灵威仰的注意力。虽然效果比较一般,但是至少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温度只要不超过某个极限,火焰对你非但不会造成伤害,反而能够提升【刀枪不入】的强度。毕竟你是通过《水火荡炼尸形法》得到的不死身,要是怕火,那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得到。”说到这里,灵威仰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怎么?想测试下吗?” 白清炎没有第一时间点头或者摇头,而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对于传说的重复模仿,可以进一步提升能力?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灵威仰摇了摇头:“你考虑的有些浅了,传说是很复杂的,往往一个传说很可能由多个源头综合发展而来。不过反映到天命者身上的话,还是要看个人。有些人的适性好,多种方法就都适合;有些人可能就只适合一个方法,但是契合度却高的过分。” “换句话说,还是要试。” “当然。比如说你的【刀枪不入】,我就想到另一种方式,以前有不少人试过。虽然一开始威力不如《水火荡炼尸形法》,但是成功率要高不少,而且后续提升幅度也大。要试试吗?” 白清炎拼命地点头同意:“那么,要怎样做呢?” “只要食用铅和汞就可以了。” 白清炎顿时被吓了一大跳,铅和汞可都是重金属,吃下去是要自己的命!不过随即他救反应过来:服食铅汞,这还是道教的路数。 叶家藏书里有大量的道教典籍,白清炎纵然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感兴趣,但多少也看了些解析、总结之类的二手货。而在道教之中有一派丹鼎派,大体上分为内丹和外丹两派,内丹修炼自身,外丹烧铅炼汞。但无论是哪一派,都有采用“铅汞”这样的术语。 丹鼎派的道士们认为,铅是最重的金属,汞是最轻的金属,一为阳,一为阴。只要设法让生命无限接近于阴阳铅汞的状态,那么就可以龙虎汇聚,成就金丹。 以现代的眼光来说,服食铅汞这一套显然是找死。可是既然“把人煅烧再浸入水中”都能获得天命,服食铅汞倒是也的确有可能成功。 白清炎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有可能会让我中毒,没错吧?” “但是也有可能会让你的能力进一步进化,提升到更高的层次。”灵威仰从碗里挑出了一根面条,对着白清炎晃了晃,“如果成功,你的骨骼会无限接近于铅,血液会无限接近于汞。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那些大当量的火药武器也奈何不了你。” 白清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风险太大。万一不适合我,到时候还要送到医院去洗胃——万一医生要给我输液,结果针头都扎不进去,那就好玩了。” 灵威仰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将面条吸进了口中。不过紧接着她就听到白清炎说道:“不过还是可以用火烧的,对吧?我想这个锻炼可以从明天开始,反正这种方法已经确认可行了。” 她满意地点了下头:“那就明天。” 第九章 男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白清炎从枕头上睁开了双眼,天花板上依然是一片昏暗。 奇怪,怎么今天醒的这么早? 白清炎习惯性地看了看床头柜,发现空无一物。他这才想起来,叶家已经没了,这是在自己家里。 在回想起事实的一瞬间,他感觉心里就和床头柜一样,变得空荡荡的。 “你睡了大约两个小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白清炎立刻骨碌一下的翻过身,赫然看见一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原来姐姐的眼睛真的会变成金色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 白清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灵威仰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以前自己回家的那几天,自己和四维就是睡在这张床上的…… 没办法,白清炎九岁就基本不在家里住了。他原先的床倒是没卖,可早就大小不合适了,被褥也旧到不行。反倒是父亲一天到晚不回家,于是两个人就干脆睡在原本父母的床上了——其实也不排除他回家的可能性,但是万一看见两个人都在,大概就会心安理得的回文思院去了…… 顺带说一句,在吃完饭后,无论是淋浴还是马桶都没能让灵威仰做出半点震惊的表情——人家早都玩腻了。可是在白清炎打开衣柜取被子的时候,看见那一排一模一样的风衣时,灵威仰还是不由得长大了嘴。 “这全都是你父亲的衣服……全都一个样?” “其实他只在外面穿这个,在实验室就全是工作服,所以是全都两个样才对。” 就算灵威仰活了这么多年,大概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变态。她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后跳一步,舒舒服服的平躺在了床上,还顺势滚了个四分之一圆,好让自己能竖着躺好。 “那个……”白清炎抱着被子站在原地,尴尬地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是我的床……” 至少从逻辑上来说肯定没问题啊,它肯定姓白啊! 灵威仰向上方蠕动了两下,正好将头搁在枕头上,这才问道:“这是你家里最大的床了吧?” 点头。 “那我就要睡这里。”灵威仰理所应当地说道。 “那……我去睡沙发好了……” 灵威仰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以前和你那个青梅竹马在你家住的时候,你也睡沙发?” 白清炎摇了摇头:“四维又不一样……” “那就行了。”灵威仰将腿高高抬起,顺势翻身,让出了一半床,“这本来就是你的床,我还干不出这种喧宾夺主的事。” “可是……我是男生……” 灵威仰这次连正面回答都懒得给,只是“呵”了一声。 但就是这一声“呵”却对白清炎效果拔群,打出了会心一击。白清炎奋起,雄起,励起!他生气地举起被子,做出挥打的动作,朝灵威仰飞扑过去。可后者连身体都没有移动,只是对着白清炎轻轻举起手掌。 松软的被子立刻被手掌摸中,一瞬间,所有的前冲之势在消弭于无形。白清炎连人带被子直挺挺地就向下坠了下去,偏偏速度还不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褥子上。 紧接着,灵威仰的手就轻轻松松地拨开了被子,对准他的脑门轻弹了一记。 “哎呦。”尽管有了【刀枪不入】,白清炎还是感觉到脑门传来了一点点痛感,不得不用手捂住轻轻揉搓。隔着手掌,他听见灵威仰说道: “你的年龄在我面前想要叫男生,起码也得先乘个十,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对我不利?” 虽然知道双方差距过大是实情,但白清炎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反驳道:“反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嘛,倒也是。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之前你的衣服就是我换的。”说着,灵威仰又弹了白清炎鼻尖一下。 本来这一记白清炎想躲,不过被灵威仰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虽说也根本躲不开就是了。他捂着鼻子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情形,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姐姐,你是不是……没穿内裤?” 灵威仰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反问道:“内裤是什么?” 我就知道,没给我穿肯定是因为没见过,真正意义的内裤比电视发明的都晚……白清炎一闭眼睛,用手指了指灵威仰的下身:“就是下面……里面穿的,为了清洁。”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强行勾开——不用想都知道是灵威仰干的,可她看完后居然还嘟囔了句:“这不是跟犊鼻裈差不多嘛。” 白清炎的脸早就已经红的不行,感觉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他把头用力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解释道:“这个没有裆……有松紧带……” 灵威仰大概是听懂了,白清炎听见她说:“明天带我去商店看。” 后来……后来白清炎进入状态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可是怎么才睡了两个小时就睡醒了呢? “抱歉,把你吵醒了。”白清炎道歉后闭上眼睛,准备定下心继续睡。灵威仰却突然开口说道:“道歉没什么必要,我本来就没睡着,在想白天的事情。” 听到灵威仰居然想一件事想了两个小时,白清炎立刻翻起身:“白天?那件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拐……人贩子——我才从桃花源出来居然就又能遇上一个天命者,这件事太奇怪了。” “难道不是天命者之间会相互吸引吗?”白清炎打趣地问道。 “不是互相吸引,是互相促生。”灵威仰显然不会懂这个梗,但还是认真地纠正了白清炎的说法,“任何一项传说都是由具体的事迹组成的,也就是不同的人交互产生。 “天命者也是一样,一个强力的天命者周围就容易促生更多的天命者。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将周围的人或主动或被动的牵连进来,增加获得能力的可能性。 “举个例子,【刘邦】的天命者周围的亲眷、朋友、下属都有可能得到汉朝相关天命。当然了,容易获得也仅仅只是将概率提升了少许而已,能否获得终究还是要看自身。 “在我回到桃花源之前,那个时候仅有的少数天命者和其他研究神秘学的人一样,多少都有些精英贵族主义,也还秉持着守密原则。所以天命者的人数也就一直稀少,当然,也跟对天命的研究不完全有着相当的关系。” “那……就不能是这么多年人口增长,天命者也相应地增加了吗?” 灵威仰摇了摇头:“当某一类人数比例增长到一个阈值的时候,社会就一定会出现相应的反应。今天白天那些巡捕的表现显然是没有接触过这类事务的,换句话说,天命者依然是极少数派,暂时没有到达阈值,也不需要巡捕有什么对应素养。 “可是再联系到死在火场里的那四名天命者,至少说明低级的天命者是可以成批死的,也就是比我回到桃花源前还是要多得多。我想这个世界一定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才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可惜情报还是太少了些。” 白清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社会学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遥远。他将这个结论牢牢记在了心里,然后原样拉起被子乖乖躺好,却听见灵威仰纳闷地问道:“你怎么还要睡?” “我才睡了两个小时啊,晚上不睡好白天没精神的。” “两个小时对你来说足够了。” “我又不是铁打……” “你就是铁打的。”灵威仰纠正道。 白清炎有些傻眼:“这也能算?” “肉体的强化是会表现在各个方面的,你还需要睡两个小时仅仅只是因为精神上的疲惫和惯性。就像对我来说,睡觉仅仅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罢了。”说完,灵威仰就看见白清炎利落地钻出被窝开始穿衣服,“你这是准备……” “学习,这么长时间不拿来学习可惜了。”白清炎习惯性地答完才想起来,自己的课本资料都被烧了,不由得动手拍了拍脑袋,“书白天才能买,姐姐你能继续教我白天的剑术吗?我想学习战斗的方法。” 灵威仰抿了下嘴唇:“我想还是先从【刀枪不入】开始比较好。” 第十章 那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灵威仰向来是说做就做,两个人穿好衣服后就立刻来到客厅。不过她左右一看,不禁皱了下眉头:“这地方也太小了些。” 白清炎还没来得及回话,灵威仰就已经拉住他的手,左踏一步,又朝右走三步。没拐几下,周围的环境顿时天翻地覆,变得漆黑一片,一阵泥土和树叶的清香顿时涌入了白清炎的鼻腔。 “能看清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灵威仰凌空虚抓了几下。十几朵花立刻绽放而出,各自闪烁出紫色的荧光,将黑夜照的通明。 白清炎这才得以看清,自己居然身在一片树林中。看这些树木排布的如此整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种的。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 灵威仰被他问的反而一愣:“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白清炎也是一头雾水:“我怎么会知道?” “这里距离你家不过十里地,你居然都不知道?”灵威仰叹了一声,“看来你对你家附近真是陌生的很。” 白清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哪怕他对自家附近再熟悉,也不可能瞅一眼就瞧出来这是哪里。 不过被灵威仰这么一说,他心里倒是有数了:应该就是旁边农大附属的果园,他和叶四维前几年曾经来过这里摘苹果,又甜又便宜。可惜后来不知道哪个家伙把人家实验田里面的东西摘了,所以…… 灵威仰对着树木虚推几记,附近少说几十棵树木立刻拔出根系,像提裙子一样拔腿就跑,给两人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我要给你教的这部功夫出自道门,一共有一千二百九十六招……” 白清炎不禁惊呼出声:“多少?” “一千两百九十六。”灵威仰也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他们当初弄得太多了,但如果这部功夫还有所传,恐怕只会更多……” 白清炎不禁一阵天旋地转:假设自己是天纵奇才,每招看一遍练一遍就行,那一招起码也得半分钟,一千两百九十六招就是十个小时四十分…… 好像两天空余时间就行了? 不管了,先好好听讲,姐姐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有一群道士们认为,在混沌初开后,世间分为天地水三元,相对应的神明也就是天、地、水三官大帝。所以他们就以天地水三元来命名了三部功夫,我要教你的就是对应水元的这一部。 “原本道门公认的祖师老子便以水来比喻道,道士们更是认为水泽被万物,无所不包,无所不入,却又能像道一样大象无形,上下周流。所以这部《水元刀》在他们心中就应该像水一样,不管对方是什么形状,都能把它装满了……” “等一下。”刚还打定主意要好好听讲白清炎却突然举手喊停,“《水元刀》……是刀法?” 灵威仰点了点头:“你白天学的那招就是《水元刀》中招式,有什么问题吗?” “有。”白清炎说道,“我想学剑,能换一下吗?” 灵威仰不禁疑惑道:“有什么区别吗?” 在灵威仰看来,刀剑之间确实殊无区别。她见过最细的刀,也见过弯曲的剑。这部《水元刀》招式繁多,本来就适用于各种形制的刀,换成剑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归根结底,这不过就只是一部没有任何特殊效果的武功,和天命毫不相干,何必在意细节? 白清炎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剑比较帅。” “所以你就仅仅只是喜欢比较帅的东西?” 白清炎拼命地点头。 “刀和剑的招数大量通用,《水元刀》招数又多。只要你学会招数,手里拿着剑,又有谁敢说这不是剑法?” 灵威仰的解释合情合理,可惜白清炎想的却更直接:“既然没有区别,那干脆直接教我一部剑法不就行了吗?” “我可以再送你一把特别帅的剑。” “学习剑法配合岂不是更好?” “你眼下是为了战斗而学。”灵威仰提醒道,“对于战斗,实用重要还是帅重要?” 白清炎想都不想地答道:“肯定是帅啊!” 这还用问? 正常人都会选帅吧! 灵威仰愣了一下,随口应道:“那我就教你一部《水元剑》……” “这根本就只是换了个字吧!” 灵威仰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径直从袖中甩出一把直刀,自顾自的演示起招式来。她的招式轻灵且飘逸,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力量感。紫色的花也一朵朵随之绽放在夜色下,纷纷离开枝头,翱翔于空,宛如一条游龙在林间盘旋舞动。 看着灵威仰的刀舞,白清炎瞬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刀还是剑根本无所谓,除非是像网游那样大到一个程度,不然根本看不清。 至于帅不帅的问题,也和刀剑无关。只要人好看,哪怕抡大锤也无所谓。 所以,自己就安安心心的学习水元刀吧。 但是,学归学,用还是剑更好! 等到灵威仰回到原地后,白清炎立刻跑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请教水元刀。 虽然不清楚白清炎为何突然变了主意,但灵威仰也懒得去思考这种事情。她让白清炎将木剑平举,又用刀身压着他的肩、肘、臂、腰等部位纠正姿势。 这个姿势白清炎小的时候其实也做过,那时大家都是用扫帚模仿电视上的角色摆pose。只不过电视上的角色怎么摆怎么帅,大家摆起来姿势不标准且不说,个个抖得像癫痫。 时隔多年,白清炎也得到了天命,做这个姿势时腕、肘、肩三点一线,如同生铁铸就一般纹丝不动。 “看,你的身体各方面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强化。力量补强的还则罢了,身体各部位的衔接才是真的整体如铸,毛发如戟……”灵威仰正说着却突然停顿了一下,“肌肉若一。” 白清炎听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何要在毛发那里特意停顿一下。还没等他想明白,灵威仰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他只好先将问题抛到一边,继续听讲。 “有这样的基础,学习《水元刀》就方便得多了。” 在灵威仰的讲述中,《水元刀》被编成的时候,道门正如日中天。恰好那时武风又盛,这群雄心勃勃的道士就决定编纂一部武典,来彰显道门风光。 于是门人弟子无不倾力贡献,甚至还从信众中邀请军中高手、市井游侠、探丸刺客……参与其中,争取把水元刀编成一部包罗万象的功夫。 众所周知的是,“包罗万象”一定会存在大量平常根本用不着的东西。《水元刀》更是如此,里面有着各式各样只能应用于特殊条件下的招式——而且还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 更可怕的是,按照最初编纂的思路,后继者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添加招数。所以在灵威仰弄到手的时候,这部武功就已经有一千两百九十六招了…… 对此,白清炎唯一的想法就是:这群人脑子果然有毛病。 “而实际上,一个人最多练熟十几招,平常对敌就已经差不多够用了。后续再学到的招数增加的也不会是本身高度,而是广博程度。”灵威仰总结道,“我教你《水元刀》也正是因为这点,单论广博程度应该没有什么武功能跟它相提并论。 “不过你也不需要学习全部招式,只要练熟基础八势就好。其余的全都可以当做案例作为参考,免得日后突然遇到吃亏。” 白清炎这才领会到灵威仰的用意:战斗的方法当然不仅仅只是武功本身,对敌经验也同样重要。哪怕自己现在还处于基础练习的阶段,其余那些招数对自己来说也相当于教辅资料,能为自己正式上考场做更多的准备。 就是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看完了…… “这基础八势你每天都要各练一百遍,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但一百遍就要练出一百遍的效果。每练一遍就要注意方方面面的细节,用心体会这一势的作用,在下一遍做得更好。这样全神贯注的百遍,胜过不用心的千遍,敷衍了事的万遍。” 不用灵威仰提醒,白清炎就自觉地将剑高举过顶,臂刃一线,全力挥出第一剑。 第十一章 这台手机明明便宜却过分坚硬 一势百遍,八势加起来也不过就只是八百遍而已。白清炎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练习如此轻松,甚至还想再来一回。 灵威仰也当真说到做到,说八百遍就八百遍,绝不让白清炎多练一遍。 不过她心中倒是也暗暗吃惊:白清炎倒也真是说到做到,前面还闹别扭不学,后面学习时说全神贯注就全神贯注。这份定静功夫殊为难得,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养成。 不过,白清炎真要是什么顽石朽木一般的蠢材,也不值得自己花功夫了,不是么? “你也不能光空挥,该进行实际训练了。”灵威仰左右看了看,指向一条树枝,“先切这朵花试试手。” 白清炎定睛一看,那朵花正开在梢头,比自己视线略低,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很显然,这是灵威仰要考量自己的剑……刀术:不能劈空,也不能劈到树枝。而且自己用的是木剑,只有速度够才能切掉。 木剑厚两公分,那朵花的梗也不过就只有四公分长,可以说几乎不能偏上半点。 出于谨慎,白清炎先伸出手臂,测量了距离,又计算了自己出剑的时间。他屏住呼吸,看着花上下摇摆的频率心中暗数: 下、上、下、上、下…… 中! 木剑在空中划出残影,花瓣顿时片片飞落,却鸦雀无声。白清炎刚想舒一口气,就听见身后有人远远地大喊道: “什么人!” 原本白清炎正全神贯注,被这样一吓,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木剑都险些脱手。他手足无措地正准备找地方逃,灵威仰却抢先一步抱住他,轻轻一转,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等远处那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圈发着绿光的花朵,不由得目瞪口呆。 …… 白清炎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气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家了。紧接着他听见灵威仰在耳边说道:“胆气稍微弱了些,虽然正常,但还得再练。 “不过还好你没有把剑丢掉,不然我非打你屁股不可。” 白清炎羞赧地吐了吐舌头:“下次不会了。” “是下次不会被吓到,还是不会把剑拿住?”灵威仰随口调笑了一句,就退开两步,又举起了刀,“虽然已经回来了,但是时间不能浪费,咱们就在这里进行一些动作较小的训练吧。” 白清炎有些惴惴不安地举起了剑,两人兵器相对,刀剑重叠了约三十公分的长度。紧接着灵威仰的手腕一抖,刀背就已经点在了剑脊上,带的白清炎的手臂一晃。 “就像这样互相用兵器击打,不必在乎是刃还是脊;肩之后的部分都不准动,只准以手臂发力。” 白清炎看着好玩,就学着灵威仰的样子,用之前练习的招数一剑削去。谁知道灵威仰的刀身一晃,不仅绕开了白清炎的斜切,还从上方又打得白清炎的手臂一沉! 刀花就是这么用的? 白清炎又连续试探了几次,无一例外都被一样的招式击中。他也有些明白过来:走直线就是容易被看穿,所以刀法中才有曲线,要懂得用曲线来掩盖自己的目的。 一时间,木剑的被敲击声不绝于耳。 白清炎虽然屡战屡败,但灵威仰却明显看出,他每次失败都在思考原因。若是没想出来,就以一样的法子再输一遍。真要是想不通了,就主动开口请教,从不在乎什么面子…… 固然白清炎并没有战斗系和学习系的能力,没法上手就会,但至少【刀枪不入】带给了他钢铁之躯。在那些自诩修行者的人口中,这便是所谓的灵根仙骨、金刚体魄。 但对灵威仰来说,她所见的资质好的人难道还少了么?相比之下,这份学习和思考的能力才更加可贵。 四个小时一晃而过,等到太阳升起时,灵威仰终于喊停。经过不下千次的练习,哪怕白清炎是铁打的,多少也有些疲惫。 他先是洗了个澡,上床睡了半个小时,直到被饿醒。匆匆冲进厨房后,白清炎拆了袋昨天买的饼干,吃完后却还觉得饿,于是就又给自己做起鸡蛋灌饼。 听到声响的灵威仰也走进了厨房,出乎意料的是,对昨天的面还毫无评价的她却对鸡蛋灌饼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仅要求也给她做一个,一边吃还一边挑开面皮内部,末了还不忘记把手指上的辣酱全部舔干净。 真是奇怪的兴趣。 等吃完饭,白清炎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带着全套证件出了门。灵威仰自然一同跟上,大概是对什么东西好奇。 他先要补办身份证,无论加不加急都得一段时间;紧接着又去补办银行卡,同理也得等一周;手机卡倒是好说,不过买新手机就需要仔细斟酌一下了…… 白清炎可以说想的相当周全:既然自己已经是天命者,还要面临战斗,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那么手机也应该重视耐用,越解释越好。 可是当他一进专卖店,看着展示柜里不停旋转的那只堪称最新锐的机型,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这款手机是现在市场上最新款的,全部采用的都是最新锐的设计和业内顶尖技术:它搭载了旗舰级处理器,配合5g基带芯片可以实现对5g网络的支持。” “嗯!” “传感器也采用的是最新型的,四轴防抖;另外还有一亿八千万像素,前置二合一镜头,有人像和超广角,自拍很方便的。” “嗯嗯!” “另外它最新锐的设计就在于环绕屏,除了摄像头以外全部都是屏幕,100%+屏占比……” “哦哦!” 看见白清炎恨不得一头钻进展示柜里,柜台后的售货员微微一笑,心中打定主意:卖出这款手机后一定要拍一张白清炎抱着手机的照片,改天就能拿来直接做宣传图,p都不用p。 奈何灵威仰不动声色地趴在白清炎肩头,及时轻声说道:“要结实的。” 对哦,白清炎犹如三伏天里被泼了一头冰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恋恋不舍地看了折叠屏最后一眼,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对售货员说道:“不好意思,我要……最结实的。” 哪儿来的鸡婆,管这么多,你又不是他老母! 售货员暗骂了句,表面依然维持着和蔼的笑容,走到旁边的展示台前指着一款手机说道:“这款手机超长待机,双卡双待,还安装了水上漂模块,可以做到完全防水……” “我要最结实的。” “那……可以试试这一款,战狼同款,加装模块甚至可以变成对讲机……” “我要最结实的。” “……” 别看白清炎长得漂亮,一直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话当真有些瘆人。最后,售货员把仓库最里面的盒子甩在了桌上,有些发颤地说道:“软硬胶一体成型,顺丰都用的是我们的货……只要三百块,自带破窗锤……” “就买这个!” 等付完钱,白清炎立刻就把手机卡装了进去,走到刚才的展示台前咔嚓咔嚓连拍几张,这才一溜烟地跑出专卖店,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 可就算如此,屏幕上的照片和手中的手机还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除了纯黑色还算能看,大屏幕大按键那种跟老人机无异的配置简直糟糕…… 硬要说的话,那个金属质地的破窗锤尖角算是唯一的优点了。 不行,不能想,自己就算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都不够买,虽然银行卡其实是有十万块的透支额度完全可以买四只还剩……不对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 在经过好几次心理拉锯后,白清炎怀着阿q精神自暴自弃地想到,两万块怎么了?两万块钱的能带破窗锤吗? 算了,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白清炎用手机给几个朋友发了报平安的消息,又跟老师联系了下,被告知所有遭灾的学生理论上都给三天假。 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贩子在逃呢!而且对方还是天命者,不知道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 “姐姐,你有办法找到昨天跑掉的那个人贩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灵威仰凝视了他两秒钟,突然说道:“内裤。” “什么?” “先去卖内裤的店,我就告诉你。”灵威仰看白清炎一脸茫然,略显不悦地问道,“你该不会忘了吧?” 这一问顿时就把白清炎问的面红耳赤,本来这事他昨晚睡前也就只是顺口一说,谁知道灵威仰真就记在了心上。 如果换成别的同龄人,女性内衣店绝对是一问三不知,可白清炎偏就知道一家……他甚至还多次去过。 要问为什么嘛,除了叶四维还能是什么原因? 叶家人出国的出国,上学的上学,甚至还有入山修道的……白清炎和叶四维单独待了一年多时间,内衣总要买吧?两人一同上下学,难不成叶四维一个人进店、白清炎就杵外头?就算白清炎碍于性别之分,叶四维买了内衣回到家后,白清炎还看不见吗? 他又不瞎! 更何况白清炎和叶四维之间本来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小时候连澡都一块洗过,现在还能睡在一张床上,遮遮掩掩的有意义吗? 看着眉头已经皱起的灵威仰,白清炎连忙应道:“没忘,我们马上就去!” 第十二章 我懂了 有很多人都说,当把兴趣转化为专门的刻意训练时,原本的趣味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是在白清炎看来,并没有那些人说的那样夸张。 开头虽然会很难,但只要稍微坚持下,等到学出成果,趣味立刻就回来了。 就像四维去年拉着自己练歌一样,虽然练习的时候两个外行练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自己对于舞台服和放声歌唱这件事也感到很羞耻,但是顺利完成练习之后的感觉真是无法代替。由于陌生产生的羞耻感、由于困难产生的退缩心,在最终的成就感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当然了,最后的结果算是好坏参半吧……因为最后的听众绝大部分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四维唱的是什么歌……这是路线选择问题……四维选的在国内着实有些小众…… 在白清炎肚子感到饿的第五次时,灵威仰终于告知他,不用再练下去了。这五次之中,白清炎依稀记得自己每次都会闭上眼睛休息一次,具体睡眠时间长度未知,但是每次用来充饥的都只是那种甜不拉几的桃子…… 当然,白清炎的意思并不是说这种桃子不好吃。相反,味道简直可口到离谱,哪怕灵威仰告诉他这就是西王母传说中的仙桃,白清炎也信。 可问题在于,再好吃也不能顿顿都吃啊!人是要吃各种各样的食物的,味蕾是能感受到甜、酸、苦、咸等多种味道的。当顿顿感受到的都是一样的甜味后,哪怕再好吃的食物也无法造成享受,只不过是为了充饥而已。 所以这样看来,传说中的那些修道者真的很了不得,早早就看破了一切。什么五味,只能伤人胃口,酸甜苦辣咸统统放弃,最好什么都不吃,这样才能早日成仙。 一出桃花源,白清炎连澡都没洗,直接就进了厨房。家里的食材不多,只有鸡蛋、培根等寥寥几种,大半夜的也没法买,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鸡蛋灌饼而已。 洗干净手后揉面,趁着醒面的时候可以冲个热水澡——虽然舒适感比起以前有些下降,不过依然还是可以缓解长期紧张的精神。等到洗完后出来,面也就醒的差不多了,直接擀成薄饼后刷油,卷起后竖放压扁,丢进锅里煎的时候还能一并把鸡蛋和培根也处理了。吃之前则要刷上厚厚的辣酱,这是白清炎所能想出的最快冲掉嘴里甜味且能够补充热量的食物了。 出乎意料的,白天对白清炎做的面没有给予任何评价的灵威仰反倒对鸡蛋灌饼表现出了兴趣,也跟着吃了一个。一边吃还一边用手挑开面皮看鸡蛋灌饼内部,末了倒是不忘记把手指上的辣酱全都舔干净。 真是奇怪的兴趣。 在重新休息了两个小时后,白清炎又起床看了三个小时的书,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好证件和灵威仰一起出门。他先是拿着户口本去办身份证,无论加不加急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办好,所以只能再办张临时的用用;紧接着又去补办银行卡,同理也得等一周——幸好他的卡不是在学校或者叶家那边办的,不然可就糟糕了;手机卡倒是好说,不过买新手机就需要仔细斟酌一下了…… 在来之前,白清炎都已经想好了。自己现在是天命者,已有的能力还是【刀枪不入】,以后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所以买手机不能再光看什么酷炫,应该首重耐用,越皮实越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特别组装的防爆机其实的最符合要求的。奈何白清炎并不懂手机组装,成品机也不清楚如何入手,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店里购买相对结实耐用的。 可是当他一进专卖店,看着展示柜里不停旋转的那只堪称最新锐的机型,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这款手机是现在市场上最新款的,全部采用的都是最新锐的设计和业内顶尖技术:它搭载了旗舰级处理器,配合5g基带芯片可以实现对5g网络的支持。” “嗯!” “传感器也采用的是最新型的,四轴防抖;另外还有一亿八千万像素,前置二合一镜头,有人像和超广角,自拍很方便的。” “嗯嗯!” “另外它最新锐的设计就在于环绕屏,除了摄像头以外全部都是屏幕,100%+屏占比……” “哦哦!” 看见白清炎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头钻进展示柜里,柜台后的售货员微微一笑,心中打定主意在卖出这款手机后要专门再拍张照片,就拍白清炎抱着手机的样子,改天就能拿来直接做宣传图,p都不用p。 好在灵威仰还保持了理智,她虽然也震惊于通讯工具变革的翻天覆地,可毕竟没有需求,就算感兴趣也是对技术革新更感兴趣。看着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目的的白清炎,她不动声色地趴在白清炎耳边,轻声说道:“要结实的。” 对哦,白清炎犹如三伏天里被泼了一头冰水,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那款折叠屏最后一眼,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对售货员说道:“不好意思,我要……最结实的。” 哪儿来的鸡婆,管这么多,你又不是他老母。售货员本能地在心里暗骂了句,依然维持着和蔼的笑容,走到旁边的展示台前指着一款手机说道:“这款手机超长待机,双卡双待,还安装了水上漂模块,可以做到完全防水……” “我要最结实的。” “那……可以试试这一款,战狼同款,加装模块甚至可以变成对讲机……” “我要最结实的。” “……” 虽然白清炎碍于一直在学校,没有太多手机方面的知识,但是他买之前早就想好了,不管对方说什么,自己只重复这一句话,看对方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就行。 别看白清炎长得漂亮,可一直盯着人重复这句话,把售货员都听得有些发毛。最后,他把从仓库里费了老大劲才翻出的盒子甩到柜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软硬胶一体成型,顺丰都用的是我们的货……只要三百块,自带破窗锤……” “就买这个!” 在付钱之后,没等走出专卖店,白清炎就把手机卡安装了进去。等到开机完毕,更是飞快地走到刚才的展示台前,咔嚓咔嚓咔嚓照了好几张照片,才一溜烟的跑出专卖店,强行让自己没有回头看的机会。 可哪怕是这样,照片和手里的手机还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除了颜色多少还有些品味以外,大屏幕大按键那种跟老人机无异的配置简直糟糕…… 硬要说的话,那个金属质地的破窗锤尖角算是唯一的优点了。 不行不行,不能想,自己就算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都不够买,虽然银行卡其实是有十万块的透支额度……不对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 在经过好几次反复心理拉锯后,白清炎怀着阿q精神自暴自弃地想到,两万块怎么了?两万块钱的能带破窗锤吗? 算了,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既然已经买到了新的手机,白清炎顺道就用几个程序搜索了一下昨天的事情。奇怪的是,虽然没有相关的正式新闻,可视频反倒传的满网都是,一搜就有,以致于各路自媒体的八卦新闻满天飞,转发最高的一条是《蓬莱东路盖伦大战南天门亚索》。 ……什么乱七八糟的标题?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白清炎沉默地关上了手机,内心下定主意再也不主动关注这类八卦新闻。不过没有正式报道依然比较奇怪,通常来说不是也应该发个交通事故一类的报道吗? 换句话说,上面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不然这种视频按说应该出一个删一个才对。 可是为什么不进行新闻管制呢?是还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意识到但是意见不一致?还是说…… 白清炎的心中迅速生出无数猜想,可惜他并不具备找出正确答案的能力。有些晕头转向的他把想法告诉了灵威仰,想要进行求助。可惜后者在思考后也只给出了遗憾的答案:“信息太少,我也不知道。” 那还真是可惜……要是有办法多获取些信息就好了,可惜自己的能力只是【刀枪不入】…… 等等,虽然自己没有,但是姐姐不是有吗?那个让眼睛变成金色的能力!虽然不清楚具体有哪些效果,但至少一定拥有超乎寻常的视力和一定程度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不然也无法隔着两层厚厚的车壁看出昨天那名人贩子。 “姐姐,那你能看到还有其他天命者吗?”灵光一现的白清炎急匆匆地问道,“也不需要现在就看见……我等下还要去买教材,中间的路程还有好一段距离。要是看见了我们就跟上去,这样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个提议,灵威仰凝视了他两秒钟,突兀地说道:“内裤。” “什么?” “先去卖内裤的店,我就告诉你。”灵威仰看白清炎一脸茫然的表情,略显不悦地问道,“你该不会忘了吧?” 白清炎当然没忘,他只是没反应过来,灵威仰这一问顿时就把他问的面红耳赤。本来这事他昨晚睡前也就只是顺口一问,谁知道灵威仰真就记在了心上。 如果换成别的同龄人,问他女性内衣店绝对是一问三不知,可白清炎偏就知道一家……他甚至还多次去过。要问为什么嘛,除了叶四维还能是什么原因? 叶家人出国的出国,上学的上学,甚至还有入山修道的……白清炎和叶四维单独待了一年多时间,内衣总要买吧?两人一同上下学,难不成让叶四维一个人钻到店里去买?就算白清炎碍于性别之分,叶四维买了内衣回到家后,白清炎还看不见吗? 他又不瞎! 更何况白清炎和叶四维之间本来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小时候连澡都一块洗过,现在还能睡在一张床上,遮遮掩掩的有意义吗? 看着眉头甚至都已经略微皱起的灵威仰,白清炎连忙应道:“没忘,我们马上就去!” 呼——,灵威仰的眉头终于重新舒展开。她语调轻松地拉起了白清炎的手:“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跟我来。” 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于人群之中,要不是有灵威仰拉着,白清炎甚至都感觉自己有可能走丢。可是走了一段路后,白清炎却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距离昨天的事故现场越来越近了? 事实证明,白清炎的预感是对的。等到了昨天的事故现场后,灵威仰指着前方一名正在悄悄拍照的男子说道:“就是这个人。要说程度的话,他比起昨天那个还能略强一点。不过天命者的战斗力跟等级不一定挂钩,毕竟可是有相当一部分能力都是非战斗型的。” 白清炎对此表示理解,至少灵威仰的【书契】就不是战斗型能力,可依然还是很好用:“这样说来,他有可能是情报贩子喽?就是不知道是受雇于普通人还是天命者。” 灵威仰听出了白清炎的言下之意,换句话说就是,天命者到底有没有形成自己的圈子,以致于有专门侦查型的天命者来收集消息。 “这种事情等过段时间就能知道答案了。” 灵威仰用手一指绿化带当中的一株小草,嫩绿的草叶立刻卷曲着身子从土壤中钻了出来,几转就扭成了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牛。小牛在原地摇头晃脑几下,便朝着那人腾空追逐而去。 又是一个新的能力……白清炎有些羡慕地看着小牛消失的方向。虽然没看清楚小牛是一只脚还是四只脚,不过有这个东西在,大概就相当于一台监控用无人机了吧?不过对自己来说,想得到这种能力恐怕有些困难。 白清炎有些遗憾地回过了头,却和灵威仰毫无波动的双眼正对上,吓了他一跳。不过这次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便举起手叫道:“我现在就带你去!” 从事故现场到相熟的内衣店坐电车一共也就几站路的距离,等到白清炎带着灵威仰一进店,售货员大妈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小白来了,又给四维来买东西?35e可调节在那边,自己去拿啊。哎您哪位?小白的阿姨还是姑妈啊?” 售货员大妈的这一番话把白清炎说的莫名其妙的,自己从来没单独来过这里啊,哪次不是和四维一起来的?再者,灵威仰怎么看也不会像是自己的阿姨或者姑妈啊,难道是大妈年龄大了老眼昏花? 和一头雾水的白清炎不同,对于男男女女的撕逼灵威仰早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对于这点眼药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拉住白清炎的手说道:“我是他的姐姐,这次是专门叫他带我来这里买东西的。” “又是姐姐?”大妈啧着嘴上下打量了灵威仰一番,但也主要集中在身材上面。这姑娘简直漂亮的过分,看着让人心慌,不过身材嘛…… “就这套了,大小至少没问题。”大妈把一套内衣从架子上取下,塞到了灵威仰手中,又一指旁边的帘子,“试衣间就在那边,自己试吧。” 灵威仰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手中写着31c的白色内衣,两眼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衣架,将其原样放回,又取了另一套大小一样样式却截然不同的,这才款步走进试衣间。只留下白清炎还傻站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经历了一场怎样刀光剑影的决斗。 过不多时,帘子刷拉一下开了。白清炎本能地扭头看去,熟悉的情形让他一愣,却又不由得瞠目结舌:灵威仰已经换上了那套黑色蕾丝内衣,除此以外身上不着寸缕。她的肤色本就白皙,蕾丝间若隐若现的肌肤更是被黑色衬托的雪白细腻,就像涂上了牛奶一样。 不仅如此,灵威仰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平举双手,就好像她俨然穿着裘服旒冕一样,原地轻盈地一转身,将她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臀瓣、饱满的大腿、修长的小腿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白清炎的眼前。 “怎么样?” 白清炎红着脸在思考该怎么称赞灵威仰,倒是旁边的大妈不愧是过来人,不屑地对他一笑:“你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老实说不就行了?” 被大妈这么一说,白清炎也没法再构思词汇了,只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用最朴素的说法说道:“嗯,很好看。” 灵威仰这才满意地看向了成片的衣架,稍一斟酌后指着其中一件说道:“再帮我把那件酒红色的拿过来。” 第十三章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在学会水元刀后,白清炎曾经想到过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灵威仰似乎……没告诉自己招式的名字? “名字?”灵威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有名字?” “姐姐你自己不都说过,‘名字’是最重要的吗?”白清炎急道,“哪怕招数不是天命,有个名字也会帅气很多啊!” “非要说的话,第一势就是撩……” “也太普通了吧……”白清炎抱怨道,“是不是可以再帅一点?像什么冰封三尺、一啸生风之类的。” 灵威仰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那可是一千两百九十六招啊……” 对哦。 白清炎这才想起,那群脑子有病的人往《水元刀》里面塞了一千两百九十六招。就算他们再能编,要编这么多相关的名字也是会死人的。 至少自己可以给这基础八势都起一个别致的名字,哪怕不说出口,自己想着也舒心啊! 眼下,他挥出的正是基础八势的第一势,也是他唯一想出名字的一势。 ——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 在白清炎的全力带动下,无锋的木剑都好像被开出了锐利的刃锋,如同江河行地一般咆哮着向车头斩去。合金制的保险杠一瞬间被折断,流线型的车头竟然也被砍开一个大口子!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木制的剑身同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自锷至尖全都像麻花一样开始扭曲,“嘣”的一声就炸成了无数碎屑。 木头仅仅只是木头,就算被做成剑,拥有刃锋,也一样无法耐受钢铁的沉重。 沉重的车身仅仅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速度几乎分毫未减,就像狂飙的疯牛一样撞在了白清炎身上。 白清炎再怎么说也是有常识的人,他当然清楚木剑砍不断轿车、铁剑也一样不行、水元刀只是普通的刀术…… 那又如何? 一想到昨天血流成河的场景,一想到对方逃脱后可能还有更多人受害,他就忍不住挺身而出。 不是想要去做,而是必须要去做! 【刀枪不入】能完好无损地挡下杠铃片的飞砸,自然也就有可能挡得住车辆的撞击。哪怕只是“可能”,也值得一试! 伴随着白清炎的决心,【刀枪不入】也在一瞬间活跃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身躯同样丝毫未动,前跨的膝盖径直顶在了被木剑砍出的口子上。 嗞——! 原本应当极为坚固的车身就像食品包装袋一样,沿着被砍开的口子整齐的裂开。发动机第一时间受损,杠杆、齿轮、螺帽一起崩开。失去动力的车辆开始疯狂减速,依照固有的惯性继续前冲。玻璃的车窗、塑料的前台、皮质的座椅……白清炎面前的汽车部位全都像被切开的豆腐一样被整整齐齐的撞成两半! 失去动力的汽车保持着原有的惯性,继续向前冲去。它的左半截较重,继续“呯”的一声撞在了道闸上才停下来,玻璃顿时散碎一地;较轻的右半截很快就朝着右侧偏倒下去,摔得四分五裂,就连轮胎都骨碌碌的逃到了另一边。 至于人贩子就惨得多了。他断了一只手,开车又匆忙,自然顾不上给自己系安全带。幸好白清炎站的方位偏向副驾驶座一些,他也就仅仅只是撞到头的同时昏了过去。 事情的发生与结束只在一瞬之间,白清炎的衣服在第一时间全都撕裂成了布条,就连鞋子都因巨大的力量炸开。 但是仅仅下一秒,时间仿佛逆转一般。布条沿着原有的轨迹倒飞而回,断裂的纤维相互交织,重新续接成一件崭新的衣物。 这时,白清炎才来得及眨一眨眼睛。紧跟着他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五根指头紧紧掐住了。 “拿自己的身体去硬扛车辆撞击,你是怎么想的呢?” 灵威仰的声音似笑非笑,听得白清炎一缩脖子:“我只是感觉能挡得住……” “原来是感觉……倒也没错,天命者要是心中感觉能成,顺着感觉走基本就能成功。但是感觉也是会骗人的,有很多天命者都有欺骗感官的能力。要是这次那个人有这种能力,你说不定就已经死了。” 她似乎感觉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些,手上的劲也不由得松了转而轻轻揉了揉白清炎的头:“以后再要做这种事情前,记得多想想。” 感受着头皮传来的触感,白清炎开心地应道:“嗯。” …… “姓名!” “……” “问你话呢,姓名!” “……” 一间独立病房中,头天被逮捕的人贩子浑身上下都打着厚厚的石膏,连脖子上都有颈托固定。 吴陇下的断言一点没错,在三维重建和上腹部平扫后,一群医生都啧啧称奇。大家伙都听说了这家伙的丰功伟绩,身体真是壮的跟畜生一样。 ——在从车上抬下的时候,这人居然还从昏迷中醒来,双手用力一挣就崩开了拘束带,翻起身就想跑。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薜荔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抄着一根甩棍,对准他就抽了下去。 人贩子固然重新陷入昏迷,不过脖子上也因此多了一圈颈托。急救完毕后他看薜荔似乎不在,又一次想逃跑,这次薜荔干脆一甩棍就打断了他的双腿。 得,再送回急救室吧。 然而等到审讯时,张济安却遇上了麻烦。不管他怎么折腾,这家伙就是不肯开口说半个字。 看着无可奈何的张济安,一旁的吴陇清了清嗓子:“要不,我来吧。” “你来就你来。”张济安早就不想问了,本来这活就该把犯人带回司里再审,就是吴陇要求加急处理。 要是放到司里,就算这人不肯开口,也能…… “那你……不给我让下位置?” 张济安断然拒绝:“这个地方更安全。” 吴陇用奇特的眼神看了下张济安身旁的空位,只好把自己的座位拉近了些。他有条不紊的从口袋里摸出了袖珍国徽、小型国旗和一本红灿灿的律法书,全都摆在桌板上。 这事要是换成张济安来做,多半就成了螺狮壳里做道场。可吴陇本来就长得有威严,这么一番布置,甚至还颇有一种正大光明的感觉。 吴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书皮,突然间呵斥道:“报上姓名!” 原本翻着白眼的人贩子突然像是筛子似的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敬道:“孔有财!”吼完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吴陇轻蔑地笑了下,继续喝问道:“多大岁数?” “三十五!” 接下来的时间对张济安来说简直就像是变魔术:吴陇问什么,孔有财就说什么,回答的跟抢答一样——他感觉自己这么些年的时间简直都活在狗身上了…… 也不是说吴陇的审讯不专业,从流程能看出来,这人肯定受过训练。 可是凭什么啊?为什么他就能问出来,自己就做不到啊? 鬼使神差地,张济安想到了孔有财超人的体魄和力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会不会和那个什么“天命者”有关系? 总而言之,这个叫孔有财的家伙本来是讨债公司的。众所周知,这种行当从来都半黑不白,也就是民不告官不究。 直到一年前,市里新开了家保安公司。讨债公司的业务也就持续低迷,跟对方打了好多架都没用。孔有财也就和兄弟以讨债公司原有的几处产业为基地,做起了人口生意。 唯一的波折就是在询问讨债公司高层的时候,孔有财突然就从床上蹦起,扑向吴陇,又被薜荔一棍点中心口,两眼一翻。 “……嘴还挺严实的。”吴陇摇了摇头,对张济安笑道,“案情明明白白,再顺着他们公司调查一番,收网抓人,这案子也就差不多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还能怎么样?”吴陇反问道,“这家伙对……一无所知,纯粹就是偶然事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先说好啊,这个人我可要带走。” “你就是要留下,我们司也不敢收。”张济安反倒松了口气。哪怕吴陇已经接手,司里的人一样在讨论要不要从动物园借给大象用的麻醉药和铁链。 这种肉体力量也太可怕了,丢监狱里都怕关不住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不过那个黑衣人呢?要不要查?” “为什么查?” “他也算……故意伤人了吧?” “对于这种事情,我们应该定性成见义勇为,制止犯罪。”吴陇将家伙什一件件都收进了口袋,悠哉悠哉地说道,“我们找他,那也是请求配合调查。他不肯露面,我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他下一次出来是什么时候? “反正能把这家伙带回去,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呢也就好好执勤,说不定过些日子,那个黑衣人再出现,咱们还能合作……” 话还没说完,一名巡捕急匆匆地撞开房门,高声叫道:“张头,那个黑衣人……”看见房间里的情形,他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张济安看了眼吴陇,吴陇则走到孔有财身边检查了一下,点了下头。张济安这才回道:“关上门,说吧。” “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巡捕挥舞着手机说道,“这次他砸了一家健身房,车都给劈成了两半!” 吴陇张大了嘴,往自己脸上拍了一记:“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第十四章 高强度对线 白清炎不知道自己给吴陇和巡检司带来了多大麻烦和震动,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了。 在被灵威仰教育后,白清炎又跑回了健身房,那群大汉居然还在。于是他又免费附赠一人一下,全部放倒在地,听到警笛声方才离开。 ——当然,中途灵威仰就已经重新将他拉回【藏形匿影】中。 两个人倒是还在健身房里又复现了下刚才战斗的情形,白清炎也才学到:刚才面对排成一排的钢管时,自己只要使出在跟游戏中俗称“无双风车斩”的招数,将剑绕身挥舞,就足以将钢管全部荡开。 “以前我在神罗,就见有人这么干过:他们用的剑还要大上一号,身上还要披甲……”灵威仰用手戳了戳白清炎的胸口,“不过你倒是省了披甲这一步。” 对此,白清炎深以为然。 不过披不披甲并不能影响当下,白清炎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怎么才能把衣服变回来。 “为什么要变回去?”灵威仰拉着他跟自己站到玻璃前,身上的衣服即刻又变回了初见时的那套黑衣,“这身难道不好看吗?” 白清炎当然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灵威仰变出的款式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称上一句“好看”。而且除了穿着款式相同,两人还都生了一双杏核眼,映在镜中真的就像一对姐弟。 但白清炎也有自己的理由:“可那套衣服是四维帮我选的,回来后要是发现不见了,四维肯定会奇怪的。” 灵威仰的表情顿时变得冷淡了几分:“……回去后再帮你变回去,不过你不是本来就要买衣服的么?” 对哦! 白清炎这才想起来,自己补办了一堆证件,现在还差衣服和教辅资料没买。 没了衣服,自己倒是还能穿校服凑活下;没了教辅资料,自己还怎么学习? “那我们现在就去……”白清炎说了一半才感觉不太对,茫然地朝周围看了看,“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啊?” “你才是本地人,问我干什么?”灵威仰故意扭过头,做出一副爱理不搭的样子。 不问就不问,我还有传说中的高德…… 等一下。 我的手机呢? 白清炎在身上连拍几下,这才发现,不要说手机,这衣服居然连个口袋都没有。 不过就算有口袋也没用啊,刚才自己硬撼汽车,衣服都烂完了,手机怎么可能幸存? 但是没有口袋的话,在那之前,手机又放在哪里? 还有那几张补办证明、银行卡…… 看着依旧背向自己的灵威仰,白清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骑驴找驴。他抱住灵威仰的胳膊,软声恳求道:“姐姐,衣服变不变都无所谓,我可以买新的,但是一早晨的成果不能白费了。要是再补办一次的话,费的工夫可就不止一早晨了。” 灵威仰顺着白清炎的调子悠然地问道:“是啊,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 被掐住命门的白清炎顺从本心,即问即答:“姐姐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这还差不多。” 灵威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对着面前一挥。玻璃外墙顿时出现无数裂痕,砰然破成无数碎片。 不,不是玻璃碎了。在玻璃尽去的墙后,呈现的景物不是别的,正是两人刚走出的内衣店大门。 “走吧。” 看着眼前天翻地覆的世界,白清炎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探头探脑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居然真是内衣店门口,身后的健身房也即刻消失不见。 不用问,肯定是灵威仰的某种能力。这是别人特有的本事,羡慕也羡慕不来。 终于取回自己的全套家伙的白清炎开始给自己挑选起教辅资料,原本有的原样都来一份,原本没有的……也可以看着买。等付钱的时候,白清炎才发现,这些资料都能买两台破窗锤手机了。 为了学习,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不过等到买衣服的时候,白清炎可就没这么讲究了。他毫不犹豫地照着之前身上那件买了三件……不,四件一样的,吓得灵威仰连忙喊停。 “你怎么能买四件一模一样的……”灵威仰突然想起了那一柜子风衣,心中居然产生了一股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感觉,“你有没有想过,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永远一样,会让别人认为你是一个不爱换衣服的人。” “可是我们平常都要求穿校服,身上的衣服就是什么时候看起来都一样啊。” “周末也是?” 白清炎摇了摇头,灵威仰这才得胜般的拉起他的手,重新开始挑选衣服。 虽然不喜欢白色,但灵威仰也不得不承认,白清炎的肤色白皙,的确适合穿浅色,那个什么四维给他选的样式也毫无问题……但是,全穿一套就是大问题了! “你明明可以配很多种颜色,为什么就非要穿白色?你不是喜欢帅气的好看的东西吗?” “四维说我穿白色最好看,那当然就只用穿最好看的啊!我可是很专一的!” 最后,灵威仰给白清炎选定了四套衣服,青红黑黄各一件,白清炎则毫不妥协的都换成了白色……等回到家时,都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吃完晚饭后,白清炎立刻把教辅资料都排了出来,把书桌放的满满当当。自己已经落下了整整两天的进度,幸好现在每天只用睡两个小时,完全可以心无旁骛地学习了! ……不对,还有“玄鸟”。 白清炎对那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玄鸟简直恨得牙痒痒。他取出一张a4纸,动手折了个小人,写上“玄鸟”二字,用手做榔头将其钉在墙上,这才坐回桌前。 可恶,思路都乱掉了。 白清炎动手翻了翻书,准备把《水元刀》其余七势的名字都补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之前起名似乎有点冲动,起得太长,后续想要跟上稍微有点难度…… 自己做的菜,含着泪也要吃完。 白清炎勉强又补了两个名字,一时间有些头大。他想起给朋友们报平安的事情,转手摸出手机,微信群里面果然一堆信息,一个头像是大和守安定的人@了白清炎一长串。 蒙特利尔军门:听说你家那边烧起来了,没事吧? 蒙特利尔军门:你居然都没来上学……要不我跟云哥放学后来看你?话说你现在住在哪儿? 蒙特利尔军门:我爸妈说可以让你住我家,不过他们似乎在考虑把我踹出去…… 蒙特利尔军门:没事就好,笔记你明天来抄云哥的,作业回头慢慢补。 …… 蒙特利尔军门:来看这个,据说是中午有人拍到的,可刺激了。 你一个人怎么自己刷这么多条的?同样是上学,云哥可一句话都没说啊! 白清炎顺着链接点了进去,果然那个视频拍的是中午的自己。标题是《原谅老子学习渣,一句卧槽走天下》,评论区里则是一片腥风血雨: “还以为又更新■■■了,搞了半天原来是改行做特效。” “我用脚抠的特效都比这好,up再回去好好学上半年吧。” “一剑把车劈成两半,up主这也是信了沙鲁哥的邪,玩反汽车居合斩?” “剑是拿来刺的,不是用来砍的,up主傻逼。” “演技太尬,取关了。” 白清炎对这种网站不算太熟,看了半天才明白,这似乎是一个游戏up主中午开着车就在旁边,行车记录仪拍下了当时的一幕。不过大多数网民都把这个视频当成做的特效,而且还很不满意。 不仅如此,他还在评论区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改行做特效怎么了?不服气?右上角回家憋着。 “我瞅了眼你的投稿,真是只有拿脚才能抠出来的水平,真是难为你身残志坚。 “剑怎么不能用来砍了?12345这些视频送给你,看完了记得回来叫爹。 “没听说中午巡检司大肆出动,解放路那边都封路了?调查过再放屁行不行? “凭什么就不能是真的?科学神教信徒不随地大小便不开心是吧?” 蒙特利尔军门同学对线异常生猛,一个追着十个喷。当然,他的评论虽然高赞,下面也有同样高赞且嘲讽回去的,其中最激进的一位兄台是这样回复的: “这个视频如果是真的,我就倒立拉稀吃屎!!!!!” 那五个感叹号把白清炎看的心惊胆战,心想要不自己挑个时间再表演一回,毕竟……虽然有点恶心,但是……为什么就这么想看呢? 白清炎:你……好闲啊……今天不训练吗? 蒙特利尔军门:踢完球换换脑子,放松一下。 白清炎的心里十分复杂,这位“蒙特利尔军门”算是他除了叶四维外最好的朋友之一,还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校足球队的前锋,为人可以说也是相当不错。只不过就是特别喜欢在网上跟人对线,生猛之处不下球场。 不过他喷人……虽然不知情,但也算是为了自己……就……算了吧。 倒是这些链接给白清炎提了个醒,自己的【刀枪不入】好用是好用,但就是太朴实无华了。而各路网友饱受电影考验,对这种没有任何特效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感冒。 哪怕自己并不是有意抛头露面,但现代社会这么发达,以后自己只要还进行活动,就有机会被人拍到,形象自然就要注意起来。 嗯,有空的话问问姐姐有没有办法好了。 白清炎正在思考未来的事情,蒙特利尔军门又弹了一条视频出来。这次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打了一连串感叹号,触目惊心尤胜之前。 “光天化日打砸抢,团结路火光熊熊。” 第十五章 调虎离山 “所以,有土他们也被抓了?” 一间略显老旧的旅馆房间里,一群男人站在床边,满脸羞愧之意,连头都不敢抬。 发话的却是一名打扮干练的中年妇女,她眼中的怒火几乎呼之欲出,脸上的皱纹和痕迹明显能看出岁月的风霜。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一个穿着健身房运动服的大汉嗫嚅道,“那个人简直是怪物,车都被他劈成了两半……要不是当时我跟有益上楼买饭,现在只怕也躺在巡检司里了。” “你亲眼见着了?” “那倒没有,不过外面都这么传……” “啪”的一声,中年妇女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到外面去传!早告诉你少听风言风语,多干事,都记到哪里去了?” “少生气,少生气,对自己人生气又没有用。”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抚了抚她的背,“有余这不也是为了打听消息吗?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回来强得多吧?” “是啊,大姐你就别生气了。”另一个瘦高个帮腔道,“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咱们出去干架的时候来……会不会跟百胜那些人是一伙的啊?” 一提到百胜,房里的气氛不禁都凝重了几分。 本来嘛,追债归根结底也是生意,讲究的还是和气生财。就算绑了人,也要请他好吃好喝。对方只要识相,给钱后还要礼送回家。 可百胜偏偏就是家保安公司,两边针尖对麦芒,你要绑人我就护人,想和气也和气不起来。 最一开始,大家还准备听姐夫的,什么镖匪一家亲……呸!和气生财,打算找人跟百胜讲和。大家各自划定地盘,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那帮憨狗日不但没答应,还把姐夫都给打了,这事可就不能忍了! 于是,两家就这么卯上了。生意上有冲突要打,平常找到由头也要打……哪怕大家输多胜少,气也不能泄啊! 谁知道就突然被人偷了家…… 众人静默对视半晌,中年妇女却突然咬牙说道:“是一伙也好,不是一伙也好,这仇咱们都得记牢了。但是眼下,把有财有土他们都救出来才是正事。”她扫视了一圈,看见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神,“怎么?不乐意?” 有人讪笑道:“大姐,要是别的也就算了,那可是巡检司……” “巡检司怎么了?有财有土就不是你们的兄弟了?就算不是亲的,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中年妇女的声音猛地抬高了至少三个八度,“你,小时候死了老子,不是有土他家每次吃饭时候都多添双筷子叫你去? “你,当初生了重病,不是有财连夜翻山把你背到的县城? “你,拉货时候车被人扣了,不是有财他们一起把车货都抢回来的?” 中年妇女把一群大汉骂的活像是群三四十岁的孩子,半句话都不敢回。看到他们连话都不说,中年妇女更加愤怒,刚准备大发雷霆,又是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把她劝住了。 “算了,大家伙也不容易。”中年男子搂着中年妇女的肩,连声劝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先休息会儿,我来劝劝他们。” 等把中年妇女送出了门,众人才舒了口气,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被推举出来的瘦高个对中年男子说道:“姐夫,这个……其实我们是真当有财他们是兄弟,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真要是听你们大姐的,就这么急吼吼地冲过去,也不一定能救到人,对不对?”中年男子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都坐。众人这也才东倒西歪的或坐或躺,把房间塞的满满当当。 “有财他们当然是兄弟,但就算被抓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相反,在这里的大家伙反而要更危险一些。 “不信你们想想看,那些巡捕鼻子跟狗一样灵。就算有财他们口风严实,说不定也能查出什么线索,把大家一网打尽。 “所以依我看,大家就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待着。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去,哪怕不惹事,被巡捕看见说不定也会出事。我呢这里正好有些私房钱,等下就出去买点酒菜,给大家带回来,也正好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有财他们在哪儿。” 众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虽然姐夫是外姓人,可这嘘寒问暖的劲哪里比亲兄弟差了。有好几个人也还各自掏出了几张钞票,非塞给中年男子。 “不用,我的钱也够了。倒是你们还想买什么东西,可以都说说,能带的我一定给大家都带回来。” 等到中年男子也出了门,一干人等相对无言。其实他们也知道,姐夫说的话固然宽心,但大姐的话一样有道理。 有财他们赚的钱又不是一个人花,在座的兄弟个个有份…… 但那可是巡检司啊! 大家也只不过是讨生活,就算平常有点违法乱纪,也没必要跟巡捕正面干上啊! 但是姐夫又说了,巡捕一样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大家…… 一股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在房内,众人不停地交换着眼神,试探其他人的想法。 ——还是跑吧? ——只要回到老家,肯定就不会被抓到。 ——那有财他们怎么办? ——既然要跑,不如救出来一起跑? ——怎么救? ——姐夫不是说了吗?只要出去,哪怕不惹事,巡捕说不定都会抓人。 不可思议的是,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一个崭新的念头开始一齐从众人的心中萌生出来。 ——那咱们就干脆出去,把事闹大。等巡捕都被调开了,不就正好可以救人了吗? 一个人突然站起,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另一个人则取出了几把车钥匙,分给了其他人。他们彼此间没有说半句话,但脸上都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没错,就是这样。 ——我们可是兄弟。 …… 看着面前的卷宗,吴陇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的确是掉以轻心了,居然还漏了个天命者。幸好及时亡羊补牢,不然可不只是扣奖金这么简单了。 一个天命者可以叫偶然事件,两个天命者在一起还偶然的概率可就起码小了十倍。就怕这两个只是拔起萝卜带出泥,后面还有一窝。 不过看审讯的结果,这两个人对天命其实一无所知,孔有财晋升到二级、获得外放型能力倒真是偶然事件。只要后面都是这种水准,再多吴陇都不虚! 倒是那个黑衣人,从现场看来似乎不是把车劈成了两段,反而像是车速度太快,把自己撞成了两半。虽然不排除他有可能持有某种武装,但最有可能的能力果然还是…… 【金刚身】。 这要是让那群神棍知道了,只怕得高兴疯。 吴陇摇了摇头,自己不是调理劳务科的成员,招新又不归自己管。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摆平这件案子。 至于怎么摆平嘛……凡事只要往最坏的情况去想,准没错。 这时,一旁的张济安电话突然响了。他接通后立刻递给了吴陇:是巡检司的宋提督打来的。 “金城突然好几处都有人打砸抢烧?好胆。”吴陇冷笑了一声,“你们放心出动,没事。该抓抓,责任我来担。” 挂电话后,他看见张济安担忧的眼神,便摆了下手:“放心吧,这是调虎离山。我吴陇堂堂一代军神,岂能被这种把戏骗到?我们就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张济安无奈地看了眼病房,除了昨天抓的孔有财以外,中午抓到的孔有土也在这里,而且两人都处在昏迷之中。吴陇靠不靠谱他不清楚,但至少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姑娘是相当靠谱的。 可问题是……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我是在担心,万一其他队的弟兄再遇到一两个这种人,那可怎么办?” “概率应该不是太大。”吴陇解释道,“真再有这种人,大概率也会直接朝医院这里来。而且我专门给你们司的人配发了药物,为的就是预防万一。” 不提药物还好,一提那种看起来跟仁丹无异的药物,张济安就更担心了。吴陇拍胸脯说这是最新开发的禁药,可以让人体力量瞬间增加一倍,且无任何副作用…… 狗屎!哪儿有效果这么好的药还没副作用的?真当俺老张这么多年巡捕白干了是不是? 不过说不定还真有效?毕竟这两天来,张济安的世界观都已经快被翻新一遍了。 吴陇随口解释完,便从那只金属箱子里取出一根短枪似的兵器,枪头后还有两只弯镰,看起来活像是只鸡爪。他用细毛料仔仔细细地将兵器擦拭了一遍,指向房门。 正巧,病房房门被人敲响了。 “你好,换药。” 吴陇掏出半透明卡片对房门照了照,不由得冷笑一声:“我都有所准备还敢来,真是自寻死路。” 虽然旁人看不见,但在他的视线中,房门外站的人分明正是一名天命者。 自己来医院的时候就排查过了,这医院里就没一个是天命者的!这要不是来救人的,他的吴字就倒过来写! 吴陇将兵器立在身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前,动作轻柔地就像一只猫。他猛地拉开房门,在看到门外站的人以黑袍掩盖特征后,便毫不犹豫地将兵器反手划出,尖锐的弯镰直指对方的小腹!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吴陇的兵器居然被对方攥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紧接着,一股沛然大力顺着兵器传来,将吴陇连兵器带人朝着天花板栽去! 这股熟悉的感觉是…… 吴陇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即将一头冲进天花板。 但就在这时,兵器的上升之势停止了。 一只白嫩的手同样攥住了兵器。 黑袍人的手很大,就算戴着手套,也明显能看到粗大的骨节。 白嫩的手很小,连只茧子都看不见。但就是这样一只白嫩的手,却硬生生地将上升之势停止。 黑袍人眯起眼睛,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小丫头何时出现的。但就凭这份神力,也值得较量! 黑袍人的肌肉瞬间收紧,爆发出更胜刚才的沛然大力。只听见“滋啦”一声,精钢打制的兵器前半截居然被瞬间拧成了麻花! 但麻花仅仅也只限于前半截,所有的形变都止于那只白嫩的手。紧接着,它的主人侧身,出腿。 嘭! 黑袍人几乎同时出腿拦截,两条腿硬碰硬,却反而是黑袍人倒飞出去,将对面病房的门都硬生生砸穿。 回到地面的吴陇心有余悸地说道:“小薛,还好你出手及时……要帮忙吗?” 薜荔一言不发地跨出病房,手一抖就将甩棍亮了出来。 从地上爬起的黑袍人不由得面色一变,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神力居然略逊一筹。他的心中非但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反而暴戾之气大增,顺手抄起身边的输液架就朝薜荔抡去! 薜荔却是不管不顾,再次前踏一步,甩棍毫不讲理得一抽,空气中顿时隐隐发出虎咆之声! 两人所使皆是钝器,纯以力胜。全力对撼的长架短棍相击如同旱雷,震得走廊飞沙走石,整栋楼都天崩地裂一般。 十几记碰撞声后,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薜荔的甩棍走空,敲在了墙上。墙壁竟然被犁出一条长长的大口子,无数墙皮水泥四下横飞,甚至还有整块的混凝土带着钢筋被敲出来的! 至于黑袍人…… 他虽然没有再被逼得后退,但手中的输液架早就断成了无数铁条。 而薜荔手中的甩棍却是分毫未损。 眼看正面无法再进行对抗,之前还半步不退的黑袍人却猛地转身就跑。 薜荔显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吴陇赶过身边,她也才如梦初醒般的追了上去。 三人一逃两追,在楼梯间化作三道飞来闪去的黑影。吴陇和薜荔的速度始终一致,黑袍人却越跑越快。等追出医院大门,黑袍人连续翻过两堵墙,再也没了踪影。 “这丫……这丫肯定有速度系能力,还是专门逃跑的那种。”吴陇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扭头看见薜荔也追了上来,不由得愣道,“小薛,你怎么也来了?” 薜荔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明白吴陇的意思。 吴陇愣愣的看了下住院部大楼还亮着的灯,喃喃自语道:“这下可糟了……” 第十六章 百因必有果 看来这钱还是花的值得的。 看着一前一后追出的吴陇和薜荔,蒙面人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些。他踮了踮脚,一溜烟的冲进了住院部大楼。 一楼门口的保安当然不敢管刚才冲出去的三个人,此时看见又有人进来,还遮挡住脸,手立刻向桌上的对讲机伸了过去。然而蒙面人的短刀却恰好早一秒撞在对讲机上,将其击飞。 保安连一声示警都没能成功发出,就已经被蒙面人放倒在地上。紧接着他又两步冲到值班护士面前,成功地制止了对方的尖叫。 蒙面人这一系列动作说不上行云流水,但每一拍都恰到好处,没有太早,却也足够及时。 让一楼的防卫陷入瘫痪后,蒙面人就沿着安全通道冲了上去,尽可能避开摄像头,又放倒了两个正在抽烟的人。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他们就在这层楼…… 蒙面人摇了摇头,踏入一片狼藉的走廊,神色顿时凝固了:在走廊的尽头,正矗立着一个看起来极为眼熟的身影。 …… 好端端的,怎么又起火了……不对,居然还是打砸抢烧这种恶性事件? 白清炎仔细看了下视频,发现视频里动手的几个人主要是打砸烧……没怎么抢。 团结路的那家商城一楼就是首饰珠宝,这群人居然只奔着破坏去,听上去实在是有些奇怪。 白清炎一时间并没细想,可是新的消息却接二连三的跳出: “南苑街发生火灾……” “金盘路发生恶意伤人事件,伤员正被送往医院……” 那些新闻中的地点有的白清炎熟悉,有的白清炎只是去过,有的白清炎仅仅耳闻、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但是毫无疑问,这些地点都有一个共同的前缀: 金城。 他只能透过手机屏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他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地方变成人间地狱:正在吞噬一切的烈火、正在仓皇逃跑的人群、时而还能看到一抹鲜艳的血色…… 不对,这不是我熟悉的金城。 白清炎转身跑进客厅,灵威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一部肥皂剧,被叫多少声都不答应。他这才反应过来:姐姐还在因为下午买衣服的事情生气呢。 但是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情和时间再去讨好灵威仰,便径直把手机竖在了灵威仰面前:“姐姐,你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回事吗?” 灵威仰两眼始终直视前方,不曾移动半分,就好像手机根本不存在一样:“有因必有果,这就是你白天做的事的结果了。” 白清炎顿时感觉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什么?” “你白天干掉的那些人,其实只是某个团伙里的一部分人而已。”灵威仰说道,“为了救人,那个组织的首领就把手下人都撒了出来,让他们在各处搞破坏,把巡捕都引开,这样他就可以去救人了。” 白清炎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当然相信灵威仰说的话,但那个首领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疯了吗?哪怕兄弟义气再真……这样做的结果就只能是彻底与震旦官方为敌,从此被全国通缉,东奔西逃,再不得安生。 “这种事对于天命者来说,可不算什么。你忘了吗?天命者获得能力的方式就是‘做事’,做贴合传说的事情。那个首领决断如此快,一定是已经找到了自己天命的方向。 “就算不是为了获得能力,做这种事对天命者来说,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如果不是为了顺从自己的心意行事,天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没错,只有这样才说得通。那个首领也是天命者,而他的天命可能拥有救人、劫狱之类的传说…… 如果换成平常,白清炎多半还会认真思考一会儿。但在眼下,他仅仅只是理顺了思路就将其抛到了一边。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姐姐,你能再送我去阻止他吗?” 听到白清炎的请求,灵威仰不由得笑了:“我为什么要送你去阻止他?” “因为……他要救那两个人贩子,其中一个不是昨天才打扰了姐姐你的兴致吗?那么……” “这种小角色,你都已经打断了他几根骨头,我也懒得再去计较了。”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话,灵威仰舒适地原地躺下,由看电视改为听电视。 “倒是你就没有想过,白天的行动就已经招致了如此‘大’的后果,眼下再行动,难道就不会让事态变得更糟吗?你都没有半分后悔吗?” 白清炎深吸了一口气:“不。” 灵威仰这才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了他,发觉自己话语有歧义的白清炎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后悔。 “眼下的情况的确有我的责任,但我的责任在于没有想清楚这个团伙应该不止那么点人,仅仅以为打翻了他们、巡捕来后自然就会调查清楚。 “但是难道更大的责任不是在那些搞破坏的人身上吗?难道这些坏事不是他们亲手做下的吗? “假如我白天没有干掉那些人,导致他们被抓,以他们违反乱纪的程度,日后也多半会被逮捕。到那个时候,他们难道就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殊死一搏吗?眼下的事情难道不会再现吗?让他们逍遥这么多时日,除了有更多人受害,难道还能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吗? “所以我会自责,反省,保证以后除恶务尽,绝不让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但绝对不会后悔。” 说完后,白清炎默默地等待了好一会儿。但灵威仰却始终用一种怅然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也罢,姐姐毕竟也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金城是自己的家,想要保护金城也是自己的想法,怎么能事事都要麻烦别人呢? 白清炎转身就准备走进卧室,去换衣服。这时,他却好像听见,灵威仰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答应你了。”伴随着灵威仰的声音,白清炎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成了黑底金边的样式,木制面具也瞬间扣在了他的脸上。 “想做的事就勇敢地去做吧,世界都会为你的决心让路。” 第十七章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片刻之间,白清炎就被灵威仰送到了医院,置于【藏形匿影】的保护下。他看见了黑袍人和薜荔大战,惊异于双方的神力,注意到薜荔手中甩棍的特殊…… 直到蒙面人的到来。 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全都是这个人所为……不,不止是今晚,就连昨天、甚至更早更多我没有看到的事情,这个人也一样负有责任。 而阻止他,就是我的责任。 白清炎手持木剑,朝着蒙面人大步走去。 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蒙面人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前两次还可以说是对方通过追踪一类的方式做到的,但这次居然还能挡在自己面前,破坏调虎离山的计划,这就不能用其他原理来解释了。 天命!一定是这个人有某种能力,才能连续三次抓到自己一方的人! 蒙面人飞快地思索起白清炎可能拥有的能力,最多只能判断出这可能是某类追踪有关的能力:对方可能早就锁定了有财有土两人,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作为第二道保险。 眼看白清炎越快靠近,蒙面人清了清嗓子:“这位兄弟,你不是官方天命者吧?” 白清炎根本不理会他,一剑朝着他的胸前劈去。蒙面人及时接下这一刀,以相同的速度飞快倒退,口中继续喋喋不休。 “兄弟你近日才声名崛起,送了我两个兄弟给官方,官方却对你没啥褒赏的意思。哪怕是我,也为兄弟鸣不平啊!你应该没跟官方打过交道,不知道这官方天命者滥用职权、贪功揽财到什么地步……” 他说的这一长串话,白清炎根本没有要信的意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蒙面人手底下连人贩子都有,这种人说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呢?也就只有自己不是官方天命者这句算是实话了。 然而蒙面人却始终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挡下攻击。白清炎进,他就退;白清炎发觉走的有些远想退回去,他就再进。这么一来一回,居然平白让他唠叨了一分多钟。 “……怎么样?兄弟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听我说两句如何?” 白清炎刚想冷哼一声,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念头:没错,大家都是非官方的天命者,听他说说……也无妨。 看见白清炎迟疑了一分,蒙面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已经生效了。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通过“对方不是官方天命者”这个逻辑,一路导入到“对方和官方不是一路人”上。其余的话虽然都是扯淡,但反而将这两句事实衬托的更突出。 只要对方相信了他说的某句话,他的能力就能让对方再也无法反驳这句话的逻辑! “既然兄弟不愿意听,我也不勉强。但既然和官方不是一路人,又何苦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呢?他们有编制工资五险一金,兄弟可是义务劳动,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却让他们拿了好处吗?” 白清炎闻言一愣,却又不得不顺着逻辑思考下去:他说的似乎也没错啊,自己和那两位官方天命者不是一路人,当然没必要做一样的事情…… 蒙面人的声音在白清炎耳中开始变得越发清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两位不成器的兄弟居然在干拐卖人口的事。我也不求兄弟能高抬贵手,只求兄弟你不要助……咳咳,不要和那两位官方天命者做一样的事。” 不对…… “等我救出了兄弟们,必定带他们向兄弟你赔礼道歉,从此洗心革面,再也不碰相关的行当。” 不对…… “刚才那两位官方天命者就是为了看住我那两个兄弟才大战一场,兄弟你既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何不先让开道路……” 不对! 白清炎猛的大步冲上,挥出木剑,朝着蒙面人小腹撩去。蒙面人心里一惊,短刀及时挡住了木剑,身体却不由得一震。 “你……” “我当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虽然无法反抗脑中的逻辑,但白清炎已经反应过来,对方的能力就是话术一类。他不管不顾地呐喊出声,强行打断蒙面人的话语。 既然无法反驳,那就彻底绕开,建立新的逻辑! “但你也不是! “你是那群人的首领,是你下令今晚在外面打砸烧的!所以我不是和官方做一样的事,只是要击败你!” 还有,话术是要说话的,用音量盖过他! 木剑连环猛攻,纵然速度略逊一筹,足够的长度也让白清炎的招式对蒙面人造成一定威胁。 反观蒙面人,他的话术是能力之一,刚才保持距离、及时格挡又是一种能力,两种能力一齐使用,体力自然消耗不少。猝不及防之下,他居然被白清炎打得不停后退,却再没法拉开距离! 糟了…… 蒙面人有心想要反驳,但猛攻比刚才何止高了一筹,让他根本没有余裕开口,刚想出的三四种方案都只能憋在肚子里。 更何况…… 他说话需要认真排布逻辑,白清炎却只是“氢氦锂铍硼”鬼喊鬼叫个不停,早就不过脑子了。 当对方不过脑子的时候,除了单纯比音量和口水多少,还能怎么样?可跟正在成长的少年人比这个,能比过吗? 他也不是没有趁隙反击过,然而【刀枪不入】的威力此时才得到了体现。不管是手腕、肋下、大腿根……往哪里出刀,居然都伤不到白清炎一分一毫! 这是什么见鬼的防御系能力! 还有,元素周期表都背了七八十号了吧?怎么还能背下去? 蒙面人几乎想骂出声,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不死身都有弱点,最常见的自然就是“罩门”。可是经过这一番试探,白清炎的能力显然不是民间传说里那种粗制滥造的货色,至少罩门应该是不存在的。 就算不存在罩门,也应该有弱点…… 这时,蒙面人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注射室”的牌子,心中灵机一动,故意出刀时借力后跳。白清炎却恰好不管不顾地合身进步劈剑,这一劈就把他及时送进了注射室的门中! 太好了! 蒙面人飞也似的转身,一刀劈开收纳柜,取出当中的大瓶酒精,朝从门口冲入的白清炎砸去。 白清炎自然挥剑将玻璃瓶击碎,然而当中的液体却正好泼在了他身上。一闻到浓烈的酒精味,他就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又是两瓶酒精朝他砸来,白清炎连忙侧身闪躲,可撞碎在墙上的酒精一样溅到他身上。紧接着,一个带着火花的小型金属物体正面击中了他。 “轰”的一声,泼洒在白清炎身上的酒精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点成一只蓝色的大火炬! 哈……哈…… 蒙面人这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气,刚才那连环一刀四掷同样用上了他的能力,否则不至于如此巧合。自他获得天命以来,就一直崇尚力不胜智,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费了这么大劲。 看来还是自己不够强,也是时候设法再提升能力了…… 蒙面人的脑中才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白清炎全身都被点燃,为何眼下却这样安静? 他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向前看去。那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炬再次朝自己迈出步伐,挥剑卷来! 对方的能力……居然连火都不怕! “这是我今天才买的衣服!” 白清炎当然不怕火,他的【刀枪不入】就是用火烧出来的……甚至将蒙面人逼入理疗室,也同样是他的意图:在走廊上打,蒙面人可以一直后退,除非体力不济他才有机会。可是一旦进入这种狭窄空间,他就有机会决出胜负了。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蒙面人居然丢酒精!居然放火! 他的衣服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是姐姐变出来的,原材料也是自己白天买的衣服啊!连一天都没穿到! “还……” 木剑仿佛也感受到了白清炎的怒火,粘满酒精的剑身同样燃起蓝焰,盘旋急转,卷起一道又一道幽蓝色的火迹,壮丽绝伦! “天堑无涯,卷怒涛霜雪”! “我……” 蒙面人哪里敢沾到火焰,只能不停仓皇逃窜。隔断屏风一沾即燃,桌子也被砍开大口……他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没两下就被逼到了墙角。 “衣……” 而白清炎的木剑经过一番打斗,本来伤痕就不少,又经过火焰灼烧,也在劈到柜子后折成了两半。 剑断了……又如何? 白清炎将断剑朝蒙面人掷去。趁对方闪避时,他以牙还牙,五指并拢,索性以手作刀,全力朝着蒙面人心口刺去! 这招……名字还没起! “服!” 咚! 烟尘滚滚而出,白清炎的手掌深深嵌入墙中,赫然将墙壁整个洞穿。以他的掌缘为心,鲜血在墙上散开成一片扇面。 还能躲开? 在即将击中蒙面人的前一瞬,已经避无可避的他居然又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以致于自己只将他的肩头撕裂了一大块? 白清炎扭头一看,蒙面人正捂着肩头,跌跌撞撞地翻出窗外。他连续用了好几次力,这才将手臂从墙中拔出,可等跑到窗户边上时,蒙面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第十八章 继续向前,努力就不会白费 跑的也……太快了。 不,这可是十一楼啊……他就这么跳下去,居然还没变成盒子? 白清炎左右瞅了半天,都没能看到什么痕迹。他只好先跑到病房,看见那两个人贩子没被救走,又看见吴陇两人冲进来,这才放心。 “这应该是速度系能力,而且是专门用于逃跑的那一种。”把他带回家后,灵威仰解释道,“这类传说很常见吧?打不过就跑,也算是人之常情。” 就算灵威仰这样解释,白清炎还是狠狠地在心里记了对方一笔。 下次……下次一定要解决你! 但灵威仰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逃跑能力居然还属于常见的一类,自己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还有,这次战斗【刀枪不入】的优势和劣势体现的都很明显:优势就是防御真的超强,物理攻击真的很难奏效……前面那两位大力蛮牛可能除外;劣势就是除了防御以外,自己的其他优势其实很少。 就像刚才,自己和蒙面人交手,却始终被对方控住距离,然后发动能力……这正好应了姐姐头一次教自己的距离的重要性。 不过对方说话洗脑是一种能力不假,但是刚才他的动作也实在古怪:所有的招架都太游刃有余了,每一招都挡得刚刚好,可偏偏反击又没那么凌厉。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专心防御、不练进攻的偏科生。 多半……也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要是再加上那个逃跑专用的能力,对方可能都有三个能力啦!反观自己,只有【刀枪不入】一个能力。从功能性上来说,当然差远了。 不行不行不行,必须要从根子上想办法解决。这次自己侥幸能战胜对方,下次还能侥幸吗?万一对方下次直接拿个复读机,提前把话录进去,战斗时候直接放,自己还能喊赢吗? 幸好自己没暴露身份,那张面具看起来是木制,可衣服都烧坏了,面具居然还一点事都没有。不然对方打不过就跑,回头再来报复,自己岂不是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 白清炎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连忙把衣服穿上。看着身上的衣服,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穿鞋,下楼,此时正是晚上十点,院子里静悄悄的,白清炎就绕着院子最外圈跑起了步。 要是换成以前的白清炎,肯定不会把时间用在跑步上面。有这个时间,拿去学习岂不美哉?运动什么的,每天认真做操、一周两节体育课,足矣。 可是这次战斗就给白清炎提了个醒:光靠【刀枪不入】是不够的,仅仅练了两天的《水元刀》也不是战斗的全部方面,他需要提升的地方还有很多。 白清炎并不知道战斗到底要怎样训练,但他至少清楚,跑步是所有锻炼的基础。体力、身体协调性、肺活量……基本上任何一种运动的训练都是从跑步开始的。 那么自己也就先从跑步开始,先跑十圈,再继续练刀。 事实证明,【刀枪不入】最主要的功效还是增加防御力,力量的增加只是顺带,白清炎的体力也仅仅只是好了那么一点。 更何况他今天两度动用能力与人大战,体力早就消耗不少。在他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呼吸就已经跟不上了;等第八圈时,汗水已经糊满了双眼。 不过……这跟……被火烧……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等跑完十圈后,白清炎几乎是咬着牙爬到墙角,贴在墙上大口大口喘气——他怕楼上楼下的熟人看见,到时候又问东问西的。这时,灵威仰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 “幸亏这层楼我提前已经清空,不然事就大了。” 看着一片熏黑和泡沫的注射室,吴陇庆幸地说道。 “反正人也没被救走,今晚又这么多起火灾,也不在乎多这一起。” 张济安一脸黑人问号地跟在他身后:什么叫不在乎多一起?哪怕一起火灾也是大事啊。今晚一连六起火灾,两起恶性伤人事件……好吧,五起和六起没什么区别,放在全国什么地方都是重大案件。 至于金城……快三十年没出过这种事了吧? 就是可怜了宋提督,临到退休还出这种事……哦,这家伙说责任他担,也不知道能帮忙扛多少雷。 “对了,你当时就在病房,有看到什么吗?” 白清炎和蒙面人全力以赴,打得乒乒乓乓。谁居然都没发现,床底下居然还藏了个巡捕,甚至还大着胆子悄悄观察到了两人的打斗。 张济安认真想了下:“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黑衣人,紧接着之前那个黑衣人也来了。先来的黑衣人就和之前的黑衣人打了起来,先来的黑衣人还一边打一边说话,不过之前的黑衣人也开始喊叫什么‘青海里’……” “停停停停停!”吴陇已经被这一连串的黑衣人弄昏了头,“到底有几个黑衣人?” “就俩。” “哦,也就是之前那个黑……呸呸!我怎么也开始了。”吴陇取出本子,在上面写下a和b,“b就是之前视频那个?帮咱们抓住里面那俩人的,好吧?那么,谁在一边打一边说话?” “都有……” 吴陇不禁捂住了额头,他感觉双方交流出现了某些障碍。 “我是说,哪一方先说的话?有听清到底在说什么吗?另一方等下再说。” 经过再三确认,吴陇才在纸上的a后写下了“交涉系”三个字,还打上了两个重重的感叹号。 “另一方说‘青海里’?是青海里吗?有人知道这说的是什么吗?”吴陇看周围一圈人都在摇头,不禁疑惑道,“难道是什么佛教系的?不过密宗祖庭青龙寺的确就在金城,说不定是什么真言……算了,先把这两个人拉回你们司,其他抓到的人咱们连夜审。” 张济安本来还以为吴陇只是说着玩玩的,谁知道他居然真的连夜开审,把那群抓到的人亲自一个一个问过去。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吴特使的确有某种特异功能,他对每个人都要例行公事的用那张卡片看一遍,再审讯一遍。哪怕那群人个个都像是吃了迷魂药,也一样老老实实交待情况。 ——除了谁让他们来的这一点,个个都只说是自发行动,再细问不是撞墙就是咬舌。 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吴陇每审一个人,脸色就苍白一分,审到后面几乎是趁着间隙抱着马桶狂吐,然后喝葡萄糖盐水再继续审。 说老实话,对自己能狠到这种程度,张济安也不由得高看了吴陇几分。 “我吴陇堂堂一代军神,岂能……呕……”在审完最后一人后,吴陇都已经快虚脱了,不是张济安帮忙几乎都爬不出厕所,“‘黑旋风’、‘石将军’、‘没遮拦’……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一定有个最重要的核心,就是先来的那个……黑衣人……a。” “都这样了,你就歇着吧。”张济安是真担心他死在司里,到时候谁都没法交代——至于他说的那几个绰号,张济安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昏头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保证把漏网的那几个给你抓回来。” “不成……你们不成的……”吴陇勉强摇了摇头,“还剩……还剩哪几个没抓住?” “五个,但是根据我们分析,最主要的就是这个叫孔有人的,其余四个也有可能在一起。” “那就……行……小薛……”吴陇两眼紧闭了一会儿,再睁开时仿佛已经恢复了奕奕神采,“翻书……就找……孔有人……” 他话里说的是翻书,但张济安分明看见,突然出现的薜荔打开的只是手机。不仅如此,屏幕上空空如也,什么程序都没有打开,也不知道到底翻的是什么无字天书。 “我就不信……这还能跑了……” 第十九章 停下,这条路是单行线 夺!夺!夺! 最后一人的衣服也被箭矢射穿,钉在墙上。早就准备好的巡捕们一拥而上,把人铐了起来。 作为一名巡捕,张济安对于冷兵器本来是极为不屑的。枪械就是现代最强的兵器,哪怕对方持冷兵器近身,持枪的一方也可以通过倒地翻滚争取距离,再一击致命。 但是刚才,他就亲眼看见,这个叫薜荔的丫头带上弓箭……哦,最一开始居然还用的是一杆方天画戟!一戟就把三个持械的大汉扫的倒飞出去你敢信? 怪不得能把走廊打成那副模样……真要是撞见这种猛人,巡捕配发的那种小手枪能管用? 更别提后面的神射,真就指哪儿射哪儿。而且这姑娘身段好,姿势也潇洒,怎么看怎么舒服,弄得张济安都有心学学射箭了。 刚才还面如金纸的吴陇这会儿居然恢复了精神,看见最后一个守卫也被抓起来,便把手上的吊针拔掉,按住手背就朝房子里走。 看着最里头锁的严严实实的实木大门,他冷笑一声,当即飞起一脚。 ……嗯,没踹动。 “小薛,你来。” 在吴陇单脚跳开后,薜荔轻轻一拧,整个门锁就被她拧了下来。一打开门,浓烈的血气立刻从里面涌出。一名中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血从脖子处的伤口流下,早已流淌满地。 “这……” 张济安快步跑上前去,检查一番后对着吴陇摇了摇头。 “死了没多久,具体时间得让队里的仵作来看。” “半个小时。”吴陇摇了摇头,收起了卡片,“现在重点不是死了多久,而是——她是谁?” 卷宗飞快地被送了过来,经过反复的交叉对比和筛选,吴陇终于得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 “她——一个女的——叫孔有人?” “大概是……多子多孙的意思?当初登记的时候大概用的假身份证,年代有些久远所以就没核实。”张济安有些不确信地说道,“她被人杀了……岂不是说还另有凶手?确实我昨晚听见的声音是男声……” 吴陇已经揪着头发,飞快地进入思考状态中: “首先,幕后黑手必定是天命者,本身至少拥有交涉系能力和一定作战技巧,可能有领导系能力。他昨晚发动那么多人,为的是救出手下……不,应该只是为了救出那两名天命者。 “但就算这样,也有拆东墙补西墙的嫌疑。昨晚抓到的人里面一样有一个天命者,为了救两个天命者牺牲掉一个天命者加众多手下……但凡有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只要往天命上想总没错。 “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拥有劫狱救人相关的传说,只不过行动失败。于是他就杀掉了孔有人,自己再逃跑……那么他和孔有人原本的关系简直呼之欲出。 “也就是说……” 吴陇的瞳孔瞬间收缩,他已经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随后他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计算,又对比了地图,立刻对张济安说道:“马上通知你们司各个大队,立刻封锁各大交通要道,我现在开车就去追!” “追?连名字外貌都没有,怎么……” “同时安排人去询问和这群人有过来往哪怕敌对的人群,动作要快,重点就集中在他们口中是否有透露过和孔有人有关的其他人员。就算这个人一直不露面,应该有一些蛛丝马迹才对。一旦问出来就立刻通知我,说不定对我也是有用的线索。” 吴陇飞快地说道:“根据我的计算,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没出州才对。只要运气够好,我们就能把他堵在高速路上!” …… 一辆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身的轻微颠簸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驾驶座上,嘴角洋溢着掩盖不住的笑容。 “十年金锁,一夕解脱,兼得破关升级,感觉如何?” 副驾驶座上也坐着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他的唇须打理的极好,看上去别有一番气质。哪怕只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身上也自然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中年男子立刻收敛笑容,飞快地答道:“回陛下……” “哎,没必要这么严肃。看你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好汉子,怎么在朕面前如此拘谨?” 哪怕唇须男子让他不必拘谨,中年男子语气却依然恭敬:“如果不是陛下点拨,贺工只怕还在蹉跎人生。不要说拘谨,就算为陛下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 “过了,过了。”唇须男子摆了摆手,“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以你的天命,跟朕去豫州,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是,陛下。” “还有,你对自己天命的发掘有些偏颇,未免太过小气。虽然这样还是可以晋升等级,但无异于买椟还珠,放弃了更广阔的力量。等到了豫州后,朕要好好调教调教你。” 贺工不由得迟疑了一下:“陛下的言下之意是,我对于天命的了解失于片面。这样一来,我的天命发挥出的力量一部分?” “朕赐给你的文稿里面不是说了吗?”唇须男子刚准备斥责,想了想又放缓了语气,“也罢,那篇文稿写的太过晦涩,很多东西必须要跟事实印证才能看懂。朕这就好好给你讲解一番……” 唇须男子正说得津津有味,眼角却突然跳了一下。他二话不说,搁在车门上的肘部用力一压。 嘭! 车身顿时就是一沉,四个车胎同时被巨力压得一起炸开,只剩金属的车轮保持着惯性继续向前,仅仅只滑行了两米就失去了所有动力。 贺工一脸惊讶,完全不明白唇须男子为何要破坏眼下唯一的交通工具。下一秒钟,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汽车的前方。 …… “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清炎继续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反问道:“姐姐,你看了多久了?” “从一开始就看着了。”坐在树上的灵威仰答道,“你是想通过锻炼获得能力吗?这样虽然的确有可能获得,但是概率极低,而且强度也不行。” “我……不知道,也没想过要通过锻炼获得能力。只不过眼下我没有找到天命的方向,又只有一个能力,那就只有脚踏实地的锻炼来变强了。” 白清炎认真地说道:“【刀枪不入】对那个人的话术能力用处不大,他这次逃走后一定会反思,下次弥补上漏洞。我能做的当然也只有努力锻炼,哪怕只变强一点点,也比没有好。” 真是笨蛋。 明明只要……哦,他还不知道“那件事”。那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 灵威仰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可以通过其他一些方法来获得能力?” 白清炎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灵威仰:“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天命可能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天命能力的获得取决于对传说的复现,只有确定了天命的可能,才有方向去试,不是吗?” 灵威仰跳下树枝,款步走到了白清炎面前:“其实,还有不少能力都存在于大量天命的边缘。这些能力获得的要求极低,几乎只要沾到边就能获得。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魔法’同样也是传说的重要组成?而在天命之中,诸多魔法相关天命又该是怎样一种形态? “现在我要给你介绍一种能力,我将它称为‘修炼型能力’。” 第二十章 魔法是为了人的梦想 魔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拿去问蒙特利尔军门同学,他大概会反问“你说的是wod还是dnd,亦或者coc”。要是问某些业余神棍,还会排列出一大堆体系。 至于白清炎,他受杨叔的影响极深,大概就只会说出“魔法不过只是人类的梦想”这种看似不着边的话。 哦,他亲眼见过灵威仰施展能力,这种话大概是不会说了。不过或许对天命有了认知,反而让白清炎对魔法的概念更加糊涂也说不定。 那么,在灵威仰的口中,魔法又是什么呢? “其实,魔法只是不同环境下人类对于超自然力量的想象。农耕民族会想象风调雨顺的魔法,渔猎民族会想象捕猎丰盛的魔法,商业民族会想象公正欺诈的魔法……人们需要什么,就会想象什么样的魔法。” 确实,哪怕自己也在杂志上看到过星座占卜的专栏——对于在现代都市生活的人们来说,这就是最被需要的魔法。 “而当魔法在人们心中成为根深蒂固的认知时,它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传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看成是天命的雏形。” 白清炎不由得在心中和灵威仰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进行了对照,他想起那时灵威仰曾经说过,天命的发现就是源于她的一个朋友修炼,却想要突破人类的极限。 如此说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姐姐就已经悄然告知了自己这条信息。只不过自己太过愚钝,居然没有从中领悟到奥秘,也难怪姐姐刚才会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困惑。 从今往后,姐姐所说的话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进行思考,发掘其中的深意! “修炼型能力正是如此,它与文化浑然一体。这样一来,它们往往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与拥有‘真名’的天命联系没那么紧密。 “但正由于不紧密,所以只要文化中能扯上关系,再按部就班去做,都有概率能得到。” 原来如此! 白清炎顿时想到,灵威仰之前施展的那些花样繁多的能力,怕不就是修炼型能力吧?怪不得自己看不出什么共同点,猜不透她的天命到底是什么。 “那也就是说,如果本身天命有缺陷,正好能和修炼扯上关系,就可以用修炼型能力来补足缺点了?” 灵威仰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还记得天命是什么吗?” 白清炎飞快进行思索,片刻后肯定地答道:“是传说……是‘人们’不同的心情凝聚起来的传说,而这份传说又被凝聚到了作为个体的‘人’身上。 “所以天命最重要的就是影响。因为在人与人之间造成了影响,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和传说进行重合,进而诞生能力。对吗?” “还算聪明。”灵威仰随口称赞了句,“而修炼型能力却极难对他人造成影响。往往自己一个人闷头练、耗时长,好不容易才获得,威力还不如其他能力强。” 怎么听起来全是缺点…… 不过白清炎也明白了灵威仰所说的意思:修炼型能力虽然不足以补齐缺点,但至少能把没有木板的地方放上一块短板。哪怕再弱,至少也是能力,总比没有强吧? 就好比自己现在,除了【刀枪不入】就没有其他能力,那到底要还是不要啊? 这还用问吗? 不过白清炎立刻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立刻举手发问:“我记得姐姐你让我得到【刀枪不入】就用《水火荡炼尸形法》来举例子,这个也算修炼型能力吗?” “你那个……不太一样。”灵威仰罕见地尴尬了一下,迅速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只要你依旧勇敢,我的话就依然算数。不过我只会帮你获得一个能力,想要什么可得慎重些。” 战斗方面?力量方面?还是能对抗那个话术的能力? 白清炎并没有考虑太久,片刻后就迅速答道:“我想要速度更快。” 没错,其他问题都可以靠后,但是对方打不过就逃这点必须要解决! 但是白清炎心中却还有个疑惑没有说出:灵威仰明明说了修炼型能力耗时长,获得不易,为什么却如此笃定自己就能获得? “明白了,速度系……嗯,就这个好了。不过你们这里都是水泥地,需要换个地方。” 灵威仰又将白清炎带到了上次的果园中,向前一抬手。面前的土地自动裂开,迎着月光吐出一眼方井。她顺手从旁边的树梢拈下一朵花,随手扯下几片花瓣,丢在井口。散落的片片花瓣立刻就变成一张张纸,上面都还画着一个黑衣人的形象。 紧接着,灵威仰又看了看天上,伸手就朝着月亮拨去。她的手根本没有变长半分,月亮却好像已经被她拿在手中,远远丢到一边;紧接着又向远方一伸手,日轮就从世界的另一头疾驰而来,灼热的日光朝着两人直射而下。 灵威仰又对着井里一招手,井水就像蜿蜒的蔓藤一样朝着井口开始攀爬。在第一抹阳光射下时,努力攀爬的井水也同时让自己爬进了灵威仰手里的花碗之中。 “过来。”灵威仰将纸丢进了碗中,那些纸立刻就像泡沫一样融化在水中。白清炎几乎是木然地走到她身边,任她摆弄。 “你先把水喝下,然后这样。”灵威仰等白清炎喝下水后,让他将碗扔掉,又将他双手大拇指按住中指第一节下部,“然后念:囊模三满多,没驮喃吽嘢娑嘢贺。” “囊模三……满多……” “没驮喃吽嘢娑嘢贺。” 处于震惊状态的白清炎口条实在不够灵活,对于全新的语言连练了好几十遍才说利落。灵威仰又飞快绕着他身子走了一圈,衣服的不同部位立刻多出了几个印章。 此时,正好月亮再度回到天空,将银芒再度洒向地面。 灵威仰将手掌摊开,迎着月光轻轻抬起。轻柔的月光居然就像薄纱一样,被她捧在手中。 “看,这就是月光,沿着它跑就能赶到月亮上。”灵威仰转过脸,满怀信心地对白清炎说道,“你现在就去追赶月亮吧。” 第二十一章 FLY ME TO THE MOON 一间空旷的白色大厅中央,一架巨大的地球模型正立于半空中,周围还环绕无数圆轨,最后被八根巨型金属长柱从八个方向斜向撑住。 此时正是深夜,无数工作人员也依然在紧张地奔走忙碌。一名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却背着双手,走到了另一名男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老白啊,这架【浑天地动】眼看终于要大功告成。作为二号功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这么严肃干嘛?我给你说,我已经做好了一首诗,就等着竣工典礼上念。你听着啊:‘大火……’” 男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计算数据:“你如果不把精力放在这种无聊的东西上面,成就还能再高。” “怎么能叫无聊呢?诗词对于我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对你来说重要,对我只是无聊。” 谢顶男子被他一句话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缓过来,立刻对着一位老者告状:“老师,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老师?老师?” 老者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直瞪大眼睛,仰天观察着什么,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谢顶男子心中奇怪,也抬头一看,浑身立刻癫痫似的抖了起来。 因为他透过天窗看见,夜幕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轮旭日正高悬于中天! 不仅如此,短短五分钟后,日轮居然又被重返天际的明月驱逐! 震旦全境不知有多少人像疯了一样扑向观测仪器,亦或者查阅资料。但他们始终无法找到任何科学或非科学依据,更不可能想到这种奇景到底为何会发生。 …… 从日月轮转的第一刻开始,白清炎就陷入了木然状态。 喝水…… 念咒…… 追赶……追赶月亮? 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追上月亮? 不,自己为什么要追赶月亮? 对了,这是姐姐说过的话…… “想做的事就勇敢地去做吧,世界都会为你的决心让路。” 直到这一刻,白清炎才体会到,灵威仰的那句话到底有怎样的份量。 既然修炼型能力难以对其他人造成影响……那就人为制造影响,让世界让路! 姐姐排出如此大的阵仗,仅仅只为了一句诺言,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提出要速度更快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想要击败蒙面人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囊模三满多,没驮喃吽嘢娑嘢贺!” 水咒一起,白清炎双臂、两腿、后背的五道符印逐次亮起,先黑、次青、再赤、复黄、归白。 无形的泉水从井口涌起,幻化成一道黑影,将地面全部淹过,更与他的身体重叠。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天上孤悬的明月和它洒下的那条月华之路。 白清炎正飞奔在这条道路上,每落下一步,月光都会虚灵一分。然而越是虚灵飘渺,白清炎的脚步就越发坚实用力,好像根本不在意会踏破这条道路,从半空中掉下去一样。 因为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追上那只月亮! 薄雾被轻轻巧巧穿透,挂在空中的风如同霜角一般突然猎猎作响。月华接进了云路,重重叠叠的云影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一瞬间到处都是白云和黑影,无所不覆,无所不在。 白清炎没有用手护住脸,任由云气扑打在脸上。哪怕寒气渐渐渗入骨髓,他也没有抬手,反而睁大双眼,只因为这样可能会遮挡住视线。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甩脱了霜角,穿透了光影,始终追寻着光亮前进! 云层突然被撞破,冲出云层的白清炎高立于天上。他的上方就是无边的宇宙,亿万星辰的光芒都正对他打开。 然而在这黑沉沉的夜空之中,却没有那轮明月。 白清炎惊疑地转身,背后依然空空如也。他又仓皇的连续转了好几个圈,任凭星光万点,可哪里都找不到月亮的踪迹。 不会……吧…… 自己居然……追丢了? 白清炎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自己居然失败了,还辜负了姐姐的信任。 正当他垂头丧气时,某样刚才未曾注意到的景物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去,一面白色的旗帜正无声地飘扬在夜空中。 为什么这里会有白旗? 不对,它本来不是白色的,是因为辐射漂白了…… 白清炎颤抖着低下了头,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下根本不是什么万丈云海,正是那只自己苦苦寻觅不得的皎月! 风声不知何时消失了。白清炎看着明月,明月也在静静地仰视着他,就好像早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千百年一样。 自己已经追上了月亮。 伴随着确信的心声,一股全新的力量感从白清炎的心底迸发出来。和刚获得【刀枪不入】时不同,此时的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的能力。 应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 白清炎的心中刚萌生出这个念头,背后就传来一股拉扯之力。他本能地感觉到,这股力量正要带自己回家。 稍等一下…… 在身体即将移动的前一刻,白清炎奋力伸手,紧紧抓住旗杆。两者一同被力量带动,刹那间从月面消失。 三十六万公里的距离倏忽而过,仅仅一个恍惚,白清炎就回到了果园中。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直到看见了手中的那面旗帜。 虽然旗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色调,旗杆也明显陈旧,但依然能看到“u.■.a.”“a■ol■o11”“1■69”的模糊字样。 旗帜向来是人类信念的象征,这面旗帜更是承载了人类对于未知发起探索不屈不挠的灵魂。它在人类曾经的禁区矗立多年,纵然垂垂老矣,却夺目依旧。 看了好一会儿后,白清炎才开始慌乱起来。他当时只是想着确认一下,本能地伸出手,谁知道居然把这东西直接带回来了。 “这是什么?”灵威仰突然出现在白清炎身后,皱着眉头问道。 白清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纪念品。” “那就先给我,我帮你放好。”灵威仰顺手拿过,还驱走了旗身上的尘土,“你不试试刚得到的能力吗?” 哦对,自己险些都忘了。赶月是过程,纪念品是顺带,能力才是重点。 白清炎脚下一动,整个人瞬间出现在十步开外。他又连续实验多次,发现这个能力的极限就是十步。哪怕多跑半步,也会恢复原本的速度,而且需要调整呼吸和身体状态才能再次使用。 但是,只要十步之内,自己只需要一眨眼功夫就能跑到! “这就是【月下赶影】,号称‘月影中赶十步无影’,是一个叫李淳风的道士发明的。” 李淳风自己倒是知道,唐代的著名道士了……白清炎没有在这种细节上纠缠太多,而是思考了一下细节。 “十步我已经测试出来了,月影……还需要月亮这样的外界条件吗?” “这倒是不需要,那句话只是单纯抒情。” 白清炎点了点头,使用不需要外界条件,那他就放心了。 很快释然的他重新开始奔跑起来。拥有超人一等速度的感觉真的很好,过往要走老长一段时间的距离现在都不过只在眨眼之间。他在果园里兴奋地东奔西跑,直到被树根绊倒,依然翻了个身继续笑着。 灵威仰没好气地走了过去,想捏住他的鼻子,顺势教训一番。谁知道白清炎却突然翻身跪起,抱住她的腿,将脸贴在上面蹭了蹭。 “姐姐,谢谢你。” 看着白清炎开心的样子,灵威仰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片刻后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恼羞成怒地抖了一下腿:“脏死了,还不快洗澡去!” 第二十二章 概念武装 白清炎之前先是跑到满头大汗,就算不谈追月,摔跤用脸着地总不是假的……总而言之,他回家后立刻就去洗了澡,很快就精疲力尽睡着了。 等到醒来后,白清炎发觉自己居然睡到了天亮,这可是获得【刀枪不入】后从没发生的事情。 看来使用能力的确会消耗体力,自己昨晚上是有点不够节制…… 白清炎赖了一会儿床,这才发觉灵威仰已经不在身边。他一股脑从床上爬起,顺着声音来到书房,灵威仰已经在电脑前面坐着了。 “姐姐,你怎么一大清早就开电脑?” “清晨不正是使用信息接收工具的时候吗?”灵威仰头也不回地反问道,“还有,早餐吃什么?” 啊,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回忆起昨晚灵威仰为自己所做的,白清炎决定投桃报李,也来顿有档次的:“等我洗漱完,我们下去吃顿好的!” 灵威仰这才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出了院门,白清炎带着灵威仰走过两个路口,进到了一家粤式早餐店。 这家店在这里也开了四五年了,老板显然是个有理想的人——雍州和粤州一西一东,一北一南,两边口味堪称风马牛不相及。老板却坚持在金城开粤式早餐店,没有点理想绝对撑不下去。 不过哪怕口味在本地小众,老板的手艺倒也确实了得。这么几年开下来,倒是也聚拢了一帮忠实顾客。白清炎平常虽然不会在这里吃,等放假回来住时也一样会和叶四维来这里吃早餐。 “麻烦先来小份的乳猪皮春卷,然后一份煎酿三宝、一份上汤奶白菜、一份空心煎堆……” 早点很快就一样样送了上来,看着最中央如同众星拱月般的空心煎堆,灵威仰挑了下眉毛:“这是你为了庆祝昨晚的事情才点的?” 白清炎愣了一下,这才把空心煎堆的造型和昨晚的月亮联系起来——这道菜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超级超级大的炸麻球,口味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像麻球那样裹上芝麻。 但是白清炎就是很喜欢这道菜——尽管他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原因很简单:有这么一个比你的头还大的超级大麻球放在桌子上,看着就牛逼! “我只是觉得这道菜很具代表性……姐姐你不是在通过研究各种文化来适应现代社会吗?说到我们震旦文化,饮食文化当然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白清炎说到一半,突然有些扭捏起来,“还有就是……那个……也是想正式感谢一下,姐姐你昨晚对我的帮助。” 灵威仰拈起一块乳猪皮春卷,好整以暇地品尝完后才对还在等回话的白清炎说道:“你昨晚说谢谢的时候,不是说的很利落吗?” “但是……就感觉不够正式……” “心意到了,也就差不多了。”说着,她又挑了一块塞进白清炎的嘴里,“你也快吃吧,今天似乎还是休息?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踢旭……”白清炎连嚼了几口才把春卷咽了下去,“继续锻炼,然后趁热打铁,把那个蒙面人解决掉。” “哦……”灵威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专心品尝起早餐。根据表情来看,白清炎可以断定,她最喜欢的就是那道乳猪皮春卷。 ……姐姐这口味是不是有点油腻啊? 吃完饭后,两人稍微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白清炎也顺势给灵威仰介绍了下自家附近。随后白清炎又照例练刀,灵威仰便顺势用昨晚的战斗给他举例,列举了当时他所犯的错误。 前后印证之下,白清炎顿感神清气爽。 “现在我们倒是可以看看那个蒙面人到底是什么人了。”灵威仰将手掌一摊,掌心立刻出现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管风琴,后面还连着长长一块木板。琴虽然小,但无论琴键还是音管都做的像模像样,堪称精美绝伦。 她刚想挥手掷出,忽的抬头看了一圈周围,不禁抱怨道:“你家怎么这么小啊?” “啊?这个房子是当初院里分的,其实后来起码有两三次换房子的机会,不过父亲都嫌麻烦,所以没换……”白清炎勉强解释了两句,问道,“姐姐,这是什么?你是准备拿来做什么?” “这个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有高级,也是能力的一种,定名的话应该叫‘概念武装’。”灵威仰并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直接指着管风琴说道,“总之,这台管风琴就相当于你那台电脑的键盘……和主机,后面的木板就是显示器。” 啥? 白清炎瞪着眼睛看了管风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灵威仰之前明明还是修仙求道的画风,怎么一下子就掏出了这种黑科技? 哦,对,姐姐当初也是见过电视试验的,并不是那种老古董。 “也就是说,这个概念武装实际上原本更大,需要足够的空间来放?”得到灵威仰肯定的回答后,白清炎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还去那个果园?” “大白天的,太麻烦了。”灵威仰在客厅里看了看,忽的眼睛一亮,“有了,你把这台电视的说明书……还有它的工作原理帮我找出来。” 虽然不明白灵威仰要做什么,但白清炎还是翻箱倒柜找出了说明书,又从网上找出了原理说明的论文。 在这段时间里,灵威仰则是将茶几拎到阳台上先放着,然后变出根木条做螺丝刀,把电视外壳拆开。随后她迅速看完了两份说明,将管风琴和木片也动手分开。 “明白了。” 被放在客厅中央的管风琴迅速变大,很快就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顶部几乎都要撞上天花板。灵威仰将几根线连在了音管上,开始弹动整整上下四层的巨型键盘。 恢弘的音色一瞬间响起,伴随着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电视屏幕上居然真的就出现了画面! “这个……这个是……”白清炎看着屏幕上正在对一群人训话的男女,惊讶地说不出话,不过看了一会儿后才疑惑道,“怎么没有声音啊?” “能看图像就行了,还要声音做什么?”灵威仰没好气地摆弄了几下管风琴,音管立刻传出各色响声,可惜从始至终都只能发出极为失真的声音,只好暂时作罢,“要不,我看唇语给你转述?” 白清炎犹豫了一会儿,虽然感觉灵威仰转述听起来有点怪,但是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懂唇语,听起来实在好奇。 不过接下来,他看见那群人各自抄家伙准备纵火工具,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实况转播啊……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灵威仰点头。 “那我们还是快进吧。也不要逐字转述了,时间不等人。” 于是两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大汉嘿吼嘿吼的杀出门去,最早那个劝解他们的男子很快改头换面,做了蒙面打扮。 “原来就是你!”白清炎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看着蒙面人冲进了医院大楼,然后和自己大战三百回合,自己居然还边打边喊元素周期表…… “丢死人了……” 白清炎一头扎倒在灵威仰的大腿上,羞愧地不敢抬头。这时候无声电视的好处就充分体现了,只要他不看,就什么信息都接收不到,直到灵威仰在他头顶揉了两把。 “好了,起来看吧。” 白清炎这才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屏幕,看见蒙面人居然已经返回了住处,开始裹伤。 这下白清炎才看清,自己那一手刀将蒙面人的肩头带胳膊剜去了一大块肉。尽管看起来有点血腥,但隔着屏幕,白清炎多少还是感觉心里舒畅了些。 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让他瞠目结舌了。蒙面人包扎好伤口后就去见了一位不认识的男性,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蒙面人终于好像下定决心,回去后对几名大汉说话,那些人立刻一副同仇敌忾地守在门外。然后他转身进门,一刀杀掉了刚才的中年女性。 “他为什么要……”白清炎刚想提问,却想起了自己昨晚的反省:有什么问题自己应该先琢磨,类似的提示姐姐肯定早就给过了。 姐姐说过,天命重在影响。这个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结果却是杀了这个看起来跟他比较亲密的阿姨,要么就是积怨已久,要么就只能是为了获取能力。 白清炎当然倾向于后者,对方在自己手下失败了一回,肯定要想着变强。不过杀死妻子或者女性能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呢?对付自己的时候会有什么优势吗? “你想问什么?”灵威仰看白清炎半天也不说下半句,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对了,我都忘了你看不见了……看来还得给你好好解释一下‘概念武装’。 “你现在拥有的能力,不管哪一个,哪怕再强,其实都无法对物体造成直接影响,对吧?哪怕刀劈斧砍车撞都无法伤到你半点,但是你也依然没法让哪怕一张纸变得更加坚硬。” 白清炎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要是【刀枪不入】能让其他东西也变坚硬,他就没有战斗后光着身子的烦恼了。 “但是‘概念武装’不一样,它象征着天命已经可以干涉现实的物质,往往都是传说中与天命相关的外物。这种能力覆盖在有相近概念的物体上面,就能将其化为‘概念武装’,拥有一定的能力。 “所以,持有概念武装还象征着天命者已经正式进入第二个等级。这个人距离第二个等级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但被你阻止,于是就杀了这名女性。你要是有天眼系能力就能看见,他杀死女性后明显强了不止一筹,而且短刀也明显化作了概念武装。” 听完了全部解释,白清炎才终于恍然大悟:姐姐最早跟自己提过多种等级划分,刚才还说到概念武装,明显就是为这里的知识做铺垫。 如果自己能够思考更深入一层,自然就不用姐姐讲解,直接想出答案了。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太笨了。 那么,这个人的天命应当很能说服别人,有救人、逃跑、杀妻的故事,还用过短刀……答案简直不要再明显了。 白清炎正想对灵威仰说出答案,却看见蒙面人居然和那名男性一起开车跑了! “他……他怎么能这样!”白清炎愤愤然叫道,“我还以为他变强后,会立刻再找机会跟我打一场呢!” “所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有逃跑用的能力,眼下选择逃跑也才是正常的。”灵威仰对他笑了笑,将管风琴收起,“没有关系,我们追。” 第二十三章 你敢违抗拥有杀妻刀的我吗 在此之前,灵威仰总是一步到位。白清炎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谁知道灵威仰却转身带着他下了楼。 在小区的草地前,灵威仰摘了片草叶,随手一丢。草叶迎风便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七八米长、模样古怪却鳞爪俱全的长龙。 白清炎胆战心惊地爬上了草龙,双手双脚紧抱龙身,十指用力抠住鳞片的边缘不放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反观灵威仰则轻轻巧巧地侧坐在龙身上,看见白清炎的样子后微微一笑,用手轻轻一拍,草龙顿时便腾空而去。 抛却昨晚太过神异的奔月不提,白清炎还是头一次真正体会到这种高来高去的移动方式。他感觉自己的体重好像瞬间消失了,身体腾云驾雾般就飞上了天空。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哪怕身体并未觉得冰冷,乍一离开地面的陌生感也让他不由得心生寒意。 然而一只温暖的手抱起了他的腰,把他放在更前方坐好,还在他的肩头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白清炎终于勉强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忘记了惊叫:楼房如波浪般高低起伏,点缀在其间的车辆就像是水中的生物,或明或暗。 他有心想要看清自己大致的方位,可这张不断后退的风景画根本没有留给他一分一秒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倏忽而过。 这是隔着一张屏幕观看永远无法带来的真实感。白清炎也慢慢忘记了惧怕,坐直了身子俯瞰,一股羡慕的感觉从他心底里油然而生。 很快,高耸的大楼变成了低矮的平房与麦田。看着身下的高速公路,灵威仰放缓草龙的速度,对白清炎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诶?”白清炎朝下方看去,似乎正有那么几辆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到底是哪辆他就看不清楚了。 而且……自己要怎么下去? 不行,先自己认真思考再说。 几乎片刻之间,白清炎就想到了一个几乎是荒谬的方案:“该不会……我就直接这样……跳下去吧?” 灵威仰点了点头。 好吧,白清炎心里微叹了一声,刚想从容纵身一跃,身体却本能地开始后仰。 但灵威仰的手却恰好在他背上轻轻一推,身体平衡被破坏的白清炎立刻滑下草龙,风驰电掣般朝着地面坠去! 白清炎拼命地回忆以前在电视上看见的跳伞动作,想要稳住身体。但这时他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姐姐让自己就这样跳下去,那么是降落在车前方呢?还是正好砸在车上? 以姐姐的性格来推断,答案自然……未知。但如果按照电影的一般套路来说,那当然是落在车辆前方拦路。 既然如此,自己张开双臂,身体呈“大”字落地,岂不是看上去非常丢人? 绝对不行!一定要直着落地,落地后可以做出单膝跪倒的姿势!这样才比较帅! 白清炎迅速调整姿势,原本已经减缓的速度立刻不减反增,整个人重新直愣愣地朝着地面冲去! 咚! 两声巨响先后响起,白清炎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看着面前四胎全爆、飘起青烟的汽车,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有人强行将车停下了? 车里的人也先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自然是蒙面人贺工,另一人却是昨晚与他交谈的那位唇须男子。两人看见面具、黑衣、木剑一样不少的白清炎,心中也是一惊。 唇须男子立刻抬头看天,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略一思量后对贺工说道:“你要小心,这小子多半有飞行一类的能力。” “飞行?这……”贺工闻言一愣,即刻便反应过来:天命者就算会飞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管怎么分,无非也就是内置或者外放的能力罢了。 眼下,自己刚成为第三级的天命者;对方那把木剑绝对不是概念武装,不管一级还是二级,都和自己整整差出一个位阶。 自己抛弃了一切过往,选择孤身逃离金城,追随“陛下”。虽然不知道豫州那里还有多少天命者,但是如果自己想要就此受到重用,就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展示自己的价值。 就将你作为我天命之路上的第二块垫脚石吧。 “陛下,原本我们已经远离金城。此人却如此不知好歹,非要追上来送死。不如便让贺工代劳,了解此人,也省的陛下弄脏了手。” 唇须男子摆了摆手:“去,你且放心去!我就在这里替你掠阵,出不了事!” 贺工这才转身,从皮带上抽出了那把短刀,对准白清炎。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白清炎当然没有袖手旁观。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稍微有点疼的膝盖。 两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清。至少他看得出,唇须男子必定更强,刚才的紧急刹车多半也是他干的。 但是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贺工 灵威仰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侧耳听着两人的交谈,说道:“我可以再提醒你一下,你要对付的那个人在说完话后,立刻又强了一分,显然是能力发挥作用了。” 哦? 白清炎本以为他只有那个话术能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如此看来,他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多的过分了。 不,姐姐特意这样说,一定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说不定眼下他动用的还是那个话术能力,只不过本就有多个效果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各持兵器,遥遥相对。贺工却冷不防说道:“小兄弟,听你的声音,年龄也应该不大。为了这种事就把命丢在这里,值得吗?” 白清炎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而是径直反问道:“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他就挥起木剑,对准贺工直切过去。 贺工的瞳孔瞬间收缩,天命者之间互相猜能力以及天命是常态。但是除非拥有鉴定系能力,不然都只能根据作用来推测可能的能力名。 对方猜到自己在使用能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替天行道】就需要布置语言陷阱,一步步诱使对方跳进去。 可对方就算知道自己能力的作用,怎么就能笃定能力是【替天行道】?语气如此肯定,简直就像是确信……自己的天命就是【宋江】一样! 就是这一惊讶的功夫,白清炎就又向前冲了两步。贺工这才慌忙举刀,凭借【替天行道】的加持、【及时雨】的作用与整整两级的差值,后发先至,一刀向白清炎的手腕抹去! 眼看短刀就要切中,白清炎手臂一沉,木剑就磕在刀刃上。金木相击,木剑立刻被短刀切入半分。白清炎却丝毫不管,剑尖直取贺工前胸! 在早晨,灵威仰就白清炎昨晚战斗所犯的错误指教了一番。实际上就招式而言,没有什么对不对的。面对直刺,有人喜欢闪避反击对方侧面,有人喜欢进步迎击对方手腕……全看个人习惯。 而白清炎最大的问题是,除了最后的猛攻,他几乎没有战术思路。 “你的第一招被对方挡住后,完全就是觉得哪里有破绽就进攻哪里,这样是不行的。破绽是要自己主动制造的,只要你的思路对,对方一定就能露出破绽。” 眼下,坚定了想法的白清炎一心一意遵循以长破短的思路。哪怕对方有某种战斗用能力,短刀也只有四五十公分。自己的木剑将近一米长,一定是自己先击中对方! 距离,就是一切! “江花潮水,生海上明月”! 短刀明明已经将木剑刨出木花,贺工却大惊失色,连忙收刀闪避。别看剑只是木质,将两人的速度叠在一起瞬间击中心脏,怕不是甚至能让自己心脏骤停! 贺工这一闪看似狼狈,却不折不扣地让白清炎的攻势落空,还将自己顺势转移到了白清炎不设防的左侧。这便是【及时雨】的作用,及时营造出使用者最需要的情况! 短刀再次出击,划向白清炎的肋下。眼看就要命中,白清炎的肘部却突然下击,将刀面打得一沉,紧跟着提步翻身,一剑剁向贺工头颅。 还是直攻中路! 贺工连忙收刀格挡,挡下连环两劈,第三剑却已经无法承受当头猛劈,只得后退闪避。而白清炎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提剑冲上,“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开路! 这样不行。 明明自己是为了展现价值,却被打得如此狼狈。要是不能获胜,自己在“陛下”的心中该是什么印象?去了豫州又该如何立足? 贺工一边格挡闪避,一边飞快地坚定了信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自己是三级的天命者,只要将实力发挥出来,这个小鬼没什么大不了的! 挡开一记刺击后,贺工突然一反常态前冲,短刀迎着木剑而去,连续两刀将木剑削飞两片,突然间爆发出超常的弹跳力,整个人高高跳起,反手一刀刺下。 面对这样的攻势,白清炎甚至来不及闪躲,只得双手将剑架起拦截。眼看刀剑再度相击,贺工却突然放手,让短刀自由落下,又用那只受伤的左手接住了短刀。 而且,白清炎的双手都已经举起,来不及回防。 凭借【及时雨】强行制造的巧合,短刀已经以奇袭之势进入了白清炎的内圈! 【压衣刀】,给我中! 白清炎瞬间感觉到腋下传来一阵痛感,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哪怕没有感觉到凉意,心里大概清楚自己没有受伤……但他还是心头一惊。 毕竟,这是在自己获得【刀枪不入】之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疼痛。 概念武装,果然厉害。 但是,那又如何? 白清炎狠狠一咬牙,忍着疼痛挥剑。木剑顺势砸中贺工本就受伤的左肩,也疼的他一声低哼,左臂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但是,疼痛带给贺工的震撼依然不及心里的震撼更大。哪怕【压衣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连锋利相关的传说都没有,可毕竟这也是概念武装,自己也是三级天命者啊! 为什么还是破不了他的防御? 【潜逃】及时发动,贺工爆发出非同一般的速度,快步后退。眼看已经退开三步,白清炎却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会这么快? 他昨天分明还没有这种速度! “你……” 贺工才刚想开口说话,迎面而来的冲力撞得他连退两步,就连刀都要拿不稳了。 而白清炎却继续大步冲上,一眨眼就又杀到他面前! 贺工变强了,白清炎何尝没有?他一直留着【月下赶影】,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杀贺工个措手不及。 【月下赶影】的速度可以维持十步,他的身高不如贺工,为了追上足足花了四步,眼下再用两步,尚有四步余裕! “咔嚓”一声,早已伤痕累累的木剑终于断裂。白清炎随手丢弃一边,悍然挥肘朝贺工撞去! 一往直前! “你……” 贺工还想动用【替天行道】,可哪里还有工夫说话?他只能拼命催动【及时雨】,双手紧握刀柄。 在能力的调整下,他以腰带肩,以肩并肘,以肘催腕,以几乎完美的姿势向白清炎的肘部刺去! 霎时,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肘尖相拼,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叮! 一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凝固,贺工感觉到鼻孔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按说战斗中,他不应该分心旁观,但一股奇异的感觉却迫使他低头,一小截三角状的金属顿时映入眼帘。 这是……刀尖…… 重重的肘击击打在了贺工的头顶,打得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隐约中还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对于贺工来说,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了。在昏厥过去之前,他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可是武装啊……为什么会断掉…… 第二十四章 凿混沌 压衣刀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压住衣摆的短刀。古人穿长衫有下摆,自然就需要物件来压住,一把装饰华丽、兼顾拆信等日常功能的短刀自然就必不可少。 在各路演义话本中,《水浒传》里宋江的压衣刀已经算得上最有名的一把。它一刀割喉、一刀斩首,仅仅两下就正面完杀了阎婆惜,兼得快准狠三字。就从这两刀来看,宋江的武力值至少也有四十,比某个杀妻还只敢背后开枪的名将之流起码强一倍。 但是,也不过就只是这样罢了。 无论在哪个朝代,“杀人”从来都是一等大罪,仅次于最高等重罪“十恶”。但哪怕罪过再大,【压衣刀】杀掉的也是其他人。 而【刀枪不入】杀掉的则是自己。 用凡俗的手段,要如何才能杀掉一个已经被杀掉的人? 绝、不、可、能。 就是面对着这样“不可能”的障壁,【压衣刀】痛苦的发出了呻吟。哪怕将【宋江】这一堪称反贼代名词的天命力量全部压上,也一样无法破坏那堪称牢不可破的防御。 终于,面对两股力量的前后压迫,【压衣刀】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了! 白清炎的左臂已经痛到开始抽搐,却毫不犹豫再进一步。他牢记贺工的各项能力,和被他抛弃人的下场,在彻底解决他以前坚决不给他任何发动【替天行道】的机会。 这样的距离,不需要拳、不需要掌,肘击就足够了! 白清炎对准贺工的头部旋肘打去,这时,他的心中突然迸发出一阵极为强烈的警兆。 …… 唇须男子斜倚在车身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清炎和贺工的战斗。 果然,【宋江】这个天命正面作战能力还是差了些。【替天行道】还是该配合【梁山之主】,统率大批人手一起作战。 至于这个【及时雨】嘛…… 唇须男子思量了一下,要下的工夫只怕还不少。哪怕是相同的能力,在不同天命者手中的表现也有可能不一样,一切全看他自己。 从理论上来说,【及时雨】这种能力最好的用途当然是用来解决大的事件,将其中关键的抉择转向自己需要的方向。 但是谁又能说贺工这种用法就是错的呢?别人就是想用这个能力战斗,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回到豫州之后,倒是可以好好教教他。天命者对于天命的认知越全面,所能发挥的力量也就越大。 至于另一个人嘛…… 唇须男子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发现什么端倪。不过他倒是也差不多可以断定,白清炎就只是一级的天命者。 能制造出“飞行”这个效果的能力多种多样,就像震旦的传说中,随便什么妖怪都能驾起一阵黑风而去,神仙也往往有踏云的神通。 虽然唇须男子还没见过几个会乘风的天命者,但这肯定是外放型能力才能做到。这个小子从头到尾就没表现过什么外放倾向,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他只有内置型能力,是个仅仅只有一级的天命者。 堂堂三级的天命者和一级打成这样……不过等到【压衣刀】切中的时候,胜负也就应该分出了吧? 唇须男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刀居然没能破开白清炎的防御! 这这这……这样的防御,是【金刚身】? 还有,这样的速度…… 要遭。 唇须男子的手瞬间抓住车身,近两吨重的汽车在他手中就像书本一样轻巧。眼看就要朝着白清炎掷出,他的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明明已经看见了,唇须男子的脑内却无法组合出任何具体的形象。对方的面容到底如何,头发的长度,体态的特征……全都无法做出正确的解读,唯一印在脑海中的,便只有那对金色的瞳孔。 顿时,唇须男子就感觉自己一头堕落进了无边的深海之中,无论东西南北都是黑漆漆的海水。潮滑的海水将他肆意的卷来卷去,也将他的力量一分一寸的慢慢消磨掉。 但是,那对金色的瞳孔却出现了。天空一瞬间被海水照亮,折射出无数道五彩斑斓的虹光,将深海划分成无数条形状难以言表的区域。 于是唇须男子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好像融化成了非牛顿流体。他的右臂、双耳、两腿、心肺依然定型,便留在了原地,被潮滑的海水飞快挤碎;左臂、口鼻、肝肾和多数躯干则飞快地随波逐流,在海洋中畅通无阻,就好像和无边的大海融为一体…… “啊!” 唇须男子猛的发出一声惨叫,他的眼球融化成了两泡白色中混着黑色的液体,流出了眼眶,看上去活像是珍珠奶茶。他毫不犹豫地丢下汽车,化成一只黑色的巨鸟,掉头就飞,连头都不敢回。 在感受到警兆的那一刻,白清炎的身体僵硬了下。他瞬间反应过来,那名唇须男子要出手了。但他毅然继续向前打去,无论如何也先解决贺工再说。 ——此时就算收手防御,也未必能挡下攻击,不如继续取得战果。 警兆消失了,白清炎的肘部如同天亟击顶一般砸在了贺工的太阳穴。他的头骨立刻产生肉眼可见的凹陷,脑浆也受到剧烈的震荡,最终昏厥过去。 攻击奏效后,白清炎才转过头,想要看清唇须男子的攻势,哪怕中招也要做个明白鬼。然而他愕然地发现,唇须男子正变成一只他记忆中无比深刻的黑色巨鸟! 是你! 是你烧毁了叶家! 就是你烧掉了我和四维的回忆! 白清炎本能地开始奔跑,想要追上腾空而起的玄鸟。然而才刚一冲出,他的速度瞬间恢复原状。 【月下赶影】的十步已经耗尽,魔法解开了。 玄鸟的速度至少胜过白清炎十倍,任凭他全力奔跑,还是在短短十几秒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 白清炎又跑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已经移动到车辆旁边的灵威仰,问道: “姐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是吗?” 灵威仰对他回以暧昧的微笑。 第二十五章 昭昭天命 “这件事……是哪件事?” “就是‘玄鸟’和这个人在一起的事情。”白清炎指着倒在地上的贺工说道。 灵威仰看都没有看身后的贺工一眼,头也不回地问道:“假如我说我知道呢?” 白清炎沉默了下:“那也就……知道了吧?” “……就没有什么想做的?” “有啊,我想变强,这样就能追上去找那只鸟报仇……啊!”白清炎刚想抬起左手抓头发,还处于抽搐状态的手臂立刻发出钻心般的疼痛。 灵威仰迅速走到他身边,托住他的左臂,对准指尖轻轻呵气。霎时间,一股暖流如同春风一般传遍了白清炎的左臂。 “这是因为你的手臂承受了过度的伤害。虽然【刀枪不入】还是全都挡了下来,但是神经依然忠实地反馈了痛觉。”灵威仰说道,“跨越位阶进行挑战果然还是危险了些,以后尽量不要这么做了。” 白清炎活动了下手臂,果然已经不疼了。他将灵威仰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继续刚才的对话。 “其实我也有想过,求姐姐你出手帮忙抓住那只玄鸟。不过……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么我的回答是,既知道也不知道。” 白清炎被灵威仰的说法给弄糊涂了,不过好在她立刻就给出了解释:“我曾经给你说过,眼下天命者的数量比起我沉睡前的时代要多了不少,没错吧? “当一类人达到一个数量级时,他们必然会自发的聚拢起来,形成固定的社交圈。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毛线球一样杂乱无章,只要你找到了一个线头,顺着找下去,也一定能捋清线索。 “那只玄鸟和人大战了一场,烧死起码四名天命者,说明他还是比较强力的。那么,这么强的一个人,为什么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根据我对金城的观察,这里在震旦勉勉强强能算得上一线城市。玄鸟能在这里出现,其他地方也就能有天命者出现。可为什么在各地没有出现类似的新闻,甚至连线索都没有? “答案只有一个,震旦官方的势力必然强劲,不然类似的事件必然层出不穷。 “在这样强劲的势力下,哪怕以最坏的情况打算,玄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么,他该藏在哪里?” 当线索被灵威仰一条条抽丝剥茧,白清炎也终于明白过来。天命者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如果想要找到玄鸟,就先要找到本地的天命者,再顺着进入社交圈。 像玄鸟这样的强者,绝对不可能默默无闻。只要进入了社交圈,就一定能打听到他的名号。 而受了伤的玄鸟想要养伤,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和本地的天命者产生联系。只要不停地排查,就一定能找到最后的线索。 “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玄鸟就是官方的天命者呢?” 灵威仰摸了摸他的头:“看来你对于新闻学还是不够熟悉啊。如果玄鸟是官方天命者,那只能说明被烧死的四个天命者是敌对人员。 “一次解决掉四名敌对天命者,这样的事迹大概率会被拿出来杀鸡儆猴。那么新闻就不会是什么‘管线爆炸’,而是‘犯罪分子负隅顽抗被击毙’之类了。” 原来如此。 哪怕是死人,也一样有利用的价值,可以拿来威慑其他潜在的犯罪分子和同伙——这就是姐姐想要教自己的。 更何况自己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眼泪都疼的差点出来了,就打一顿然后没事了? 灵威仰惊讶地看见白清炎好像领悟了什么,然后就对着汽车一顿翻找,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截绳子。然后他就拖着绳子跑到贺工身边,开始动手绑人。 “等一下,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已经把贺工绑成稻香草扎肉的白清炎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兴奋地答道:“把他吊起来!” 才两天时间,你就觉醒了这种特殊爱好? 灵威仰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尊重白清炎的个人爱好。奈何白清炎没有神力系能力,绑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更不要说什么吊起来——他连绳子都抛不到路灯上面去。 最后,还是灵威仰出手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个人才得以将对话继续。 “我本人看见玄鸟的时间其实和你一样,不过我有这双【法眼】,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显身。”灵威仰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眨了一眨,“除此以外,就算你的回答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也想让你亲手解决掉那只玄鸟。” 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白清炎忍住发问,迅速进行思考,在灵威仰想要开口说话前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对了,姐姐你说过,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后,不仅得到了概念武装,同时也变强了。也就是说,天命者做事不仅仅只能获得能力,一样可以让自己变强——是这样的吧?” 灵威仰惊讶地看了眼白清炎,他得出答案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是这样没错。天命者只要做和自己天命有关的事情,持续的对人世间进行影响,就能够变强。影响的人越多,变得就越强。 “我在沉睡前其实就正在进行一项实验,专门观测人数与变强的幅度,不过因为……中断了。在进入沉睡前,我把实验数据移交给了几个朋友,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灵威仰精致的面容上一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怀念、怅然、喜悦……种种不一而足,但是最终,她也仅仅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白清炎一时间也被这种气氛所笼罩,变得一言不发。直到一辆车从两人身边经过,车上的司机好像还拿着手机对准被吊起的贺工拍了几张照。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白清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翻找绳子,恐怕留下了不少指纹,还得找灵威仰帮忙,看看能不能处理下。 至于灵威仰则是走到了车辆后方,开始检查刚才被白清炎甩出来的大包小包。里面多数都是衣物饮水药物,仅有的一包现金也被她毫不客气丢到一边,幸亏白清炎拼命接住。 而她本人则是对着几张a4纸出神,看了半天后才把其中一张递给白清炎。 “刚才还说我那几个朋友,这会儿居然就看见了……这应该是其中一个写的,我认得他的文笔。” 白清炎闻言立刻向纸上看去,一行红字立刻映入眼帘: “该主张乃据吾等昭昭天命之义,尽取并支配神赐之伟力以大行托付于我等超凡脱俗之权利。” 第二十六章 天命论(1) “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在那科技大爆炸的年代里,最富有探索精神的人们开始朝着神秘的领域进发:心灵研究协会、黄金黎明、威卡教团……他们受启于探索未知的理念,献身于追寻神秘的理想。 “但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长河中,一件又一件失败的案例似乎始终在说明: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超自然能力,那些传说纯粹只是先人们的幻想。 “他们真的错了吗?他们真的失败了吗?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可以无愧于心的对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同样富有探索精神的人们堂堂正正的宣告: “超自然能力是存在的! “神秘学并不是虚假的! “他们只是不幸的走进了错误的岔路! “在此,出于对神灵之力、最高智慧与无上慈爱的尊重,我也将向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读者们告知这种被我和诸多友人们探索出的超自然能力的真相,而我的一位朋友将它命名为“天命”。” 在收拾完现场后,白清炎本来准备和灵威仰一起离开。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害怕贺工突然又来个死灰复燃,两个人便手拉手坐在路边,一边看文稿一边等待巡捕到来。 这篇文稿的标题叫《天命论》,鬼知道是不是原先的标题,作者则是一位叫做“亚当”的先生。第一页最主要的内容便是以上文字,尤其引起白清炎注意的便是那段关于天命命名的文字。 看来这个作者……真的跟姐姐是朋友啊…… 白清炎继续读了下去,迎面看见的正是刚才看到的那行字,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过在正文开始之前,我们认为以下真理是不言而喻的,请否定者就此止步:该主张乃据吾等昭昭天命之义,尽取并支配神赐之伟力以大行托付于我等超凡脱俗之权利。” 纵然没有看到后续的内容,一股庄严肃穆之感也不由得从白清炎心中生出。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将纸翻到背面。 玄鸟和贺工两人看起来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这么抠门,文章还是双面印刷。 这篇文章对于天命原理的基础论述和灵威仰所说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一整段话: “根据我们收集的大量资料可以看出,天命是存在强弱的。历史的沉淀、传颂的范度、故事的强度,这三个方面共同构成天命的强弱与器量。只要有传说在人间流传,就一定会形成相应的天命,其证据就是■■(附录1)。” ……谁啊这么缺德,还特意把字划掉。还好后面有附录,且先看着再说吧。 不过天命有强弱这点,灵威仰的确没有给白清炎解释过,她只说明了天命的能力有强弱。单从这段来看,无非就是时间越长越强、传播越广越强、故事越强越强这三点。 这样看来,玄鸟单论天命,起码时间就长到比震旦绝大多数天命都要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盘庚】还是【帝辛】……要是后者的话,传播的范度也大到吓人。 至于这位【宋江】…… 白清炎犹豫了一下,他对于天命的上下限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单说宋江,这个名字和相关故事都是北宋徽宗朝宣和年间的,南宋时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衍生作品,元代更是同人遍地跑。当然,最被人所知的还是元末明初的一代大手施耐庵老师所著的《水浒传》。 九百年时间……也不算短了吧?就拿隔壁服来说,宣和年都过了四十年,号称史上最著名武将的源义经才出生;至于西边的服务器,十字军才在兴致勃勃地进行第一次东征。 算了,继续看吧。 下一段又是对超能力的阐述,白清炎对此并不感兴趣,直接跳过。再往下却是关于天命等级的划分,白清炎一眼就看到了灵威仰曾经说过的四个位阶。 “……对于这套截然不同的法则,我和朋友们曾经以构成卡巴拉之树的四个世界为其进行划分。在进行了孜孜不倦的研究后,我们终于发现,划分的确可以更进一步,并且正好对应十种原质。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神的旨意吗?难道不是那些曾经探索过的人们的意志在天命之中的体现吗?” 看来包括亚当先生在内的好朋友们的确没有辜负姐姐,将实验继续好好做了下去,最终得出了新的成果。 “天命的第一个阶段,我们将其称之为物质(assiah),再细分可以划为王国(malkuth)和基础(yesod)两个等级。究其原因,在这第一个阶段中,天命者们能获得的都只是一般的能力——这份“一般”自然要与之后的“不一般”相对应。简而言之,这些能力并不足以将自己的概念加诸于其他事物,最多只能借助诸位天命者的身体来进行对物质世界的干涉。 “而在王国(malkuth)这第一个等级中,天命这种能力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更为有限。我曾经在世界上见过无数位居这一等级的人们,他们甚至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但这能够因此责怪他们吗?不,并不,因为在这第一个等级中,天命所能获得的能力便是如此。这种被命名为内置型的能力甚至吝于离开天命者的身体哪怕一星半点的距离,只在体内默默地发挥着作用。” 好难记,反正无非就是一共十级,第一个阶段就是一级和二级对吧?再后面写的那些,无非也就是说一级可以获得的能力叫内置型能力、二级可以获得的能力叫外放型能力而已吧? 只能作用于自己的就是内置型能力,可以影响到外界的就是外放型能力——根据这个定义来看,自己的【刀枪不入】和【月下赶影】都是内置型能力,而姐姐用过的【一尘不染】、贺工用过的【替天行道】都算外放型能力。 “在第二个等级逐渐达到顶点后,诸位一定会产生不知所措的困惑:我的天命到底为何?我的能力为何看上去一盘散沙?请不要担忧,产生这样的困惑,正是因为诸位已经达到了物质(assiah)位阶的顶点,正面临着天命这一崭新法则中的第一个关隘,它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天命第一个能力的获得。因为只有跨越了这一关隘,天命者才能够较为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的天命到底可能走向什么方向。” 啊,没纸了。 白清炎不甘心地对灵威仰抖了抖a4纸:“姐姐,下一张呢?” “下一张跟这张完全不连,你看了也只会徒增困扰。” “什么?”白清炎震惊道,“把一沓缺页的东西带在一起,这是什么操作?” “你……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东西只给一部分,其余的都捏在手里……” 被灵威仰这么一提醒,白清炎也明白过来。小学时候班级里看漫画,那时候还不流行,大家普遍的做法就是一人买一本,大家交换着看。如果有人能一次买够一套,大家都会纷纷向他借,那段时间里他一定就是班级的话事人! 毫无疑问,这份文稿就是天命者数量增加的原因。当对于神秘学还有探索欲的人们看到这篇文章时,就有如黑夜中点起的灯塔,终于指明了真正的方向。 所以这篇文稿就是真真正正的无价之宝。无价之宝拆成十份怎么卖?还是无价啊!那一份无价之宝值钱还是十份无价之宝值钱?还用问吗? 所以说,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既然后面的内容不合适,那就暂且算了。 听着远方传来的警笛声,白清炎转而开始考虑起其他事情。 第二十七章 三月之后还三月 “天命者:贺工 “天命成分:【宋江】 “能力:【女祸】【及时雨】【替天行道】【梁山之主】【潜逃】【压衣刀】” 这已经是吴陇填的第三十七张报告了:有灾情方面的报告,有信息方面的报告,还有被逮捕的天命者的报告…… “尼玛,不过才刚晋升到三级,能力居然比我都多。”吴陇恶狠狠地在意见栏里填上了“建议枪毙”四个字,心里这才舒爽了几分。 但就算这样,看着堆成小山的报告用纸,他还是不由得悲从中来:谁让自己当初话说得太满,打包票说自己负责,于是就跟报告卯上了…… “我吴陇堂堂一代军神……算了,哪儿有军神没写过报告的。”吴陇将纸甩到了小山上,又取出一张继续填。 也罢,结果好一切就好。 这次两起案件,前一起的通缉犯潜逃,那种级数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把对方怎么样;后一起的犯罪嫌疑人全部被抓获,统统送回玉京死啦死啦地。 然后自己就可以回盛州啦!先歇他两周,从杀猪菜开始一路吃过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协助抓住贺工的黑衣面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身份,能力也仅仅只能大概确定一个,弄得自己报告都不好填。 吴陇思考了半天,也仅仅只写上了“建议代号‘金刚’”六个字。他又隔空想了一会儿家乡菜,直到手机开始疯叫。 “喂……啊,老大,事情已经都搞定了,你什么时候派人来交接啊?整整四个天命者,我和小薛才两个人,要押回来也太难了吧?” 听筒那头传来的是浑厚的男中音:“交接的人已经落地了,应该马上就到。” “呼。”吴陇这才松了口气,舒舒服服地向后一仰,“老大,你是不知道,这次情况有多危险。我差点就跟‘玄鸟’正面对上,真要是对上,你可就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吴陇一口气足足说了一刻钟,男中音一直默默地听着,到最后才说道:“我知道了。等交接完后,你就在金城再待上三个月,把那里的事情暂时先抓起来。” 吴陇原本还想趁着这一波诉苦,多闹来几天假期。谁知道老大一声令下,自己居然还要干三个月。他当即就把手机一摔……好吧,摔也没用,哪怕摔断也要不来假期啊。 “老大,说好的三个月。三月之后又三月,三月之后还三月,这都九个月了!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都生孩子了!” “那不正好……”男中音说了一半才感觉有些不对,“你听我说,白泽手底下正好招了一批姑娘。正好咱们部门单身男同志也比较多,等你回来了,我就给安排一次联谊会,你看怎么样?” “嘁,你少骗我。” “我虽然不出家,但也持戒,不打诳语的。” “行,那你先发张照片过来让我验验。” 电话那头立刻没了声音,不过隐约传来奔跑的动静,似乎还能听见“让我照张”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一张照片。 吴陇定睛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照片上的少女留着齐肩短发,镜头前的她略显羞涩,一袭连身黑色长裙,自然显出一分娴静之美。 “好……”吴陇突然间沉默了下去,他想了半天,改口问道,“老大,那我能不能……换个条件?” “你先说。” “看在都是天命者份上,能不能让老伍好好踢,今年给咱们踢进世界杯?” “……再见。” “别别别,那联谊会,保留联谊会总行吧?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就回来啊!” 电话挂断了,吴陇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有联谊会做鱼饵,三个月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算了,想点现实的事吧。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打持久战,那锅碗瓢盆得先弄一套,柴油米面也需要买……干脆直接买头猪好了…… …… 看见吴陇二人到场、盯着巡捕把贺工放下来,还上了专门的镣铐,白清炎这才放下心,和灵威仰一起回到家中。 单论这次的收获,白清炎还是十分满意的。哪怕没有第二页、也暂时没有看到后面的页数,白清炎至少了解了一系列新知识。 按照文章所说,自己就是实打实的一级天命者,完全不用担心天命到底为何——等升上二级、获得外放型能力以后,思考这种问题才有意义。 不过,亚当先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将这篇文章发出来的呢? “我不知道。”灵威仰叹息道,“我甚至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不是他亲自发的,又是以什么途径所发的,毕竟—— “大家也有快一个世纪没有见面了。” 得到灵威仰这句话的启示,白清炎飞快打开电脑,以“天命”为关键词开始搜索……这个名词也太大而化之了,只搜出来一堆哲学名词。 “亚当”更不要想,叫这名字的世界上起码上百万。 他又连换了几个关键词,全都无功而返。 不过在搜索那段天命相关的宣言时,白清炎倒还真的搜出了一样的语句。但当他点开相应链接翻找历史记录后,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或许这些人是有意识的保守秘密,或许他们只知道某些渠道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在无法断定真假之前,白清炎只能尽可能加关注,以便将来有意识的进行信息搜集。 ……结果就是他的关注列表一下子多了一大堆中二病患者。 既然搜不出来,那就只能算了。不过问题绝不仅仅只是什么人所发、通过哪种途径,发表时间也同样重要。如果能够查到这篇文章最早的发布时间,那么至少可以多一条线索。 不过,就算不一定是本人所发,至少文章是亚当先生自己写的。能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文章准备发表,这位亚当先生显然深得共享精神个中三昧。 如果自己能早生一百年,是不是也有机会参与到姐姐他们的实验里,见证天命被初步解析的历史呢? 白清炎不由得畅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归现实。那群人贩子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今天刀也已经练过,最多再要姐姐点评一下和贺工的战斗,自己就可以…… 等等。 白清炎这才想到一个最为恐怖的事实: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学习了。 三天一共二十四节课,三节晚自习,九节早自习,除去体育音乐以外的其他九门课都已经全轮了一遍…… 白清炎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抓紧时间开始啃教辅资料。还好现在自己一天只用睡两个小时,就算今天战斗消耗了些体力,也有足够的时间拿来补课。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没有老师讲课,自己到底能理解多少了。 “这就是你们现在学习的知识?”灵威仰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里正拿着化学卷看,“比起当年我在布里塔尼亚见过的中学教育……感觉上要深入不少。” 哦? 哪怕急切如白清炎,听到这句评论也不由得转过头答道:“虽然我不太清楚布里塔尼亚当年中学教育质量如何,但是既然都过去这么多年,没理由更差的。” “那可不一定。”灵威仰合上了书,“决定了,明天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学校。” 啥? 第二十八章 狗再叫 对于灵威仰的突发奇想,白清炎思考了下也就释然了。 这是一个上了电车要研究椅子、进了家门要研究电脑电视的人,因为好奇想要去学校看看才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早早就起了床,吃完早饭后上了电车。 电车里挤得满满当当,多数都是上班族,只有极少数学生才会坐跨度这么大的交通工具上学。哪怕几天前才发生那样的惨剧,人们也照旧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乘坐。 白清炎很迅速地被挤到角落里。看着同样快没有立足之地的灵威仰,他果断深吸一口气,用手用力撑住墙。 【刀枪不入】的全面防护性立刻体现,任凭旁边的人再怎么挤,也没法动摇这两条看似瘦小的胳膊撑起的一片天地。 “笨蛋。” 看见他努力的样子,灵威仰轻瞥周围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紧接着便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嘴角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周围的社畜们本来也在拼命地挤着,看到这副动作后,不由得互相看着他人越来越高的发际线,无言地向后挪动了一分。 白清炎顿时感觉背后的压力轻了许多,可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没有搞懂灵威仰是怎么凭借虚靠在自己肩头就做到的。 自己都用上了【刀枪不入】,效果居然还不如小小一个动作,看来“力不胜智”这句话果然不是假的。 姐姐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提醒自己,遇事要多动脑子。 这样的拥挤一共持续了多半个小时,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白清炎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学受这种罪,心里多少也有点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顺势住学校宿舍里。虽然自由度低了许多,但是一抬腿就能到教室,还不用挤车…… 哦,不对。自己住宿舍倒是方便了,姐姐可就没地方住了。 世界上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白清炎摇了摇头,凡事都不能想太美,自己获得天命已经是意外之喜,更不要说还有姐姐一路指导自己。 还是先踏踏实实在天命上下功夫吧,说不定自己变强了,【月下赶影】就能多跑几步了呢。 顺着人流,白清炎走进了校门,迎面就是如同鹰翼般张开的两侧教学楼。 作为金城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中学,一中在修建这片新校区时花了大力气,据说还请了金仙观的道士来看风水。 校区风水好不好,白清炎不知道,眼下他只感觉怪怪的:所有人都穿着校服,只有自己和灵威仰穿常服……哦,灵威仰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利用【藏形匿影】已经溜到哪里去了吧。 对于灵威仰的行踪,白清炎没法管也管不了。他径直奔向了高一一班,一进到熟悉的教室里,不少人看到他后都关切地打了招呼,听得白清炎的心里暖暖的。 不过嘛,总也有那么些不和谐的声音…… “呦,白大天才终于来啦?”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郝知文故意抬高音量,阴阳怪气地叫道,“家里被烧,这几天是在哪个糖爹家里凑活过的啊?” 还没等白清炎做出反应,一个足球就“嘭”的一声砸到了他的桌面上,吓了他一跳。一个身材匀称的男生施施然捡起了滚落在地的足球,重新经过他身边时冷声说道:“不会说人话就别张嘴。” “人只能听懂人话,不是人话你怎么听懂的?” “再叫。” “别怂。” “再叫。” “王源真,你还准备跟他对骂上一个早晨不成?反正再过三个月他就该滚到十班去了。”一个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生没好气地整理着桌面,一边看了眼低头不语走到座位的白清炎,问道,“没事吧?” 白清炎摇了摇头,郝知文说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相反,其实他还稍微有点可怜郝知文。 正像云碧落——就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女生——所说,再过三个月高一结束,文理分科,郝知文怎么说都要滚到最末尾的十班去。一中固然声名赫赫,可也免不了有交了海量赞助费的学生,郝知文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从老师的角度来说,尤其是高一老师,所有学生都是值得去教的。奈何郝知文父母忙着做生意,根本不管他,而他本人更是老师眼中最差的那种差生——学习不好都还是其次,主要是老在班上捣乱,打扰别人学习,这就该天打雷劈了。 然而问题在于,郝知文本身就是个滚刀肉,老师训他罚他都从来不听,叫家长更是干脆不来。那除了安慰大家高二文理分科重新分班,这人会自动滚蛋以外,也没什么好的其他办法了。 而在白清炎看来,郝知文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寻找存在感而已,用杨叔的说法就是“跟夏天蝉鸣、野猫叫春一样的基本生理需求”。他学习又不好,钱多在一中那根本不叫事,除了时常嘴贱捣乱还能怎么样呢?单说父母不管这一点,白清炎其实多少跟他是稍微有点同病相怜的。 当然,白清炎觉得他可怜也仅仅只限于这点而已。就因为自己没人管需要找存在感,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吗? 这是两码事! 看他半天不说话,回到座位的王源真都不由得把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担心地问道:“真没事吧?我看你昨天都没在微信上出现。” “呃,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用社交软件,所以不出现也正常……” “我知道,但是特殊时期嘛,看你一天不说话,总担心出了什么事。” 白清炎摇了摇头:“昨天我在家里自习,生活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说话是因为我在想,糖爹是什么。” “这个……”王源真也犯起了难,不由得看向云碧落,“云哥,糖爹是什么意思?” 云碧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你们男生……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跟人网络对线,都不知道这种词汇的意思?” “对线也不会用到这种词啊!”王源真委屈地说道,“倒是你堂堂一代富婆居然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有钱人什么都知道呢。” 王源真和云碧落都是白清炎的好朋友,关系可以说仅次于叶四维。前者就是那位“蒙特利尔军门”,而后者正像王源真所说,家里是彻彻底底的有钱人。她本人身为一中气枪社的社长,除了确实能让那群射击爱好者心服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家里捐了一大笔钱给学校,连带着把气枪社的装备全都换了一遍。 实际上,云碧落这个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当初她妈生了她,她爷爷听说是孙女,于是便翻了半晚上的书,从《诗经》里翻出来一句“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起名“毕罗”。既希望孙女能才貌双全,又希望能够生活美满。 结果这个名字传到了病房门口,她小叔是书院历史系的博士,听到这个名字顺嘴就嘟囔了句:“毕罗?那不就是锅贴么?” 得了,有这句话放在这里,谁还敢再给姑娘起个锅贴这种名字?可是老爷子呕心沥血,大晚上不睡觉翻出来的名字,谁又敢不取?所以最后谁捅出来的篓子谁去补,让他小叔留音换字,起了“碧落”这个看起来像是从玛丽苏小说里面钻出来的男主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云碧落长大后打扮极为男性化,什么“鸳鸯于飞”没看见,“君子万年”是切切实实落到了她身上。提起气枪社云哥,一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初就有好事的做比喻,说白清炎他们三个就像是哈利波特三人组:云哥当之无愧的哈利波特,王源真就是罗恩,白清炎就只能委屈下做赫敏了…… 其实白清炎觉得,自己距离赫敏那种超级学霸还是有差距的,何况四维才是高一当之无愧的第一学霸。四维平常基本上就只是随便翻翻书,考试永居年级第一;反观自己,拼了命的学习最多也只能拿到第二,运气最差的一次甚至落到过第四。 不管真相如何,关于糖爹的问题显然让云碧落有些尴尬,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有钱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倒是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要让小白看那个视频吗?” “哦,对。”王源真这才一拍脑袋,对白清炎说道,“那个,你先上微信,我这就转发。” 白清炎立刻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群内又看见一长串王源真的发言: 蒙特利尔军门:早安 蒙特利尔军门:在不在? 蒙特利尔军门:怎么不回话?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有情况一定要说 蒙特利尔军门:今天老班发飙了,你跟叶四维都不在,没人当缓冲器……太糟糕了 万里有云:你就少说两句吧,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 白清炎心情十分复杂,王源真本来只是喜欢网络对线,没想到几天不见居然把业务都扩展到了线下…… 好在王源真没让他复杂太久,转发的视频已经从群里弹了出来。白清炎点进去一看,立刻愣住了。 视频的主人公是一名白衣少女,白清炎前天晚上才跟她打过照面,看着她与黑袍人大战三百回合。 视频上的她虽然没有展现出那种绝对的力道,却依然舞着一杆方天画戟,干净利落地将冲上来的几人一一缴械后拍翻在地,紧接着又搭弓射箭,将想要逃跑的大汉逐个点名,全部射倒在地。 这个视频的浏览量堪称恐怖,光转发都已经破了万。吃瓜网友们一片沸腾: “我可以!” “prpr” “别对我老婆流口水” “你老婆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吕琦玲吗?i了i了“ 对于这类评论,白清炎看过就算。他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王源真在兴致勃勃地跟几名格斗爱好者讨论专业问题: “戟怕舞花,这位小姐姐单手抡戟,不光技巧极佳,力量只怕也恐怖到死” “一招缴械一个,啧啧,负责被打的哥们儿看起来也不像是演的,只能说水平差太多” “以前只听说过连珠箭,没想到居然真能见到。而且还是大拇指扣弦,专业” ……你们这样真的好吗?没发现自己的画风跟别人都不太一样吗? 话虽如此,白清炎也很快陷入了专业性思考当中:的确,就像那几位网友所说,这个视频不像假打,自己也亲眼见过她动手。如果她真是官方天命者,那么这个视频是什么人放出来的? 自己之前把汽车撞成两半的视频,眼下虽然没有被删,但主流评论也还是以嘲讽为主。这个视频则不同,得到了网友们的一致追捧。求其原因的话无非是两点:形象和画面。 自己在视频中根本谈不上什么形象,画面也超出一般人接受范围之外。而白衣少女则正脸出场,最大限度争取到网友们天然的好感度,不分性别,何况画面中的打斗也完全在常人接受范围内,没有任何出格的。 这样说来,难道是官方出手搞宣传? 白清炎点进发布者页面看了半天,才发现了那个蓝v标记,以及转发区里一连串高高挂起的蓝v号。看来自己多半没猜错,之后找姐姐再验证下就差不多了。 白清炎将手机收起。看着教室内穿着校服的同学们,他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对了,校服我是去教务处买?” “都被你搞忘了。”云碧落从笔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条,塞给白清炎,“这张条子是老班签过字的,你拿着去教务处就能直接领校服和教材——这次上面直接走账,不用带钱。” 哦?这么大方? 白清炎收起了纸条,早自习一下就朝教务处奔去。他才刚跑进办公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教务主任在走廊里说些什么。 姐姐? 第二十九章 见闻 灵威仰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变了一身与其他女生无异的校服,迅速融入人群之中。 不同的能力是要运用在不同的场合的。【藏形匿影】这个能力是她为了方便实验观测而练就,在学校这种文教盛地再用,未免有些太不恭敬。 左右的人群纷纷让开道路,无论男女都在用奇异的眼光看着灵威仰,互相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怀疑这位过于靓丽的女生根本就不是本校学生,最多只以为是才转学过来的。 行走在宽敞的校园中,看着高大明亮的教学楼,灵威仰不由得一声叹息。 在很久很久以前,作为文教大兴的标志,朝廷需要修建最高级祭祀、教育用的场所“明堂”。 就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叫做董仲舒的人想要以修建明堂为象征,使诸侯来朝、巡察天下、封禅改历,可惜他除了搭起架子外什么都没能做到。 后来,有个叫做王莽的年轻人将破败的明堂予以修复,完成了董仲舒未竟的事业,可他费劲心思修复好的建筑最终也与他一同葬身火海。 那时修建的明堂外圆内方,五座大厅,十二间小堂。看似恢弘,其实去掉地基之后,比起这所学校都差远了。 灵威仰早就已经通过网络了解到,这所学校固然在全国都排的上名,但无论如何也只是中等教育的级别。和曾经明堂能够对标的,应该是如今的文思院才对。 中等教育的学校都能有如此规模,高等教育的大学又该如何呢?全国又该有多少所这样的学校?作为最高学府的太学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还有文思院…… 没想到自己提前醒来,居然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渐渐地,灵威仰进入了走廊,墙上悬挂的画像却让她不由得一愣。 “托马斯?这种专利贩子也能被挂在这里?还附带名言?” 她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前方,果然接连看到了一幅又一幅画像,顿时兴致大发,逐次看了过去。 “拉瓦锡爵士,没能将辩论进行到最后,我很抱歉,不过要怪就怪雅各宾派的人吧。 “卡文迪许……算了,反正大家也不熟。 “牛顿爵士,好久不见。 “霍恩海姆……怎么没有霍恩海姆? “这个姓鲁的是谁?不对,他姓周……不认识。” 正当灵威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字胡男人的画像时,一个声音却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位同学,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吧?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灵威仰转过身,看见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虽然仅仅只是一眼的时间,她也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 皮鞋擦得很干净,要么就是开私家车上班,要么就是上班后才擦过。无论哪种,都说明此人很悠闲; 肚子突出程度较高,说明此人久坐; 这栋楼如此安静,说明……不行,跟现世接触时间太短,不足以做出正确判断。 既然如此…… 灵威仰面色不变,对正在质问她的中年男人鞠躬道:“老师好,我是上上一届的毕业生。眼下正好校内实习,所以就选择母校作为报道素材,也正好回母校来看一看。” “哦?是往届生啊?那现在在什么大学,哪个系?” “是文大新闻系的。” “那你考的很不错啊。”中年男人赞叹了句,心里却不由得嘀咕起来:这么漂亮的女生,考的还这么好,自己为什么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真的是老了…… “对了,老师,能给我介绍下这两年咱们学校的发展吗?”灵威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木片,仅仅一个翻手的时间,木片就已经变成了那只最新款手机的样子。 “我想把对学校规模庞大的教学建设,充足的师资力量,历史悠久的校园文化精神,创新的教学理念做个专题,您看合适吗?” 灵威仰对准一中和中年男人一顿吹捧,对方哪里受过这种糖衣炮弹,没两下就被炸得头晕眼花。等白清炎到的时候,灵威仰连中年男人的工资几何都弄清楚了。 看到白清炎来到,灵威仰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子:“老师,这位同学似乎有事要办。我的时间还多,不如您先处理他的事务?” 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清炎,他对这个高一学生还是有印象的:“你是……” 白清炎自觉递上条子,中年男人顿时恍然大悟,转身就开了教务处的门:“东西都扎好了,回去再拆。除了你以外还有两个同学没来领,要是看见记得转告下啊,都周五了。” 白清炎一口答应下来,抱起校服教材转身就出了门。教务主任正想再跟灵威仰聊上几句,却看见对方居然也转身跟着走。 “哎,同学,我还没介绍完呢。” “其实您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想从学生角度了解一下母校。这位同学,如果有时间的话能给我介绍下吗?” 其实白清炎还没反应过来前情,但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必须要打配合。于是他爽快地答道:“好啊。主任再见。” “老师再见。” 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教务主任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酸楚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校园中的英俊少年,享受着无数女同学的眼光,谁知道现在活成了暹罗保险广告的模样…… …… 白清炎并没有直接离开办公楼,而是径直钻进了厕所。 办公楼人少,厕所也干净的多。他要抓紧时间在这里换好校服,免得心里再感觉别扭。 谁知道灵威仰紧跟着也走了进来,白清炎才解开一半的衣服立刻解不下去了。 “继续换啊。”灵威仰不解地说道,“家里一次,商场一次,也不缺这一次。” “可是这里是男厕所……” “你要上厕所吗?” 面对如此明确的事实,白清炎深思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被定势思维束缚了。现在自己不上厕所,这间厕所也就只是有点清洁剂味道的更衣室而已。当着姐姐的面换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光换衣服也就罢了,灵威仰居然还跟他一起走进了教学楼,进了班级,直接坐在了叶四维的座位上。 班级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古怪无比,却没有哪个人敢主动发问。幸好还有云碧落,她转过身子问道:“同学,请问你……没有走错班级吧?” 灵威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是豫州外语学院的。” 云碧落自然心领神会,对着其他几名探头探脑的同学说道:“散了散了,人家是豫州来的交换生。” 众人这才“哦”了一声,纷纷目不斜视,力求给交换生同学留下好印象。 白清炎却是多少有点担心,这话骗骗云碧落也就算了,老师来了怎么办?他悄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斜放给灵威仰看。后者自然会意,同样以写字回应。 “只要你们班主任不来,都能轻易解决;如果班主任来,则自称往届生。” 居然还可以这样! 白清炎明白了灵威仰的意思,无非是对不同人使用不同说辞。交换生这种事只有班主任才掌握情况,其他老师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会多管闲事? 这样看来,刚才姐姐对教务主任大概采用的也是这一套说辞。通常情况下,只要说明自己是往届生,校内人员都会多少给个面子的。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班还有空位? 白清炎思考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傻了。四维去做交换生,那当然至少有一个位置空出。于是他将班主任的课写在了纸上,给灵威仰看。 灵威仰轻轻点头,以示会意。不过她看着黑板边的课表,却多少蹙起了眉头。正当她拿过纸,准备写些什么的时候,郝知文讨厌的声音又从后边传了过来。 “呦呵,叶四维才刚走没多久,你就又开始勾搭新女生了?看来当小白脸就是滋润,我都有点想做了。”郝知文敲了敲灵威仰的桌子,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octo finissimo腕表亮了出来,“同学,中午赏个脸,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灵威仰虽然还没开始了解现代手表文化,不过郝知文摆出这幅姿态,只要不瞎都能理解什么意思。她微微一笑,没有回话。 白清炎却多少觉得他有些烦人了,早晨那句“糖爹”虽然他不清楚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何况他还牵扯上四维,这就让人很不高兴了。 不过自己就算骂他,也没什么用吧?最多发展成王源真早晨和他对骂那个样子……多动脑子,自己要用头脑击败他。 有了,这不是有现成的办法吗? 白清炎福至心灵,将双手悄悄举起,做了个推的动作,还对灵威仰打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就像早晨那样轻轻靠在了白清炎肩头。 这种无声的回应反倒具有更大的杀伤,郝知文当即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愕然地后退两步,悻悻然回到座位。 灵威仰这才从白清炎肩头离开,重新开始写字。只是周围同学的目光却多少又开始变得古怪,还兼有窃窃私语: 幸亏叶四维不在…… 要是在就该出大事了…… 她坐的居然还是叶四维的位置…… 喂!你们什么意思!四维难道是洪水猛兽吗? 白清炎在心里抱怨了两声,还没组织好语言,灵威仰就将纸又递了过来: “那节选修课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选修课 选修课?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白清炎在纸上写写画画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选修课的概念写清楚。谁知道灵威仰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重新写下两个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开设的?重要吗?” 白清炎本以为她不清楚的是选修课的概念,可眼下看来,她关心的另有其事。 “十几年前大概就已经开设了,但当时都比较敷衍。直到我们这届的时候,选修课改为五分制,成绩直接加在高考成绩上,学校这才开始重视。” “具体课程?” “《震旦宗教精讲》《古文赏析与写作》《诗歌鉴赏》《古代文学概述》《气枪射击》……” 白清炎一连写了十几个,灵威仰将手盖在了上面,示意他别写了。等把手拿开的时候,纸面上只是冷冰冰地多出了两个字。 “天命”。 这是什么意思? 看白清炎还没明白,灵威仰便动手在每样课程上面添字。《震旦宗教精讲》上面写的是“儒释道”,《古文赏析与写作》写的是“书”,《诗歌鉴赏》写的是“诗”,《气枪射击》是“射”……等等不一而足,最终都走向“文化”两个字。 原来如此。 白清炎这才明白灵威仰的意思:几乎所有选修课,都是围绕震旦文化所展开。明明主课都有外语,选修课却没有一门和其他国家的文化乃至科学技术有关。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算了,选修课的成绩直接加在高考上,这才是最恐怖的一件事。目前虽然不知道选修课到底开到哪个学期,但高一高二至少都有,也就是二十分的总分。这就意味着原本能考七百分的现在能考七百二,原本考七百二的现在直接能怼满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做就只代表一件事:震旦文化在教育方面权重的大大增加。 那么,现在有什么大事与震旦文化息息相关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有办法固定激发吗?”这是白清炎最大的问题。他自己获得了天命,却没办法给王源真和云碧落说,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没办法,就算说了他也没办法保证两个人能获得天命。没办法还告诉,那岂不是耍人玩么? 如果官方有固定的办法激发,那可就太好了。 ——至于修炼系能力,白清炎自己都不予考虑。如果没有灵威仰的帮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才能得到能力。 然而灵威仰只冷冰冰地写下“知识”和“激励”四个字,让白清炎失望了。 意思就是说,哪怕没有获得天命,学生们至少也学到了知识,并且得到了分数作为对爱好的激励……说不定过个几年,已经找到人生目标的毕业生们就获得天命了呢。 看来目前官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通过教育潜移默化地进行培养。毕竟天命源于“知”和“识”,当人知道了天命,辨识到天命的力量,这种神奇的能力就已经在世间扎下了根。 看到白清炎已经理解了意思,灵威仰又写道:“你选的是哪门?” 白清炎在《诗歌鉴赏》上面打了个对钩,又在《古文赏析与写作》上画了个圈,表示自己正在上这门课。 灵威仰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对你的天命没用。如果可以,改课。” 是吗? 白清炎多少有点遗憾,他选这两门课其实是出于兴趣,眼下却被灵威仰判断为“没用”…… 姐姐的判断大概是出于天命角度的看法吧?不算【月下赶影】,【刀枪不入】显然是一个英雄系的能力,而自己选择的两门课恰恰是“诗”与“书”。就算知识增加了,对于天命来说也不会有太多帮助。 兴趣重要还是用处重要? 通常情况下,白清炎都会选择前者。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旦知道了选修课是为天命而存在,这份曾经的兴趣居然变淡了许多。 现在的他,最大的兴趣就是以“玄鸟”为假想敌,拼尽一切去战胜他。 一想到这点,白清炎的心思不由得活泛起来。自己眼下的能力显然是不足以对付“玄鸟”的,对方至少拥有神力、火焰、变身三种能力。就算自己主动出击,对方只要高高飞在空中,自己就拿他无可奈何。 那么这些选修课里,有没有能用于应对玄鸟的?或者放宽一些,能用来提升自己的天命的。 白清炎将目光投向了三门课:《气枪射击》《震旦宗教精讲》《古典文献学》。 首先,《气枪射击》一定是有用的。如果自己日后还是没有办法飞起来,那么就需要考虑远程攻击手段。在这种情况下,以气枪作为媒介显然是一个很方便的办法。 《震旦宗教精讲》也不差,自己获得的两个能力都与道教息息相关。如果能在这个方面多多研究,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己天命更多的线索。 最后的《古典文献学》,则是作为历史知识的补充——真要教各朝各代历史,要教的就多了,完全不是中学生能搞的定的。历史圈自己都严格遵守“搞秦史的不碰唐史,搞唐史的不碰宋史”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规则,毕竟一个朝代中能研究的东西就已经太多,随意跨界指手划脚不光是对别人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上面把《古典文献学》这门大学历史系才有的课程搬到中学选修课,看来就是希望能提升学生们的文献搜索能力。 不过像这样的课程,其实不少学校都搞不定的,干脆也不开设。一中也就是师资力量雄厚,这才能进行教学。 白清炎考虑再三,还是将后两门课都踢掉了。不管哪一门,一定都会学到很多额外的知识,而实际上这些知识都是可以从灵威仰那里学到的。如果自己想要偷懒,甚至可以全部拜托姐姐去思考。 唯独只有《气枪射击》需要反复的训练,哪怕自己有什么相关能力,也一样需要投入时间。 而且云碧落就是气枪社的社长,一旦有相关的问题也可以请教她。 不过这种事归根结底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至少白清炎还没听说过选修课改课这种事情。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白清炎终于熬到了选修课时间。他抱起课本跑向了二班的教室,负责《古文赏析与写作》的林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他本来就是二班的班主任,人也挺不错,除了有些娘娘腔可以说没什么问题。 白清炎壮着胆子向林老师提出了改课的问题,后者用大指按住了中指,其余三指翘起,笑眯眯地说道:“来,让我弹一下额头。” 白清炎立刻捂着脑门后退一步,这个动作也算是林老师的习惯,代表最高程度的体罚。他倒是不怕弹额头有多疼,怕的是以【刀枪不入】的防御,林老师的指甲只怕要完蛋…… “才刚上一个月不到,就想着要改课了?就这么不喜欢我的课?” “只是突然对别的课起了兴趣……所以就想着问问。” “现在教学大纲不完善,我也是看着教。不过你们所选修的课程,都是要层层上报,在州里备案,最后汇总到清吏司的。” 林老师掰着指头算道:“假设一个学校有三个人想要改课,全雍州有七百多所高中,乘起来就是两千多人,再算到全国就是一个大到不得了的数字了。所以改课这种事,肯定原则上是不允许的。” 这些问题白清炎倒真是没有想过,他只是受到灵威仰的启发,突发奇想就来问一问。在林老师做出解释后,他才得以从另一个角度看见,自己这个看似简单的想法到底需要多大的成本。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下学期我再选那门课好了。” “先回座位吧,要上课了。”林老师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学生有问题来问是好事,况且是这种愿意沟通、听人教育的学生。相比之下,怎么说都不听、也不肯表露自己想法的学生才是最难教育的。 白清炎立刻乖乖坐到了第一排,灵威仰也紧跟着坐在旁边。 这门课的名字叫做《古文赏析与写作》,教材的范围就大到没边了。从最初的史书,到后面的进表、传记、辞赋……怎么教全看老师。前面几节课林老师就带着学生把各种文体的古文过了一遍,这节课正好讲到八股文。 “老师,不是都说八股文禁锢思想,怎么还要我们这些未来的花朵学八股文啊?反正八股文好像也没出过什么好文章,不如就算了吧?” 一片笑声中,林老师也微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们现在看到的古文很多,但是大家可以想想,一个朝代有多少人?这些人又能写出多少文章?流传到现在,又还剩了多少? “大家之所以觉得八股文之外的文体好,实际上是因为能流传几千年的文章必然都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又被我们筛选出来给大家看。而且八股文主要以政论为主,大家更感兴趣的都是序、赋这样一类的散文,没错吧?” 笑声渐渐停下了,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林老师讲课。 “但实际上,八股文也是有很多名篇的,比如韩菼的《圣人行藏之宜》。更重要的是,它给了所有人一个格式。只要照着这个格式写,至少可以写出一篇整体上不难看的文章。 “固然,像贾谊、韩愈、苏轼这样的人可以写出千古名篇,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中人之才’都算得上一句夸奖了——当然,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都是有中人之才以上的水准的。” 教室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严肃的气氛也被冲淡了。 “这就像是现代工业。虽然有人手艺更好,可以做出更高规格的零件,但是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水平。所以就需要标准化,需要这些看似限制的条条框框,来教会所有人写作。 “至于禁锢思想,倒也不能说错,但这是在批评八股文的标准始终不变。一个标准维持了几百年都还不变,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落后了。 “既然说到这里,大家不妨试试,题目就用……”林老师随手拿起桌上的课本,瞅了一眼,“《子在川上曰》。”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大家被林老师刚才的一番话折服,不代表大家真的想写。唯独只有林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大家,鼓励道:“没关系,大家能写多少是多少,不强求。要是写得好的话,最终成绩就按照这个算了。” 众人还是一篇惨淡,当然其中也有少数人,比如二班的课代表张进,就对着白清炎一挑下巴:“叶四维不在,你来跟我比比,看谁写得分高,怎么样?” 白清炎对他一龇牙。 通常情况下来讲,哪个班的班主任教什么,那个班的学生相对学这门课的动力也更强。张进能做二班的语文课代表,语文水平是有目共睹的,也就是比不过叶四维。 不过这个题目嘛……白清炎倒还真是不虚他。他知道明代号称“连中三元”的商辂乡试时就考的是这篇文章,当时商辂就把朱熹的批注直接丢了上去做破题句,最终高中解元。 自己虽然没有四维那么聪明,不过照葫芦画瓢,应该能写出一篇差不多的文章。 周围人都已经开始拼命地翻书,兼交头接耳。白清炎也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迅速把破题句写了上去,然后开始按承题、起讲、入题的顺序依次往下写。 文章的主轴一旦选定,后续的思路只要逐步跟上,按说应该可以写的很轻松。但白清炎却越写越不顺,怎么写都磕磕绊绊,就感觉自己完全是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上拼思路,最后干脆卡文了。 怎么搞的…… 白清炎一时间居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在哪一步上犯了哪些错误。 他侧头瞧向灵威仰,想看看对方怎么写的,期望能找到些灵感。谁知道她居然一个字都没写,反而正看向自己。 什么意思? 看我……自己? 没错,这是“我”要写的文章,和商辂的选择、朱熹的批注又有何干? 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按照他人的路子强行去走,岂不是削足适履? 白清炎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心一横,索性将写了半页的纸从上面撕掉。声音之大,甚至让不少人都诧异地看向了他。 但白清炎却浑然不觉,兀自将纸撕成两半,放到一旁,然后翻开课本重新研读,看到顺眼的就通读一遍,不顺眼的就直接跳过。 周汉六朝唐宋明清,各个朝代的文章飞快在他眼前闪过。一道天光仿佛从头顶射下,将他照个通透。 他感觉思考越来越快,想法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唯独文字在他眼中闪现的速度越来越慢,缓慢到与眼前飘荡的粉笔灰同步。 终于,白清炎将课本合起,放在桌上,提笔写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一直笑吟吟看好戏的灵威仰脸色顿时变了。 第三十一章 文章 从始至终,灵威仰就没有任何想要动笔的意思。 在白清炎的心中,灵威仰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其实灵威仰根本就不知道八股文是什么东西。 在八股文出现的年代,灵威仰早就已经西行远去;等她回归震旦,又迅速进入沉睡。这个期间,她虽然对震旦有所关注,但也不至于具体到这一步。 不过以她的聪明才智,听林老师讲了一遍后,也已经完全理解了这是什么样的文体。但这不妨碍她摸鱼划水,毕竟能写多少写多少……那自己就是一个字都写不了,也没所谓吧? 于是她也就存了看好戏的心思,想要瞧瞧白清炎的发挥,看看他一天到晚学习都学到什么东西。 至于后来白清炎写不出来,在她看来也无所谓,毕竟这门课已经在她心里贴上了“没用”的标签。白清炎的天命注定跟这门课产生不了关系,又何必浪费时间? 可是白清炎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立刻撕纸重写,天命能量也不顾一切地活跃起来。哪怕别人看不见,在灵威仰的眼中,白清炎身上的光华简直耀眼到灼目! 这是【周**研】?不对,这种光有些眼熟,该不会…… 咚。 灵威仰将头扭回,闭上眼睛,将刚开始加速的心跳平息下去。具体的情况要等到探查完毕才知道,自己没必要惊讶什么。 沙沙的笔声终于停了下来,白清炎将笔记本递上了讲台。林老师给多少分他已经不在意了,哪怕因为偏题只给一分也无所谓,起码他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写完的。 张进的文章已经交了。林老师将他的文章看了一遍,笑道:“虽然用了商辂的老法子,但不失为一种取巧的办法。之后的课程你再好好写,争取能拿到更高的分数。” 张进点了点头,却没有取回自己的文章,而是暂且等在旁边。 林老师又拿起了白清炎的笔记本,看到第一眼就愣住了,看完一遍后又从头看了一遍,最后才长叹了一声:“这样的文章,只要不是遇上彻头彻脑的道学先生,放到古代都能拿到好名次吧?” 在林老师看文的时候,张进也跟在旁边看。他的面色变化几次,最终将自己的本子抽回,多少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老师,如果按照科举的规矩,这样的文章……其实算是不合规制吧?” “科举自身的规矩,前后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且也看考官。这篇文章时间越往后,遇见那种道学先生,多半看第一句就丢掉了。如果遇上对路的,可能当场提为第一名;遇上有手段的就上榜但是打为最后一名,还可以美其名曰‘惜才’,给自己一个好名声。 “但是咱们这里毕竟不是科举的考场,对吧?我这门课也不叫《八股文写作》。”林老师摇了摇头,用红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还给白清炎,“你后面有两个典故稍微用的有点问题,我给你改了一下,回头记得重抄一遍。 “这门课我给你五分,但是改课我真的没有这个权限。不过正好,下下周的时候差不多就有清吏司的人下来例行巡视,我给你打五分也需要他们审核。你把文章重抄一遍,我回头再到教务处给你开张单子,到时候拿着自己去,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听到最后,白清炎才反应过来,这是林老师破例给自己找了个办法。他激动地对林老师一鞠躬,说道:“谢谢老师!”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上这门课的……”林老师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不过光有这篇文章也足够了——对了,你到台上来,给同学们念念你写的文章好了。”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白清炎脸当即变得通红,立刻钻进了桌子下面,变成了煮熟的大虾。 念自己写的文章什么的太羞耻了,他刚才写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林老师最喜欢的保留节目。他宁愿自己写的差一点,大不了少个一分,总比这种羞耻play强啊! 这时,缩在桌下的白清炎明显感觉到,一只手从他手中抽出了笔记本。紧接着灵威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师,我帮他念怎么样?” 虽然似乎没有见过面前的女生,但同年级学生太多,这门选修课也才上了几节课,不可能把人认全。林老师迅速将疑惑丢到了一边,说道:“那你就帮他念吧,同学们都可以听一下。” 白清炎迅速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可恨【刀枪不入】不带隔音功能,以致于字字句句都进入他的耳中。等读完之后,周围更是一片欢呼雷动: “牛逼!” “新一代文豪!” “我们以后就叫你‘白子’怎么样?” 及时响起的下课铃替白清炎解了围,他立刻抓起课本逃回了班级。可消息还是长了腿一样传到了一班,搞得一向对语文不感兴趣的云碧落和王源真都好奇地问他:“你在老林的课上搞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作文写得比较好而已。”白清炎顺口搪塞过去,却突然想起了气枪射击的事情,便小声说道,“林老师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我可以改选修课——我想改成《气枪射击》。” “不是吧?不如来踢球啊。”这是王源真说的。 “要怪就怪你们足球没有选修课喽。” “那也可以改选……《体能专选》” “你这门课每天放学都要训练,我现在回家都要一个多小时的。”白清炎婉拒了王源真的邀请,“不过这件事最快也得下下周才搞定,而且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有什么关系,不上课一样能玩——周末来不来?我带你。”云碧落毅然决然地一挥手,“军门也来呗?三人联排搞起。” “我没问题。” “我……也可以。”白清炎思考了一下时间,感觉自己应该也没什么事。反正自己是真心诚意要学东西,就算改课不成,只要学会了射击也一样。 最多就是云碧落教人不够专业……多花些时间…… 眼看上课铃又打响了,看着白清炎身旁的空位,云碧落这才奇怪地问道:“对了,这位……怎么还没回来?话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白清炎也才注意到,灵威仰居然没跟自己一起回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跟人家关系都那么好,居然还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道。” 不管云碧落有多少疑问,白清炎也始终装傻充愣。其实他也有问题想要找灵威仰,可对方始终没有回来。 不过在接下来的课程中,白清炎神奇地发现,自己的学习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老师在上面讲的东西,自己听过一遍差不多就能理解其中的内容,课堂训练更是有如神助。哪怕是自己相对成绩最差的外语也缕缕发挥超常,弄得老师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白清炎跟云碧落和王源真分手后,就快步向车站跑去。这时,灵威仰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姐姐,之前你去哪儿了啊?云哥……就是跟你打招呼那个女生——还问起你来着。” 灵威仰绝口不提自己突然消失的事,而是对白清炎伸手说道:“把手给我。” 白清炎本以为她又要施展瞬间移动的能力,乖乖将手送上。然而灵威仰却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将两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修长而又白净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相互纠缠交织,最终彼此间严丝合缝。白清炎的心中忽然浮现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就连两人血脉的跳动都融为一体。 “这是……” “没什么。”灵威仰无视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对白清炎说道,“回去再说。” 第三十二章 圣德 灵威仰倒也真耐得住性子,没有用任何能力,而是一辆电车从头坐到尾,硬是坐满了一个小时。 刚一到家,白清炎就立刻焦急地问道:“姐姐,刚才那是……” 灵威仰依然先抢占沙发,随后才悠然问道:“我听你们主任说,除了你们学校之外,全雍州还有四所差不多档次的学校?” “明明只有一所,雍州中学早就不行了,文大附中沉迷竞赛,华美那种贵族学校根本不算数。”白清炎一屁股坐在沙发边上,愤愤然道,“对了,在车站的时候……” “这种模式一看就知道是从布里塔尼亚首创的模式改良过来的,不过理念却恰恰相反。布里塔尼亚讲究人的才能天生,需要发掘个人天赋;震旦则是认为一切生而不同都可以通过后天教化抹平差异,强制将所有人拉到一条线,给予尽可能一样的资源。” “我感觉……” “我这两天在网上看,有些人说什么‘把传统都丢光了’,我看这不是把‘有教无类’保留的很好嘛。董仲舒那个老货要是知道了,非高兴地从地下蹦起来不可。” “那个……” “你要珍惜当下的时代啊。”灵威仰貌似语重心长地说道。 “姐姐……”白清炎都有些无奈了,“我很珍惜现在,但是能不能先告诉我,刚才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果然也感觉到了。 真是失策,明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灵威仰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懊恼。她拥有最高位的控制能力,无论肉体还是能量都能操控的分毫不差。 ——但还是因为心情的激荡,不小心没控制好,以致于产生了共鸣。 幸亏他不懂这个。 所以灵威仰才暂时离开预先做心理准备,才乘坐电车回家给自己时间,才东拉西扯让自己平复心情……因为她的确没料到,这个能力会这样突兀地出现。 真是的,白算了那么多……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就获得了【圣德】呢? “姐姐?” 灵威仰这才发觉自己思考的有点久了,连忙稳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你获得了一个学习系能力【圣德】而已。” 防御系、速度系、天眼系,再加上眼前的学习系,白清炎已经听到起码四个系的能力名称。他不由得惊讶道:“学习系?意思是能让人学习效率更快?居然还可以有这种能力?” “为什么不能有呢?”灵威仰反问道,“你要记住,人类拥有的任何欲望都可以诞生出能力,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也就是说,天命本身就拥有着无穷的可能性?” “没错。”灵威仰说道,“想要成绩更好,想要学到更多的知识,想要了解更广阔的世界……这些想法都会诞生出加速学习效率的能力,而我将这类能力命名为学习系。 “你呢?你当时心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看来姐姐是在考验我是否做到知行合一——白清炎信心满满地答道:“我当时领悟到了姐姐的意思,要写什么样的文章,只用看我自己就够了,不用按照别人的思路走。于是就写出了那篇五分的文章。” 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领悟出来的…… 积年的阅历让灵威仰并没有在这种小地方做过多纠结,而是着眼于白清炎本身的回答,并且迅速思考出了答案。 信人者有力,自信者强。 真是有意思。 “像我见过最一般的一个学习系能力,应该是叫……【举一反三】。只要学到一点知识,都能立刻类推出其他相关联的道理。 “你的【圣德】要强上一些,在学习的范畴上不限于‘知识’,而是个人的能力与德行。只要个人抱有强烈的意愿去学习,就可以迅速习得。 “不过嘛,在此之上还有更高位的能力,我起码就知道两个。”灵威仰故意说道,“一个是我的【法天象地】,‘取法于天,观象于地’,只要我有意愿,看到任何东西都能学到道理、生造技巧;另一个则是……” 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灵威仰,白清炎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出声打扰。半晌后,他才在灵威仰眼前摇了摇手:“姐姐?另一个高位学习系能力是什么?” “没什么,那个能力……反正你不会拥有的,要是能有早就有了。”灵威仰勉强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身,懒散地趴到白清炎的肩上,“你终于获得了新能力,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啊……”白清炎回想了一下灵威仰对于【圣德】的说明:能够提升的是个人的能力和德行。 “能力”这个词姑且还好说,“德行”就着实有些大而化之了。比如《论语》里面的《德行》一章就提到了忠、孝、廉等德行,这些也能用德行来形容吗? 再比如王源真经常挂在口头的“武德充沛”,武德算德行吗?哦,还有与武德相对应的“文德”…… 这么说来,自己下午下笔如有神就是因为这个? 那岂不是说,“武德”真的可以? 想到这里,白清炎不禁问道:“【圣德】可以用于水元刀的学习吗?那一千两百……多招,我可以用【圣德】迅速学到手吗?” “应该可以……”提到水元刀的一千两百九十六招,灵威仰也不禁有些头疼,不过随即她便想到一个主意,“与其一招一招慢慢学下去,我觉得不如在实战中学习。” 实战? 似乎有些道理哦。 白清炎回想起了《水元刀》的说明,这部刀法是由无数人汇编起来的。面对同样的情况,不同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这么多人的想法汇聚在一起,自然过于臃肿。 而如果在实战中学习,那不就正好可以筛选出最适合自己的招数了吗? 姐姐的想法果然一针见血。 可是…… 白清炎才刚为这个主意振奋起来,却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实战……难道是我和姐姐你进行实战练习?” “你我差距太大,我怎么打都能赢,这种训练毫无意义。”灵威仰稍稍蹭了几下下巴,表示摇头否定,“我会做出一些木人跟你实战,它们都只用水元刀,足够了。” 木人? 白清炎的心中顿时闪过无数武侠片的经典桥段,不由得踌躇满志,放出豪言壮语:“我要打十个!” 灵威仰一撇嘴:“才十个?” “那……一百个?” “你身为天命者,怎么着也要一千个起步吧?” 被灵威仰这么一激,白清炎当即点头:“好,我要打一千个!” 在吃饭学习打扫房间的三连击后,两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选择农大的植物园继续进行祸害。 反正现在是周五晚上,该撤的人都撤了,还没撤的……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站在再度清理出空地的树林中,灵威仰将木剑扔给了白清炎,自己坐到一边,轻轻挥手,送出一阵微风。 树上的叶片纷纷随风而落,在空中卷曲、变形。等落到地上的时候,俨然已经变成一个个手持刀剑的战士。数不清的木人摩肩接踵,冲进空地,占据了白清炎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 等下,这个人数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第三十三章 1000%的努力 这是一千个? 白清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对人数的理解是不是有些问题。 答案是肯定的,而他对人数的理解……的确仅限于纸面。 纵然白清炎在史书上看过无数“八百冲十万”“五百冲十万”这样的战例,也不足以让他知道八百人到底有多少、十万人到底有多少,而一千人又是多少。 如果他对电影的热爱程度高一些,或许就会知道,在著名的科幻大作《黑客帝国2》中,一百个史密斯特工围殴主角就已经将镜头挤得满满当当。 而实际上,当人在平地,将视线内的地方全部塞满,也不过只需要三千人就足够了。 眼下白清炎身在树林之中,一千这个数量更是让敌人一时间看起来根本无穷无尽! 白清炎扭头看了眼灵威仰,后者眉眼弯弯,露出了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并且做出了“请”的手势。 白清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第一个木人却已经挥刀朝他冲来。等他举起剑防守的时候,赫然已经慢了半拍,对方卸开他的剑,借着回弹之力一刀就切在了他的胸前。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效果。 白清炎回手一剑劈开了对方的脖子,第一个人立刻变回叶片,边沿还有一道长长的切口。 看来姐姐还是给自己放水了的,要是真跟电影中那些木人一样,只怕木剑砍废了都没用…… 白清炎还想观察下叶片,可没等他观察完毕,第二个人就又已经提剑上前。 白清炎这次学乖了,他提前把剑立于身前,做出守御的姿态。对方连续几次试探攻击,白清炎都不为所动,只是将剑刃方向略微调整,保证对方无机可乘。 最终,在对方试图攻击他胸口时,他挥剑将对方的剑格开,一剑刺穿。 奇怪,怎么自己手臂还是中了一剑? 白清炎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才想明白,那一下攻击胸口还是骗招。 对方在攻击时未出全力,伸手攻击后就立刻回撤,引诱自己攻击,然后再度进行攻击。 只不过自己格挡的也及时,将对方剑身击偏,然后进步一剑决胜。 倘若自己没有【刀枪不入】,这一回自己胳膊就算不掉,也至少会被开一道大口子。 第三个人已经就位。白清炎的耐心和判断更胜过上一次,对方几次骗招都没有上当,反而趁机切伤了对方的小臂。 但这次对方在无计可施后干脆掷出长剑,这下白清炎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脸上挨了一下后才气愤地冲上去,把对方刺倒在地。 第四个人手里拿的刀弧度比其他人的刀都要大。白清炎格挡住了对方针对自己头部的斩击,但头部却依然中招。他这才明白过来:刀之所以有弧度,不光是因为工艺的问题。这种弧度较大的刀就可以保证一定程度越过对方的防线,用刀尖伤到对方关键部位。 在切断第四个人的膝盖后,第五个人又接踵而至,专注拼刀。这次白清炎没有再中招,但却明显发现,如果正常距离拼刀也就罢了,当对方只以小臂控刀、围绕头部进行各种活动和打击时,自己灵活度就差了不少,更关键的是反应完全跟不上。 在对付接下来的三个人时,他就频繁地运用这一招,想要多加练习。但在对付到五十多个人的时候,什么训练早就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任何招数都无所谓,只要省力就好。 在跟大概第一百多人交手的时候,省力干脆都已经被放弃了。相较于肉体的疲劳,精神上的疲惫才是最可怕的。 他甚至每隔十几个人就干脆抱头缩在地上,任由对方打——反正木刀木剑也攻不破【刀枪不入】的防御,顶多约等于轻度按摩——以此来争取休息的时间。 可在打到不知道第几百人的时候,就算钢铁之躯也出现了不堪重负的情况。前前后后持续的打击累计在他身上,终究产生了效果,使他浑身都剧痛万分。 但他不能停下,也没办法停下。话是自己说出口的,“言出无悔”就是这样的道理。 他只能迎着痛苦而上,无可回避的记住所有痛苦的感觉。那些源于有趣的念头被远远烧到了九霄云外,就连雪白的灰都不曾剩下。 …… “小王小王,看下三号林。” 在连续被催了好几声后,王霖才百般不情愿地拿起了对讲机,朝三号林走去。 王霖半年前被辞退,再找工作也到处碰壁,花光所有钱后无可奈何地回到金城,在家里足足瘫痪了两个月,这才被家人强行推出来做了保安这份工作。 前几天夜里,三号林发现了夜间会发出绿色荧光的花朵,无数教授都激动万分,想要弄清楚原因。 ——林中想要加摄像头没那么方便,线都得现拉,但是多调几个保安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些激动跟王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就这么有一天算一天的过下去。 三号林的旁边有一栋两层的小平房,以前是后勤住的地方,十几年前都已经废弃,却正好可以将三号林一览无遗,用于日常巡检偷懒正合适。 王霖打开了铁门,拖着脚步走上二楼,打算瞄一眼就回去,眼前的景象却吓得他立刻蹲下身子,死都不敢露头。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三号林里站满了人,中间好像还有人在打群架? 躲在水泥护栏后面的王霖瑟瑟发抖,根本无暇顾及被扣奖金的问题,蹲了好一会儿后才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自己果然没看错,真的是打群架,还是那么多人打一个……哪儿来这么多人?他们怎么进来的? 由于过度紧张,王霖甚至忽略了林中再度涌现的大量绿色荧光,视线始终凝聚在人群当中被围攻的那个人身上。 他明显能够看见,那个黑衣人正在艰难地应付着围攻。周围那些人好像还想玩猫捉耗子,居然一个一个上。 黑衣人的动作已经疲惫到极点,几乎动也不动。只有对方已经杀到他面前时,他才会以截然不同于刚才的迟缓举起手中的剑,闪电般斩杀对手。 就算如此,他的速度也依然越来越慢,最终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看见黑衣人的倒下,王霖的心也跟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呆滞地将手机又举了会儿,才想起应该收回,并且迅速报告情况。 但是! 那些正在围殴的人中突然有人倒下了! 黑衣人奇迹般地钻起,骑在一个人身上,奋力将剑捅下。围攻他的人都好像傻了一样,居然没人做出动作,片刻后才有一个人挥刀朝他砍下。 黑衣人就地一滚,似乎做了什么动作,挥刀者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轮艰难地反击,又是一轮倒地后的被围攻……王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仅仅只盯着黑衣人,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不要倒……不要倒……起来!起来啊!站起来啊! “小王?小王?小王?” 对讲机中传来的声音终于让王霖回过神,他没有顾及班长的连声疾呼,而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 又是熟悉的天花板。 白清炎倒是不至于再将自家当成叶家,只是在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失去知觉前的记忆会本能地从脑中冲出。 然而那些记忆尽是些杂乱无章的碎片,毫无逻辑,颠三倒四,所有的敌人全都一个样。除了打人和被打,白清炎什么都记不得了。 真是……糟糕透了…… 白清炎循着惯性翻过身,果然看到了灵威仰。她正斜靠在枕头上,用手撑住脸颊,翻阅着手机。窗帘缝间漏进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给她罩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 在发现白清炎看向自己后,灵威仰也立刻收起手机,饶有兴趣地回视。 “感觉如何?” 白清炎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最后有打满一千个人吗?” “有啊。最后一个人你是用剑柄砸的,往头上连砸了三下,都砸烂了还不停手。”灵威仰答道。 被灵威仰这么一说,白清炎似乎也想起来了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挡住脸,继续问道:“那……我表现的怎么样?” “你自己感觉呢?” “我……中间很多都记不起来,是不是太快了?” “第一次是这样的。”灵威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已经表现的很不错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白清炎活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感觉到酸痛。他干脆钻出被子,在床上跳了两下,居然没感到什么异常,身体就像平常一样灵活。 才一个晚上就恢复如初,【刀枪不入】,果然厉害。 “没问题,就算再来一次我也……”回想起来依旧痛苦的记忆让白清炎下意识改口道,“呃,还是下次好了。” “这一次都让你睡了两天三夜,也只能下次了。”灵威仰看白清炎脸色大变,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 白清炎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果然是周一早晨六点。他重重扎倒在床上,崩溃地大叫道:“我的周末!” 第三十四章 含京量超标 周末不见……对白清炎来说,当然不是休息的时光飞走这种小事。 周末,就意味着有加倍的作业。以周五两小时、周六周日各四小时计,起码也得十个小时才能搞定。就算白清炎有了【圣德】,学习能力惊人,写总也得要时间吧? 一中早晨上课的时间可是七点四十!上学路都还要一个小时呢! 自己有生以来头一次没写作业居然就这么发生了,简直糟糕。 更不要说自己还跟王源真和云碧落有约在先…… 完蛋了——这是白清炎心中唯一的想法。 看到白清炎反应如此激烈,灵威仰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原委。她轻轻点了点白清炎的耳根:“你是不是在想作业的问题?” 白清炎无言地稍微晃动一下头,就当是点头了。 “你要是现在抓紧时间做,还能解决不少吧?” “其实还有别的事……”白清炎想起灵威仰不知道他和云碧落两人约好的事,也就没有再说下去,“罢了,能写多少写多少吧……等等,姐姐你好像从来没有用能力直接从学校到家,是有什么限制吗?” “并没有这种事。” “那要是可以的话,可以把我直接送过去吗?” “但是你的新手期已经过了,这种服务就不能免费了。”灵威仰托着腮想了想,“嗯……这样好了:你正坐上五分钟,我就直接送你到校,怎么样?” 一个小时和五分钟,该选哪个还用说吗? 白清炎立刻乖乖在床上正坐好,开始安排时间:自己就算最快速度刷牙洗脸,写作业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不交作业的单位向来是“门”,周五一共有七门课留了作业。所以自己的任务就是:在一个半小时内,尽可能完成更多门数的作业。 语文是必须要做的,林老师的面子必须给;数学大题多,要写步骤,直接放弃;英语自己不算擅长,就是不知道有了【圣德】后效率能提升多少…… 还有,一定要向云碧落和王源真道歉。就是不知道他们周末联系不上自己,有多心急。 白清炎刚想张口问,灵威仰却对他举起了手机,轻轻“嘘”了一声。他这才发现,正坐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分半。 自己的思考速度居然变得这么快了吗?【圣德】这个学习系能力也有这样的效果吗? 白清炎一时间没有太想明白,偏偏心里有问题也不能问,只好默默地将自己调整到学习状态。等灵威仰一宣布五分钟到,他就立刻跳下床,【月下赶影】瞬间冲进书房,没命的写起作业。 事实证明,脑子再快也需要手速配合。一直写到七点半,白清炎也只搞定了六门课,只剩下一门数学半个字都没碰。 这种时候白清炎就无比渴望自己身上的天命是【哪吒】之类的,三个头八条胳膊一起写作业,要多爽有多爽……话说天命能做到吗? 在白清炎写作业的时候,灵威仰则一直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张饼,撕成一块一块地喂白清炎,把吃饭时间倒是也省了。 至于味道嘛……真的很一般。 在被灵威仰送到学校后,白清炎几乎踏着铃声走进教室,一下早自习就连忙向王源真和云碧落道歉。 “抱歉,真的很抱歉!周末忙着排队等证件,之前的事也被巡检司联络了……居然把气枪的事情忘掉了!” 两人原本还想形式上抱怨两句,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爽约,家里又出了那么大事。 云碧落先摆了摆手:“算啦,反正我跟军门玩的也挺爽的,气枪什么时候练都差不多。不过放学后我正好有点事找你帮忙,你陪我走一趟就算抵消啦。军门,你呢?” “我们男生没有你们女生这么多事,总之人没事就好。”王源真拍了拍桌上的作业,“不过……数学作业你还是加油吧,幸好今天老陈的课是第四节,我替你拖延一会儿。” 白清炎心中充满了感激。本来他因为爽约和编造借口已经羞愧万分,没想到两人不仅轻易原谅了他,居然还帮他遮掩没交作业的事。 真正的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道了声谢后,白清炎迅速埋首于数学作业中。他花了两个课间将数学作业搞定,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 等到午休时间,三个人趴在各自桌上装睡玩手机。平常白清炎几乎说上两句就关机,可现在的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也就一直在线。 没过一会儿,王源真就又向平常那样转发了视频,不过这次却多了条问题:“你们说,这个视频是真的假的?” 白清炎点了进去,眼前不由得一黑。自己大前天的视频怎么又被人录下来了?幸好这人的手机比上次那个up主的还次,清晰度还低,而且有那些发着绿光的花在,怎么看怎么假。 谁知道他一点进评论区,热心网友们居然众口一词地齐声称赞: “老哥牛逼!” “看的想点个全家桶来下饭。” “加油啊,黑衣服的大哥哥!” 这什么情况?自己一觉睡下来,穿越世界线了? 哦,评论区倒是有两个被置顶高赞的答案。其中一位老哥貌似就是农大的人,看语气就知道也是半疯状态: “就因为视频里那种绿色的鸟花,这两天跟着导师都忙疯了。今早买饭一开手机,特么一堆人@我……多的话我也不能说,总之政教后勤保安现在全都处于疯逼状态,大家散了好伐?” 对此,吃瓜群众们表示绝不相信他的鬼话,并且把他送上了最高赞的位置。 除此以外,蒙特利尔军门同学也打得一手好助攻。他倒是没有分析这个视频的真假,而是做了一番很符合他数学课代表身份的计算: “视频里能看见的人数应该在三百左右,大家放心,有老计算器数过。哪怕这个视频是假打,三百人每人两下也是六百下——哪位要是不服气,自己拿着家里的扫帚全力挥六百下如何? “朋友们,战狼在《狼牙》里也不过就只打了一百人。这位黑衣老哥的战斗力,起码有三京!” 我就说怎么回事…… 白清炎对此哭笑不得,可他也没法说王源真哪儿错。自己也知道哪怕打一百人有多痛苦,如果以普通人论,就算假打,打一百个人也的确是了不得的壮举了。 托他的福,评论区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人在讨论真假问题,其余人都在表示真假无所谓,看个乐呵就好。 姐姐曾经说过,天命者影响到其他人后会变强,可是自己似乎没有太大感觉。或许就是因为大家都只把这个视频当娱乐,所以自己才没有任何变强的感觉? 不对,天命的能力可以是任何一种,“让人娱乐”一样可以诞生出能力。 如此看来,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和自己天命不相干?所以哪怕影响到的人再多,也无法让自己变得更强? 白清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又第一时间关注到这种视频了?” “没有啊,这视频都前天的了,而且上次那位up主也有转发。” 白清炎找了一会儿,倒是真还找到了上次那位up主的转发。上次被喷到狗血淋头的这位仁兄可以说激动万分,认为这是找到了能证明自己没造假的证据,可惜评论也只达到了勉强五五开的地步,依然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某个公司为新作进行的系列宣传。 “你在评论区都那样说了,还问我们真假?” “网上的事情,哪里做的真?”王源真发了个“我无所谓”的表情包,“不管真假,人家做视频总不容易。就算假的、做的不好,你不喜欢可以走人,人身攻击干嘛?他们既然能喷人,我也能喷他们,大家打平了。”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而已,你还没回答觉得到底是真是假呢。” 白清炎还在犹豫怎么组织语言,到底说真还是假,云碧落的回复就已经弹了出来:“我三叔一天到晚就喜欢搞这些,你说是真是假?” “咳咳……” 一提到云碧落的三叔,两个人同时被呛到,甚至在教室里发出不小的噪音。 说道云碧落的三叔,那当真是位妙人,一心只搞投资,什么地核热能、水变油、人体生命能探索……没一样落下的。 白清炎去年有幸跟他见过一面,当时似乎是在劝说家里人投资频谱水,然后被云碧落的爷爷骂到狗血淋头。 当时那个场面……啧啧,真叫一个刺激。 白清炎看了看左右,同学们似乎对噪音没什么意见,走廊巡视的老师也没被引来。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打道:“其实单从人体来说,那个黑衣人绝对超过人类极限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一定就是人类吧?” 王源真:“怎么?你改信地外生物说了?” “不……说不定那只是一具机器人呢?别人借场地做测试……没打招呼而已。” 白清炎信口胡诌了两句,王源真倒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番,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看看up主之后怎么说吧。” 终于搪塞过去了。 白清炎舒了口气,眼下他除了回家后向灵威仰请教影响力问题以外,就只有一件事要处理了。 ——云碧落特地提前说好,放学后要找自己帮忙的那件事。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穿四维的衣服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吴陇捏着半透明卡片,一毫米一毫米从手机上仔细看过去。看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仰倒在椅子上,对桌子对面的薜荔挥手说道:“撤了吧,看不见。” 薜荔立刻将手机抢回手中,玩起了刚上线的《龙族幻想》。看着她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吴陇不禁叹了口气。 自己刚接手金城天命事务,手底下就出了这么大事……那个黑衣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好端端的跑到别人实验林里打架干什么? 自己看不出来也就算了,小薛的【无字天书】居然也失灵,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那个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身上到底有多鬼扯的隐秘系能力啊? 不过对于黑衣人的敌人,吴陇倒是看出了些端倪:那些敌人在被击中后莫名其妙地消失,多半是什么道士和尚的手段,无非就是撒豆成兵那一套,他熟得很。 可是视频是半截开始拍的,就算黑衣人中了什么招行动才迟缓,那起码也打了四百号人了……能招出来四百号神兵的天命者,是什么水准? 不要说全雍州,全震旦这个水平的天命者都没多少吧! 难道是那群神棍藏了一手? 不应该啊,真要还有这种高手,哪儿轮得到自己来代管?自己直接上不就完了呗。 任凭吴陇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委,最后只能彻底放弃。 算了,装死吧。反正自己能力就是不够,天命又不是包拯什么的,找不到实属正常…… 吴陇瘫痪了一会儿,刚想爬起来准备午饭,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敲响。他懒洋洋地喊了声“进”,开门的人却让他不由得直起了身子。 “老黄?” 走进门的是两个人,前一个身材矮胖,除了谢顶外还有些大小眼,看起来十分猥琐;后一个个人形象倒是还好,但有了前面人的衬托,反而显得格外俊朗。 可吴陇却惊异地起身,立刻和前一个人握手,问道:“你怎么来了?对了,我在网上看见的小薛那个视频,是你们宣传科发的?” 老黄点了点头:“周部让我们来的。至于视频是之前就决定好的,我不过是最后一道手罢了。” “那为什么要用小薛的?她还是未成年人。”吴陇质问道,“就算要女的,白泽不行吗?她手底下不是还招了一堆姑娘吗?还有那个谁……” “你出来太久,不知道白泽已经养胎去了吧?”老黄笑眯眯地理了理头顶的蒲公英,“还有啊,她们资料科怎么做镜头表现?一人端本书看着?拍文艺片倒是不错,怎么让一般人接受这是群能力超凡的人? “相反,小薛的能力正适合,没有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却的确远超常人。她的外形好,年龄也不大,正好可以最大限度招徕各个年龄段的人群。不用她,用谁?” “行吧。”吴陇被他怼的无话可说,只好说道,“不过你说小薛外形好的时候……看起来也太猥琐了。” “脸是天生的,谁也没办法,反正我只要这双手还在就行。对了,这是我们宣传科刚入职的新人,刘旭。我这次跟他来就是为了再拍几组视频,配合着写篇稿子,把大众视线转移下。” 如果换成平常,吴陇早就注意到最后一句“转移大众视线”的说法。眼下他却多少疑惑起来,和刘旭握了握手:“你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被他问到的刘旭同样疑惑:“呃……我的真名应该知道的人不多,一般熟悉的都应该是我的笔名‘柳絮’。” 吴陇顿时一哆嗦:“柳絮?点客的头号笔杆子?怎么跑到我们天申来了?” “是‘前’头号笔杆子,点客已经被打掉了。”刘旭说道,“我被测出来天命不出意外是【柳永】,而你们家财神爷给的钱又太多了……” “原来如此。”吴陇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五指猛地用力。刘旭当即一声惨叫,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断了。 “让你瞎写!让你瞎写!你们点客一天到晚发明什么直男癌凤凰男,净瞎写!” “生意!就只是生意而已!” “我上上个相亲对象就是看了你们写的东西,相亲迟到一小时不说,还一顿狮子大张口,大的能把我二十年工资都吃了!” “都上上个了,还念念不忘……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我的女粉丝,保证漂亮……” “你丫还艹粉?” “吴陇!吴陇!给我个面子!” 看着暴揍刘旭的吴陇,老黄连忙上前阻止。可吴陇毕竟练过,拽着刘旭蹦来跳去灵活无比,加上薜荔故意挡在前方,老黄费了半天劲都愣是没摸到边。 等到吴陇停手,刘旭已经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气若游丝地说道:“黄科……” “别装了,没下死手。我就算不给老黄面子,还能不给周老大面子?还真能打死你不成?”吴陇把一盒药膏丢到他怀中,不耐烦地说道,“对了,你刚说拍镜头——转移视线?” “是啊。”老黄刚想把刘旭扶起,手还没碰到,后者却唰的一下自己站了起来,开始涂药。 看样子伤的确不算太重。 “那个视频你应该也看见了吧,地点查出来就在金城林大的实验林。这种事当然归我们宣传科管,周部也同意发力了。 “我们直接删视频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不如再拍个新视频出来,联系一下跟这个视频有关的人,顺势再做一波宣传。以我的【洛阳纸贵】和刘旭的【天下咏之】联合发力,一下能把那个视频的事盖过去。” “周老大既然都这么拍板了,金城这事看来是稳了。”吴陇悠悠然坐回办公桌后,打开了一份文件,“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来谈一下,作为未成年人的小薛肖像权被使用的……酬劳问题?” 老黄脸色顿时一紧:“你别瞎扯啊,大家加入天申的时候都签过协议,同意肖像权被部门使用的。” “是啊,使用归使用,酬劳归酬劳嘛。”吴陇将显示屏扭转整整一百八十度,给两人展示上面的合同,“上次的视频是现成的,我就既往不咎了。这次要小薛配合着拍,那怎么着你们宣传科的得掏点经费出来吧?” 老黄紧盯屏幕,上下审视了好几遍合同,最终啐了一口:“所以说我最讨厌讼棍。” “别这么说,我可不是讼棍,我是讼棍的敌人。”吴陇得意洋洋地说道。 …… “什么?你说你要买套新衣服?找我?” 放学后,白清炎跟着云碧落走出了校门,谁知道却听见她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我对女生的衣服能有什么鉴赏能力?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不会啊,你不是一天到晚都跟叶四维在一块吗?照她的习惯给我配一身不就完了?” 尽管满心疑问,白清炎却也不得不带着云碧落去了附近的商场。在叶家还没被烧之前,他和叶四维就是来这里买衣服的。 可是当云碧落穿上叶四维风格的衣服后,白清炎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就这么连换了五身后,他仰天长叹一声,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云哥,算了。”白清炎重重拍在了云碧落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觉得你原本的形象就挺好的,没必要换。” “干嘛啊?”云碧落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都五身了都还没合适的……我有这么不上相吗?” “不是上相的问题,而是……硬件上的差距,所以导致风格不搭。”白清炎说道,“不过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新的风格呢?” 云碧落抬起双手,疑惑地看向试衣镜中的自己。半晌后,她也大概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无奈地回到试衣间里换回校服,这才走了出来,颓然坐在沙发椅上。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虽然是我爸在管,但其实还是我爷爷说了算。上个月他也不知道想什么,非要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去金仙观拜师,每天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被家里人好说歹说才劝住,等一段时间再说。” 说到这里,云碧落甚至转过身,看向和她背靠背坐着的白清炎:“你说,我爷爷他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这辈子都没求神拜佛过,老了却整这么一出。” 对于这个问题,白清炎一时间也有些迟疑起来。 他去过云碧落的家几次,也有幸见到过云碧落的爷爷。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金城头号企业的创立者看上去就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一直拉着自己的手问东问西,对于自己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完全没有半点架子。 虽然白清炎完全没感觉出,云爷爷是位在商场上随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但至少云爷爷的头脑还是很清晰的,没有半点老糊涂的迹象。 至于云碧落所说的这辈子都没求神拜佛,白清炎反倒觉得没什么所谓。历史上有很多人在步入老年后都发生了巨大转变,所以杨叔才说,衰老是一切英雄的天敌。 但是世界上并不存在无缘无故地转变,发生转变就一定要有契机。 白清炎详细询问云碧落,她们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或者云爷爷接触了什么人,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云爷爷就是毫无预兆地去了金仙观一次,回来后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也太突兀了……通常不都该是自己或者家人接二连三倒霉,亦或者撞上什么骗子,然后才被骗到鬼迷心窍吗? 而且金仙观的道士,再怎么说也不该是骗子吧? 白清炎并不清楚金仙观在道教的地位如何,但至少这是金城最有名的道观,哪里用得着做骗子这么没谱的事? 考虑到修炼型能力的存在,这里面怎么着都该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天命者吧? 再考虑到官方天命者的存在,搞不好金仙观的道士跟官方就是一伙的。 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说云爷爷也有可能知道什么内幕? 很有可能,如果云爷爷真的跟上面一点消息都不通,云家的企业哪儿还能发展到这么大啊。 “你也知道,我爷爷也好,爸妈也好,一天到晚对我这个打扮都有点发愁。所以我就想趁这周我爷爷寿宴的时候,换上一身合他们心意的,哄一哄老爷子,说不定就不用去金仙观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清炎有心想做一番解释。奈何一来天命对于云碧落还是不太好解释,二来这些解释也不过都只是他的推论,并无实据。 把没有实据的话轻易说出口,这种做法未免太没有责任心。 “既然是你爷爷的想法,就去金仙观拜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白清炎劝说道,“老人家年龄也大了,就顺着他的心意做呗。” “每天都去念经拜神,换你你想学啊?”云碧落倔强地说道,“我妈也说过孝顺之类的话……可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吗?” “当然……可以。” 白清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云碧落,或者怎么样帮助她解决这个问题。一切的困境都来源于几方的信息无法畅通,如果能找到一个机会弄清楚就好了。 “对了,要不你到时候也一起来吧?”云碧落突然间眼睛一亮,“我爷爷还挺喜欢你的,反正横竖就是哄他高兴,你的嘴又甜,多说两句好话说不定我爷爷就答应了。” “我看你这是病急乱投医……”白清炎无奈道,“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去你爷爷的寿宴,像什么话?你爷爷也挺喜欢军门的,干嘛不让他一起去?” “只要他们足球队不训练,去也无妨啊。” 白清炎只好面对现实,承认自己没有其他援军。不过如果自己去参加云爷爷的寿宴,是不是就有机会弄清楚这件事了呢? 白清炎还在思量之中,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他疑惑地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将灯光完全遮蔽,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正用四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纸,放到两人眼前。 “你们好,请问……有空吗?” 第三十六章 超能力 好高! 哪怕对方弯着腰,白清炎也本能地感觉,就好像一堵山朝自己压了过来。 由于注意力都被对方身高的压迫力所吸引,过了一小会儿,白清炎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捏着的纸上居然是云碧落的素描。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这位大叔人高马大像个打篮球的,居然还是个画家? “大叔,你要是想卖画,那就找错人啦。”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云碧落也很快恢复过来。 从小到大,向她推销东西的人多了,她也懂得怎么拒绝别人。不过说老实话,这幅素描当真画的不错。要不是她对画没兴趣,说不定真就买下来了。 “不,我不是要卖画,这幅画是……是我的同伴一周前画的。”巨汉的解释反倒让两人更心生警惕,提前画是什么情况?早一周前他的同伴就盯上了云碧落,画了像然后满市找人? 云碧落二话不说,拉起白清炎的手就跑。刚跑两步,一个一脸桀骜的青年就挡在了两人面前。 “我们就找你问个事,又不是要干嘛,跑什么?” “小严,别这样。”巨汉连忙跑了上来,将自己的身份证拿给两人看,“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想要找你问两个问题而已。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只要你有时间,地点随便你定。” 白清炎定睛看去,如果这张身份证是真的,那么巨汉的名字应该叫林智向,是青州人。看他的身高,起码在两米二以上。 不过白清炎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怕对方,他现在有【刀枪不入】和【月下赶影】,就算伤害不足,保命却绰绰有余。 唯一的问题就是云碧落…… 白清炎悄悄拉了一下云碧落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云碧落当即会意,对两人说道:“那么好吧,就一楼那个奶茶店,可以吧?” 林智向点头同意。四人来到了商场一楼中心的奶茶店。这里前后左右都是商店,视野开阔,也不怕他们想做什么。 服务员第一时间就送上了菜单。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林智向的表情顿时显得局促起来,哪怕是小严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有第二杯半价的活动吗?” 服务员很有涵养地露出了商用笑容:“对不起,先生,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活动。” 这时白清炎才发现,两人身上的衣物明显不够整洁,袖口领口都皱巴巴的,就像是洗了后还没干就匆匆收起一样。他的心中迅速出现一个疑问:骗子……会打扮的这么落魄吗? 相较于白清炎,云碧落就完全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她一把抢过菜单,问道:“算了,我来付吧。你俩喝什么?” “都行。” “我也……都行。” “那就两杯原味,一杯原味加奶盖,一杯柠檬红茶,都要大杯。”云碧落将菜单甩回了服务员手中,“好了,你们想要聊什么?” 小严将手摊开,正想要做些什么。林智向却匆忙将他的手握起:“你先别动,让我来说。” “林大哥,我们时间紧迫,哪儿有这种火星时间浪费?” “那也不能把人吓着。”林智向训斥了他一句,然后对两人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小严只是性子急了些,也不是坏人……我们真的是找小姑娘你有事。首先,你相信超能力吗?” 两人都一言不发,坐看对方的表演。 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林智向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勺子,两只巨大的眼睛紧紧盯住小小的勺头。两秒钟后,勺子“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半。 “就像这样,这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念力。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其他能力,比如我们还有个同伴,她用念写能力在一周前画出了你的画像。 “所以我想问你的是,你身上有什么这样的特殊能力吗?” 云碧落好奇地捡起断裂的勺头,观察半天后又从林智向的手里抢过那半截勺子,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破绽。她饶有兴趣地说道:“再来一次,不过这次我要先检查勺子。” 林智向一口答应,将手伸进口袋的时候却不由得尴尬起来:原来他只准备了一只勺子,断掉之后就没有备用的了…… 幸好这里是奶茶店,有吃蛋糕时配的塑料勺子。云碧落干脆去柜台了一趟,要勺子的同时顺道把四人的饮料也取了回来。 在亲手递交勺子之后,林智向又如法炮制的做了一次。看到对方真的弄断了勺子,云碧落才对所谓的“超能力”变得相信起来。 “所以,你们找我就是为了表演这个?不会吧?反正至少我没感觉我有什么念力念写,还是说你们准备对我推销超能力课程?” 林智向摇了摇头,又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张画像。画像上画的是一名壮年男子,鼻尖略微突出,给他原本平凡的相貌稍微增添了一抹凶狠。 “如果你没有超能力……那么有可能就更糟了。”林智向指着画像上的壮年男子说道,“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他应该就是这两天才抵达这个城市的。” 云碧落摇了摇头:“我周末只去过学校,所以没有见到什么外人。” “那你如果这两天见到这个人,千万、一定要小心。”林智向恨声说道,“我、小严、还有其他同伴都是追着这个人来这座城市的,这个人非常非常危险,你见到他一定要联系我们。” “好啦,大叔。”一旁的白清炎突然说道,“要联系,总得给人电话吧?” “呃,那你们可以记下我的电话……” “这就先不用了,不过大叔你刚才表演的是‘折弯汤匙’吧?”白清炎笑眯眯地从桌上拿起了另一只没用的塑料勺子,捏在手中,用食指轻轻一推,勺头应声而断。 “你怎么……” 相较于两人的惊愕,云碧落却迅速反应过来。她看向两人的眼神重新变得警惕,并向白清炎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将勺子用掌底顶住,其实就相当于给了一个支撑点。不要说塑料勺子,就算金属勺子也可以很轻松折弯。这种魔术技巧的解密在气功研究所里多得是,你要是去过能立刻学一车。” “原来是这样。”云碧落鄙夷地看向了两人一眼,“所以下一步就是为了保卫金城的和平要我打钱了,对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骗子。”林智向一急,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庞大的身躯却只让云碧落拉起白清炎退了一步。 “我可以再演示一次,绝对没有用掌底顶住,你要相信我……” 一旁的小严早就不耐烦了,他一拍桌子,一团火焰顿时就从掌心喷出,在桌上溢出一片火海。 哪怕没有看到火焰是如何出现的,其他人也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吓得尖叫出声,慌忙远离这张桌子。云碧落和白清炎也趁乱后退,飞快地逃走了。 “唉,怎么又弄成了这个样子。” 林智向叹了声气,一旁的小严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林大哥,我们哪儿有这种火星时间浪费?她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反正小宁的画没错过。要么就是她的能力还没觉醒,要么就是迦楼罗会找上她……两种总有一种是对的。” “那也不能……”林智向还想说上两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喂……什么?迦楼罗……终于……找到了?!” …… “刚才还真是危险。”等到跑远后,云碧落才舒了口气。她发现白清炎居然没忘记把奶茶拿上,便乐滋滋地接过,大大的吸了一口。 “前面的念写画像应该是刚才才画好的吧?不过后面的火是怎么回事?他在手中藏酒精之类的易燃物了吗?” 白清炎没有第一时间答话,他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对云碧落说明。 云碧落没有见过“折弯汤匙”的造假手法,自然也就被白清炎的说辞骗了过去。实际上白清炎看的很清楚,对方的手法和那种造假的手法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家伙真的是有超能力……不,天命能力! 但白清炎还是决定用“魔术造假”这个说法糊弄过去,因为他们采取的“超能力”这个说法。 无论念力也好,念写也好,这些超能力的命名都来源于一百多年前布里塔尼亚的心灵研究协会。亚当先生的论文开头就提到了这个协会,将他们承认为“对超自然领域发起探索的先驱”。 顺带一提,那位小严的能力当时的定名是“发火能力”。 可是先驱再怎么伟大,毕竟也只是先驱,他们的知识是过时的。天命能力的存在早已得到验证,甚至在金城都出现了两拨成型的天命者组织,还有玄鸟那样强大的天命者。 相比之下,这群人居然还以“超能力”这种过时的体系为自己命名。他们的信息到底要不灵通到什么地步? 还有,他们人到金城,也居然都没有打听过……云碧落是谁吗? 哪怕他们的能力是真,让云碧落跟这么一群消息闭塞的人混在一起,还可能要面对他们寻找的那个人——本来云碧落危险可能只有三分,要是混在一起就能有八分了。 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一下你们了。这件事不要扯上云哥,我回头看看情况再说。 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歉后,白清炎也想好了措辞:“其实,他们后来拿出来的那副画折痕很明显,应该是一副老画了。” “是吗?”云碧落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且很迅速的被白清炎的话诱导过去,“所以……后来那副画他们一直当成诱饵,用来诈骗?” “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白清炎说道,“说不定这个人其实是他们的同行,同行是冤家嘛。然后这个人就把你爷爷骗的五迷三道,就让你们要去金仙观拜师了。” 云碧落狠狠一拍白清炎的肩头,疼得她龇牙咧嘴:“可以啊,嘶……听你这么一分析,我感觉好有道理!回去后我就问爷爷,看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嗯。”白清炎点头,“不光是你爷爷,说不定这个人近期会找上你。到时候你千万别像今天这样,直接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跑。” “嗯!” 第三十七章 迦楼罗 破旧的小巷中,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人谨慎地绕开地下的碎砖,来到一扇锈黄的铁门前。他没有抬手敲门,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嗯,一股令人怀念的熟成火腿味,来自青州……一股饱含追忆的扇贝味,同样是青州的特产……还有一股带着七分愤怒、三分悲伤的烧烤味,一个月前我在庆州才品尝到这个味道。” 他向左边踱了两步,将鼻子贴近铁门,稍稍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股怯懦的土腥味……是怎么回事?” 铁门后突然“咣”的一声,好像有人不小心撞在了上面。西装男微微一笑,突然间抬起手臂,五指并拢,如尖刀般向铁门插去! “咔嚓”一声,遍布锈蚀的铁门如同老豆腐般被西装男一掌便插了个对穿。他的五指迅速收拢,向回一拉,居然将一个人的头从门后硬生生地拉到了这边。 “放开他!” 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巷口蹿出,眼看距离太远,他伸手朝旁边的垃圾桶抓去。那只垃圾桶少说也有二十斤重,居然被他单手抓起,“嗖”的一声就朝西装男掷去! 面对凌空飞来的垃圾桶,西装男却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轻托在垃圾桶侧面,手臂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 他甚至还有余暇在门后人耳边嗅上一记。 咚——咣当! 垃圾桶被西装男轻轻巧巧甩到一旁,里面的箱子瓶子散落一地,摔个粉碎。他本人却还好像沉浸在味道中,甚至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嗯,我想起来了。这股怯懦的味道我两周前在凤州尝过,不过味道不是很好,太像蚕蛹,所以没有尽兴。” “林大哥……”门后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听到西装男的话语,他的上下牙齿甚至都开始打颤。 “小詹,别怕。”高大的黑影正是林智向,他左右没看到什么合手的东西,便直接指向西装男,“迦楼罗,你放开他!” “我并没有抓住他,又何谈‘放开’呢?”西装男——迦楼罗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的双眼竟是血红色的,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你居然把愤怒藏得更深了,这样不好。我们作为人类,要懂得释放自己的情绪。” “然后让你吃的更香?” “不不不,我享用是我的事情,而我现在仅仅只是在教导你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不能及时的释放,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愤怒就会像气球中的气一样,越吹越涨,最后……嘭!” 迦楼罗故意将手张开,靠近小詹,看着身体一震就要冲上的林智向,不由得发出赞赏的笑声:“对了,这就是‘害怕’!情绪再饱满一些!” “你说谁怕呢!” 围墙后方,一缕烛焰刹那暴涨三丈,飞腾而起,化成一道凶狠的火刀,从天而降,朝着迦楼罗脑后劈去! 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刀,迦楼罗也不得不侧身闪避,间不容发地躲开火刀的偷袭。他拍了拍烧焦的头发,无不遗憾地说道:“烧烤虽然好吃,但吃多容易上火。” “你说谁好吃呢?” 小严愤怒地就像一头狼獾,头发都因为升腾的热气隐隐漂浮起来,噼噼啪啪的发出声响,就连周围的景物仿佛都变得扭曲起来。 迦楼罗轻佻地用手扇着风,反而向他走进了一步:“嗯,应该是你的父亲、母亲、姑父、姑妈……” “闭嘴!” 滔天的怒火携带着热量,将地上的杂物尽数点燃。一条火浪紧贴地面,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来! 迦楼罗脚底发力,纵身跳起两米多高,以惊人的弹跳力将火浪避让过去,又如同鹫鹰一般轻轻落在墙头。 “朋友们,这种脏乱不堪的环境实在不适合用餐。不如我们下次换个地方再聚餐,如何?” 迦楼罗直起身子,潇洒地挥手告别,脚下的方砖却忽的碎成无数小块。他刚想更换落脚点,墙头的砖块却全部错开,让他一脚踏空,头下脚上的栽了下去。 “聚你x个x!” 砖块碎裂,自然是林智向的能力所致。在迦楼罗栽下墙头后,他搬起一台废弃的空调外机,朝着迦楼罗全力冲锋! 轰! 院墙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迦楼罗连滚好几圈,慌忙爬起。他刚想将帽子戴上,林智向却已经从滚滚烟尘中冲出,就以沉重的外机作为武器,不住向他抡来! 两百公斤的空调外机在林智向的手中,简直就跟书包没什么两样,挥舞地既快且狠,擦到一下都难免伤筋动骨。 在前几次的追击中,林智向有用过“念动力”驱物对迦楼罗发起攻击。然而不知为何,迦楼罗的耐打程度超乎想象,挨几下砖头根本不痛不痒。 所以林智向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干脆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以重物为武器,看他还能挨几下! 迦楼罗在院中躲来闪去,看似狼狈,却没有被击中任何一下。不仅如此,在躲闪的间隙,他甚至还想戴上帽子,只因林智向逼迫太紧才没能如愿。 “别这样,就让我戴上帽子,如何?” 林智向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敌人赞同的就一定要反对。哪怕两百公斤已经接近他的力量上限,也一样加倍卖力的挥舞,逼迫迦楼罗在院子里逃窜。 再坚持一会儿,小严马上就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小詹也能调整好心态,挣脱出来…… 林智向一个恍神,手里的外机就砸在了院角的巨型垃圾箱上,重量过吨的垃圾箱都被他砸的摇来晃去。可迦楼罗却一个翻身,正好落在了垃圾箱顶。 垃圾箱一米五的高度对林智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他先将空调外机朝迦楼罗丢了过去,趁对方闪避的时候也跟着翻上垃圾箱。 然而还没等他挥拳追击或是使用能力,迦楼罗却猛地一跺脚。这一脚立刻就将垃圾箱跺的摇摇晃晃,也让才爬了一半的林智向摔倒在地。 越是体重大的人,摔倒时所承受的伤害越大。林智向这一下摔得颇重,刚想要起身追击迦楼罗,脚踝却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迦楼罗长声一笑,戴上帽子,刚想靠近林智向,斜地里冲出的火焰逼得他不得不再度后退。 刚才碍于两人交手太过激烈,小严在院中转了大半圈,想要绕开林智向的方向。然而一下没注意,林智向居然已经脚部受伤。他连忙发出火焰,将迦楼罗逼退。 然而失去了林智向作为前卫,小严的火焰空有威力,也无法击中灵活至极的迦楼罗。释放几次后就被迦楼罗近身,抓住了手腕。 怒火中烧的他徒劳地从掌中释放着火焰,却只点燃了垃圾和空气。 “你……” “愤怒可以,说脏话就没有必要了。”迦楼罗就像玩木偶一样,嬉笑着将他的两条胳膊挥来摆去,看着林智向在火焰前仓皇翻滚逃窜。 “说老实话,被你们追这么久,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吃你们。对了,是不是还有个丫头应该跟你们在一起?还是小子?我不记男女的。” “你少打她主意!” 精神与自尊都处于极度被打击的状态,迦楼罗那得意的笑容和红色的眼睛更是加剧了小严心中的怒火。他不顾一切地拧臂,宁愿冒着胳膊脱臼的危险也要从迦楼罗的掌控中挣脱出来。 迦楼罗怪叫一声,刚想说些什么,鼻翼却动了一下。院里原本只有焦糊臭味,此时的他却突兀地闻到了一股花香味。 一柄木剑正对准他的后背,飞电般刺来! 第三十八章 迁怒 白清炎目送云碧落坐上云家来接她的车,这才转身上了电车。 等他到家的时候,灵威仰正在用电脑浏览几家金城本地媒体过往的新闻。 看见新闻媒体,白清炎也想起了视频的事情。他走到灵威仰身后,看着飞速下滑的屏幕,感觉有些发晕,于是直接问道:“姐姐,你知道我大前天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了吗?” “看见了,我本来还以为你能因此提升些力量。”灵威仰纳闷地说道,“谁知道居然只提升了一人份的……点击量看着不低,怎么才只影响了一个人?” “居然还能影响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其实变强了?”这个事实反倒令白清炎更加震惊,“我先确认一下,天命者变强所需要的影响必须要与自己天命的事迹有关,没错吧?” “是啊,但是我还以为会有更多人看到你的视频后被影响到……怎么比巴里西人还有内容无实际?” 白清炎也有些无语,他大概能猜到原因:大家伙上网只是为了娱乐,哪怕看到确认为真的视频,也不一定要拜师学艺,云一云就好。 就像王源真说的,网上的事情,做不得真。 不过自己居然还能影响到一个人?也不知道造成的是什么样的影响…… 思考了一会儿后,白清炎就想起了遇到林智向的事情。在上次看过论文后,他发现灵威仰就在搜索国内对于神秘学、气功之类的研究,尤其是对近几年的动态十分上心。 她是在寻找亚当先生的线索吗? 白清炎并没有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他有一种预感,就算自己问,灵威仰多半也不会说的,她都没有亲口说出“亚当”这两个字。 不过眼下恰好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听到白清炎转述的灵威仰居然比他表现的还要吃惊,甚至罕见地瞪大了眼睛:“现在居然还有信心灵研究协会那一套的?” “有啊。”白清炎其实也有些纳闷,“按说国内要流行也是气功那一套,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从哪里找到这些资料的……对了,姐姐你熟悉心灵研究协会吗?” “不仅熟悉,还取了几个化名跟他们撰稿对喷过。”灵威仰不知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甚至都翘了起来,“我记得他们后来沉迷打假到走火入魔,所以很多成员都干脆离开了,比如道尔爵士……” 呃,好像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管了,这样的珍禽异兽,可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灵威仰即刻起身,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一套西装。一只小小的礼帽斜戴着,看起来有一丝俏皮。 “你和他们是在哪里见面的?” “就是上次买衣服的那座商场。” 灵威仰拉起白清炎的手,三步就走到了商场一楼的奶茶店边上。刚才四人所坐的座位附近已经被烧得一片漆黑,旁边还拉上了隔离线,防止有人靠近。 不过眼下距离火灾都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那两人自然也不会还留在这里。 灵威仰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木片,白清炎认得,上次它和那架管风琴就连在一起。 只见木片迅速长大数倍,表面即刻凹凸出许多长短不一的线条,又迅速恢复,再变形。 几经变化后,灵威仰收起了木片:“走吧,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仅仅两步的距离,白清炎就发现自己又到了一条老旧的小巷中,地上到处都是尚在燃烧的余火。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叫小严的青年,对方居然还在这里跟别人动起手了? 看着不远处正冒起黑烟的院子,两个人绕开火苗,一路走去。白清炎最先看见的是,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正把自己从门里拔出来,不过采用的方法是…… “穿墙术?”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白清炎还是稍稍震惊了一下。 那个叫林智向的,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单符合心灵研究协会体系的天命者的? 白清炎虽然不会穿墙术,不过他发现院墙被人开了个大口子,便从这里跳进了院子。林智向正捂着脚踝想要站起来,小严正被画像上的男人抓住双手,任意戏耍。 这个……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哪边占理? 白清炎左右观察了一下,小严自然是一脸愤怒,男人怎么看都是戏谑的样子。 从他主观上来看,林智向勉强还好,小严当然可疑,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那对红眼,让白清炎心头都有些发毛。 幸好两人的对话帮助白清炎理解了当前的场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林智向这些人一直在追这个男人,似乎是因为某种仇怨。 但不管是什么仇怨,都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 看着到处肆虐的火焰,白清炎某处的神经隐隐被刺痛了。他从灵威仰处取来了木剑,面具黑衣一气呵成,朝着男人背后刺去。 这一剑并未出全力,觉察到攻击的迦楼罗立刻放手,擦着火焰的边缘闪开。小严却丝毫不收敛,双掌继续挥动,火焰居然朝着白清炎迎面扑来。 白清炎当然不怕这点火焰,但大庭广众下被烧的衣不蔽体,着实丢人。他连忙后退,躲开火焰。 白清炎无法判断小严和迦楼罗的情况,其余两人却也同理,相互间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三人中,迦楼罗经验最为老辣,第一时间就猜出了白清炎和小严并不认识,多半是烟火才将他引来的。 这是金城本地的天命者吗?嗯,这是回忆的颜色,似乎还混合了其他东西? 迦楼罗没有给两人思考的时间,而是装作熟络的样子,对白清炎招呼道:“多谢你了。” 果不其然,小严立刻用愤怒地视线看向白清炎:“你……” 在他转移视线的同时,迦楼罗却后退两步,身体竟然腾空跃起,几个起落就已经退到了门口。 而门口,有脱困后一直缩在这里的小詹! 迦楼罗单手抓起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小詹,就要从墙上破洞冲出。只要他逃出院子,自然可以利用丰富的经验逃之夭夭,再安心享用这顿美餐。 只是在他即将冲出院墙的前一刻,白清炎的木剑重重朝他抓人的手腕切去! 【月下赶影】! 小严警戒白清炎,白清炎却完全无视他,两眼只跟迦楼罗走。看见对方抓人后,他第一时间也发动了【月下赶影】,在第九步时赶到,挥剑救人。 全力挥出的木剑一样能打断人的关节,纵然迦楼罗身体强度超乎寻常,也不敢硬接。他的肩头一抬,手里的小詹就被他当成盾牌,朝着白清炎的剑上撞来。 眼看木剑即将打中,白清炎的脚下突然发力,却不是前冲而是起跳。原本挥向迦楼罗下路的剑立刻上移,狠狠切中他的肩头。 第十步! 迦楼罗肩部的西装撕裂,飞出一抹鲜血,却反而发出畅快地大笑:“新来的朋友,还有几位老朋友,我们后会有期,再约饭局!” 听着迅速减弱的笑声,白清炎收起了剑。他知道,对方已经跑远了。 要是自己和对方站在同一位置起跑,十步之内【月下赶影】占尽优势。但是一旦十步变成二十步、三十步,对方原本手长脚长,速度又快,优势就全在对方了。 不过他倒是也终于能确定,对方必定不是好人,看来这几天要小心了。 看到迦楼罗逃掉、白清炎收剑转身,小严反而更加怒不可遏,对他大叫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还让他跑掉?” 白清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来不想开口说话,以免暴露身份。可小严的态度是在太过恶劣,让他不吐不快。 “我跟他又没仇,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成了灵威仰的,应该是灵威仰在面具上做了什么手脚,不过这下就可以随意说了。 “那你就一直别出来啊!” “我要是不出来,这片房子都要被你点了,你同伴也被抓走了。”白清炎厌恶地说道,“有你大喊大叫的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同伴的伤势怎么样了。” “对……对不起。”林智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按住了小严的肩头,对白清炎欠身说道,“小严他只是心急……” “林大哥,什么叫我只是心急?”小严一把甩开他的手掌,“要不是这个人,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能干掉迦楼罗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争执,白清炎完全没心思再听下去。他绕开两人,走到灵威仰身边,手拉手离开了这里。 而两人之间的争执依然在继续。 “小严,迦楼罗诡计多端。我们跟他动手三次,都让他跑掉了。这次不成功……” “还要下次?要第几次才是个头?”小严看着一直坐在地上的小詹,便气不打一处来,“只隔着一扇门,你为什么不动手?” 小詹结结巴巴地说道:“严……严哥……我怕……怕他吃……吃……” “你还想不想给你哥报仇了?”他看小詹不回答,便狠声说道,“我就应该听王大哥的,去找那些有钱有势的。到时候我们要人有人,要车有车,不一下就把迦楼罗抓到了?” 林智向的脸色立刻严肃无比:“老王做出的选择,我不怪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别人怎么可能白给我们钱?” “关我什么事?”小严嗤之以鼻,“我全家可都被迦楼罗给……给……” 面对全家被吃的仇恨,林智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他们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老林,小严,小詹,都没事吧?宁丫头呢?” 第三十九章 七宿 “王大哥!”小严高兴地朝说话的中年人跑去,“你怎么来了?” “我正在给一个老板干活,他手下人说这里起火了,我就猜到是你们。”老王替小严拍了拍身上的灰,“还没抓到迦楼罗?” 小严无声地点了点头,老王也叹了口气:“也罢,真要是这么好抓,我至于跟老林追了他一年多么?不过这次打草惊蛇,再想抓他也没这么容易了。” 看着唉声叹气的老王,小严鼓起勇气问道:“王大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改主意了?可以啊。”老王一拍他的肩膀,又从旁边拉起了小詹。 林智向伸出手刚想阻拦,老王却走到了他的身边,语重心长地劝道:“老林,我知道,你总担心被利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嫂子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那也不能……” “我们退一万步讲,反正我们都上了年纪了,剩下的时间都花在报仇上也无所谓。那小严呢?小詹呢?宁丫头?你难道要让他们把这辈子都搭进去吗?” 林智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能讷讷地看着掌心,重复道:“那也不能……” “这里都已经着火了,不要说水龙队,巡捕马上估计就到。你至少先跟我走吧?不然怎么给巡捕解释?”老王一拉林智向,看他没有抵抗,便顺势扶住了他,“脚还受伤了?走吧,起码先养好伤,其他事以后再说。” ……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但灵威仰的心情还是难免低落。 心灵研究协会的人虽然自大且固执,被她刺激了几下后就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只执着于揭穿各种伪装成超自然能力的骗术,最终闹得分崩离析,但他们毕竟对所进行的事业坚定不移,认为自己可以进一步揭露世界的奥秘,并且为之奋斗终生。 就算他们并没有得到正确的答案,至少也得以窥见真相的侧面。可他们花了无数时间与精力求得的答案,现在只沦为街边无知小鬼的玩具,这让她不太高兴。 这种事情就算看过再多遍,也不可能习惯的啊。 算了,来做点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灵威仰看了看同样坐在沙发上想事情的白清炎,敲了敲他的耳垂:“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白清炎点了下头:“那个人……真的很奇怪啊,平白无故就对我生气。” “对你生气,当然是你做错了事情。” 白清炎的神情立刻变得阴郁下去:“是吗?可是我当时也才刚赶到,能力也只能做到那一步……” “不是哦。” “嗯?” “我说的你做错的事情,是你没有清楚地告诉他们,他们只是一群无能的蠢货。”灵威仰说道,“他的愤怒其实只是源于自身的无能,但却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就对准我吗?” “因为你不会迁怒他人,所以当然也就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灵威仰理了理他的头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但是这样的人世界上很多,你也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 白清炎很认真地想了想,果然还是没法理解,只能选择将这句话牢牢记住。 “那我……以后就无视这种人好了。” “没错,无视就可以了。”灵威仰微笑道,“不用去试着理解,世界上奇怪的人多了,你难道还能去一一理解吗?” “嗯。” 白清炎同样将这句教诲记在心里。听了灵威仰的解释后,他的心情终于变得高兴起来,开始思考刚才的事情。 首先,虽然不知道有念写能力的和那个会穿墙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保守估计,也至少有四名天命者来到了金城,而其中有一半人都是危险分子,必须要严加防范。 ——白清炎毫不留情地将小严也列入了危险分子,对于其他人则列为暂且无害。 从表现上来看,林智向除了他所谓的“念动力”以外,分明还有神力系能力,尽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也是一种超能力。还有他那个夸张的大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命导致的。 穿墙术和念写能力在传说中倒是常见,前者完全可以是【崂山道士】一类的天命,后者的前身原本就是请仙扶乩一类,什么笔仙碟仙多得是。 小严的放火就不太好猜了,更不好猜的是迦楼罗。白清炎除了看出来他身体素质很强以外,就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具体的能力。 ——总不能因为别人用的名字叫迦楼罗,所以就觉得别人的天命是【迦楼罗】吧? 白清炎将总结出的答案一次性全部对灵威仰说出,后者首先肯定了他的猜测:“天命的内置型能力的确可以让人长得更高,更帅。无论任何时代,哪怕审美不断变化,人们对于更好外形的追求也始终不会变。 “至于那个会放火的,在各种火焰类型的天命里面,他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有这么强吗?”白清炎疑惑道,他对小严的印象就只剩被迦楼罗像提线木偶一样随意玩弄,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利害的迹象。 还是说,仅仅是由于对方太厉害,所以反衬得他太菜? “跟姐姐你的【尾火虎】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灵威仰并没有惊讶于白清炎猜出她曾经使用的能力是【尾火虎】,不如说要是猜不出来,才白长了一幅能诞生【圣德】的脑子。 她计算了一下,答道:“如果他和我等级相同,单论火力应该只弱一些。” 诶?有这么强? 白清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提是“两者等级相同”。小严连自己能力的真相都不知道,也不过就只是个二级的天命者而已。 何况灵威仰的天命也不以火焰为主,【尾火虎】不过是她不计其数的能力中的一个。 可是能跟二十八宿里面的【尾火虎】火力差不多,这也有点厉害啊。 要知道,二十八宿最早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河姆渡遗址的墓葬。墓主南北向仰卧,脚下是“天帝之车”北斗,左右各有蚌壳排列成的青龙白虎。 就算“四象”被进一步分割成“二十八宿”必然是更晚的时候,在周朝的典籍里一样出现了各种记载啊! 依照天命的规则推断,这样的天命也必然同样传播广泛、时间能追溯到汉代甚至更早、故事也同样具有一定强度的天命。 “难不成……其实是哪位火神?比如【祝融】?” “或许吧,不过你果然也被名字所带来的印象左右了。”灵威仰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尾火虎’真的就是‘尾宿’吗?” 她看白清炎面露不解,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于是将手一挥。窗帘自动合拢,让室内彻底变得一片漆黑,星星点点的光辉却从黑暗中浮现,形成一条长龙,将两人轻轻环绕。 “角、亢、氐、房、心、尾、箕。”灵威仰每念出一字,对应的星群便亮上一分。但无论是哪一宿,发出的光都是苍青的色彩。 “这就是东方七宿,最初的人们只将伟大的‘龙’赠予它作为形象。后来人们开始重视颜色,被配给东方的‘青色’也就赠予了它。从此以后,‘东方七宿’就变成了‘青龙七宿’,‘青色’与‘龙’这两个概念就永远和它融为一体。 “等到了汉代,谶纬之说风行,日月金木水火土这‘七曜’的概念也被广泛运用,进一步对应到了七宿上面。 “再加上早就流行的‘翻禽演宿’,这是一种在占星中用动物与星辰相配的方法,这才在魏晋时组合成了现在所用的名字,拥有了更具体的形象。” 伴随着灵威仰的声音,七宿逐渐由纯青的色彩衍化成七色,又各自紧缩星光,几番抖动,演变成了一个个动物的形象: 六角青蛟、亢颈金龙、氐底黄貉……东方七宿就这样由纯粹的星宿一步步变成了被赋予动物外表的星神,在白清炎的身边蹦来跃去。 一只淡粉色的狐狸正好跑过白清炎身前,他试着用手轻轻一弹。狐狸立刻被弹得一个趔趄,在空中滚了几下才稳住身形,愤愤然瞪了白清炎一眼,才飞快跑开了。 “明明与火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七曜中的火指的也是火星,但‘尾宿’最终却还是变成了‘尾火虎’,被名字赋予了掌控火焰的力量。” 灵威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向了白清炎。后者当即会意,接着说出了自己思考的答案。 “所以尾火虎本质上是星神,以火力计算本身就打了折扣,再算上年代就差的更远了。总之,至少不会是震旦最古老的火神【祝融】。所以我也没必要去思考到底是哪路火神,只要知道会放火就足够了。” 用王源真的话来说,就是某社出的半步3a级大作……还只卖了你三分之一,听起来好像满天彩虹屁,实际上距离真正的3a大作差得远了——想要赶上,起码也先出完了再说。 “就是这样。至于年代范度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太教条主义,我们当年就是想总结出计算公式才失败的。”灵威仰终于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炎点了下头:“有。” 第四十章 气枪 黑色的盒子敞开着,深灰色的海绵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枪身、瞄准镜、枪管等部件,看上去磊壁森然。 这些在常人眼中基本只能认出形状的部件被一一拿起,干净利落地拼成了一把完整的气手枪。气罐飞快地将经过压缩的二氧化碳充填进去,又在半分钟内打空了一个弹夹。 云碧落卸下了空空如也的弹夹,对身旁的白清炎亮了亮:“就是这样。” 昨天在家里,白清炎又请教了灵威仰几个问题,不过兴致已尽的灵威仰只给予了一个答案。 云碧落还不能算天命者。 这一个回答至少可以解答白清炎最想知道的情况,也就是说,迦楼罗会跟云碧落发生某种关联。 一向不习惯用社交软件的白清炎立刻用手机联系了云碧落,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她把家里人问了一圈,甚至连照顾爷爷的保姆都问过了,就是没有人见过迦楼罗那样的人。 换而言之,两人发生关联是即将出现在“未来”的事情——只要那个人的念写能力准确无误。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白清炎……除了叮嘱对方多加小心,在寿宴到来之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灵威仰已经对这件事彻底失去了兴趣,又开始搜索金城旁边的什么东西。她甚至连迦楼罗的名字都不想提,就好像说出口都嫌脏了嘴一样。 不过云碧落上下学都有车接送,住的小区安保措施也高。本来白清炎也就要在下午放学后跟云碧落去气枪社学射击,所以安全系数还是有保证的。 震旦对于枪械向来严格管理,气枪自然也不例外。必须持有专门的证件,在规定的场地内才能使用。 按理来说,学校这种地方并不会予以批准使用气枪。金城一中的气枪社则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多年以来跟上峰来回扯皮,宁愿拿着一堆老掉牙的装备凑数,也不肯裁撤。 直到云碧落云大小姐入校,一眼相中了气枪射击,气枪社这才鸟枪换炮。正好选修课又大行其道,金城一中就成了全州几乎唯一一个开展《气枪射击课程》的学校。哪怕不考虑加分问题,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啊! 所以教务主任才经常感慨,说云碧落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玩马术。以云家的财力,搞不好一发狠真就给弄片马场出来。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上马术课,臊死华美那帮只知道炫富的王八蛋。 对此,白清炎也不好评价什么。他只知道云碧落直接带着自己填了张表,又掏出一张证件刷刷刷签字,吩咐自己贴上照片后盖章,以后拿着这个证就能来气枪社打枪……章在哪里?章就在云大小姐的书包里。 总而言之,白清炎哪怕还没有成功选修《气枪射击》,也一样可以名正言顺的走进气枪社练习。不过看着十米开外的纸靶,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们平常打的靶……都这么小?” 在白清炎的想象中,枪靶、箭靶、飞镖靶都是靶,彼此大小应该都在伯仲之间。然而当他看见那个直径大约相当于三枚一元硬币的靶纸后,还是不禁发出惊呼。 云碧落又装上了一个弹夹,再度射出一发塑料子弹,正中十环,随后对他自信满满地答道:“是啊。” 要不……咱还是算了? 白清炎甚至都开始怀疑,灵威仰那个云碧落不是天命者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这么小一片纸在十米开外放着,不要说打,自己连看都看不清,云碧落居然还能发发九环十环? “你也别光站着看啦,上手试试就知道了。”云碧落将一支气步枪丢给了白清炎,“用我的气步枪试,比气手枪好打,很容易的。” 既然听云碧落这么说,白清炎也将心态放平和。他学着别人的样子端起气步枪,将眼睛贴近瞄准镜,十米开外比掌心还小的纸靶顿时清晰可见。 只要能够看清,射靶简直就像射水桶里的鱼一样简单,白清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自信满满地扣下了扳机。 嗯?靶子怎么还没变化?就算是塑料子弹,这也飞太久了吧? 愣了一下后,白清炎才意识到,这不是子弹还在飞,而是自己打脱靶了。 正当他尴尬地想要移开移开眼睛时,云碧落的手却死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别动。你刚才子弹的落点在右,再向左偏一点。” 白清炎依照她的吩咐左移枪口,又开一枪,这次勉强沾到靶纸的边。这次不用云碧落的提醒,他自觉地再度调整方位,一枪命中六环。 等到第四枪的时候,十环赫然穿心而过。 “可以啊。”云碧落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闪电般又缩回了手,“气枪这玩意儿其实主要靠的就是人的稳定性,第一枪不中不要紧,后续调整就成。看来你的稳定性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手感也不错嘛。” 这点不用她说,白清炎心里也清楚。【刀枪不入】的稳定性要是不行,自己一早就被破功了。 至于后续的调整,白清炎就不清楚是不是【圣德】的功劳了。在打到第三枪的时候,他的心中隐约有个感觉,告诉他的身体这样做就没问题。 “所以……气枪射击就只是这样?”白清炎不禁疑惑道,“那到时候大家怎么比出高低呢?” “你第一枪不是脱靶了吗?有手感好的人,第一枪就能八环甚至更高,高下不就分出来了嘛。”云碧落指挥着白清炎装上子弹,继续开始练习,“至于移动靶,反正考试也不考,你要真想玩咱们回头再练。” 虽然白清炎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和玄鸟的对决做准备,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渐进。自己先把固定靶练好,再去考虑移动靶的问题。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白清炎每天放学后都去气枪社练习射击,回家后还不忘记复习古文,为下周未知的测试做准备。 在第二天的时候,没有训练的王源真甚至也一起来到气枪社,三人进行了一场激情四射的射击比赛,并且被云碧落成功吊打。 但迦楼罗却始终没有出现。 第四十一章 射击 在夕阳的余晖下,放学铃声准时响起,一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教室,也有被留堂的倒霉蛋继续在教室里奋笔疾书。 一个西装墨镜打扮的人好奇地在窗外窥探着,看了一个又一个教室,却始终不得要领。 此时,正好有几名女生从他身后谈笑着经过,他连忙转过身,掏出一张照片,拦在了她们身前。 “同学,请问你们知道云碧落在哪儿吗?我在教室似乎没有看见她。” 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几名女生显然多少有些发憷。一中的门禁管理非常严格,哪怕是家长,也必须得有班主任去校门口领人才能进门。 这个大叔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在看到照片后,几名女生却纷纷放下了戒心。那是一张云碧落骑在马上奔驰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骑马装,看上去英武非凡。 这种生活照只有家里人才能拍吧…… 这个人看上去跟云哥一点也不像…… 或许是司机…… 几名女生先后交换了个眼神,中间的圆脸女生红着脸上前一步,问道:“叔叔,请问你是云……云碧落的什么人?” “我是她父亲公司的,她从国外订的东西到了,我给她送过来。” 果然是这样。 几名女生几乎同时舒了口气。不等圆脸女生说话,左边的女生抢先说道:“叔叔,云碧落现在应该在气枪社,我们带你去吧。” 哦豁? 看着视线中那极为浓郁的粉红色,迦楼罗微眯起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种情感应该是“百合”? 哦不对,要叫“恋慕”,自己又散漫了。 “多谢几位同学。” 对于几人的自告奋勇,迦楼罗表示十万分的欢迎。 在前往气枪社的路上,几名女生叽叽喳喳,想从他这里打探云碧落的事情。迦楼罗始终谨记言多必失的箴言,基本只以微笑回应,几次甚至都想要将帽子从头上摘下。 忍耐……忍耐……还没到地方…… 终于,几人走到了气枪场馆的外面。圆脸女生转过身,对迦楼罗说道:“叔叔,这里面就是气枪社的射击场馆了。那个……” 眼前的粉红色几乎要满溢而出,已经感到饥饿的迦楼罗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对血红色的双眼。他对着几名女生笑着张开两排雪白色的牙齿,问道: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 “外面在搞什么?” 听着外面传来的尖叫声,正在把枪械收回柜子的云碧落不满地抱怨道。 今天又是选修课的时间,气枪社诸人也就可以不用等放学后再来,而是光明正大的缩在馆里打枪,放学按时回家。 而对于云碧落来说,唯一的那么一点小遗憾就是白清炎和王源真都不能来:后者当然还是足球队训练,前者……课还没正式改呢,哪儿能这么嚣张? “撤了,正好看外面在搞什么鬼。” 气枪社一群人本来就唯云碧落马首是瞻,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加快速度收拾,背上包走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走廊,推开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一名西装男正抓着一名女生,大口吞吃着手臂上面的肉。周围的人纷纷惊慌逃窜,还有两名女生正跌坐在地上,俨然早就被吓得动弹不得。 气枪社的学生平常打惯了靶子,多少也会幻想自己现实中真持枪射击如何如何。doom大爷当然不敢比,不过大家意淫下李叔叔王阿姨之流还是没问题的。打丧尸多爽啊,哪怕是舔舔来了,看我两发爆头…… 在真的见到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吃人时,所有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甚至有人连“害怕”的情绪都没有产生,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无法处理任何信息。 不过他们大可不必为此感到羞愧,因为这是被捕食者在面对捕食者时会产生的天然反应。 直到一个声音将他们从僵硬中唤醒。 “愣什么,跑啊!”云碧落一脚踢在一个学生腿上,又把一个学生往另一边推,“分开跑!” 得到云碧落的提醒,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一哄而散。 听到声音,迦楼罗不由得抬头看去。他听惯了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对于关键时刻能做出反应的人难免高看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艳的橙色。 由于对嗅觉的刻意表现,林智向那群蠢货都被他蒙的死死的。实际上他的嗅觉比一般人能强上一些,却也没有到夸张的地步。 他所谓的“闻到情感”实际上是通过【火眼】的特殊视觉所看到的,在他眼中,处于不同情感的人们分别会被染上不同的色相。 橙色是红色与黄色的混合,它代表人既自信又焦虑,也就是“勇敢”。 对于这种颜色,迦楼罗不算陌生,被他吃掉的那么多人里总有几个这样的。 不过如此亮丽夺目的橙色却实在罕见,令他不由得垂涎三尺,食指大动,就像是刚刚炙烤好的牛筋,咬下一口就能品尝到鲜嫩的肉汁,却又充满嚼劲。 迦楼罗弃如敝履般将圆脸少女的手臂甩开,早已疼昏过去的后者“噗通”一声重重摔在街砖上。他痴迷地看着转身跑进场馆的云碧落,甚至将原本的目标都抛之脑后。 找人?那个风什么的是谁?关我什么事? 美食当前,放走她岂不是违背了老师最基本的教诲? 对于这样上等的美食,就应该先对其进行惊吓,然后一步步地将她逼进死角……不,还要从她的家人下手,将她全部的情绪都激发出来,最后再一口一口吃掉! 就像那群被自己豢养了这么久还不自知的家伙一样。 迦楼罗刚想抬脚,却又想起了老师的教诲,连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手帕,擦干净嘴,这才飓风一般冲进场馆。 哪怕让云碧落起码先跑了半分钟,迦楼罗也能凭借嗅觉闻到云碧落的味道,一路急追进去,冲进了走廊尽头的门。 冲进门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正是端着气步枪对准自己的云碧落。 云碧落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看到有人吃人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拿枪。 可惜其他同学都被吓傻了,这种情况下不拖后腿都算好的,只能让他们分头跑,跑的越快越好。 冲进走廊,推开工具间,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气步枪平常用完剩多少气都照样放着,这时候拿来用正好。 云碧落从兜里取出了一小袋轴承钢珠,飞快装进步枪。学校里的确只让打塑料子弹,连铅弹都不让用。可云碧落从来都不是什么乖乖女,她的身上随时都带着一袋钢珠! 走廊上传来雨点般急促的脚步声,不到五秒钟,迦楼罗就已经出现在门口,朝她扑了过来。 好快! 对方居然追着自己来了,这点完全出乎云碧落的意料。看着瞄准镜中越来越近的迦楼罗,她沉下心,毅然对准那两排带着血迹的牙齿,扣下扳机! 嘭! 迦楼罗的头立刻低了下去,好似受了伤。云碧落刚舒了半口气,却看见迦楼罗的头猛地又抬了起来,牙齿之间居然咬着一颗钢珠! 怎么可能? 比起真枪,气步枪的威力的确远远不如。如果打人,有效杀伤距离也仅仅只在一米左右。但云碧落开枪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何况对方并不是躲开,而是用牙齿咬住! 这样的力量、速度,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吧? “小姑娘,真枪对我都不一定有用,何况是气枪?”迦楼罗稍一愣神,咬着钢珠含混不清地笑着说道。 回答他的是迎面砸来的枪托。 这种力道对于迦楼罗来说简直只是吹灰之力,他将气枪轻轻抓在手中,好奇地打量着云碧落。 在刚才开枪时,云碧落身上的色泽赫然变成了纯白。这是老师曾经说过他最缺乏的东西,可无论吃了多少人,他都无法理解这种颜色所蕴涵的情绪。 一时间,他的好奇心甚至胜过了对美食的饥渴,不禁开口问道:“你刚才朝我开枪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唔!” 就算砸出的步枪被抓住,云碧落也一直在寻找机会。趁着迦楼罗分神发问的时候,她对准对方胯下又是一脚! 诚然,迦楼罗的身体强度远远超乎常人。可在疼痛指数十一级的超强痛感面前,他也不由得弯了下腰。而恰恰他口中正咬着那枚钢珠,下意识地咬合更让他雪上加霜! 迦楼罗忍受着痛苦,拼命地将手指伸进嘴里,探知牙齿的情况。在摸到一个尖角时,他的心突然一空,紧接着无边的暴怒从中生出。 我的牙……我的牙居然崩了! 盛怒之下的迦楼罗什么计划情绪都顾不上了,他摘下帽子,一抹嘴角的口水,张开口朝云碧落咬去。 他要把这个,破坏了美食家,最为重要牙齿的,丫头片子,泡在酒缸里,一口一口的,从手指开始,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惊人的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金属的储物柜凭空炸开,就像是被一辆马力全开的卡车直接撞飞。一个黑色的身影冲破墙壁,带着砖屑、烟尘一同朝他杀来! 第四十二章 饿起来连剑都吃 在知道白清炎一声不吭就去了气枪社后,灵威仰在他耳边嘟囔了好几天,说什么“明明练【六甲神射】就行了”。 能用天命解决问题,白清炎当然兴致勃勃。可他一看基本的需求,首先就泄了一半气。 这门【六甲神射】当然也是修炼型能力,需要用鹿脯和盐、茶、酒、香、果、水作为最基本的供品,再准备猪血、牛血、羊血各十分之一升,最后再准备黄牛心、黑猪肝、白羊头、新鲤鱼作为材料…… 请注意,这个材料不是施法材料,而是修炼用材料。 至于修炼次数嘛……那就看个人运气喽,什么时候成功什么时候就可以停下了。 白清炎卡里的钱其实本来还算不少,毕竟他父亲也是个只赚不花的主儿。可是上周把各种生活物资好一顿买,手头就多少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况且其他东西也就罢了,那些血你要他怎么弄来?每天大清早都去屠宰场蹲着去?血这种东西可是会凝固的,要是不加抗凝固剂没过多久就变成血豆腐了! 至于剩下的一半气泄掉,则是灵威仰告诉他,【六甲神射】是没有办法走捷径的…… “我还是老老实实练好射击再说吧。”白清炎这样想道。 对于他的选择,灵威仰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归根结底,【六甲神射】只是区区一个修炼型能力而已,威力有限,对于自身天命的追寻也没有太大帮助,练与不练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至于嘟囔……大概是因为灵威仰看着白清炎困扰的表情,会觉得很有意思吧。 而【圣德】在练习气枪射击的时候似乎真的也起到了作用,白清炎明显感觉到,这几天自己的手感突飞猛进,固定靶的起手命中率越来越高。 在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节《古文赏析与写作》课上,心情大佳的白清炎奋笔疾书,火力全开。 考虑清明将至,他模仿王勃的《七夕赋》写了半篇《清明赋》,获得满堂喝彩。唯独林老师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是故意这么写的吧?” 从立意方面来说,通常写清明当然是要写祭祖烧纸等活动。然而白清炎的文章里半点没提到这些事,净写人出门旅游登山逛街摸熊猫……可这的确是现代的清明现状,也无怪乎林老师会哭笑不得。 不过,反正大家都不在乎,也就无所谓了。 等到下课后,白清炎向气枪社的方向走去。今天是选修课收尾,再让云碧落和王源真陪练着实不现实。三个人一早也就说好,放学后操场边上见,大家一起出校门就行。 然而还没等他下楼,操场那边就传来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白清炎连忙趴到护栏上往外看,只见气枪社场馆门外,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正抓住一名女生的手,大口啃食。 迦楼罗! 白清炎的心里一紧,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他飞快逆着人群朝场馆跑去,同时悄悄拎出了胸前的挂坠,在左右无人时用力一握。 这个挂坠是白清炎考虑到今天这种情况,特别向灵威仰提出的请求。总不能每次跟人战斗,都得灵威仰在身边才行。 万一遇到突发事件,自己是缩卵呢,还是暴露身份出手? 白清炎觉得,到那种情况时,自己多半会选择后者。可是这样一来,就必须要承担暴露身份的后果。 自己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幸好,灵威仰也没有。 以白清炎对她的了解,如果她觉得这件事足够有趣,虽然不至于故意让自己暴露身份,但一定会顺势而为。 可能是出于对世界变化和那篇论文的担忧,灵威仰并没有推波助澜,而是交给了白清炎一个木制的挂坠。 “我会让七宿寄宿在上面,以它们的力量,变个衣服只不过是吹灰之力。”灵威仰如是说,“当然,除了帮你变衣服,它们什么也不会做。” 对此,白清炎还是稍稍有些遗憾的。不管七宿当中的哪位,如果自己能够借用它们的力量,至少发几个波冒充一下法爷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到头来,自己还是只能做菜刀。 ——一道白光闪烁后,白清炎的校服自动化为黑衣,面具和木剑也先后被挂坠吐出,覆在他的身上。 平常需要四分钟的路程几乎在顷刻间赶到,可白清炎还嫌太慢。他看着尚在摆动的场馆大门,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迦楼罗已经进入了场馆。 他进场馆干什么?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林智向手中的那张画像瞬间在他脑中闪过,连接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迦楼罗来到气枪社场馆外——云碧落放学出门——迦楼罗看见云碧落——云碧落转身跑进门——迦楼罗追进去…… 嘭! 一记枪声清晰地提醒白清炎,他的推论没错,以及云碧落眼下的位置。 如果自己现在冲进去,一定能够立刻赶到,但是先到的迦楼罗有可能将云碧落作为人质。届时,没有特殊手段的自己很难救下云碧落,必定只能处于尴尬的僵持状态。 所以,要奇袭! 白清炎径直沿着场馆外墙开始奔跑,瞬间赶到枪声所在位置的墙外。面对厚实的水泥外墙,他仅仅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全力撞了上去! 【月下赶影】,发动! 【刀枪不入】,发动! 在常人心中,房屋是安全的象征,能够阻拦一切外界的侵害,甚至“安”与“全”两个字都拥有房屋的构型,将近三十公分厚的水泥外墙正是给予房屋这一象征的基本保障。 不过,这样的保障,在能够追上月亮的神速和水火刀枪皆不能伤的钢铁之躯面前,有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 瓷砖破裂,水泥粉碎,钢筋折断。安全被打破,厚实的外墙一瞬间被击穿,将躲藏在墙后的金属储物柜也撞飞,朝着迦楼罗砸去!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被暴怒占据身心的迦楼罗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当场砸在身上,横飞出去! 白清炎放下双手,飞快扫视室内一圈,立刻看到了坐倒在地的云碧落。他来不及躲说话,便对着云碧落使劲一挥手。 面对如此惊人的变故,云碧落的大脑也是全然一片空白。看到黑衣人的手势,她本能地爬起身,走了两步,脑中这才闪过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为什么对方只是一挥手,自己就知道对方是让自己快走? “哎呀,好疼好疼,你比那个熟成火腿的劲要大多了。” “哗啦”一声,储物柜被推开,沉重地摔在地上。迦楼罗从下方站起,有些可惜地看着自己被压扁的帽子,用力拉了几下,将就着戴在头上,这才向白清炎鞠了一躬。 “没想到你居然对饭局这样热情,都追到这里来了。那我也不能吝啬。” 迦楼罗张开双臂,热情洋溢地说道:“我的老师教导过我,但凡分享过一样的食物,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今日我们不如将这个小姑娘一人一半,分而食之,你看如何?” 原本视线中的黄色立刻变成了将人眼睛刺的发疼的红色。 迦楼罗无奈而又失落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低身,屈膝,掠地奔出。 他的速度简直快得不似人类,区区一秒就冲到白清炎的身前,动作之迅捷,就好像刚才的撞击根本没让他受任何伤害似的。他的左手率先拧向白清炎的右腕,想要抢先一步将其抓住,拧断。 木剑终归也是剑,哪怕失去了材质和锋刃,至少也保留了剑的形状。在白清炎所展现出的能力面前,它也一样拥有着作为凶器的威胁。 虽然限于构筑武装的原因,迦楼罗暂时不使用其他兵器,却也不会坐视白清炎施为。 疼痛,突然袭来。 迦楼罗的手腕吃痛,飞快顺着疼痛传来的方向摆手,将攻击力道卸开。同时抢先双眼看清之前,右手凭借体感,率先朝着距离左手半臂再多的方向抓去。 人的感官会随着日常的使用“变钝”,为的是屏蔽大量的无用信息。作为每时每刻都在工作的感官,视觉的反应其实最慢,而味觉和触觉则最为灵敏。 迦楼罗纯靠身体感觉发起攻击,以他对人体的理解,自然一抓到位。只听见“滋啦”一声,他的指尖立刻带起五缕黑色布条。 奇怪,没有血味? 他的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木剑的尖端又刺向他的肘部,逼得他连退两步。 两人刚才交手一轮,互换一招。迦楼罗左腕虽然被击中,对他来说也只是疼一下的程度。白清炎的袖子被撕裂,露出光洁的小臂,自然也没有受伤。 看到对方并无大碍,战斗立刻再起。白清炎主动出击,木剑挥斩出怒涛霜雪,将工具间漫卷而过。 面对如此凛然的剑势,就算以迦楼罗肉体的强度也不敢硬接。他再度后撤,拉开充足的距离,以跑步冲刺的姿势绷紧两腿肌肉,猛然发力。 快。 迦楼罗的速度固然不及【月下赶影】那般神速,但也超乎常人数倍。何况【月下赶影】只得十步,他却想跑多少步,就跑多少步。 “天堑无涯,卷怒涛霜雪”的攻势猛烈,剑围极大,破绽却也同样大。迦楼罗就抓住了白清炎来不及回剑的破绽,冲过剑围,朝着正在从白清炎撞开墙洞钻出的云碧落扑去! 这不是贪婪,而是攻敌之必救! 白清炎果然强行中断剑势,反手朝迦楼罗肩头刺来。后者早有准备,立刻拧身转肩,用手抓向剑身。 但在他抓到之前,木剑就已经飞快一抖,反而再次打向他的手腕。 迦楼罗以小臂接剑,再次抓向白清炎手腕。 白清炎用剑柄凿击,逼退迦楼罗,顺道斩向对方面门。 两人拼尽全力交手,一时间不分胜负。 迦楼罗的肉体的确强劲,只要不是关节等要害部位,亦或者大力猛攻的招数,他都可以用手臂等坚硬部位硬接。同时他还具有超乎想象的力量、速度、感官,可以说远远凌驾于常人之上。 而白清炎的优势,除了武器所带来的距离以外,居然还有……招数。 在发明逾千载后的今天,《水元刀》作为武学只能称上一句实用,但是灵威仰给白清炎所准备的千人训练却大大提升了他的战斗经验。 哪怕他事后脑中浑浑噩噩,回忆不起完整的细节,千锤百炼的肉体和【圣德】也一样将战斗的细节铭记下来,并且迅速消化,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看着招式愈发娴熟的白清炎,迦楼罗的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 现代社会,一个人还坚持用木剑这种武器,怎么看都有特殊原因。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理由? 如果也是为了武装型能力,自己可万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真要让对方抢先一步凝聚出武装型能力,自己怎么该对付?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白清炎用木剑仅仅只是因为灵威仰只给他准备了木剑。哪怕白清炎现在下订单,订一把钢剑,也找不到给剑开刃的地方。 就让这场战斗在这里结束吧。 迦楼罗故意一侧身,让脸部暴露在白清炎的攻击范围内。果不其然,木剑立刻朝他的脸上刺来。 踮脚,张口,咬下。 木剑被准确无误地咬在迦楼罗口中,上下两排牙齿将其钳制的动弹不得。 比起手、脚等地方,牙齿的咬合力才是迦楼罗最强的身体部位。他能仅凭借牙齿从人体上啃食生肉,这样的咬合力比起狮、虎等大型食肉动物来说,也是几乎毫不逊色! 这也是他以“迦楼罗”为名的原因之一,要是连生肉都无法撕裂,如何做得了吞食毒龙的迦楼罗? 下颌微微用力,木剑的剑尖立刻被咬下一大块。迦楼罗想要将其顺势吐出,作为暗器攻击白清炎,心中却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哎呀,自己又违背了老师的教诲了…… 就是这迟疑的一瞬间,白清炎的左手两指已经飞快戳向他的眼球! 第四十三章 以眼还眼 直到木剑被咬住的前一刻,白清炎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出现仅凭牙齿就咬断木剑这种几乎是荒谬的事情。 有句俗语叫“武装到牙齿”,用来比喻人彻彻底底武装到极限。因为在人全身上下所有的肉体武器中,牙齿是攻击半径最短的,也是只有在万不得已之时才会启用的最后一样武器。 可有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单靠牙齿,就能像咬断雪糕一样将剑咬断……哪怕是用木头做的。 幸好白清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兵器断裂的问题,他本能地换肩抬臂,两指对准迦楼罗的双眼插去。 若要论坚固,他的身体比起木剑起码强出百倍。要不是没学过专门的空手武技,他自身就能成为最强的兵器! “琵琶恨歌,见江心秋月”。 这一招全凭本能而发,自然快捷到极点。不过由于没有特殊训练过,白清炎的食指与中指也就并没有完全平齐,而是一上一下戳出。再加上迦楼罗本能地闪避,他的食指因此高了一分,虽然将迦楼罗的眼皮划开一个大口,却没有伤及根本。 真正命中的是那根中指,它对准迦楼罗赤红色的眼球,就像戳破一颗葡萄一样,“波”的一声,就将其轻轻穿透。 直到戳穿眼球,白清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有些厌恶地想要拔出手指,一股寒冷、滑腻到令人反胃的感觉闪电般传遍全身,让他顿时动弹不得。 明明是自己插出的手指,为什么……为什么反而像是眼眶主动咬住自己一样? 白清炎明显能够感觉到,这只眼球仿佛就像是满是牙齿的鲨口,正有无数的尖牙在自己指尖刮擦。起初带来的还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可酥麻瞬间就转化成了剧痛。无穷的尖牙正在从自己指尖开始一口口的啃噬,将自己的每一寸肉、每一滴血都吃干抹净! “疼……” “饶命……饶命……”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别吃我的孩子……啊!” 刹那间,重重叠叠的声音回荡在白清炎的耳边。他的身体都仿佛被冻僵了,无数被吞食者濒死的感觉都变成一只只小锤,不停地敲击着他的脑浆和骨髓。 在民间传说中,吃人肉的人眼睛就会变红,这也正是迦楼罗这对【火眼】的来历。当他面对普通人时,【火眼】所具备的捕食者特性完全可以威慑得对方动弹不得。 只不过,这份力量在面对天命者时,就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天命本就是将他人心中的力量化为己用,从而让自身超脱凡俗,【火眼】自然无法形成有效地压制。 但是哪怕连迦楼罗自己都没有想到,当【火眼】被戳破的那一刹那,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居然影响到了与其零距离接触的白清炎! 【刀枪不入】可以抵御刀枪,可以抵御水火,重力、高速、硬度所带来的影响都不在话下。但是在无影无形的“恐惧”面前,不死身的力量头一次失守了! 极端的恐惧让白清炎完全失神,濒死的痛苦更是让白清炎几乎跪倒在地。或许是本能的最后一点坚持,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他勉强保持伸手的姿势,身体前倾一下后就钉在了原地。 可对于迦楼罗来说,感受就全然不同了。 “啊!!!!!” 在本能地惨叫后,他后退两步,仓皇向自己左眼摸去,手掌刚一触及眼皮,加倍的疼痛让他触电般放开手。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由于左眼被戳瞎,【火眼】的力量也正肉眼可见的流失! 我瞎了?我瞎了?我居然……瞎了? 迦楼罗的右眼皮也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淋漓的鲜血不停流下,糊得满脸都是。可是在左眼被戳瞎的疼痛前,这点小伤简直无足轻重。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什么箴言,什么教诲,暴怒到极致的迦楼罗通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跃蹦起三米高,两手抓住天花板上吊下的白炽灯用力一拉,崩断吊索与电线,对准白清炎的头部骤然砸去。 砰! 毫无章法,毫无战术,有的仅仅只是狂怒地发泄。超人的力量挥舞起金属的白炽灯,一下又一下砸在白清炎的头上,打得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直到灯管碎裂、灯壳扭曲,再也无法发起成型的攻击为止。 但迦楼罗尚不满足,他将白炽灯丢到一边,环视室内一周后又从地下抓起储物柜抛出,重重砸在白清炎身上。 这下,白清炎终于无法再保持站姿,沉闷地倒了下去。 “以牙还牙……怎么样?”迦楼罗一抹几乎盖住右眼的鲜血,却只让他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你戳瞎了我的眼睛,只要吃掉你的眼珠子,我就一定可以复原!” 就像看见黑夜中唯一一盏明灯一样,迦楼罗飞步朝着白清炎跑去。由于视界陡然少了二分之一,陌生的不适应感让他方向有些偏,由于力量的衰弱,他还险些摔了一跤。 但是他毫不在意,只要能够把【火眼】长回来,摔一跤又算的了什么? 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不过……这个面具要怎么解决? 迦楼罗又使劲擦了擦眼前的血,伸手去摘面具,一只虚弱却又坚定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被白炽灯打到头部后,白清炎的意识才开始渐渐恢复。虽然恐惧依然盘踞在他的心中,并未离开,但每一下打击却让他的意识不停地重返现实。 对,没错,自己并没有被吃掉。那只是其他人被吃掉的感觉,跟自己无关…… 不要被吓到了,动起来啊! 储物箱将他重重砸倒在地,背部着地的感觉有些疼,却也更加真实。他稍稍积蓄起一些力量,却连让自己站起都不够,只能躺在地上,等着迦楼罗主动走过来。 再一把抓住他。 “居然还能动?” 白清炎的反应虽然出乎迦楼罗的预料,但也让他暴戾之气大增。他就是要活生生地把白清炎的眼珠抠出来,让对方也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疼痛! 一样的疼痛! 一样…… 迦楼罗使劲拔了几次手腕,都没能从白清炎的手中将手腕拔出。他惊愕于对方居然还能保有这种级别的力量,用已经变得不太方便的左手去抠开白清炎的手指。 然而白清炎却也借着他挣扎的力道又恢复了一点知觉,也艰难地用手抓住了迦楼罗的左手! ——多亏【刀枪不入】,对外界的力量虽然不足,但连结内部结构的力量一样还在。 两个人四只手一下子就变成了翻花绳游戏,相互纠结在一起。白清炎的力量无法全部发挥,迦楼罗也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双方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气,看谁的力量能在最后的对决中更胜一筹。 这样的对决终究没有演变成僵持,哪怕力量已衰,通过【食人】拥有超人之力的迦楼罗终究胜了一筹。他艰难地将白清炎的手向下压,让自己的手指尽可能地靠近白清炎的眼睛。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将意识全部集中在手腕上的白清炎几乎没有精力去睁开眼睛,只能眯缝着双眼,勉强观察眼前的情况。他只能赌【刀枪不入】的防御就连眼部也一样出色,能够挡得住迦楼罗的手指。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迦楼罗身后,对他挥起了什么长长的东西…… 咚! 木质的枪托重重地打在迦楼罗的头侧,打得他身体一歪,几乎从白清炎的身上滚下去。他趴在地上,愕然地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刚才已经跑掉的云碧落,手里还抓着那只气步枪。 ——她是怎么…… 在得到白清炎的示意后,云碧落并没有推三阻四,而是立刻从白清炎撞开的墙洞往外跑。她心里清楚,不管这新来的黑衣人是什么水平,至少面对迦楼罗时自己一定是累赘。 想要帮忙?赶快叫人才是正经事。 于是钻出场馆的云碧落飞快开始打电话,刚刚受过惊吓的她速度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只能慢慢跑着打。一通求援电话才刚打完,洞口里就传来一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是……那个食人魔的声音? 云碧落的心中顿时有些欣喜,紧接着却听见里面传来各种沉闷的击打声。她鼓起勇气,返身朝着墙洞走去,却惊讶地看见迦楼罗满脸鲜血,正和刚才的黑衣人撕打在一起。 ——刚才是那个食人魔的声音,也就是说黑衣人重创了食人魔,但却为此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云碧落迅速判断出了情况,并且看到被丢在墙角下的自己的气步枪,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正在角力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云碧落重新走进房间,捡起那杆气步枪,蹑手蹑脚地来到迦楼罗身后,对准他的头部狠狠就是一下! 这一记迟来的挥击终于打在了迦楼罗的头部,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打开的迦楼罗看着正在爬起身的白清炎,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只能恨恨地爬起身,朝着门外跌跌撞撞冲去。 看见食人魔想要逃跑,云碧落自然立刻上前阻拦。这下迦楼罗再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而是轻轻一推就将她推倒在地。 可是还没跑多远,疼痛和衰弱就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将刚才才吃下去的肉全都吐了出来。 糟糕,就连身体都开始排斥起食物了吗?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迦楼罗心中大急。他不由得扶住头,想要缓解痛觉,让自己能跑更远些。 可他并没有扶住自己的头,而是摸到了一只帽子。 “不知礼,无以立。礼是什么?礼就是为了表达我们对神的敬畏。现在的震旦人不讲礼仪,就是因为没了信仰。”老人将帽子轻轻戴在他的头上,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你能好好戴着这只帽子,从最基本的礼仪开始,一点点改掉散漫的毛病,也建立起信仰。” 对了,自己还有“这个”。 老师,多谢你了。 迦楼罗取下了头顶的帽子,不顾身后缓慢逼近的白清炎,将其扣在地上,催动力量。只一瞬间,木地板就飘起了青烟,转眼间就弥漫成一条火线,面积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片火海。 白清炎勉强在火海中趟了几步,他的鞋和裤腿都被点燃,再追下去只怕要裸奔,不得不转而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反观迦楼罗,在一片火与烟中,不知为何却跑得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了门外。 第四十四章 食人 “金城这地方最近接二连三的火灾,我看是有妖魔吧?” 一片闪烁的红蓝灯前,吴陇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车边上纳闷地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老黄听到后,不禁摇了摇头:“天命者就天命者,好端端的,妖魔化自己干什么?” “我说的妖魔,跟你们概念里的妖魔鬼怪什么的不是一码事。” 坐在车里的刘旭从车窗里钻出头,好奇地问道:“那您说的妖魔是什么意思?” “就是……气,拿你们的概念来说,更接近的就是‘气’。”吴陇用手对着正在冒烟的场馆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魂气,金城这片的气现在出问题了,自然有神火示警,这就是我说的有妖魔。” 刘旭听得满腹不解,大家都是天命者,怎么还分了你们我们的。难不成天命者内部还分不同派系不成? 不过他在被招进来的时候隐约听闻,天申这个部门的成员来历五花八门,可能来自于任何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 这位行动科的吴陇……大概也是某种特殊职业出身? “哦。”老黄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你看出到底是什么问题吗?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就得……实际勘察下再说了。” 正巧此时一阵晚风从场馆方向吹来,吴陇仰起头,将烟探入风中。烟头微微颤抖几下,忽的发出红光,明暗几下后被点燃,飘起了青烟。 看他抽烟正爽,老黄不解地问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火灾产生的原因是能力,而且这股能力才获得不久。”吴陇深深抽了一口烟,悠然地吐出烟气,“你说,好端端的,这人去哪儿不行,为什么就非要来金城呢?” 一时间无人回答,半晌后老黄才左右看了看,愕然说道:“你是在问我?” “不然呢?你是指望小薛回答,还是指望他一个新人回答?” “理由的话,任何一种都有可能。但你要让我回答,我只会从个人专业的角度来分析。”老黄学着吴陇刚才的样子,对着前方用手指画了个圈,“我这些天可是看了金城分部的不少档案,结果我发现,半年前这里居然还发生过一起食人案件。” 吴陇的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那桩案件他也知道,就是天命者所为。不过犯罪者的等级极低,几个巡捕就把他解决了,张济安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金城这里真的有妖魔?”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你这样想也没什么问题。总之从一般民众的视角来看,半年前金城就出现过类似传闻,眼下居然又出现了。那么,是这一次的影响大,还是上一次的影响大?” “当然是这一次。” “没错,因为这一次事件会唤醒民众对上次事件的记忆,造成更大的影响力。天命者造成影响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没说话,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天命者的力量来源无非两处,自己和他人。自己心中的信念是“根基”,所作所为是“仪式”,对他人造成的影响则是“原料”。当三者能够对应时,天命就会实打实的变强,甚至觉醒新的能力。 所以对于很多天命来说,“宣传”是一项无所谓的事情。因为这些天命都是靠自己踏踏实实地做事,别人怎么传言都起不到太大影响。 可是有些天命就不一样了,比如……拥有交涉系能力的天命。 所谓“交涉系能力”其实是一个很大而化之的概念,它本质上指的是影响他人精神的能力,但手段和效果各种千奇百怪。 譬如天申内部,就有人有【一见如故】这样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能当晚就住到别人家去的能力,外编人员中甚至有【珠玉在侧】这种帅到只要露个脸就能轻松收获千万粉的无耻能力。 但是,交涉不一定非得是拉近人际关系,用拳头、用刀、用大炮一样也属于交涉。就像吴陇所在的盛州有一位高级天命者,拥有【闻风而逃】这个能力。 ——不要误会,闻风而逃说的是敌人。只要动用这个能力,敌人都会被天命者所释放出的气场所震慑,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就被吓得转身逃窜。 那么食人魔呢?有过“吃人”记录或传说的天命,会有这样的能力吗? 答案是肯定的。 尽管自然界同类相食的例子比比皆是,震旦还是流传着“虎毒不食子”这样的成语。因为对于震旦文化来说,同类不得相食是最起码的道德底线。一个人一旦吃了人肉,无论他有多么正确的理由,就此都不再是人类。 ——就像是在安史之乱中,孤军奋战拖住叛军一半主力的张巡。没有他死守睢阳争取的宝贵时间,大唐半壁江山早已沦陷。 但就算是这样,对于张巡,一样还是出现了“损数百人以全天下”是否值得的争论。这不仅仅是对于历史人物定调的讨论,更是对于一个民族道德水准的争论:在所谓的绝境之下,到底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能不能轻易跌破道德底线。 所以不管这位食人魔的天命到底是谁,必然都可以拥有这类能力,而他确实有可能就是为了利用半年前事件的残留影响而来。 两个人甚至连他即将获得的能力是什么都想到了:【小儿夜啼】!除了这个能把人直接吓尿裤子的龟毛能力,还能是哪个? “必须从源头上掐灭这件事。”吴陇将没抽完的半支烟向地上狠狠一丢,刚想踩灭,才想起来这里是学校兼火灾后现场,连忙将其捡起拿在手中。 “黄科,这次你必须得帮忙。” “行行行——平时就管我叫老黄,真要我帮忙就叫黄科,叫的还这么恶心。”老黄一脸嫌弃,“不过我说,真要从源头掐灭,难道不该是直接找到这人吗?周部都把【无字天书】给了小薛,让她直接翻书不就行了吗?” “【无字天书】又不是万能的,就算要找人,起码也得让小薛知道找谁啊!”吴陇叫苦道,“我让巡检司那帮人查过监控了,这人奸猾的很,一路上根本就没露正脸。我们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连个代号都没有,总不能让小薛就靠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搜人吧?” “还有这种限制?” “当然有啊,不然我们行动科早就在国内犁庭扫穴了。” 老黄一拍光溜溜的脑门,在此之前他只见过一次“周部”动用【无字天书】,再就转交给了薜荔,所以也确实不知道这个限制。 正当他要答应下来的时候,刘旭哆哆嗦嗦地从车里拉住了他的袖子,说道:“黄科,咱们还是走吧?两个文职对上这种人,多少条命也不够啊!” 老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吴陇则弯下腰,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半边身子几乎都拉出车外:“走?走哪儿去?” “总部……” “想多了吧。”吴陇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小子,你之前不是说杨胖子钱给太多吗?你以为这钱是这么好拿的吗?” 听到这话,刘旭的上下嘴皮子都开始哆嗦了:“那……那钱是……买……买命……” “也没有这么危险,你就别吓唬他了。”老黄无奈地拨开他的手,把刘旭原样送回车里,“虽然这家伙未必靠谱,‘白虎星君’的实力还是可以信任的。当然了,哪怕我们是文职,也一样是天申的人,需要留下来帮助解决这件事。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你这么一说,他分明更害怕了。你应该告诉他,哪怕是文职,操着家伙往上冲,打着打着说不定就出来什么战斗类型的能力了呢。” “闭嘴吧你!” …… 白清炎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在彻底失去迦楼罗的踪迹后,他也不得不找了个方向逃出火场,再度捏动挂坠,将衣服变了回去。 然后他找回了自己的书包,就一直躲在洗手间,用水龙头拼命地冲洗自己的左手,一直冲到手指冰凉才停下。 就算如此,他的手还是隐隐在颤抖。那股恐惧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体内,并未离开。 随后,白清炎擦干手,像没事人一样联系上了云碧落,和王源真一起陪她去了医院。 就身体检查的结果而言,云碧落最多不过只是几处轻度挫伤,稍微调养一下就好。但很明显,云碧落的问题也不在于肉体。 固然当时云碧落可以凭借一时血气之勇对迦楼罗发起攻击,可是在肾上腺素的作用过去后,她才不由得后怕起来。 ——如果那个黑衣人没有赶到,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吃掉? ——如果对方想要细水长流,是不是会把自己抓起来分好几天甚至几个月慢慢吃? ——如果…… 可怕的事情越想象越多,多到云碧落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念头。幸好此时白清炎及时发问,将她的注意力稍微转移了一些。 “那个人……真就跟画像上长得一样,还冲着你来了。可你们家的人还都不认识他,是有什么仇家请他来的吗?” 云碧落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都这个年代了,哪儿来什么仇家?要是把生意场上可能为敌的人都算上,那都不知道有多少了,这哪儿算的过来?不过多亏你那天提醒,我才想起来要跑,不然说不定当场也就愣在那里了。” “我提醒……”白清炎自己险些都忘了这件事,想起来后才不由得苦笑,“是那个大叔先提醒咱俩的,而且我提醒你的是往人多的地方跑,你怎么就转身跑进馆了。” “本能反应吧,总觉得不应该灰溜溜地跑掉。” “你俩说的是……之前提过的,周一遇到的俩骗子?”一旁的王源真听得云里雾里,听完白清炎解释后多少皱起了眉头,“这么一说,那两个人反而不像是骗子啊。还有,我悄悄问过那俩女生了,都说对方就问的云哥你在哪里。”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谁都说不出话。唯一知道部分真相的白清炎也没办法解答,为何对方居然冲着云碧落而来,还想要吃掉她。 “其实原因不必深究,重点是结果……”白清炎低声嘟囔了句,就开始想自己的事情。 迦楼罗被自己戳瞎了一只眼睛,如果是常人,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可是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恐怕休养的时间要短得多——这还是建立在他没有其他恢复手段的情况下。 如果他恢复过来,下一步会想要怎么做? 白清炎开始强迫自己,去回想戳进眼球时接触到的感觉。他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什么线索,让他揣摩出迦楼罗的行动模式。 可一旦开始回忆那股感觉,率先传递来的却是无数被吃掉的回忆。他的身体立刻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严重到椅子都开始摇晃。 直到两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睛,遮挡住颤抖的世界。 “我就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做饭,原来是在这里。”灵威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都饿了。” “不好意思,我下午和迦楼罗动手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白清炎拉下灵威仰的手,勉强对灵威仰笑着说道,“云哥——就是我右边这个,你还记得她吧?上次问你从哪里来的那个,迦楼罗真的来吃她了。” 灵威仰把他的手捂在掌心,轻轻搓动,暖流很快就如春风般传遍白清炎的全身。 “你不都把他打退了吗?虽然没有彻底解决是有点失败。干脆这周末再找个时间操练下你,省的下次再重蹈覆辙。” 白清炎点了点头,自己确实还有很多不足,需要训练。不过他看到云碧落煞白的脸色,犹豫了下后问道:“那姐姐你……能看下云哥有没有问题吗?我担心她接触迦楼罗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灵威仰的瞳色即刻转金,看了两眼云碧落,就把白清炎的手机拿了过来,一顿操作后丢还给了他:“你给她看这个就行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套红色的女士礼服,白清炎看后却更加一头雾水:“看这种东西,有用吗?” 灵威仰信心满满地答道:“只要是女人,衣服就一定有用。” 好吧,我试试。 白清炎看了眼对灵威仰还是浑然不觉的两人,把手机塞给云碧落:“你之前不是说想弄套衣服哄你爷爷高兴么?我帮你找了一套差不多的,正式场合穿应该没问题,你看合不合适。” 看到照片后,云碧落迅速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象自己穿上衣服后的样子。半晌后,她才勉强露出了笑容:“这不是挺可以的么?我这就打电话让家里做,明天应该来得及穿上。有这套衣服,明天我看有戏。对了,你俩明天来么?” 王源真苦笑了一下:“要是你的生日,我肯定请假去。你爷爷的生日就……” 白清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在王源真惊讶的眼神中重重一点头。 第四十五章 寿宴 白清炎倒是没往其他地方想,他单纯是觉得就这么让云碧落回去,可能不太好。 尽管灵威仰说有新衣服就没问题,可白清炎还是明显看见,云碧落的笑容比较勉强,转移注意力效果有限。 本来明后天都是休息日,按说出了这么大事,她父母应该抽出时间安慰她。可是她爷爷的生日在即,她父母铁定要忙着主持寿宴,说不准周末这两天就直接晾过去了。 所以白清炎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云碧落。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就走,也比不去强。 于是第二天一早,白清炎就起床学习、练剑,做完一天的功课后就出了门。 至于灵威仰,一大早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她对于白清炎参加寿宴的事没有任何表态,但在离家之前,还是给白清炎留下了一套正式场合穿的礼服。 这套礼服依然还是黑色打底,用金银红线绣着日月星辰,一条锦绣长龙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袖口还有山纹云纹。本来白清炎是打算随便穿一身去的,看到后也不由得动了心。 ……黑色什么的,就随它去吧。 由于穿的太过正式,白清炎不好像平常一样挤电车。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从日益干瘪的钱包中又掏了点钱出来坐出租。 ——哪怕看起来再不协调,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就是白清炎在车上紧张地要死,司机师傅也紧张地要死,甚至都没敢多说话。两眼一直直视前方,到酒店后还打算下车帮白清炎开门,把他吓得付款后赶快逃之夭夭,甚至都忘了给云碧落打电话,一直走进去才想起来。 要知道,云碧落的爷爷过寿宴,在金城来说算得上一等一的大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安保措施也不是一般的严格。但是看着绷着脸大步走进的白清炎,几名安保人员甚至都没敢拦,愣是目送着他就这么走了进去。 等云碧落根据电话找到白清炎的时候,他已经在厕所里躲了好一会儿了…… “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骚包啊?”看见白清炎后,云碧落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过你别说,这么穿起来还真的有点好看。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 灵威仰的着衣品味当然不需要质疑,这么多天白清炎就没见她穿过重样的衣服,却无论怎样打扮都自有风姿。云碧落本来就长得不差,穿着她挑选的礼服,看起来居然颇有几分端庄典雅。 ……可惜刚才那一笑,把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大小姐气质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可以,挺好看的。不过你是不是考虑戴个假发?我觉得这身跟长发应该更配。” 云碧落摸了摸发梢,有些为难地说道:“都这会儿了,再找假毛也来不及……算了,反正我妈挺满意的,不戴了。走,我带你见我爷爷去。” 两人走进了座无虚席的宴会厅,各色人等在这里拼命地挤出最热情的面容,觥筹交错。大多数人都只能坐在外围的餐桌,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时机,看能否向巡场招呼客人的云家人敬上一杯酒。唯有极少数人才能到主桌前,向寿星公亲自送上恭贺话。 有云碧落带路,白清炎当然不用再磨磨蹭蹭排什么队,两个人大摇大摆朝主桌走去。 一个云碧落的堂哥也在走向主桌,看到有人想要插队,刚想说什么,看清脸后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云碧落的小叔正在和他们校长说话,看到云碧落的打扮后一个趔趄,幸亏眼疾手快扶住椅子,这才没摔倒在地。 一路上,摔倒声、桌椅移动声不绝于耳。两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主桌前,对云碧落的爷爷行礼问候。 “碧落?”一直笑呵呵的云老爷子满脸疑惑,在确认后眯起眼睛,详详细细地打量了云碧落一番,一脸怒容地叫道,“伯明!瑛子!” 云碧落的父亲还在招呼客人,母亲张瑛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云老爷子身边,解释道:“爸,碧落这是想着给您一个惊喜……” “谁需要惊喜了?你让她天天穿成这样,我不用惊都喜!”云老爷子重重顿了下拐杖,“我孙女打扮起来多好看的?你们俩怎么养的,这么多年才让我头一次看见?” 张瑛本以为老爷子是因为打扮不合意而发怒,听到这话后只能哭笑不得地解释道:“爸,碧落的性子您也知道……” “嗯,像我。” “是,碧落的性子随您,所以跟您也亲近。”老爷子只用两个字成功的把张瑛原本想好的说辞全都打死在了肚子里,只好另辟蹊径,“以前年龄小,打扮不打扮都差不多。现在年龄大了,注意形象了,当然也就会打扮了。” 云老爷子这才脸色稍霁,张瑛连忙趁热打铁,把白清炎拉到了云老爷子面前:“爸,这是碧落的同学,来过咱家好几次,您还记得吧?” “我还没老糊涂呢。”云老爷子不轻不重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板着脸向白清炎问道,“白清炎,对吧?有没有想好祝我什么啊?” 虽然还是感觉哪里有问题,但是只要云老爷子没生气,一切就好商量。白清炎恭恭敬敬地行礼祝贺道:“云爷爷,清炎祝您松鹤长春,寿福无疆。春秋不老,富贵安康。” 周围立刻一阵鼓掌笑声,云老爷子也才笑呵呵地取出一枚红包,塞到白清炎手中:“富贵有点多余,其余的都挺好——瑛子,给这孩子安排位子了吧?” “早就安排过了,就和碧落都坐我们那桌。” “那就行。”云老爷子又看了张瑛一眼,似是有意无意地说道,“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忙去吧。” “知道了,爸。” 张瑛虽然答应的利落,可在把白清炎和云碧落带到座位上后,还是拉着白清炎的手问东问西,涵盖学习生活各个方面。她应该从云碧落的口中也知道叶家被烧的情况,最后干脆问白清炎要不要住到云家来。 “这个……就不用了吧?”白清炎尴尬地婉拒道,“我只是寄宿的房子被烧了,自己家房子还在的。” “那家里也没人吧?不然寄宿什么?”张瑛显然早就把白清炎的家庭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你住到我们家来,还有人照顾,上学放学都和碧落一起,不是正好?” “妈,你在胡扯什么啊?”旁边的云碧落都听不下去了,跳出来打岔,“我和小白就是朋友关系,瞎想什么啊?” “同学,呵呵。你妈我生了你十六年,头一次见你穿女装,还带他一起来,这能是一般朋友?” “今天我本来还有个朋友也要来,只不过有事没来成,难不成我还脚踏两条船?” “就是那个王源真,对吧?你要真跟他成一对也行啊!”说出口后,张瑛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不过碧落啊,那个王源真形象学习就不错,就是踢足球这点不太行。你要真想跟他成一对,那得三思啊。” “都说了没这种想法了!”云碧落简直要抓狂了,“像他们这种款式的,起码也要先大个十岁我才能考虑!” “那你现在先把坑占上,十年后不就正好?” 母女二人越说越浑,几乎闹到不可开交。危急关头,幸好云碧落的小叔赶来救场。 “姐啊,爸都说了,孩子们的事孩子们自己忙去,你瞎掺和什么?” “我的闺女,我还不能参和了?”话虽如此,有云老爷子的话在前,张瑛的气势也不由得弱了几分,“我先招呼客人去,你跟碧落他们聊一会。” 在张瑛走后,小叔笑嘻嘻地坐到了本属于她的位置上,对白清炎说道:“可以啊,能让我这个侄女都转性。我本来还以为你跟老杨那么长时间,性子也学了他。” 说来也巧,云碧落的小叔跟杨叔正好是一个系的,所以和白清炎的关系也不错。可是性子云云,白清炎就不太懂了,只好问道:“什么……性子?” “单身啊,我和老杨可是约过,谁先结婚谁是狗。当然了,最后还是我狗一点,而老杨现在还是单身。” 白清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跟云哥真没有关系,为什么阿姨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啊?” “我知道你俩没有关系,那其他人呢?”小叔哂道,“一个姑娘家,带了异性朋友去参加长辈的寿宴——哪怕不是寿宴,这种行为也很值得商榷啊。” 白清炎这才明白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扭头看向云碧落,后者也以同样痴呆的眼神看向他。 “怪不得军门不肯来,原来是有大智慧……” “他都给我使眼色了,我居然还没看懂……” “事也不是太大,没什么大不了的。有这么大个挡箭牌,你这两年不也正好落个安生?”小叔安慰道,“不过我也好奇,为什么你要来参加我爸的寿宴啊?你应该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吧?” 白清炎本来想解释自己是担心云碧落,可又害怕越解释越混乱。幸好云碧落之前就有让他来的想法,也有对应的说辞,正好拿出来用。 “云叔,爷爷让云哥去金仙观拜师的事,你知道吧?” “哦,原来是这个打算。”小叔用嘴角示意了下对面的主桌,“瞧,人不都来了?” 白清炎循声望去,果然云老爷子身旁坐了一位看起来四十五岁的道士,巾冠道袍一样不差。在发觉白清炎正看向他后,他也微笑着回了一礼。 “这道士道号里志,在金仙观里辈分据说还蛮高的。”小叔笑着看向了云碧落,“你要是拜他为师,金城里可能有三分之一的道士见了你都得行礼。” “小叔……”云碧落哀求道,“我真不想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也帮帮忙劝劝爷爷吧。” 尽管相互关系比较好,在这种事情上小叔却绝不松口,严肃地说道:“你爷爷的性格你也知道,劝不动的。准备都做好了,你就乖乖等着拜师吧。” “真没有办法?”白清炎问道。 小叔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白清炎想道。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云碧落真的就学到东西,成功踏上天命之路了呢。 前提是这位道长真的有本事。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多少都有点心不在焉,白清炎在想如何找机会试试里志道长的成色,云碧落则是在想怎么摆脱拜师这件事。好在思考的时间没给他们留太久,门口一阵骚动后,一名看起来油头粉面的中年人又领着一名道士走进了宴会厅。 “叔载,你怎么才来?”云碧落的父亲云伯明本来和妻子正在一起招呼客人,看到中年人后连忙走上前,口头虽然埋怨,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爸等你都等急了,快跟我去给爸祝寿。”他的目光转到了道士身上,多少有些犹豫起来,“这位道长是……” “这位凌霄子道长是我专门请来,给爸祝寿的。” 云伯明一脸无可奈何,自己这个宝贝弟弟从小到大被骗了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可还是能上当。他压低声音,对云叔载叮嘱道:“今天是爸的大寿,你可别瞎搞。” “不一样,这位道长真的是得道高人!”云叔载激动地说道,继而转身对凌霄子说道,“道长,您先请。” 凌霄子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四平八稳地踱着方步走到了主桌前,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倒满酒液,双手奉到云老爷子面前。这只青瓷酒杯原本有着花纹,在他奉上酒杯的过程中,花纹居然从液面上蔓延而起,真的长出一朵盛开的鲜花! “贫道凌霄子,祝云老爷子蓬莱松柏枝枝秀,方丈芙蓉朵朵鲜。” 在场众人几乎都知道云家老三的德行,也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想要看看这次他找来什么活宝。谁知道这位凌霄子真的从酒中凭空变出花来,而且根本看不出来哪里作假了! 要知道,寿宴人数众多,凌霄子的前后左右可以说都有人的眼睛看着。何况他最后是用双手奉上的酒杯,根本没有往酒杯里面扔东西的机会。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游移不定。就算有人想提出检查袖子,在当下场合也多半不合适。唯一有资格发话的云老爷子却好像在神驰物外,一言不发。 于是场面一时间就僵在了这里,直到一旁的里志道长开口问道: “这位道友,你的师长难道没有告诫过你,不得倚仗神通妄自显圣么?” “没有。”凌霄子理直气壮地答道。 第四十六章 斗法 里志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凌霄子,想要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得倚仗神通妄自显圣,这是一条无论佛道都承认的戒律,也是……各家先人用血与泪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哪怕再强的修行者,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技艺被传承下去。 血脉不行,“子孙庙”的方式被“十方丛林”全面胜过就是明证;名师不行,“北天师”寇谦之与“南天师”陆修静在世时都是一等一的得道高人,死后诺大的基业却立刻烟消云散;高徒……高徒不知道行不行,因为完全不知道什么样的徒弟才能叫高徒。 能够一定程度保障传承的,便是人类文明最强大的武器——知识。 唯有知识能够保证传承。 传道。 所以各门各派彼此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对于其他文明知识的吸纳也越来越广泛,早就不限于佛教。黄道十二宫?来来来,紫府星神也有你们一份。基督的赞美诗?没事,收录到吕祖全书里来。道士的事情,能算偷么? 但就算这样,一样也会有门派连续几代都没有人得证神通,最后落得榱崩栋折的下场。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阁皂道、被腾笼换鸟的茅山道都是个中典型。 所以各家才定下这样一条戒律,保证神通法术不被滥用。有能力者自可为之,但是不得以神通法术惑众敛财以图淫邪。 通过神通建立起的基业,也一定会随着神通的消失而失去。 至于知道修行的真相与本质是一种叫做“天命”的力量,仅仅只是两年前的事情罢了。 时代变了,规则也应该改变。 ——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作为一位六十三岁的老年人,里志的修为已经很难再有长进。他只能用好奇的眼光注视着新的世界,想要看看到底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然而他失望了,最先涌现的依然是用养生、易学甚至修仙为名的骗子,手段甚至都还是老一套。 唯独不同的就是,这些人当真都有能力。 他们都是天命者。 有了货真价实的能力背书,这些骗子自然如鱼得水。可是老一套的手法又注定了,他们并不可能让其他人同样拥有能力。 换而言之,还是在行骗。 在里志看来,眼前的这位凌霄子也有可能是属于这类人。至少他着道装打扮,却不知道这条戒律,本身就很可疑了。 至于是不是……还得问。 “那么敢问道友,师承为何?” 凌霄子朗笑一声:“贫道自幼苦修,习读经书,也不曾有什么师承。只不过忽有一日仙师自天而降,授我长生之法,才修得这一身法术。” 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换一套说辞的么,里志心里有些无奈,可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腹诽下去。毕竟这套说辞也有无数先人用过,有可靠记载最早的就是某个姓张的……咳咳。 “那么道友来这里,便是准备将长生法授予这位云老居士了?” “长生之法不可轻传,何况这位云老居士年岁已高,纵然修炼也难成气候,最多只能延寿。不过看在这位云叔载居士一片虔诚之心的份上,贫道倒是可以从云家择良才调教一二,传授些许法术。” 也就是说,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了。 里志心中再无怀疑,转身对着云老爷子作揖:“云老居士,这花本是凌霄子道友为你祝寿所化,贫道赧颜想要借用一番,不知可否答应?” 听到里志问话,云老爷子才终于结束了神游的状态,元神归位,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一朵花而已,道长要用,拿去用就行。凌霄子道长应该也不会介意。” 凌霄子当然不敢介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志用手指对花画了个圈。刚才还娇嫩欲滴的花朵瞬间枯萎凋零,化作点点灰烟,湮灭在空气当中。 周围人群自然配合地发出了一声不大的惊呼,他们虽然多数都去过金仙观,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是祈求神仙保佑,对于法术存不存在并不关心。 可是眼下,凌霄子道长先是变出了一朵花,里志道长又将花化为飞灰。要说前一个是魔术也就罢了,后一个再说还是魔术就有些过分了。 原来世界上当真有法术! 里志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 那位凌霄子道长也不差…… 相较于议论纷纷的众人,正处于风眼中心的两人神色则要凝重得多。里志当众破去凌霄子的法术,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属于挑衅行为。 说好听点,就是里志主动求斗法。 凌霄子面色不变,又是一指酒杯。上面的花纹再度重重叠叠生出,一朵紧接一朵,就像凭空有人用画笔描绘一样,不多时就长了一米多高,花团锦簇,看得人啧啧称奇。 里志又是一画圈,这次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他画的是太极图。然而这次花只谢了一多半,他不得不两度施术,才将所有花朵消去。 凌霄子嘻嘻一笑,再度指向酒杯。这次生出的花比前两次都要夸张,像一顶华盖一样覆盖在整张桌子上空,甚至将云老爷子都遮在下方。立足点却还只是那只小小的酒杯,偏生站得稳稳当当。 这次里志的额头已然见汗,他也不再画圈,而是双手连结数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记剑指指出:“……火铃将军准上帝律令,玉清命我天灵九章,云飞摄除灾殃。” 一阵低低地雷鸣不知从何处传来,连那株锦绣灿烂的花团都猛烈地震颤了一下,而后花瓣开始片片凋零。突然又好像刮起了清风,将花瓣送到厅内每一个角落,化作满室酒香。 而酒杯里的酒液俨然已经荡然无存。 眼看两位高人的斗法如此神奇,却又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众人自然叫好纷纷。看见氛围正好,凌霄子故意趁热打铁,进行邀战:“道友修为果然不凡,不过刚才一番试手,你我都没尽全力。不如换个题目,再来一场,如何?” 里志面沉似水,提醒道:“凌霄子道友莫不是忘了,今日乃是云老居士寿辰。” 言下之意,自然是提醒他别忘了场合,不要太过分。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换个题目便是。”凌霄子不等里志回答,便向周围众人高声说道,“贫道与这位道友斗法,需要一到两人相助,不知哪位宾客愿意协助一二?” 如果两人斗法跟国产仙侠剧似的,一出手就是光波炸药满天飞,众人只怕跑都来不及。可是看见两位道长文斗大过武斗,大家伙也就都生出了过把瘾的心思,一时间应者云集。 凌霄子从周围的人群中随机选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用手在他两肩一拍,又按住他的背心念念有词。片刻后他放开手,向里志问道:“道友不选一位么?亦或者你我二人就以这位居士为题,做上一场,如何?” 里志顿时犹豫起来:他刚才没来得及阻拦,凌霄子就又占据了主动权,显然早有准备。刚才他念的咒语应该是六甲神总咒,虽然用法完全不对,但是有“天命”这个前提在,谁又敢说自己一定就是对的呢? 关键还是在于,自己能不能借其他人的身体去斗法。 考招神将向来是道教的传统,利用法术将一般人变得力大无穷、身轻如燕、弓马娴熟都不是什么难事,里志自己就会几门,其中也包括了【六甲法】。 但是气是守恒的,一时的强力只能通过寅吃卯粮的方式透支而来。如果自己真要再选一人,哪怕让这两人扳手腕,事后两人最少也要虚弱上好几天。 或许自己可以用【归心咒】将对方施的术破掉?不妥,万一刚才的术令有玄机,说不定会伤及协助者的心神。 里志思虑半晌,又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连走几步。步法却相当奇怪,像是跛了脚一样,速度却快得吓人,几乎脚不沾地就连踏十四步,将筷子向空中一掷。 “乾晶辉耀玉池东!” 随着咒语的念动,绛红的木筷在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像游鱼一样活了过来。本已死去的纤维汲取了四海龙神咒中无形的力量,开始一寸寸勃发出崭新的生机。 鹿角、牛头、虾眼、驴嘴、蛇腹、鱼鳞、凤足、人须、象耳。 ——九似齐备,脱去木胎,化为真龙! 看到传说中的神龙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宴会厅,哪怕刚才还压抑得住声音的人,此时也不禁发出惊呼。 “龙啊!” 这也正是里志所要的效果,他并没有操控木龙发起攻击,而是对着凌霄子说道:“这一阵,道友只需要让这位居士破去我的法术,便算道友获胜,如何?” 不见黄河不死心! 凌霄子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他估量了一下那只筷子的价值,对帮手的中年男士说道:“贫道要破掉此法倒也不难,只是要让居士也做得到,就稍微有点难度了——您带钱了么?不用多,二百元现金足矣,就能让您亲手破掉这条龙。” 中年男士虽然心动,却还是为难地摇了摇头:“道长,现在谁身上还带现金啊?都是致富宝……不如我给您转账如何?” 凌霄子一连叹了好几声气,从怀里掏出了手机:“也罢,转账就转账。”在听到钱包入账的提示音后,他才从怀中取出一张百元大钞,折成一只小小的飞镖,递给了男士。 “你把这只飞镖朝那条龙飞过去,只要丢中就行。” 中年男士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出于好奇,还是走近了两步,瞄准木龙投去。然而刚一出手,小小的飞镖陡然提速,嗖的一下便钉在木龙的颈下! 尽管里志变出的木龙并没有精细到设计出逆鳞这样的部位,可是这一镖还是像正中逆鳞一样,让木龙发出了无声却惨痛至极的哀嚎。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真龙当即委地,眨眼间烟消云散,还变回那只木筷,孤零零地掉落在地上。 “好!” 云叔载率先开始鼓掌,却被大哥瞪了一眼。自家老爷子的寿宴上出现龙,这可是好兆头。虽然被破有些败兴,但总归也是两位高人斗法。 可是你身为云家人,今天是你爹的生日,你起什么哄? 云叔载哪里顾得上这个,全然当做没看见。有了他带头,周围人也纷纷围住凌霄子喝彩。 看到自己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凌霄子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朝着周围做了个罗圈揖。他来之前其实都做过功课,知道里志是金城赫赫有名的高人。今天自己斗赢了他,显然能让自己在金城声名鹊起。 简直赚大发了! 正当他心中暗爽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长,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凌霄子认得说话的人,对方刚才坐在女眷的次桌上,显然在云家看来身份了得。向道士要签名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怪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接过纸笔,刚低下头,却看见白纸上已经写有两个字。等到看清字后,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 第四十七章 伪道 在里志道长问凌霄子是否知道戒律时,其实白清炎也很想说:不知道。 灵威仰并非无所不知,这点通过亚当先生的文章已经得到了证明。哪怕她每次醒来后都以最快的速度汲取眼下的知识,也一样存在相当程度的盲区。 就像……这条戒律,白清炎就从来没有听她说过。 由于对所谓修行界的不了解,白清炎也不太理解戒律存在的原因。不过之后两人的对话,还是让白清炎差不多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 这个叫凌霄子的,有八成概率是个骗子。 天命的觉醒有着太多不确定性因素,哪怕是灵威仰,最初也没有做出十成保证能让自己成为天命者。 难道这位凌霄子是跟姐姐一个级数的强者? 白清炎对此持保留意见,他更宁愿相信对方有相关的能力。既然已经有学习系的能力,再有什么传授系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不过,真要有这样的能力,灵威仰难道会没有吗?在白清炎的心中,姐姐几乎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之所以没有做,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 比如存在一定隐患,甚至危险。 所以白清炎还是保留了两成意见,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就把人一棒子打死,这样做肯定也有问题。 但是在看到里志幻化出那条木龙后,白清炎心中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这位里志道长是个好人。 这条木龙或许和灵威仰施展的草龙是同类能力,亦或者不是,但至少不是纸糊的。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用木龙和凌霄子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将主动权交给对方这样一种最为克制的方式,也是最少让他人受伤的方式。 一个好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承受当众出丑的命运。 白清炎飞快地开始思考起凌霄子的天命。他既然着道装打扮,那么天命也有可能是道士;后来拿出来的钱让普通人丢居然也有效果,多半是某种奇异的概念武装。 道士、钱财,这两个关键词能组合出的结果实在太广。历史上受封的道士都不知道有多少,哪个还没领过赏钱了。 不过起初变出花也就算了,后来的两次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大,是不是有些脱了裤子放屁的感觉?明明可以一次就变到最大,非要分前后三次是为什么? 白清炎终究还是放弃了对这个细节的推敲,信息太少,就算推敲出来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他又在心中将刚才的情况过了一遍,突然间灵光一闪。 修炼型能力哪怕再弱,本质也还是天命能力,依靠自我认知进行使用。就像自己,获得【月下赶影】后想用就直接用,那个什么水咒可是没有再念过。 而凌霄子似乎也是如此,变花也好,飞镖也好,都是说用就用。可是他对那位中年男士施术的时候,可是念了咒语的! 也就是说,那个咒语是存在某种特殊意义的。 白清炎的确对于道教不甚熟悉,但凌霄子念的至少是汉语,听还是能听懂的,顶多不清楚某些特殊名词的涵义罢了。 不清楚的,就当成干扰项跳过,英语阅读题都这么干的。剩下那些词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六丁六甲”中的“六甲”。 道士,钱财,或许可以加上“骗子”,这三项都不足以确定凌霄子的天命。但是如果“六甲”这个要素属实,那么答案几乎有且仅只有一个。 ——郭京! 这位老兄原本只是底层士兵出身,在金兵即将兵临开封城时,他自称会“六甲法”和“毗沙门天法”,可以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生擒金将退敌。 宋钦宗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出问题了,居然就听信了他的话,找了一堆市井无赖给他,还赐下金帛数万。结果就是郭京一出城拍拍屁股就跑,钦宗连同老爹徽宗一起都做了俘虏。 白清炎当即问云碧落的小叔借了纸笔,在上面写上了郭京两个字交给了云碧落。他并没有打算自己出面,而是准备让云碧落去,也不必说为何会有这两个字,全程装傻就好。 假如自己猜对,凌霄子势必疑神疑鬼,芒刺在背。他哪怕怀疑云碧落,也不可能再当众挑战一下云家的大小姐。至于之后怎么做,还得看对方的行动。 假如猜错……也没有关系,自己等下找个机会,再把凌霄子打上一顿,给里志道长出气。 云碧落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先拿上本子,凑到凌霄子身边要签名。 看到“郭京”二字的凌霄子简直魂飞魄散,第一时间甚至生出了转身就跑的冲动。他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问道:“这……这位居士,敢问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哦?”云碧落在装傻方面颇有天赋,瞅了眼纸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可能是之前写的吧?没事,翻个面就行了。” 之前写的字,正好就和我的天命一样?你骗谁呢? 但哪怕凌霄子心中有再多的槽想吐,也不可能当众说出。他以凌霄子这个身份行走各地,知道“天命”这个名词并没有呈现在大众视线内。换句话说,能写出这两个字的人至少是知道天命的存在的。 如果字真是这位云大小姐写的,那么自己的计划只怕就要完蛋了。对方对天命如此了解,甚至能猜出自己的天命为何,这样的人自己还指望能骗到? 如果字不是她写的……那更完蛋,对方显然表示正在暗中盯着自己,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动作。 更何况……【郭京】这个天命,比白清炎所想的更害怕被人知道。 他将中年男士变得有如神助的能力是【六甲法】,击毁木龙的武装是【金帛万两】,但这两个能力的使用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 在场有人被他的【诡诈】骗到。 天命的力量本来就是来自于集体无意识,【郭京】在这方面表现的尤为突出。越多人被他的【诡诈】骗到,他就能借用越多力量,发动【伪道】,也就是不用修炼就能使用认知中道术的能力。 换句话说,越不清楚他的底细,他的力量就越强。 可反过来说,如果对方知道他的天命为何,私下找机会一通军体拳,自己只怕比起普通人来说好不了太多。 不对,说不定对方问自己要签名,也是为了施术。 一瞬间,凌霄子的心中闪过无数签下姓名之后被坑被卖被杀的故事,手里的笔甚至都拿不稳了。偏偏这时云碧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长,不就签个名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问题大了! 凌霄子真的很希望自己有勇气喊出这句话,可惜他没有,云碧落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在他眼中简直都像恶鬼一样可怕。 签了吧,自己可能就此落入对方陷阱;不签吧,对方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一时间,凌霄子隐藏在道袍下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不知谁的手机又震动了一声,吓得他一哆嗦,几乎坐倒在地。 “道长,没事吧?”云碧落仅仅瞅了一眼就关上手机,“对了,刚才那位里志道长说这一阵他输了,那是不是还有下一阵啊?” 原来如此! 凌霄子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种名门正派出身的道士同气连枝,指不定就有什么叔叔伯伯师兄师侄七大姑八大姨也在场。 自己胜了一个里志不要紧,金仙观还能就这么一个厉害道士了?就算金仙观没有,太华派就没有了?太华要是还没有,龙门本宗、太和山甚至天师府都出不了一个高手了? 自己真是飘了,才斗法赢了几场,居然就觉得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顺从本心啊! 幸亏这种名门正派的从来自诩风度,自己刚才让里志丢了面子,现在就要把面子给回去,所以才有了下一阵这个说法。 希望对方能就此放过自己…… 凌霄子对云碧落一拱手,向着主桌旁的里志走去。此时的里志正垂头丧气地向云老爷子道着歉:“云老居士,这位凌霄子道友的确修为高深,贫道……贫道确实不敌,也无颜再叨扰下去。不过自身修为和传道授业并不能混为一谈,望老居士明察。” 云老爷子摆了摆手,仿佛丝毫不在意里志斗法落败的事情:“道长,原本说好的事情,岂会因为这种小事就随意更改?我们家这些孩子,道长若是有合眼缘的,现在就可以拜师。就算道长一个都没看中,每年二十万香火钱也一样,一分不少。” 里志又感激又羞愧:“贫道有负重望,如何还敢拿这笔钱……” “刚才贫道虽然破了里志道兄的化龙咒,但毕竟也占了只攻不守的便宜。大家不如再比斗一场,也好让在场宾客尽兴,如何?” 听到凌霄子的声音,里志简直都悲愤了。他转过身,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对凌霄子喝问道:“道友胜了我也就算了,当真要折辱我金仙观至此?” 我真没有啊! 可凌霄子又不敢说老子怕了你们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作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道友何来……折辱一说?贫道刚才占尽便宜,眼下也不过只是公平起见,再让道友攻一回罢了。” “你仅以一张钞票行法就破了我的【四海龙神咒】,还特意说成梅山教的【化龙咒】。这是欺我金仙观无人么?” 凌霄子本来只是随口胡说,哪里知道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个化龙咒,一时间被吓得半死,连架子都不端了:“我……我只是见识不足,错认了道兄的法术……” “是!哪怕不认得法术,你也一样可以轻而胜之!贫道修为不精落败,是贫道自己的事,不代表金仙观输给了你!” “您真的没有落败,咱们还有一阵要比,您肯定能赢回来……”凌霄子欲哭无泪。 第四十八章 商议 六斤重的鱼头屹立在盘中,活像一座小山,上面覆盖着红绿交加的剁椒。 右眼裹着纱布的迦楼罗伸出手去,五指一张,掌中正好抓得满满当当,捞到嘴边一阵啃咬,瞬间吃个精光,连鱼眼珠子都不放过。 迦楼罗啃完了鱼头,又将视线转向了装着蛇肉的砂锅。金城并没有食用蛇的风俗,连养殖场怕是都找不到,可迦楼罗的面前还是摆上了这道龙凤煲。只见他不顾升腾的热气和滚烫的汤汁,赤手伸进滚烫的砂锅,将蛇段鲜淋淋地捞出,三下五除二全都下了肚。 吃完蛇肉的迦楼罗仍不满足,伸出已经油光四射的大手,抓向了一旁更加油亮脆黄的羊腿。和鱼头、蛇段不同,羊肉才是金城本地的名菜。上好的羊现杀,撒上各式香料,烤到外焦里嫩后送上桌,可以说香味四溢。迦楼罗连刀都不用,张开大嘴,甩开獠牙一阵乱嚼,吃的满嘴流油。 “迦先生……” “迦楼罗。” “那个……迦楼罗先生……” 迦楼罗将只啃了三分之一的羊腿丢到盘中,端起砂锅,连汤带肉稀溜溜喝了小半锅,才瞪了对面的人一眼,说道:“叫我迦楼罗就行,不要加什么先生。” 坐在迦楼罗对面的微胖男子原本脸色就有些苍白,被迦楼罗独眼一瞪,更是如坐针毡。嘴唇哆嗦了半天,连半个字都没说出口,下身更是尿意上涌。 和微胖男子并肩而坐的国字脸男子虽然脸色同样煞白,但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不要紧张,随后才看向迦楼罗,主动开口说道:“我弟弟胆子不大,让您笑话了。这一桌子菜不知道合您胃口吗?” “马马虎虎。”迦楼罗呼出了一口热气,“食水者善游能寒,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但这些少有感情的蠢物都还是比不上人肉啊。” 国字脸微笑着摇了摇头:“您就有些难为我们了。虽然我们兄弟俩也算有那么些身家,可想要在金城弄到人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是你问我合不合胃口,又不是我让你去给我弄人肉。还有,你们俩现在才来见我,就为了说这个?” “不……不是。”微胖男子用一张手绢擦了擦冷汗,“我们其实只是想问问,之前您怎么就去了学校,直接袭击云家的孙女……” “不是你给我那张照片的吗?” 微胖男子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您当初问我要全套照片,我也只拜托您给云家制造些麻烦……” “他们现在就没有麻烦吗?” “这……校园袭击不一样啊,金城五十年来都没出过这种事……而且您居然还大庭广众之下啃人胳膊……” “哗啦”一声,迦楼罗一拳将砂锅砸了个粉碎,汤汤水水立刻流了满桌子:“少那么多废话,你就说,如果那个什么云家的老头子听说孙女被活吃,一激动就脑溢血嗝屁了。她爹妈也精神失常,于是决策接二连三出问题,最后全家完蛋,你高不高兴?” “高……不高……这个……这不一样啊!” “虚伪。”迦楼罗坐回了位子上,将手随意在桌布上抹擦了两下。 眼看两边对话几乎僵住,关键时刻,还是国字脸替微胖男子解了围。 “我弟弟考虑的也不只是高兴与否,主要是善后会有些困难。您有所不知,那群巡捕现在还在城里来来回回地找人,就为了找到您的线索。” “金城的那群官方鹰犬被辛老大烧了一通,死得都差不多了,哪儿还有人能抓得到我。”迦楼罗冷笑了一声,“你们是怕我被发现,牵连到你们吧。” “虽然我们兄弟并不太清楚上面的布置,不过对于金城这种西部要冲来说,应该不至于空置太久。”国字脸不轻不重地提醒了一句,暗示迦楼罗也不要太小瞧官方势力,“至少您也不想平白被打扰吧?从这点来说,你我双方的目的是一致的。” 迦楼罗眯缝起眼睛,想了想,勉强算是同意了国字脸的说法:“那你还有什么能供我住的地方么?上次那种破院子就不要了,连路都不好走。” “我在城外还有几处别墅,都可以供您居住。另外,工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您如果不嫌弃也可以找一处藏身。” 迦楼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记得你们兄弟名下有养猪场?” “是,是。”微胖男子终于鼓起勇气接口,“鸡、牛、羊、猪……都有,都有。” “养猪场就行,我住进去后就想办法把你们的撤了。”迦楼罗冷笑了声,“免得我到时候忍不住。” 好不容易稳定住身体的微胖男子立刻抖得更厉害了。 “半天之内我会遣散人员,保证您能够入住。”在以毕恭毕敬的态度说完这些话后,国字脸自然而然起身,带着微胖男子一起出了门。 此处居然是一处高档会所,走廊里装饰的富丽堂皇。兄弟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直到出门坐上车,微胖男子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扑上来吃掉我……” “不用害怕。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凶,可并不是疯子。”国字脸依然看了眼微胖男子的下身,对他说道,“他主动找上我们,就是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能给他在金城提供方便,他就不会贸然撕破脸皮,对我们下手。 “你看,他刚才故意说金城的官方人员死得差不多,没人是他的对手。可如果这样,他去哪儿不行?为什么还特意要找上你我?” 微胖男子沉思了一会儿,犹豫着回答道:“或许……是害怕军队?” “不管这个人害怕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他的行踪轻易被其他人知道,这就够了。我们只要保证这点和他达成一致性,其余的事情都可以谈。” 微胖男子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你也不能光忙着赚钱,得多读读书。”国字脸说道,“为了跟这个人接触,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里面提到一个‘怪物三原则’:怪物必须不会说话,不会被杀死,正体不明。 “正体不明,是为了保持根本的不可理解,从而产生理性上的恐惧;不会被杀死,是为了保证怪物绝对无法被抗衡,产生本能上的恐惧;不会说话,是为了保证无法理解怪物的行为意图,无法预测动向,产生逻辑上的恐惧。 “而你看看他,会受伤,能沟通,能够揣测目的、理解行为、预测动作……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仅仅因为他吃人肉吗?” 听到大哥的分析,微胖男子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还真觉得他不太可怕了……不就是吃人肉么?和吃猪肉有什么两样?对了,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我也想看看。” “那本倒是不用看,我回头给你拿几本传统文化方面的,看了没坏处。”国字脸随口糊弄了过去,忽的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招到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还行,起码不随便跑出去乱惹事。”微胖男子稍微皱起眉头,迟疑了下才继续说道,“不过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人的下落,我也只能暂时拖延。对了,里面有个丫头,据说能力是什么‘念写能力’,可以画出关键角色的样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没敢直接接触,都让秘书代为通知的。” 国字脸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沉吟了一会儿,对微胖男子一挥手,将两人距离贴近,这才低声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人的做法,也不能算错。” “大哥?”微胖男子心头一颤,险些叫出声。在和迦楼罗接触之后,行动方针是两个人商量后一致决定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轻易打破金城的整体局面”。 金城稳定的局面已经保持太久了,久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种和平是天经地义的,将其轻易打破绝对不符合两人一直以来的利益。就算他们请迦楼罗出手去给云家制造麻烦,目的也旨在试探。 可是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他白天如果真的做成功,那么我们的目的或许就达到了。他唯一的错误就是他的失败,才导致了眼下的情况。”国字脸目光炯炯,盯着弟弟的双眼,咬着牙说道,“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失败。” “是!” “云老爷子还没反应吗?” 微胖男子摇了摇头:“云家只是派人把那丫头接了回去,之后一切照旧,忙着为老爷子操办寿宴。” “孙女险些被吃还这么坐的住……老爷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有静气。”国字脸感慨了一句,语气中满是钦佩之意,“你把原本计划让这个人做的事交给新招的那几个,让他们动起来吧,也不能光养着不干活。商会那里我去联络,伺机而动。 “我们一定不能失败。”他握住了弟弟的双手,用力摇了摇,肯定地说道。 第四十九章 路怒 “老林,小严,这几天住的怎么样?” 一辆装潢华丽的礼宾车内,老王笑着向坐在对面的两人问道。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林智向和小严的气色显然好了很多。一直风餐露宿带来的痕迹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从打扮到精神都饱满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小严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依云水,指尖窜出一点火苗在瓶盖上轻轻一撩,马口铁制的瓶盖立刻膨胀变形,被木制轻轻一推就滑落在地毯上。 等到润完嗓子后,他才将玻璃瓶搁在架子上,惬意地答道:“舒服极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听到他说的话,林智向立刻面露不虞之色:“小严,什么叫‘这才是人过的日子’?难道你以前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了么?” “实话实说嘛。要是搁以前,这一瓶水就顶我差不多一天饭钱了。”小严嬉皮笑脸地答道,显然不在意林智向的教训。 “我还是觉得不妥。”林智向摇了摇头,打从一开始他就对那个收留几人却根本没露过面的“有钱且好心的人”心怀警惕。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爱,那个人花在他们身上这么多钱,至少也能收回对等的价值才是。 “你找的那个老板总不至于白养我们这么些人,说吧,想让我们做什么?” “当然不是白养,但也不是就非要你现在就做些什么嘛。”老王说道,“孟尝君听说过没?门下三千门客,哪怕鸡鸣狗盗之徒都有,养起来有备无患。这方面我也有跟老板问过,他说违法、害人的事绝对不做。就算我们想做,他还怕惹上事呢!至少我来这么段时间,就给他做了两次保镖,其余时候都闲着。” 林智向盯着老王看了半天,却也无从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最终,对于同伴的信任还是压过了些许怀疑。 “唉,行吧。虽然他不来见我们,有空你也帮我替他说声谢谢。对了,迦楼罗有线索了吗?” 老王苦笑着摇了摇头:“有倒是有,但也仅仅只是有。他昨天下午冲到金城一中去,不知道想做什么。有个女生还受伤了,现在还不知道脱离危险没。” 林智向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宁的画又一次应验了。不过紧接着他才听出不对:“只是受伤?而且才一个人?” “是啊。网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好多人都以为是丧尸病毒爆发了……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老板手下的人也还在搜集信息。总之,只有一人受伤,没有人死亡。” 除开司机,车内的三人都知道迦楼罗的恐怖。无论哪个人都被他吃掉了全家,自己也仅仅只靠觉醒了能力才侥幸逃脱。只要他愿意,随随便便手撕上七八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为什么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死? 难不成……是被人打跑了? “我有一个猜想。”林智向紧握双手,沉稳地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黑衣人么?如果是那个人,我想和迦楼罗是能打个旗鼓相当的。” “你说的那个人,我回去后有查,倒是找到了两个类似的视频。”老王掏出手机,打开后调出视频给林智向看。其中一个是电车案件的视频,另一个则是千人大战的视频。 至于将车撞成两半那个……由于网站和类型限制,老王就没能找到了。 “这个人可能是两周前开始在金城活动的,身份、目的都不明。不过就后一个视频来看,这个人确实厉害。如果真的能找到他,我们对付迦楼罗的把握就又大了两成。” “就算没他,现在的我们一样能对付。”小严显然还对某人心怀芥蒂,不屑地说道。 “小严……” “我们以前只能靠超能力,所以最多也就只能追得迦楼罗到处跑。现在有了这么多新装备,对付他当然不成问题。” 看着自信满满的小严,林智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虽然他本能地想要提醒,千万不要小瞧敌人。可是他也看到,小严在拿到装备后如何刻苦训练,以及那些装备对于超能力实实在在的增幅。 不光是小严,就连自己也变强了。再加上老王,三人合力,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将迦楼罗干掉…… 林智向打开了手机,背景是他和另一个女性的合照。那名女性长得不算好看,门牙甚至还有点突出,可林智向却怎么看也看不够。他只怨自己过去没有多看她几眼,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他正想再回忆些什么,车身却突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随后在“哧”的一声中停了下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发现居然是自己坐的车和前面一辆正在拐弯的车撞上了。 “这也能撞车?”老王诧异了一声,就看见司机已经下车,显然是要和另一辆车的车主好好探讨下双方责任。 “没事,车的问题就让他们开车的自己商量,反正又不需要咱们掏钱……怎么了?” 小严看着车窗外,半迟疑半警惕地问道:“那辆车下来的人……是不是有些多?” 两人只好再向外望去,不过所谓的“有些多”也不过只是三个人而已。林智向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撞车下来两三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哪边的责任,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老王本想说话,看林智向已经下了定论,便欲言又止。谁知道小严却一马当先跳下了车,朝着商议的方向走去。 原本公路撞车就容易夹杂不清,全看两边态度。对方一口咬定是这边撞上去的,司机自然不肯答应,只说是对方的过失。小严虽然没看到经过,但还是本能地认定自己这边没错。 于是两边没说几句话就顺理成章地吵了起来,成功将问题升级。 “……豪车了不起啊?那么长车身不走大路净往小路钻什么毛病?还说什么我们撞你们,瞎不瞎?” “撞到就撞到,马路这么宽,谁还会特意跟人撞?真当人人都跟你们脑子一样有病?” “那保不齐就有人被他妈生下来就少了些零件,谁又能说得了准?” 林智向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本来在街头骂架中,这种话屡见不鲜,最多这边再骂回去。可是小严的父母都被迦楼罗吃了,这类字眼全属于敏感词,一提就炸。 果然,一听到对方提及父母,小严眼睛都红了。他一撸袖子,露出了一对护臂:“你敢骂我妈?” 对方本来还想嬉笑上两句,诸如“你少零件关你妈什么事”。谁知道小严一抬手,一道火光立刻朝着他的头发烧来,当即点燃。惊得他的同伴又是扑打又是浇水,花了半天工夫才灭掉火焰。 如果是几天前的小严,火焰万万没有这样快捷的速度。这对护臂是为他专门量身打造,里面储存有丙烷。配合他本身的能力,和火焰喷射器无异。 看到小严已经放出火焰,林智向知道此事绝难善了。他无奈地看了眼老王,后者则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各自提起一只手提箱,一同下了车,走到小严身边。 在扑灭火焰后,对面自然群情激奋。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仰头看向林智向,不禁冷笑一声:“呦呵,看起来还是有备而来?我就说怎么找着我们车头撞,原来是故意挑事。” 林智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本能地想要做出解释。对方却突然从身上拔出一根塑胶短棍,朝着他的手腕抽来。 这一棍可以说毫无预兆,甚至从出手的轨迹和落点来看极有章法,全然不是林智向这种纯靠本能搏斗的人能比的。就算是塑胶做的短棍,以极快的速度抽打在人的手腕关节处,一样会产生极强的痛感。纵然林智向人高马大,吃了这一棍后也不禁捂住手腕连连后退。 看见林大哥受袭,小严自然第一时间放出火焰。可对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就地侧身一个翻滚,正好躲开了火焰喷射的范围。 那人翻滚后立刻起身,高声一呼:“动手!” 对面几人立刻都从身上拔出塑胶棍,有的还从车上取出防爆盾,朝他们大步冲来。看着一个个如狼似虎朝着己方扑过来的精壮汉子,林智向也只好学着老王,将手提箱放在了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手提箱的插销自动弹开了。 第五十章 商议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云碧落的二叔向书房里的众人阐述完早晨发生的事情,看向靠在躺椅上的父亲。谁知道云老爷子只是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云碧落轻轻推动摇椅,依然一言不发。 刚才的寿宴上,里志和凌霄子两人越说越僵,双方都悲愤莫名:一个认定对方就是要打金仙观的脸,另一个则是拼命地想要再斗一次法然后输给对方…… 幸亏云老爷子及时开口,制止了双方:“凌霄子道长虽然破了里志道长的法术,可刚才里志道长不也破了凌霄子道长的法术嘛?两位都是一方高人,也都为了我这个老头子的生日而来,这才各显神通,哪里分过什么高下?” 既然云老爷子都这么说了,这件事自然就这样定调了。不管在场的人对外守口如瓶也好,吹嘘两位高人的神通法术如何了得也好,“凌霄子和里志旗鼓相当”的基调不容更改。 里志自然对云老爷子感激万分,又是打拱又是作揖。金仙观习得道术的人本来还有那么些,可是先被带走了一半,两周前的“玄鸟事件”又烧死了好几人,剩下的没有一人是凌霄子的对手。 他本来想要拼死一搏,但今天是云老爷子的寿宴,偏偏容不得他这么做。左右为难之际,云老爷子及时递过来的梯子自然笑纳了。 “今日贫道心神着实有些不宁,等回去休养两日,再来府上叨扰。”里志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云老爷子替他保全了师门名声,他自然要投桃报李,好好在云家挑选上两位适合修道的苗子,悉心栽培。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凌霄子的问题,便又补上了一句:“若是日后有奸人作歹,云老居士大可以告知贫道。贫道虽然不才,却可以代为向太华本宗求援。那里高人无数,更有一位师侄修为胜过贫道百倍,无论何等奸人都不过反掌之间。” 看看,我就知道你们这帮狗道士干得出来这种事! 凌霄子听得悲愤交加,却又不敢说话。好在云老爷子也及时看向了他:“这位凌霄子道长也请入席吧,免得让别人说我们云家招待不周。” 还招待什么啊?让我赶快滚蛋不行吗? 凌霄子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对翅膀,他倒是也能驾云,可是他印象中的驾云全是电视剧里那一套,无论起落都迟缓非常。就那种速度,一旁虎视眈眈的里志能不能把他打下来? 反正凌霄子不敢赌。 看着坐立不安的凌霄子,已经回到座位上的云碧落不由得向白清炎小声问道:“你在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他一下子就怂了?” 云碧落只是性格上稍微偏男性化,和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甚至注意到凌霄子看到字后明显有些慌乱的语气。只是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郭京”两个字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尤其是她还用手机搜索了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一个北宋末年的神棍之后。 白清炎当然没法一下子就解释清楚,他只好挑关键的说:“如果那个凌霄子想要做什么坏事,你就把这个名字告诉里志道长,他知道怎么办。” 云碧落狐疑地看向他,一个名字真的能起这么大用?但是她又能明显感觉得到,白清炎对她说的是真话。 两人对视了半晌,终究还是云碧落先一点头:“好吧,我记住了。不过那两位道长的法术都是真的,没错吧?” “是啊。” “那……周一时候遇到的那两个人,也不是骗子吧?” 白清炎也只好承认:“他们的确不是,但是……连你的身份都没有打听清楚,就冒冒失失找上门。这样没有计划的人,就算昨天在场,恐怕也只会让你更加危险。” “感觉你知道的很多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唯独这个问题是白清炎根本没法回答的,因为涉及到了天命、灵威仰还有更多的事情。他沉默了半晌,说道:“抱歉,等我再确认下,如果可以的话就会告诉你……和军门真相的。” “好啊。虽然不知道你要确认什么,但是记得快点,免得我忘了。”得到了他的承诺,云碧落也就抿嘴一笑,将这个问题彻底丢到脑后。不过她又想起了自己不惜穿女装的根本目的,便又问道:“所以,爷爷也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算让我们几个拜那个道长为师的?” “很有可能,但是……学不学的会是另一码事,跟那些小说里写的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于,你到底想学吗?” 在亲眼见过里志施展法术后,云碧落显然犹豫了许多。她先是轻轻摇了下头,紧接着却复又点了两下:“那个法术看起来好厉害,但是我还是不太算太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如果不喜欢,就算每天念经做课也没有用。”对于这一点,白清炎还是十分肯定的,“但是如果你就是想要学到法术,甚至无所谓去金仙观修行,那就没有问题。和周一那些人相比,这是一条成功率大得多的路子。” “你果然知道很多……那你会不会什么法术啊?” “……不会。” “真的一点都不会?” “也不能说一点都……”白清炎心想我也很难给你解释清楚【赶影法】是个什么玩意,毕竟这种超高速移动能力在一般观念中和法术完全不是一回事。 哦,水浒传里面的戴宗倒是会【千里神行法】。人家最后还做了泰山府君的庙祝,梦中引徽宗皇帝夜游梁山泊。可是很少有人觉得这是个法术系角色吧? 不过还没等他从李淳风开始讲起,云碧落的小叔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别咬耳朵了啊,你爷爷让你等下也去书房。” 白清炎这才注意到,一桌子七大姑八大姨都在用和善的目光看着自己和云碧落。两个人之间当然没什么大不了,在学校勾肩搭背惯了,无非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罢了。 但是在云碧落的母亲姑姑姨妈舅妈看来,这就是云碧落真的长大了,对异性有明确的想法了。不管平常妯娌间有多少矛盾,这一刻,已婚妇女们自发地组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八卦之魂赐予她们无尽之力! “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哦,小白啊……学习成绩怎么样?家里父母做什么的?大学准备考哪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想要几个小孩……” 白清炎被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头昏眼花,其精神攻击之强比起昨天迦楼罗的眼球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也已经身在一间会议室中。在场的无论关系远近,都是云家人,甚至小一辈都只有被老爷子点名的云碧落在。 我一个外人,怎么就……进了你们云家自己的会议了呢? 看着在场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听云碧落二叔讲述,白清炎只好也乖乖站在老爷子身后,充当摆设。 根据云碧落的二叔所说,他家曾经投资了一家百胜保安公司。结果今早,这家公司对外派遣的安保人员统统被送进了医院。 紧接着,曲江高科的董事长高默就上门贺喜,还留下了几张救护车账单,并且询问他最新投资的项目自己能否也掺上一脚。至于同意与否,占比多少,完全可以双方各出几人,挑个时间摆下擂台,比上几场来决定。 “关键是还有这个视频……唉,你们自己看吧。” 二叔打开投影仪,直接播放视频。任谁都看得到,视频里正是百胜保安公司的人员和人大打出手。不过对方并不像他们使用的是一般的安保装备,而是赤手空拳释放出火焰、将一块块金属组成墙壁和武器…… 由于有那两场斗法做铺垫,众人所受到的精神冲击并没有那么大。所有人都在消化前后两则消息的关联,唯独只有白清炎一脸懵逼。 他从视频上能认出来,那三个人正是周一才见过的林智向和小严——没办法,林智向那超过两米三的身高实在是太显眼。他也能猜出来,这件事是那个叫高默的人主使的。 可是,高默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看他一脸不明所以,云碧落大概也猜到他到底为何困惑,便给他低声解释了几句。 和其他保守型城市一样,金城内部的大型企业都谨慎地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作风。你做食品,我就做药品;你做芯片,我就做轴承……总之蛋糕就这么大,大家谁也不碰其他人那块。 因为比起更大的利益,金城更需要的是稳定。别看大家现在人五人六的,等到大棒打下来,谁都活不了。 所以不光白清炎懵逼,云碧落也一样懵逼。她也完全搞不懂,为什么高默要搞这种事,以及……爷爷为什么要让自己进书房。 “高默这是疯了吧?” 看没有人说话,云碧落的父亲率先看向了自家二弟,埋怨道:“仲勉,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给我说一声。” 二叔苦笑了一声:“这是爸的意思。” “爸?”云伯明疑惑地看向了父亲,后者缓缓点了下头:“是我看你忙着操办寿宴,才让仲勉等等再说的。先别管这个了,说吧,心里都怎么想的?” 云伯明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答道:“高默这是在试探我们,这事根本上就不能接。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玩这种事?又不是一百年前,大家争利益要闹到下油锅过刀山的地步……我们直接上报巡检司,给他堵回去就行!” 作为云家眼下实际掌控事务的人,云伯明的话还是得到了好一部分人的赞同。不管对方会喷火还是怎么样,自己只要不接,巡检司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当然了,大家也没指望巡检司真能查出什么。高默肯定不至于留下证据,关键是态度——有本事就把事情闹大,看看最后死的是谁。 然而云老爷子却嗤笑了一声:“一百年?伯明,你是不是都忘了,我在你小时候为了跟人争地,带着人打群架。当时你妈还在,让你来给我送饭,结果你被人踹倒在地,饭都洒了一身,还得都装到饭盒里再给我送过来。” 被父亲提到小时候的糗事,云伯明自然臊得面红耳赤:“爸,这事确实也就四十年……不过咱们也犯不着答应吧?” 云老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了其他人。云仲勉作为首位知情者,意见自然是早就交流过了。其他几个能发表意见的也无非就是附和上两句,说些陈词滥调。 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云碧落的小叔云季常,他嬉皮笑脸地说道:“爸,看您的样子也没打算请里志道长出手。总不能让我给老师写信,说你学生被人欺负了,快带着文思院的人来给我撑场子……哎呦!” 云老爷子摊开掌,坐等小儿子把珠子送回手中。他看已经没有人再想发表意见,刚想说话,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却从角落里传来:“爸……” 云老爷子不用看都听得出来,这是云叔载的声音。他“嗯”了一声,示意有话快说。 终于得到发言机会的云叔载胆子也大了些,他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下衣襟:“那个,嗯……这个事,我是觉得咱们……那个……也不是不能接,我不是正巧把凌霄子道长给请回来了吗?只要他肯出手,那些妖魔小丑……不足挂齿!” “叔载,别胡闹了!”云伯明忍不住斥责道,“你只考虑赢,就没考虑输的问题么?要是不小心输了,高默肯定会有后续的动作,你有考虑过怎么解决么?” 云叔载嗤之以鼻:“凌霄子道长还能输?” “怎么就不能了……” 听着两人的争吵不休,云老爷子敲了敲扶手,让两人迅速都闭上了嘴。他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疲倦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你以为眼下的安定是天经地义的,但这只不过是动荡去打了个盹。它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爸?” 云老爷子环视一周,所有人都等着他做出决定。他勉强提起精神,说道:“这阵,咱们得接——叔载,你不是正好请了那位凌霄子道长来么?这事就由你来负责,等下请道长过来,问问他愿不愿意出手,其余的都好商量。” 云叔载向来不受家里重视,此次被委以重任,堪称有生以来头一次,简直激动地几乎热泪盈眶。他红光满面地应道:“爸,你就放心吧!这事我肯定给咱办的漂漂亮亮的!” 眼看事情居然就这么定下了,云伯明急道:“爸,那至少也应该多上一道保险,把里志道长也请过来,怎么样?” 云老爷子没有答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到此为止。他颤巍巍地想要起身,云碧落连忙将他扶起。 白清炎见状也走上前,趁机跟着一同离开了房间。今天他接触的信息着实有些超出他以往接触到的层面,得回去好好争整理一番才行。 就这么走了没多远,云老爷子转身看向白清炎,问道:“孩子,我听碧落说,之前那场火灾正巧把你住的地方给烧了?” 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该不会也要像那群老姐姐一样劝说我住到你们家吧? 白清炎警惕地答道:“是,所以我现在住在自己家。” “哦,那理赔办下来了么?” 这件事已经困扰白清炎快两周了,他无数次联系叶家人,但就是没得到任何回应。眼下云老爷子问起,他正好大倒苦水:“这种事只能户主自己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联系不上叶伯伯他们。明明那么大一笔保险金,结果就没人着急。” “这样啊……”云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那你要不要干脆跟碧落一起住到我们家来?反正我们家那么多间屋子,老头子我也不过就只需要一张床罢了。” 白清炎当即摇头:“不用了,我在自己家住得好着呢……我先走了,爷爷再见!” 说完,他就像避瘟神似的朝着大门跑去,身后居然还听见“碧落你也去送送他”的声音。 第五十一章 只溶于口,不溶于手 没想到啊没想到,云老爷子居然也是这么八卦的人…… 直到回到家里,白清炎才惊魂未定地舒了口气。他父母双方都没什么亲戚,叶家虽然孩子多,可亲戚也不多,全部加一起都比不上今天见到的云家女性亲属多。 这些长辈怎么就这么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能被他们脑补成这样! 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看懂王源真的暗示,不去这场莫名其妙的寿宴了! 就算寿宴上发生了这些事情,云碧落在事后肯定也会给自己说的——哦,她现在已经在群里说了,把没去的王源真羡慕的要死。 算了,去都去了,不如想想今天的事情吧。 凌霄子作为天命者的等级应该是三级,那位里志道长应该是二级。不过前者的天命有着极强的指向性,后者……恐怕全身上下都是修炼型能力,能不能摸到二级到三级的门槛都不知道。 他们跟迦楼罗比起来…… 白清炎一时间也没办法判断出双方谁更强,毕竟今天的斗法并没有展现双方的真正实力,况且天命的能力一定程度存在相性问题。 如果迦楼罗真的来了,凌霄子只要用那个可以把其他人变得更加敏捷的能力,至少可以让其他人跟他一起跑掉…… 那个百胜保安公司白清炎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当初在贺工那里有听说过,好像还让他们屡次吃瘪。 换而言之,云家手里本来也就攥着一些天命者。虽然他们不是林智向那群人的对手,可是基本的战斗力保障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云碧落的安危应该不用担心了。不光是凌霄子,里志道长也给出了承诺。那个什么太华本宗多半指的就是太华山上面的道士,坐车过来也就两个小时。 都现代社会了,难不成还能出现灭门那种文学作品里才能出现的事情? 白清炎豁然发现,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解决了。云家的事情和他又没有关系,林智向那几个人想投靠谁就投靠谁,似乎只要他找到迦楼罗,最后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正在白清炎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脸颊突然被两根手指掐住了。 “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什么呢?” 白清炎都没注意到灵威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后者没好气地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白清炎也不太理解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灵威仰不高兴了,他只好继续说下去,“总之,迦楼罗必须解决掉。他能直接拿着云哥的照片找上门,肯定背后有主使者……” 听着白清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和云碧落有关的事情,灵威仰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闷,伸手一拉白清炎的脸颊。后者的话语顿时被打断,只能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向灵威仰。 “你都……是不是忘了,之前说好的特训。”灵威仰本想提醒白清炎问问自己之前去做了什么事,话到出口前才临时改口。 被她这么一提醒,白清炎也才想起来。的确,这件事要优先解决。虽然昨天自己是因为戳瞎了迦楼罗的眼睛才被恐惧险些击倒,但是有一次就能有两次,不如趁此机会做个特训,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现在做特训好了,反正我刚才都吃饱了。” 看着把胸膛敲得咣咣响的白清炎,灵威仰只是平淡地将手掌放到他的面前,说:“那你跳到我的掌心来。” “跳……”白清炎用手指在自己和灵威仰的掌心指了好几个来回,看对方始终无动于衷,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姐姐就是就让自己跳进她的掌心,才好展开特训。 有奔月的奇迹在前,白清炎对灵威仰可以说有十足十的信心。就算她让白清炎自杀,白清炎多半也只会问“自焚还是跳河”。他从沙发上爬起身,接连深呼吸好几次给自己鼓劲,这才纵身一跃—— 刹那间,白清炎只觉得有限的空间忽然无限的扩大。明明这一跳平常只是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没落下。 一阵剧烈的刚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将他吹得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跌落在一片略带凹陷的平地上。五根雪白的玉柱从他身后冲天而起,将他的身体轻轻拢住。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白清炎不由得眼皮狂跳,他生怕灵威仰反手一掌就把他镇压在沙发下面,一个晚上都不得翻身。 幸好灵威仰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而是用食指拨了拨白清炎,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感觉怎么样?” 白清炎看了看周围,对于自己突然变小这一点,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他记得《格列佛游记》里面写到,格列佛在大人国的时候看那些巨人,他们皮肤上哪怕一点点雀斑、黑头甚至褶皱都会由于巨大化而显得丑陋无比。 可灵威仰却全然不是这样,不要说什么雀斑,白清炎看不到她皮肤上哪怕半点瑕疵。他甚至发现,灵威仰连掌纹都没有,整只手掌光滑的就像白玉雕成的一般。不过走在上面却极为柔软,且有弹性,让人一跳一跳的。 他又试着去抱灵威仰的食指,平常看起来无比纤细的手指此时居然用上双臂都无法合抱,这让他有点沮丧。不过哪怕只能抱住一根手指,熟悉的温度还在,他也就依然能够安心。 “我觉得……挺好玩的。”白清炎老老实实答道,“下面就是准备让我用这么小的身体做特训吗?” “不,只是为了方便送你去一个地方而已。”灵威仰用食指托起他的身体,送到自己的眼前,“我有一样东西忘在了那里,你记得帮我找回来。” “是什么东西啊?” 灵威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手指放低到嘴前。白清炎无比惊恐地看见灵威仰居然真的张开嘴,将自己向口中送去。 那些来自于迦楼罗眼球的记忆一瞬间复苏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哆嗦。他放开手指,本能地想要从牙齿前逃脱。之后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就行。 “你看到后自然就知道,那是我要你找的东西。” 这是白清炎跌入那个漆黑的洞口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十二章 华胥 瑟瑟风声不住的从耳边传来,白清炎紧闭双眼,不敢看周围的环境,直到扑通一声砸在地面上。 奇怪,怎么感觉像是水泥地? 白清炎伸手摸索了两下,居然还真的摸到些许裂痕和碎屑,似乎是被自己砸出来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条破旧的小巷中,黄色的墙上甚至还涂写着“放开二胎政策好,生对儿女有依靠”的标语。 白清炎一时间也没办法确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他只发现自己没穿鞋。幸好那只挂坠他还带在身上,捏动之后一阵紫光闪过,就换上了平常战斗时穿的衣服。他把面具拿下,小心翼翼地走出巷子,看见的居然是一条现代化的街道。 这条街道看起来约莫像是金城十年前的风格,无论招牌还是建筑都颇为陈旧,蓝漆都已经快掉光的路牌上贴满“办证”、“重金求子”的小广告,倒是隐约能辨认出“东王○村”的字样。虽然街面上冷冷清清,但还是有几位老年人正聚成一堆下象棋。 怎么会…… 白清炎本以为灵威仰是幻化出一个城镇让他来找东西,眼下看来却全然不是这样。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老人,伸着脖子想看会儿象棋,谁知道那群老人几乎同时扭头看向了他。 “那个……几位爷爷,我想请问下,吴庄怎么走?”白清炎被看得有些发毛,就随口编了个地名问路。哪怕对方说这里没有这个庄子,他也能借口自己可能记错地名,从而跟对方搭上话。 谁知道这群老人非但不回话,反而连连摇头,个个噤若寒蝉,就好像白清炎是什么传染病似的。白清炎又不可能对这群老年人动粗,只好悻悻地找了个看起来有些人烟的方向走去。 所谓“有人烟”,其实也不过只是相对而言。一边全都是旧式的五层楼房,另一边起码有一栋看起来有九层的高楼,哪边更有人烟一目了然。 不过当白清炎走到高楼前,看着“华胥玻璃有限公司”这八个金字,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灵威仰说要送自己来一个地方,把自己变小也不过只是为了方便起见。换句话说,她并没有说过就是将自己扔到了她的身体里。 白清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只防爆手机当真结实,跟着自己从那么高地方掉下来都没出问题。他看了眼右上角,信号虽然只有两格,但确实能连上网,而定位栏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华胥”两个大字。 所以,这里果然是华胥? 白清炎虽然从小到大就几乎没离开过金城,可至少也是听说过华胥的大名的。这里距离金城车程才一个多小时,是历史上有名的玉石产地,诗词歌赋里出镜率极高。基本上说到玉石,不是“华胥玉”就是“昆仑玉”。 ——其实从矿物学上来说,这两种玉都是同类,而且品相一般。所以随着震旦版图的扩大化,和田玉、岫岩玉等高档玉种把华胥玉打得溃不成军。 不过,华胥距离金城这么近,怎么会破败成这个样子? 本着严谨的态度,白清炎又上了通讯软件。云碧落和王源真早就结束了对话,只留下一串聊天记录。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打字。 白清炎:你们谁还记得华胥玉? 蒙特利尔军门:不就是华胥玉嘛,怎么可能不记得?语文课本上都有啊。 白清炎:我是说现实中,是不是好些年都没听说过华胥玉的名字了? 蒙特利尔军门:听你说好像还真是这样……我也不太清楚为啥,反正我家没买过这种玩意儿。 万里有云:我知道。 万里有云:赝品太多,我三叔买过一大堆,全是玻璃烧出来的。个个还都给你附带玉厂的证书,不要证几十块钱就一块,纯糊弄人。 通过这一番对话,白清炎起码弄清了一点:自己并没有来到什么其他世界,也还在同一时间。灵威仰做出将他吞入口中的动作,多半只是为了故意吓唬他。 可是姐姐要自己来华胥找什么?自己又该去哪里找?白清炎一点头绪也没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清炎随便找了家零售店,买了一瓶水,瓶身上也尽都是浮尘。他皱着眉头将其擦干净,开始在华胥溜达起来。 反正没有目标,不如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看看。姐姐不是说了么,只要自己看到就知道,那是她要自己找的东西,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撞见了呢。 ——不管怎么说,总比在原地傻站着好吧? 可是走的距离越长,白清炎就越能感觉到华胥的冷清与破败。除了那栋玻璃公司的大厦以外,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一栋六层以上的楼房。 人行道上的地砖碎的歪七扭八,马路上也坑坑洼洼,就好像从建成以来就没修补过。道路上时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个个眼神诡异,行色匆匆。 看样子,华胥的经济确实出了些问题。本来就是个小地方,支柱产业被打垮,经济起码先崩三分之一。 白清炎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住在金城,哪怕整体环境较为封闭,至少也是个半步一线城市,不至于一条产业被打垮就全面经济崩溃。 正当他准备找个地方歇脚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前方。白清炎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陌不相识的壮汉,便本能地想要绕开。谁知道对方也跟着横移一步,继续拦在了白清炎身前。 于是白清炎转身想要转个方向,另外三名壮汉也迅速堵住了去路。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清炎的前后左右就都已经被围得严严实实。 “小家伙,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壮汉说道。 “走一趟?到哪儿去啊?” 壮汉根本不耐烦回答问题,而是直接上手来抓白清炎的胳膊。 没有了后退的余地,白清炎的胳膊自然被壮汉油津津的手一把抓住。他皱起眉头,极为反感地问道:“你拽我干嘛?难道还想要众目睽睽之下抢人不成?” 白清炎本以为就算做坏人,起码大白天在街道上还会有些顾虑。谁知道壮汉大大咧咧地左右环视一圈,嗤笑道:“众目,哪儿?” 本来街道旁还有几位店主正坐在门口,享受斜阳的暖意。被壮汉这么一看,纷纷忙不迭地转身进屋,关上大门,甚至连板凳坐垫都不要了。 “走吧,也别磨叽了,也都省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清炎倒还真的有些好奇,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就敢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为什么所有人都怕到这个地步,而他们要自己走一趟是为了什么。 反正自己有【刀枪不入】和【月下赶影】傍身,就算真动起手,打不过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不定还因此找到姐姐要自己找的东西了呢! 自己得装得像一点,表面上看起来害怕一点、畏缩一点……这样才合适。 还没等白清炎构思好怎么演戏,一个声音就从人墙外传了过来:“住手!放开那个孩子!” 壮汉扭头一看,顿时乐了:“呦呵,要抓的正主出现了,也省的我们到处找。黑皮,你看好这小子,好歹也是杰哥点名要的。” 一个快黑到只剩眼睛牙齿是白色的壮汉应道:“好嘞。” 壮汉和其他两人快步朝着喊话的人走去,白清炎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青年,全身上下都沾了不少土。看到壮汉朝他走去,他非但不害怕,还瞪大眼睛,拍了拍脸颊:“来来来,砂煲大的拳头,有本事朝这儿打!” 壮汉还没听过这么愉快的要求,当即一拳抡圆了砸上去。谁知道青年的脸只是微微一偏,一副浑然没受到力的样子。 “怎么还没打就软成这样?连只刺猬都比你持久,要不要我送你两片万艾可?” “你眼眶子里装的是玻璃珠还是脑子里装的是空气?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啊?你这眼神吃两斤苍蝇复眼都补不来。” “正手无力,反手抽筋,百多斤的个子也是实心馅包寿桃废物点心。第三世界人民都还在挨饿,你怎么不去做贡献?” 青年口中的垃圾话从头到尾喷个没完,壮汉对着他拳打脚踢,愣是半点事都没有。不过好在壮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同伴也走了上去,三人三面围殴。 这下青年可就没有刚才那样淡定了,他连连后退,尽可能让三人都保持在身前。可惜被夹攻下顾此失彼,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眼看即将被围殴,青年还是努力瞪大眼睛,让三人都处在视线范围内。然而这三人却先后痛呼出声,捂着膝盖跪倒在地。白清炎从他们身后走出,朝着青年伸出了手。 “大叔,起来吧。” 青年不可置信地拉住白清炎的手,直到起身后才看见,不光是这三个人,那个外号黑皮的壮汉也已经捂着肋部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看白清炎的外表,不过就只是十五岁少年的普通水平而已。这样大的体型差,根本不是什么武功之流能够弥补的。 除非…… 青年试探着问道:“那个……你该不会……也是……那个……天命者?” 白清炎点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我——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本来是要抓你?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第五十三章 离坚白 虽说青年口中说的是“说来话长”,可是直到一刻钟后,他还没开口说。 白清炎打翻了一地人,当然不可能还留在原处。青年搜了一圈几人的身,从他们身上找出手机,就带着他快步溜进巷子,左绕右绕,又是翻墙又是钻洞,最后在一间老式自行车棚藏身下来。 这间自行车棚也不知道已经被废弃了多久,顶部的铁皮早就千疮百孔,也就是四周的砖墙能稍微提供一些遮蔽。倒是角落里还放着一桶被打开的泡面,目测…… 嗯,是刚吃完,但是里面为什么一点汤都没有,油包料包还被丢在一边? 青年也不答话,而是掀开墙边的车胎摸出一包榨菜,饿死鬼般撕开就吃,一边吃还一边盯着白清炎手里的矿泉水看。 白清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却又觉得有些不解:“这瓶水我喝过的。” “没事,我不嫌弃。”青年用力咽了一口榨菜,还吞了下口水,“反正你长得挺不错,我就当是跟美少女间接接触了。” 白清炎闻声色变,立刻倒退两步,甚至警惕地把矿泉水藏在身后。 青年连忙双手合什讨饶:“我错了,我不该皮的……我早晨吃泡面都是干吃的,还走了那么多路说了那么多话,这会儿榨菜都要齁死我了,可是又饿得不行……” 白清炎看他实在可怜,最后还是把水递了过去。青年打开瓶盖,仰头隔空一饮而尽,喝完后才发出一声由衷的满足感。 “险些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一旁的白清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连声催促道:“大叔,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伙人为什么要抓你了吧?” “别这么见外啦,都把我叫老了……你可以叫我大哥,我不嫌弃的。”青年极为自来熟地拍了拍胸脯,“你叫什么?我叫白非,大家说不定三千年前还是一家呢!” 白清炎顿时一脸吃了半条虫子的表情:两人居然同姓,按照社会一般逻辑就是五百年前是一家……他才不要跟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是一家。 没有得到白清炎的回应,白非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原来他曾经三年前旅游时经过这里,那个时候的华胥经济已然颓势,这一片的乡办学校甚至连教师人数都凑不齐。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留下来做了老师,反正我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惜我只教了他们一年,就因为其他事离开了。” 回想起白非的做派,白清炎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你……都教学生们什么?” “什么都教。” “骂人?” “呃……也还有其他的。”白非看白清炎的目光古怪,连忙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啦,总之这周我正好和搭档要到金城办事,正好顺路来这里看一趟……” 结果就出了事。 白非和搭档一来就感觉到,华胥的气氛比起三年前古怪了许多。本地人对外来的两人报以警惕的目光,唯恐避之而不及。 两人当时对这种情况还不算太在意,只以为是气氛更加保守所致。但是当两人发现无论商店店主还是街头路人都在悄悄记录两人行踪,这才发觉不对。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两人仗着自己都是天命者,又觉得现代社会不至于这样胆大包天,当即展开了调查,并且很快被正主找上门。三人一番大战,结果当然是……大败盈亏。 白非之所以能够逃掉,完全是因为搭档给他殿后,让他想办法逃出华胥去求救。 可惜正主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无论火车站还是汽车站都安排了人手盯梢。幸好白非有个以前教过的学生把他偷偷藏在了这里,还给他送了点吃的。 不过……这个学生大概也是忘了,吃泡面是要用热水的。饿惨了的白非只好干吃泡面,之后又悄悄溜出去找机会。谁知道看见正主的手下要抓白清炎,这才挺身而出救人。 “你瞧。”白非将左手一直点亮屏幕的手机拿给白清炎看,上面通讯软件群组的聊天记录果不其然有白清炎的照片,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那几位老大爷从背后照的。紧接着就有个叫“杰哥”的人发了话,要求盯紧白清炎。 于是乎,白清炎所经过的任何地方都可能有人照相,上报他的行踪。甚至他打翻那群人后,还有人习惯性地拍下了那些人的照片。 “他们可能是……把你当成我们的同伙了,当然不排除非常时期非常警戒。总之,把你牵扯进来,着实不好意思。” 白清炎这才彻底明白,今天这些事情的原委。他倒是不怨白非,就算没有他俩,自己要找姐姐要自己找的东西,多半也会问东问西,大概率被人盯上。 何况自己和他素不相识,明明他自己都还在被捉拿,看见自己要被抓还是挺身而出。他的战斗力显然不怎么出色,挺身而出的后果可想而知,可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白清炎真正感到生气的对象是那个幕后主使者,以及悄悄藏在路边、窗后拍照的所有人。 是,那个人的势力可能很大,手里的钱很多,手下的人很可怕,也已经做了很多恶事……但是白非和他的同事完全是出于良知才展开调查,如果成功,直接受益人就是华胥所有人。 他们可以因为惧怕而默不作声,可以不去做正面对抗,但是怎么能反而参与到监视当中呢? “这事不怪他们。”白非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家伙有个能力,可以扭曲外在的规则,甚至无效化了我的【离坚白】。我猜也是因为这个,这里的人才生活在当下的情况中而不自知……其实三年前这里可能就已经有这种倾向了,只不过当时的我不是天命者,所以没有觉察到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白清炎满腹狐疑地问道。他倒不是不相信天命可以做到这一步,只是眼下的局势真的只是由于一个能力吗?会不会还有其他因素呢? 白非也不由得沉默了,但他最终还是将双手按在了白清炎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兄弟,你听着,尽管这件事是可能存在其他可能性,但也仅仅只是‘可能性’罢了。 “我知道,你可能对这里很失望,认为他们为虎作伥。但是这一切并不是他们自愿做出的选择,‘为虎作伥’的前提打一开始就不存在。 “何况这不是有人依然选择将我藏匿起来,留下食物么?仅仅因为我教了他一年。只要还有这样的人在,华胥就还有希望。” 白清炎默默地听着白非的劝说,在这一刻,他才多少感受到,这个人的确有那么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以及……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只要那份能力还在,华胥当地人所做的事就不能完全归结到他们头上。这份意志是由天命强加给他们的,和他们自身无关。 “那你准备怎么做?”白清炎问道。 白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把他们的手机都拿走了,也不知道能拖延多长时间。不过我们姑且可以通过这个群组观察他们的动向,寻找机会逃出去,再叫支援……” 白清炎摇了摇头:“就不能直接把幕后黑手干掉么?” “别闹啦,那家伙超强的!”白非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险些从原地蹦起来,“我知道你有些能耐,可那个家伙是三级的战斗型天命者。三级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我的搭档也是三级,可是在他手上连三个回合都没走过,就被撅断了武装。 “他还有一块玉,应该是他的武装型能力。他就是通过这块玉扭曲了规则,无效了我和搭档的外放型能力。 “还有还有,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将将摸到三级的门槛了,只不过不擅长跟大猩猩硬碰硬而已。你知道我的天命是什么么?说出来吓你一跳……” “【公孙龙】嘛。”白清炎对他的故弄玄虚极为不屑,“你连【离坚白】三个字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猜不到。” 公孙龙,诸子百家中名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著名的逻辑问题“白马非马”的提出者。在《庄子》中记载,名家这帮喷子一共提出过十个用来论证自己观点的逻辑问题,其中最有名的问题之一就是“离坚白”。 简单来说,一块坚硬的白石放在人的眼前,人的眼睛是看不到“坚硬”的,而人的手是触摸不到“白色”的。因此,“坚硬”和“白色”相互分离,独立存在。 所以白非刚才就仗着这个能力去挑衅那些人——不排除他还拥有其他喷人能力——只要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可以一定程度将看不见的“硬度”分离掉,只保留能看到的肤色、速度这些要素。 人出拳想要造成破坏力,必须经过三个要素叠加:力量,速度,以及体重。这个公式自然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对于天命者并不一定适用。 就像刚才,白清炎击倒四人。他的力量和体重固然相差太多,但是【刀枪不入】的身体硬度却大大补足了体重方面,增强了破坏力。所以对那四个人来说,他的拳头和铁锤无异,只需轻轻一击就能让其倒地不起。 又譬如白非,他的【离坚白】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将硬度分离。这样一来,对方的拳头的确和充气的没有任何区别,也不会像某个草帽海贼那样造成夸张的杀伤力。 不过很显然,【离坚白】和其他天命能力一样,都受到天命者个人认知限制。人对于外界的认知本身就建立在感官之上,更不要说【离坚白】的概念本就出于此。所以当白非无法通过视觉对他人产生认知时,【离坚白】就无法发动,甚至会适得其反。 “我也有我的原因。”白清炎亮出了挂坠,从刚才开始,这只挂坠就开始闪动紫色的光芒,“你嘴里的‘那个家伙’很可能手里有我要找的东西,就算不和他动手,我至少也应该瞧上一眼,说不定还能把你的搭档救出来。 “虽然我也不是很强,不过说到战斗力,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第五十四章 潜龙谍影 白非……当然没法左右白清炎的决定,他被灵威仰丢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东西。 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来!舒舒服服在床上打滚不好么? 看到白清炎执意要去,白非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仿佛在叹息白清炎大好少年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自寻死路。最后,他用力一捶大腿:“算了,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白清炎正忙着从那只手机里找线索,听到这句话,他惊讶地抬起头:“可是你并不擅长正面作战吧?” 想也知道,公孙龙是诸子百家里数一数二的嘴炮王,曾经过海关时候把守卫都忽悠瘸了。对方要是讲理,他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可对方要是不讲理——就像刚才那几个兄贵,他的一万种办法里也只有乖乖挨打这一种用得上啊! “那我的能力也能在其他方面帮上忙。”白非勉强挤出笑容,语气虽然忐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作为成年人,怎么能让小孩去一个人做这种事呢?太危险了。” 白清炎注视着他的双眼,最终断然一点头。 两人拿出训诂考据的功夫,翻找了半天聊天记录和通讯录,最终从字里行间推断出敌在玻璃公司——应该就是白清炎曾经见过的那栋唯一的九层大厦。 这下就全都对上了。 天命的能力需要天命者先做出契合传说的事情,方能获得。那位将全华胥置于掌控下的幕后黑手当然也应该先做出类似的事情,才能得到扭曲规则的能力。 不管是为了自己念头通达,为了和姐姐商量的特训,为了救出白非的同事,为了华胥的未来……白清炎都必须将这个人打倒! 不过,华胥哪怕人口再少、流失再严重,那起码也有五位数打底。那个什么“杰哥”用他的能力影响了这么多人,怎么才只是三级? 白清炎将这个疑问说给白非听,后者愕然道:“当然是因为阵地型能力没有构筑完成……呃,你不知道?” 白清炎茫然地摇了摇头,亚当的论文他没看到后面,当然不知道后续的情况。 “好吧,那内置外放的区别你总知道吧?和内置型、外放型一样,概念武装也分为三种类型,分别是武装型能力、阵地型能力、显身型能力,分别对应第三、第四、第五三个等级。” 在白非的说明中,白清炎认知中的概念武装其实只是武装型能力,也就是包含武器、坐骑、宠物、著作等等天命“附属物件”所形成的能力。而在概念武装当中,这只不过是第一类而已。 当天命者突破第三等级荣光(hod),达到第四等级胜利(netsah)时,对于世界的干涉也就更进一步。这个时候,天命者所能影响的也就不止是单一物件,而可以扩展到整片空间。 和武装型同理,世界上总有提起地名便能对应上的人名,譬如虎牢关之于三英吕布、水泊梁山之于梁山好汉。当天命者长期停留在对应地点,便可以依靠对天命传说的追寻来构筑自己的阵地型能力,并且在有相近元素的地点进行概念干涉。这样一来,便可以占尽主场之利。 至于显身,那就又是更强出一截的概念干涉了。 所以哪怕杰哥已经通过恶劣的作为影响了如此多的人,也还是被卡在了三级。但倘若他突破关隘,现成的经验包就在眼前,只怕立刻就能再冲击五级。 有手机地图指路,走回那栋大厦并不困难,最大的难点在于路上的人会通风报信。白清炎已然做好了正面强攻的准备,他就不信这个人的手下还能比灵威仰当初唤出的一千个木人还厉害。 哦,只有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怕,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白非会不会被活活揍死…… 白清炎有点担心地看向白非,他也不确定能否保护他周全。谁知道白非却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紧闭双眼,做出一副太后起驾的姿态:“带路,走着。” 大哥,你这是准备闭眼任捶? 等等。 白清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对。自己已然看不见身体何在,不光如此,要不是小臂的触感还在,他甚至都不知道白非身在何处! 对哦,【离坚白】睁眼可以分离摸不到的“坚”,闭眼自然就分离了看不到的“白”。当白非看不见颜色的时候,存在他认知中事物的颜色自然也就消失了,这可是隐身神技! “不对啊,你有这么好用的能力,怎么不趁机坐车直接溜呢?” 白非听声音大概是在叹息:“我必须要完全闭眼,看不见任何东西,才能保证无色效果。就算学盲人拄拐摸墙,别人也会因为看不见而撞上我,就连爬都有可能被人踩到。” 呃,刚才还觉得是神技,怎么一解释感觉限制好大…… “所以通常来说我才和痨病鬼一起行动,我隐身,他引路。不过我也只能隐身我认知到的东西,所以最开始那几次痨病鬼的内裤就没有隐身成功,所以……” “住口。” 幸好白非对这个能力早已使用纯熟,这才没有发生让白清炎的内裤招摇过市的人间惨剧。 给事实意义上的盲人引路,白清炎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他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进,等感觉到身后的白非跟上后才继续向前。 此时,地上那些碎裂的地砖俨然成为了最大的障碍。哪怕白非脚步抬得够高,也一样可能会在落脚时由于高低不平被绊倒。 平常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中间还有好几次由于摔倒松手,【离坚白】的隐身失效,险些被其他人发现。 因此,杰哥的罪名在白清炎的心中又多了一条。 好在华胥当地居民也没有朝阳群众那样的专业反间谍能力,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睁着一双慧眼,明察秋毫。两个人就算掉了几次链子,终于也磕磕绊绊走到了华胥玻璃有限公司那栋大楼前。 “里面肯定有监控,进去后可不能再显形了哦……” “这种事情我哪里控制得了……” 两个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由白清炎想出了办法。他俩在附近转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个超大号纸箱,让两个人躲进去,一路扣着走路。 至于前进认路的问题,自己完全可以用手指在纸箱壁上戳出观察孔。而这么小的观察孔也不足以让白非看见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世界还是一片漆黑,【离坚白】也就能毫无障碍的发动。 两个人就这样顶着纸箱,走走停停。隐身这种让人视觉无效化的能力在潜入时确实好用,哪怕上楼,白清炎也可以趁着左右没人,通过小声喊左右的方式让紧闭双眼的白非和自己一起缓慢移动。 最大的难点其实在于……体力。 白清炎还好些,【刀枪不入】的金刚体魄在抗疲劳方面依然强大。白非就差得多了,每以这种方式走一层楼就得坐着休息会儿,然后站起身活动膝关节,免得两腿报废。 就这么走了六层楼,白清炎终于看见两个人站在楼梯口抽烟。他小心翼翼地带着白非摸上台阶,两人闲聊的内容也逐渐变得清晰: “……反正咱哥俩儿也不用去外面巡逻,等下班后喝完酒,找个女人快活快活,那还不是美滋滋?想那么多干啥?” “又找良家?都玩腻了,叫得也跟杀猪似的,听着就败兴。”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这破地方还想找专业的,真有不也是良家下海?” “那你给杰哥抱怨去啊?要不是杰哥,你还能想抱哪家女人就抱哪家女人?桃子吃多了吧?” 白清炎忍耐着火气蹲在两人身旁,一直默不作声地等待机会。等到其中一人上厕所时,他也同步跟上,等进入厕所后,他立刻掀起纸箱,走到那人身后,一拳打在他脸边的瓷砖上。 伴随着一声敲冰戛玉的脆响,瓷砖以拳面为中心,并不整齐地龟裂开。那人惊恐万分地看着这只拳头,再多的尿意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杰……杰……杰哥……” “我就那么像是你们老大吗?”白清炎用手接住落下的砖块,轻轻放在地上,侧头问道。 看清出拳者不过只是一名俊秀少年后,那人的神色顿时也缓和了许多:“那当然不……” 白清炎立刻又动手敲烂了一块地砖。眼看这无双钢拳比起老大来说也毫不逊色,那人立刻闭上了嘴,恭请白清炎先说。 “你们之前抓回来的那个人在哪里?” “啊?哪个?”那人谄笑道,“这位小英雄,我们抓回来的人多了……您说的到底是哪个啊?” 白清炎一脸茫然地看向了白非,后者正坐在马桶上活动膝盖,听到这句话后招了招手:“这位老哥,有话不妨过来坐下说。” 坐? 我x妈坐哪儿? 那人虽然满腹抱怨,可还是不敢违抗身后的铁拳,只好乖乖走了过去。只见白非用脚把一旁的厕纸篓踢到面前,满脸笑容地招呼道:“坐——话说老哥是本地人吧?哪个村的?” 那人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厕纸篓上,屁股一滑还险些掉进去:“我是……下刘村的。” “哎呦,我在那里待过啊,那我们就是老同乡了。”白非一拍大腿,“你们村的书记我都熟得很……老哥哥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多少岁了啊?” “三……三十七。” “正好大我十一岁,那就是同年。”白非喜道,“我们俩既是同乡,又是同年,还是同姓——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屁咧!你连人家姓什么都没问过好吧! 白清炎听得满心槽点,可两个人居然真的四臂交接,亲热地招呼道:“大哥!” “兄弟!” “大哥,你们昨晚上抓回来那个人在哪儿?就高高瘦瘦的,身体稍微有点不太好,一直咳嗽。” “哦,那个人就在七楼最里面的房间关着。”那人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拉住白非的手关切地说道,“兄弟,你可千万别去。那里危险的很,杰哥专门让水子哥看着那里。” 白非看向了白清炎,表示这里已经超出自己的领域。白清炎便对准他的后脑敲了下去,“咚”的一声就让其昏倒在地。 白非立刻竖起了大拇指:“漂亮,经常干?” “那倒没有。只不过不用担心敲坏,所以无所谓下手轻重。” 白清炎活动了下手腕,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先去救你的搭档吧。对了,你刚才用的是什么交涉系的能力么?” 白非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恍然大悟:“小兄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虽然也是天命者,但是对天命者的规矩知道的不多。对吧?” “是啊。” 白非解释道:“天命者的能力就像是内裤,是不能随便让其他人知道的。当然了,大家肯定会根据能力表现相互猜,有很多名人的天命大家也都清楚,但是至少明面上问这种问题是不礼貌的。” “原来如此,我以后不会主动去问其他人能力了。”白清炎被他一番教育,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随即他想起之前白非自曝能力的事情,不由得迟疑道,“可是之前你主动说出自己的能力名,那不就相当于……” “总有人就喜欢把内裤穿在外面满大街乱跑的嘛,这是个人自由,别人又管不着。” “……” 第五十五章 蛇群 一间房内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 一名中年男人坐在地板上,两手被绑在身后。他的脸色苍白,脸上也都是伤痕,腰背却挺得笔直,眼中更是自有一股充盈的气度。 他的面前还盘着一条三角形头部的黑蛇,正在嘶嘶的对他吐着舌头。 “……我刚才给你讲的是礼仪之道,你听后有什么感触吗?”中年男人等了一会儿,看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继续说道,“看来对你可能有些难了,那好,这一节我们先跳过,下面我要给你讲的是忠恕之道。 “什么是忠恕呢?忠,便是将心放在中间,不偏不倚、竭心尽力。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自己有作为的同时,也尽心尽力让别人有所作为,这就是忠。恕,就是如心,也就是以己心推人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孔子曾经对曾子说过,他的学说无非就是忠恕这二字。做任何事都要将心比心,以己推人。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才能顺利做事,你说是不是?” 黑蛇活动了一下身体,连姿势都没换,继续盘在原地。 “嗯,很好,看来你已经领悟了。那么……” 大门忽的一下被冲开了,一个人影快步冲了进来:“痨病鬼,没事吧?” 中年男人自然认出这是自己的搭档,连忙提醒道:“小心……”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黑蛇的身体就已经由盘旋拉到笔直,有如黑色的利箭一般射向人影!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黑蛇就已经弹射到人影脸前,张开獠牙朝着他的脸庞咬去。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牢牢攥住蛇身,不让它再前进半分。 感觉到身体被抓,蛇头立刻反弹,朝着手的虎口咬去。可是它接连用了好几下力,却没有任何刺入肉体的感觉。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黑蛇不解地将头抬起,想要看清到底怎么回事。另一只手却已经捏在了它的颈部,用力一摁,就将它的头压了个稀烂。 “唉,太可惜了。”中年男人连声叹息道,“我已经给它讲到了《里仁篇》,再给我几个钟头,说不定就能教化它了。” “一条蛇,你还教化个什么啊?”白非险些被蛇咬到,稍一缓过神后便走上前,用小刀帮中年男人割开手腕上的绳索,“我的天,你怎么被打成这样?那家伙不可能光照脸打吧?” “是他的手下打的,皮肉伤罢了。”中年男人想要站起身,奈何右腿已然受伤,只好在白非的搀扶下起身,“这位小兄弟是……” “我在外面撞上的,他说要来那个杰哥这里找东西,正好把你一块救出来。我怕他一个人不安全,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中年男人看了眼正在端详黑蛇的白清炎,摇了摇头:“人家摆明了是战斗型天命者,要说不安全,也是你更不安全。” “那也是小孩。”白非将中年男人的胳膊架到肩膀上,慢慢走到白清炎的身边,“小兄弟,这就是我的搭档,王正己……哎你看什么呢?” 白清炎脸色阴沉地看着虎口,刚才被蛇咬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红印,这还是得到【刀枪不入】以来头一次! 哦,或许【宋江】的【压衣刀】也有类似的效果,不过白清炎当时疼到抽筋,所以就没注意到。 可【压衣刀】是武装型能力,难不成这条蛇也是? 还是说……存在其他原因? 白清炎又环视了室内一周,没发现其他人。他对王正己晃了晃手里的无头死蛇,问道:“我刚才听说那个杰哥让一个叫水子哥的看住你……难道就是这条蛇?” 王正己缓缓摇了摇头:“是这条蛇的主人,他也是天命者。你杀了这条蛇,他恐怕就已经知道了。” 哦? 白清炎戴上面具,转身走出房间,走廊上已经黑压压站了一片人。他捏了下挂坠,将木剑提在手中,朝着人群走去。 这些人或许不理解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个人能对付一群人,但这不妨碍他们执行命令。他们一瞬间爆发开来,抄起手里的钢管、铁链、匕首等武器杀向白清炎。 冲在最前面的人抡着一把砍刀,直接朝白清炎的脸部劈去。他的刀距离白清炎还有至少四十公分远,动作就已经不得不停下。 白清炎的木剑准确无误地戳进他的口中,用力一推。男子就侧着撞到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脸颊也被撕裂了一大块,血滴滴答答的就流到了身上。 这时,第二人的钢管也正好即将砸在白清炎的大臂。他翻身一斩,躲开第三人铁链的同时木剑剁在第二人脖子上,斩得那人两眼翻白,当场倒地不起。之后才反臂一肘,顶在第三人胃部,让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打滚。 第四人第五人的钢管几乎同时砸到,白清炎竖起双臂,挡住左右夹攻后两手一分,压下兵器。剑柄和手刀劈在两人头顶,被手刀劈中的人顿时血流如注,反倒是剑柄那边受伤较轻。 人群不断冲上,却也不断倒下。人数的优势在这一刻已然失去了意义,白清炎用木剑或许还要多费几招,用身体部位攻击时敌人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在钢筋铁骨面前,血肉之躯看起来是那样的可笑,只在街头打过烂架、连点配合都没有的他们甚至连消耗白清炎的力气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他出手,将自己打翻在地。 又一批人从楼上冲了下来,刚将一个人蹬翻的白清炎立刻如出闸猛虎一般扑了上去,迎头就是一剑。本来这些人看见满走廊哀嚎、打滚、四肢扭曲、鲜血汩汩的人就有些发愣,在被白清炎打倒三四个人后,后面的人一发喊,全都转身没命地朝着楼上逃去,甚至有人当场摔倒在楼梯上。 白清炎虽然不嗜杀,但也提着剑追了上去。为了白非和王正己的安全,被他追上的人也会惯例奉送一记打击,保证失去战斗能力。 就这么追了两层楼,还在逃命的人数已经不过只剩五六人。白清炎本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杀上九楼。谁知道走廊两边的房门却同时洞开,成百上千条和刚才一样的蛇从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聚在走廊,就像给地上铺上了一层黑色的毯子。 白清炎有些犹豫,他还没弄清楚为何刚才的蛇会给他身上留下红印,贸然冲上自然有些不妥。这时他的身后却传来王正己坚定的声音:“冲过去!” 一阵龙吟般的啸声瞬间传出,响彻整栋大厦。蛇群畏惧了,它们纷纷转身想要逃走,却又在不知名的力量作用前想要返回,一时间混乱不堪。 趁此机会,白清炎大步向前,迈出几乎有生以来最大的步伐。【月下赶影】的十步距离被拉长到极限,跨过多半个走廊。 白非爬上楼梯,气喘吁吁地放下背着的王正己,但依然将他的胳膊架在肩上。后者由于方才发出长啸,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两人看着昏倒一片的蛇,纷纷舒了口气。 “还行,起码没白嚷嚷。” “这是正统的啸法,对于蛇这种感应震动的动物来说,威力当然好。” “所以你就把我的宝贝们都弄昏过去了?”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从房间里扑出,在地上左右检查了半天,发现群蛇最多不过只是昏倒,也才舒了口气。 “看来你刚才打没吃够啊?还想再来一顿?” 看着摩拳擦掌的瘦高个,王正己轻轻摇了摇头:“胜我的是你老板,不是你。你打了我那么多下,我早把你格清楚了。” …… 和其他楼层相比,第九层从楼梯口开始就透露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扇玉做的大门,上面精细的雕刻着白云山陵、奇花异草。固然不可能有这样大的玉料,本身一定是由无数玉石拼接而成,但这丝毫无损于它本身的价值。 那几个逃命的人已然将门打开,白清炎也就跟着走了进去。迎面看见的就是一片巨大的游泳池,但水并不像一般游泳池那样显蓝色,反而绿中带着金黄。 白清炎细细看去才发现,这片游泳池的底部居然尽是金色,难怪会呈现这样的色泽。 不,不光是游泳池,天花板、吊灯、墙壁、圆桌……除了玉石做成的地板以外,其余所有地方全然一片金光闪烁! 想毕懂先生和这里的主人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而它的主人此时正站在距离游泳池五米开外的健身区,赤裸着身体,一边仅用两根手指撑地倒立,一边听着跪在旁边的几名手下哭诉。 “……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 “所以,我也不是人?”他恢复站姿,将手轻轻放在一个人的头上。那个人顿时身如抖筛,可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也有可能是没想过要做出反应,主人的手就已经轻轻一推。 咚! 那个人的身体瞬间凌空飞出,重重撞在墙上,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滑落在地后只留下一道一拃宽的血痕。 明明同伴已然惨死,其余人却依然战战兢兢跪在原地,就像看见猛虎的羔羊,丝毫不敢乱动,直到逐次大祸临头。 他接连几推,将几个手下全部如法炮制,这才端起一杯乳白色的液体,对着游泳池对面的白清炎举起了杯子。 “朋友,过来聊聊?” 第五十六章 屁股夹刀术 白清炎打量着男人。 由于赤裸着身体,男人身上的线条分毫毕现。胸脯、肩膀突出的一块块肌肉,如同被海浪长期冲刷的礁石,光滑而又坚实无比。 不仅如此,充满信心的眼神、高挺的胸膛、略微后收的肩膀……男人的身上无处不凸显出两个字: 力量。 不过就算有这样的肌肉和力量,也不足以让他能够用两根手指撑地倒立。 白清炎很清楚,人的一根手指差不多能承受50n的力量。所以那些只以手指撑地做俯卧撑的人都会尽量将重心靠后,降低对手指的压力。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的肉体承受能力已然超乎常理。 紧接着,白清炎才注意到,男人面前的圆桌上正放置着一块玉雕的花朵。那朵玉花通体成黄色,和室内的金黄相比无疑逊色许多,然而光是看着,就能令人感到一股如山峦般厚重的感觉。 姐姐要自己找的……真的就只是这个吗? 很显然,这块玉是这个男人武装型能力的载体。姐姐会只让自己找这种东西? 白清炎收回了目光,沿着游泳池走到男人身前六步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对于双方来说都较为安全,却又不至于太远。 男人显然看出了白清炎的警惕,但是并不在意。他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问道:“你是天命者吧?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打倒你的。” “那就是来比试的了。”男人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回桌上,“虽然无所谓,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你会用‘打倒’这个词?” 你关注的居然是这点? 这个问题听起来太过荒谬,以致于面具后的白清炎甚至有些想要笑出声。他用剑柄指向窗外的华胥,问道:“华胥被你弄成这个样子,我当然要打倒你。” “这样子有什么不对吗?”男人打开双臂,“在华胥,还有我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吗?我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当然就应该用这种力量享受一切,来使自己快乐。这种小地方能被我享受,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仿佛为了应和话语,他的肱二头肌、肩肌、胸肌……依次鼓起,闪闪发亮,就像是在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 对于他的自我表现,白清炎始终冷眼旁观。对于这样自我中心的人,不管他反驳什么,对方必然都听不进去。 不过他至少弄清楚了,姐姐到底要自己来找什么东西。 丢失云云多半只是托词,和吞入口中一样,只不过是表现形式。她真正想让自己看到的,就是任由天命者施展能力决定一切的后果。 就算算上楼下那个操蛇的天命者,华胥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只有两名天命者而已。仅仅两人就能把华胥一地弄得民不聊生,这就是天命者的危害性。 在这个天命者越来越多的时代,天命者当然应该融入社会,但绝不应该以这种方式。 金城这半个月里所有的大事也都是因为天命者,眼下更是有了以天命者强弱决定事情的苗头。 这样是不对的。 白清炎的心中前所未有地诞生出一股火焰,他绝不希望华胥的今天变成金城的明天。 “你说的对。” “哦?”男人头一次对白清炎表现出惊讶与欣喜,“你也是这么想的?” 白清炎没有点头肯定,也没有摇头否定:“就算不用能力,我也有挺多办法让自己快乐的,比如和四维……不过我现在就不是很快乐,而且四维也不在身边。 “所以我就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方法。 “打倒你,不跟你这种人呼吸同样的空气,这样我才能快乐起来。” “原来如此。”男人点了点头,一条腿向后拉伸,身体前倾,隐隐摆出出拳的架势,“看来是个好对手。” 白清炎将木剑转正,持在手中,指向男子。 空气变得凝滞。 轰! 男子用力蹬地,大步迈出,地砖甚至都被蹬得隐隐有些松动。他手长脚长,白清炎的三步距离对他来说一步便能跨过,两步之后便以冲到白清炎面前,抡拳便打! “孟胜杰,天命【夏桀】!” 在传说中,夏桀拥有着号称“索铁歙金”的神力。这股力量让他徒手就能折断牛角、将铁钩拉直,堪称历史系的天花板。 眼下,孟胜杰仅仅只是一个冲刺、一个挥拳,铺天盖地的风声就已经被带起,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朝着白清炎吹起了狂风。 作为被打击的对象,白清炎似乎反应慢了一拍。孟胜杰的拳头都已经挥到他的面前,将头发高高吹起,他却还没做出任何反应。 不,仅仅半个眨眼的时间,白清炎的身体就已经从孟胜杰的面前消失了。 同时,他的肋下隐隐一疼。 任何架势进攻和防守总有比例,进攻强一分,防御自然也就弱一分。白清炎目测了孟胜杰的身高和步长,却没料到在【索铁歙金】的作用下,对方能一步跨过三步的距离。 于是他当机立断,暂不移动,而是等到孟胜杰进攻后才缩低身子,发动【月下赶影】,向左前方抢出一步。 他的身高跟孟胜杰差出将近四十公分,这一步抢的又快,一下子就走进了孟胜杰视线的死角,对准他的肋下刺出一剑。 “姓名……不告诉你,天命……不知道!” 孟胜杰想也不想的就一振右臂,带动右侧胸肌,猛的一弹。 嘣! 哪怕【夏桀】并没有速度系能力,肌肉绷紧的速度依然快到极点。他的肌肉瞬间变成一张拉紧的大弓,将白清炎刺出的木剑反而弹开!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量,白清炎不得不后退一步卸力,再向前迈出两大步,正好从孟胜杰的腋下穿过,赶到他的背后。 从背后看去,孟胜杰的背肌更是惊人。一条条凸起的肌肉宛如一件铠甲,让白清炎只看了一眼,就丧失了对其发动攻击的想法。他将剑尖下压,对准孟胜杰的臀缝,反手全力刺下。 然而这次出手的手感更加古怪,白清炎感觉,自己仅仅只刺下了最多两公分的距离,木剑就再也不得寸进。 他……他竟然用臀肌就夹住了剑尖! 第五十七章 索铁歙金 作为一项不太合格的兵器,木剑无论发生什么,白清炎都不会感到太意外。 比如上次,迦楼罗就用牙齿咬断了剑尖。考虑到那家伙的肉体强度,咀嚼肌又是人身上最强大的肌肉,能做到这点并不算什么。 可是这次完全不一样啊!这可是屁股!屁股!哪怕算上虚构作品,白清炎这辈子也就只见过野原新之助做到过这种事,其余时候想都没敢想啊! 然而孟胜杰就是做到了,依靠【索铁歙金】的无双神力,他仅靠臀肌就的力量就夹住了木剑,甚至让白清炎无法将其抽回。 剑身上迅速传来细微的震动,白清炎知道,这一定是孟胜杰准备用他的神力施展屁股夺刀术。 就算木剑再不可靠,至少也是一件近一米长度的武器。有一米的距离作缓冲,自己就不用纯靠【刀枪不入】去和对方硬碰硬,有着充足的容错率。 距离,就是一切,这是灵威仰教给他的第一课。 白清炎立刻逆着孟胜杰运力的方向再踏出一步,主动将剑尖别断,这才保住了大部分剑身。 吃了一次亏的白清炎再没敢进攻对方的肌肉交夹处,而是迅速用木剑戳向对方的大腿内部,一触即收。紧接着再度侧移换位,在他侧腰平砍一记。 在白清炎走出第七步的时候,孟胜杰的正式反击终于到来。他抓住旁边的杠铃头部,轻轻一提,重达百斤的杠铃在他手中轻若无物,随后挂着风就朝白清炎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八步九步十步! 嘭! 白清炎连退三步,正好躲开杠铃的抡砸。杠铃片深深嵌入金黄色的地砖,在拔出后,地砖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奇怪,这个身手自己居然有些眼熟? 首先,自己不可能是在电视上见过,因为自己基本上就不看电视。 其次,也不可能在网络上见过。自己也不太使用视频软件,就算和四维一起看也不会是这类节目。 综上所述,自己应当是在现实中见过这个身手,尤其最有可能是在得到天命的这半个月内。 白清炎迅速在脑内将半个月以来所见过的所有战斗过了一遍,这才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类似的信息。 ——当初自己去医院拦截贺工时,那个和官方天命者薜荔大战一场后逃跑的黑袍人! 白清炎当时还以为那个黑袍人是玄鸟,事后也没多想。现在想来,玄鸟那随手能够抬起汽车砸人的力量只怕更加惊人,没理由输给薜荔。 如果他铁了心强攻,两位官方天命者只怕也毫无办法,根本没有藏拙的理由。 反观眼前的孟胜杰,同样惊人的神力,随手抓起物件乱打的粗糙作风,眼熟的伸手动作,还有相近的身材……而金城和华胥离得如此近,他赶去可以说轻而易举! 白清炎飞快无比地喝问道:“你两周以前是不是去过金城?” 孟胜杰顿时一愣,随即感慨道:“你看见我和那个小丫头动手了?那还是我头一次遇到单靠力量就能压制住我的人。” 果然! 既然是贺工的帮凶,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白清炎也不是单单为了问这句话,在孟胜杰回答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和身体,让【月下赶影】恢复到能够使用的状态。待得回答完后,他立刻再度冲上! 孟胜杰自然抡起杠铃便砸,却在【月下赶影】的突然加速前再度落空。 白清炎没有冒冒失失就发动【月下赶影】,而是等到最后交锋的时刻再发动。忽快忽慢的速度让孟胜杰判断失误,再度让白清炎攻进内圈。 右手腕!左小臂!左前胸! 白清炎一招三式,先切右手腕,再借着弹力砍向左小臂,最后刺左前胸,连续击打在孟胜杰的三处部位上。他又一记小后跳躲开了孟胜杰的左拳,仅仅只有拳风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是普通人,这样凌厉的拳风已经足以让他们眼球生痛、紧闭双眼。可惜的是,对于【刀枪不入】来说,凌厉的风终究不过只是空气罢了。 《水元刀》不愧是包罗万象的刀剑招数大全,纵然白清炎这段时间通过【圣德】也只学习了一百七十六招,眼下却也都派上了用场。在次次不同的进攻方式面前,孟胜杰的战斗经验也难免出错,身体屡次中招。 一时间,白清炎仿佛变成了一只蜜蜂,围绕着孟胜杰不住出刺。当中的孟胜杰就像一只狗熊,虽然力大势沉,却连蜜蜂的边都摸不到。 但是反过来说,对于体型庞大、肌肉浑厚的狗熊来说,蜜蜂的攻击太浅、太轻,并不能造成致命性伤害。除非堆叠的次数足够多,才能积累出淤伤。 纵观整个场面,依然还是白清炎略占上风。【索铁歙金】的神力虽然惊人,但只要打不中,就没有任何意义。而白清炎的体力并没有被消耗太多,依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后撤、调整呼吸,再度发起进攻。 但,是。 这样的局面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吗? 白清炎的进攻真的能不出半点错吗? 孟胜杰真的就摸不到白清炎的边吗? 带着茬的木剑又一次攻向孟胜杰,这次的目标是耳朵。人耳内连接着半规管这样重要的平衡器官,就算只是外耳撕裂,也有可能因为头部左右重量与平时不一,导致判断失误。 可就是这样重要的器官,孟胜杰却毫不客气地一甩头,冲着木剑攻来的方向全力撞去! 在被木剑连续击打了三十七次后,他终于抓住了一次规律,冒着耳朵受击、半规管受损的危险,一头撞上了木剑,将其顶成三段! 功大欺理,只要功力够大,就是能胜过道理。 木剑被折断,距离过近的白清炎来不及后退,立刻翻臂一拳,打在孟胜杰的肩上。 就算是铠甲一样夸张的肌肉,在铁拳面前一样脆弱,在皮下开始氲出紫红色的血迹。 可是它的主人却却丝毫不顾受伤,反而对准疼痛传来的方向,脚下全力一蹬,合身猛顶,将白清炎冲撞在柱子上! 轰! 同时承受了【索铁歙金】和【刀枪不入】,无论柱子原本是怎样的材料,这下也都再承受不住,被拦腰撞断。整层楼更是隐隐左右摇晃,就好像真的地震了一样。 “小子,你没有用那些奇奇怪怪的外放型能力,引出我的【无道】,多少还像个爷们儿。可你前面打的都是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没一点劲,甚至还用这种玩具,也就刚才那拳有点意思。” 孟胜杰摇了摇头,感觉似乎有些头晕。他也不在意,抹了把耳朵上的血,摇摇晃晃朝着还躺在地上的白清炎走了过来。他的脚板坚实而又巨大,踏在地上就像猛犸的巨足,身后的杠铃更是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褶。 “你以为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技巧对我就有用了?战斗只需要一种东西,那就是力量!” 白清炎想要起身,却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肝脏在隐隐作痛,显然是受了伤。 面临两级的等级差,【刀枪不入】也只能堪堪抵消【索铁歙金】,剩下的肉体对抗白清炎自然是完败。 看人挑担不吃力,白清炎之前观战,看见薜荔能够靠力量压制孟胜杰。眼下换了自己,却在对拼中一击落败。 都说一力降十会,神力系能力不愧是战斗型的王牌能力。 “咚”的一声,杠铃重重地捣在白清炎的背部,把他略微伏起的身体打得完全贴地。巨大的冲击更是使他喉咙发甜,头晕目眩。 不能……不能起身,就算起身也一样没法发动【月下赶影】。对方步长,自己步短,正常速度跑起来一样会被追上。 要忍耐,蜷起身体,调整呼吸,直到【月下赶影】能够再度发动。在那之前就靠【刀枪不入】硬扛,就算受些伤也无所谓,只要移动不受影响就行,转机一定会出现…… 一记又一记猛烈地捶打接连落在白清炎背部,就像铁锤在毫不留情敲打铁砧,打得火花四溅。 刚才的杠铃杆早就被孟胜杰砸的弯弯曲曲,眼下他换了一具卧推架,重量虽然轻了,气势却更胜以往。 砸了十几下后,孟胜杰发觉手感有异,仿佛自己一直在砸地面一样。他抬起卧推架观察,这才发现,底部早已多出了一个人形的凹槽。 而白清炎虽然蜷在地上,却并没有像平常其他人那样,被砸到血肉模糊。 这小子的能力是防御系的?他没有武装,也就是不到三级,还能硬扛【索铁歙金】,这样档次的防御……【金刚身】? 无妨,这样的龟壳能力只能挨打,并不能做出什么有效反击,继续打便是。 孟胜杰将卧推架丢到了一边,想要换一具武器。这时,白清炎却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他再次挥出一拳! “好胆!” 孟胜杰毫不犹豫同样还以一拳,一大一小两只拳头在空中倾尽全力碰撞,再次发出轰然巨响。 一个人影立刻倒飞出去。在【索铁歙金】面前,白清炎像是毫无还手之力,当即落入泳池,溅起一大片冲天而起的水花。 然而,本应是获胜者的孟胜杰却捂着手大叫出声,他右拳的食指、中指俨然齐根而断! 一个水淋淋的身影从池子里跳出,连身上的水都不甩,就踏出一路水渍飞速冲向孟胜杰。 “你刚才说,战斗需要什么?” 第五十八章 你给我记好了 “哦?那你格出了什么玩意儿?” 王正己没有理会瘦高个的挑衅,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搭档:“喷子,你怎么看?” “你是憋久了还是怎么着?连我都想考?”白非仰天“哈”了一声,却险些把王正己给摔下去,吓得他连忙摆正姿势,不敢乱动。 “这条废柴蛇目寸光,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最粗的地方只怕比蛇还细,一看就知道精力全忙在伺候蛇上面,连他老婆都顾不上。考虑到龙蛇一体,除了【豢龙氏】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咳……我没问你这个。”王正己咳嗽了一声,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我是说,这家伙你怎么看?” 不小心会错意,白非也不尴尬,正色说道:“咱们两个成年人被人暴打,靠未成年人找回场子,已经很尴尬了。要是还把这家伙给放上去,不如辞职算了。” “我也是……咳咳……这么想的。”王正己淡然说道,“小兄弟似乎对这家伙的蛇有些顾忌,得在这里……咳,解决掉他,不能让他给小兄弟造成麻烦。” 被人一口揭穿天命,瘦高个的神情不由得畏缩了几分。可看着面前一个半人旁若无人般讥讽自己,他的心中依然生出了几分怒意,嘴唇稍稍开阖,呼出一阵低低的哨声。 原本乱作一团的蛇群纷纷转过头,朝着王白二人的方向看来。王正己见状又发出长啸,只是这次威力显然逊色不少,剩下一半中也仅仅只有一小半眩晕过去。 于是瘦高个再呼,王正己再啸。如是再三,前者虽然气喘吁吁,却至少尚有精神,后者却几乎连眼神都睁不开了。 看到王正己最后一丝精气神都被消磨干净,瘦高个这才用脚跺了跺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最后几条尚未昏迷的蛇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主人。 瘦高个从中拎起一条看起来最为健壮的,就像对待情人一样轻轻用手抚摸。原本只有两指粗细的蛇躯就像吹气球似的,立刻开始膨胀起来,转眼间就变得比人的大腿还粗,长度更是超出六米。 “我这招【蛇化龙】如何?你还吹的动么?”看王正己闭目不答,瘦高个狞笑了声,一拍蛇身,“宝贝,上!” 巨蛇扭动粗壮的身躯,朝着难以移动的两人爬去。 直到这时,王正己才勉强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手,掌心向上摊开。 “自拍杆借我一用。” 白非二话不说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金属杆,只拽住顶头,王正己则拿住尾部。两人同时发力,金属自拍杆立刻就被拉长到一米长短。 然而巨蛇已经爬到了两人身前,所谓“越大越不灵活”的固有印象根本没有展露半分。它露出血盆大口中的獠牙,对准白非咬去。 巨蛇看的很准,白非是两人中唯一持有行动能力的。只要咬伤了白非,王正己自然也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白非顿时两眼圆睁,紧盯巨蛇,【离坚白】全力发动。不过他并不是要消除蛇牙的“锐利”,而是要消除蛇鳞的“坚硬”。 因为他要做的是“解决”对方,并非不让自己受伤。 而在两人中,负责进攻的并不是白非。 虽然脸色依然虚弱,王正己手臂却不再颤抖。他坚定而又沉稳地举起自拍杆,就像举起了一座高山,缓慢向前打出。 这样缓慢的攻势不要说灵巧的巨蛇,就连身体健康的普通人都能轻易躲过。然而自拍杆偏偏就打中了巨蛇的头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巨蛇将自己送到杆头一样! 啪! 被消除了“坚硬”的蛇头并不比蛋卷硬出多少,一杆之下就被打得粉碎。 眼看灌注自己能力的巨蛇居然这样轻而易举就被打烂,瘦高个嘴唇不由自主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你们……” 王正己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连咳了好几声都没能说出口。看他辛苦,白非连忙截口说道:“痨病鬼的意思是,现实中没有龙,以蛇代龙的确是个常见办法。但是你对于文化的了解太不到位,不过就是粗了一圈的大蛇而已,算什么龙?你这个【豢龙氏】力量怕是连十分之一都没发挥出来,干脆改名叫‘豢蛇氏’好啦……是这个意思吧?” 王正己极轻地点了下头,又微微一摇头。 “哦,那就是还有。”白非艰难地架起王正己,朝瘦高个走去,“都说上行下效,你们老板那么壮实,你却这么瘦,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如此。但是一定要记得,多读书,知识就是力量,对于天命者尤其如此!” 王正己终于点了下头。 “别装逼啦,给他一竹子先。” 自拍杆再次抽中瘦高个的头部,打得他两眼翻白,当即昏迷过去。白非这才松了口气,将王正己平放后也瘫软在地上:“我的妈……以后再也不跟你装这个逼了。两个教书匠,瞎参和这种事干嘛啊?” “那也是……咳咳咳咳……”王正己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半晌后气终于顺了过来,“也是你自己跑进来的。就算没有此人,也要对上楼上那位。” “那总不能让人家小孩子一个人就冲进来吧?像话吗?” 白非还想要回敬几句,楼层却传来了轻微的晃动。两人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了眼,王正己用手指指了指上方,示意震动自上而来。 白非连忙再背起王正己,重新开始了艰难的爬楼之旅。等爬到九楼时,两人几乎都快断了气,只是眼前的战况却让两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孟胜杰的一顿猛砸让白清炎险些昏厥过去,他甚至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是在猛砸停止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觉察到,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起身! 出招! 在已经见识过【索铁歙金】的力量后,白清炎当然不会再傻到去跟这种大力蛮牛拼拳。 他出的是剑指。 破坏力等于力量、速度与体重之和,白清炎虽然只有弥补体重的硬度和速度,力量却可以通过孟胜杰来补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孟胜杰全力出拳,将自己的拳头送到了白清炎的指前。在【刀枪不入】的加持下,这两根手指和锋利的刀刃无异,再结合【索铁歙金】的力量,一下子就将孟胜杰对应部位的两根手指切了下来! 然而白清炎同样不好受。他不仅被一拳打飞出去,所出的两根手指也不同程度扭曲,一样无法再使用。 没有……关系……左手两指换他右手两指,而且自己两根手指还没丢,不亏…… 白清炎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殷红的血液在池水中扩散,他的头脑却反而清醒了许多。 自己虽然难受得只想平躺下去,整条左臂都被震得生疼,但孟胜杰一定更不好受。自己必须要抓住机会穷追猛打,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白清炎奋力划动手脚,游上岸边。他一边冲向孟胜杰,一边忍痛将变形的两指掰向掌心,用其他三指扣牢成拳,一边大声喝道: “你刚才说,战斗需要什么?” 孟胜杰当然不傻,在稍一细想后也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两根手指为何而断。【金刚身】这样的龟壳能力居然也能发挥进攻作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他为之愤怒的是白清炎的喝问。 打从出生起,孟胜杰便已然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在接种第一针乙肝疫苗时,他就曾经将按住他的护士的手强行打开;九岁时,他就与成年人混混打架,并且痛揍对方;在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唯二给过他压迫感的,也就只有之前谈生意的玄鸟和那个怪力丫头,而这两人也都是神力系能力的所有者。 唯有有力者方能得胜,这是孟胜杰一贯以来的信条。 是谁,给了你,质疑,力量的,权力? 右手少了最重要的两指,就算攥成拳头也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孟胜杰挥起左拳,继续朝着冲上的白清炎打下! “战斗只需要力量,其余的东西都是多余的!” 这一拳从白清炎的右上角弧线打下,完全没有给他改变架势以指换拳的机会。如果贸然竖起手指去挡,只会架势被破坏,反而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于是白清炎飞快蹲身,躲拳,左拳甚至只来得及在孟胜杰的腰腹轻击一下,就一触即收。 不对,他这一拳比预想的似乎有些偏? 在又闪开了两拳后,白清炎完全可以确定,对方的确出了问题。 对了,是刚才攻击右耳的那一下。尽管木剑被折断,但孟胜杰和外耳和半规管也都多少受了伤! 既然如此,就继续攻击那里! 白清炎利用自己体型小的特点,飞快绕着孟胜杰的身体移动,将自己主要置身于对方的右半边范围。孟胜杰的右手缺了两指,就算盛怒之下使用巴掌攻击,力量也无法全力发挥,反而被白清炎硬扛住了一掌。 【月下赶影】,发动! 白清炎一脚踩在孟胜杰的大腿上,借着蹬踏之力一跃而起,仅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让自己与孟胜杰平齐,右拳对准孟胜杰的右耳砸去! 这一拳并没有什么章法,单纯是针对平衡器官的攻击。一经打中,孟胜杰的耳内立刻一阵嗡嗡作响,大脑甚至都感觉一阵剧烈地摇晃,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发生偏移。 凭借战斗本能,孟胜杰还是迅速发起了反击,将白清炎打飞出去。但当他再想追击并走了两步时,却发现自己的方向居然走歪了。 不对…… 这是孟胜杰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事态居然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耳,发现什么感觉和声音都没有,反而手上沾满了鲜血。 不会的,这种小把戏没可能击败自己,自己才是更有力量的人! 孟胜杰强迫自己调整方向,可白清炎又已经爬起冲上。再度被打飞的他背部也受了伤,可他非但没有感觉不灵便,身体反而似乎变轻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鹿,在枝杈横生的密林间轻盈地跳跃。 左移,收身,闪避,起身,右移,后退,前进收身出拳没中右移…… 当王正己和白非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孟胜杰,和围绕他不住周旋的白清炎。 任谁都能看出,此时白清炎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 对于孟胜杰的体格来说,单纯的流血不至于让他体力流失过度,但反复出拳落空却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力量才是战斗唯一需要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多余的…… 在白清炎再度拉开距离后,孟胜杰再也无法忍耐眼下单纯跳交谊舞的局面,狂怒地举起左拳,对准白清炎的右胸冲去。 就算再断两根指头,也要把他再打出去一次! 他前后也挨了那么多下,再挨一拳,至少也会再受伤! 看着孟胜杰全力朝自己冲来,白清炎也举起了右臂。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剑指,而是将右手并成了手刀的形状。 【刀枪不入】,全力发动。 【月下赶影】,全力发动。 “彩舟云淡,画星河鹭起”! 两道身影一合即分,白清炎出现在孟胜杰的身后,放下了已然麻木而又满是鲜血的手。 孟胜杰的左臂从中整齐地被剖开,鲜血漫天狂喷。由于迅速的失血,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几乎失神。 “战斗……只需要……” “战斗并不只需要力量,还需要速度、技巧和经验,以及无论如何都要战斗下去的决心。” 看着窗外已经彻底进入黑夜的天空,和楼层间星星点点的灯火,白清炎感觉身心无比畅快。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一新,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起了变化。 但他知道,自己终究胜利了。 “天命当然要用来让自己快乐,但绝不是肆意妄为的工具,这点你也给我记好了。” 第五十九章 梦游 “小兄弟,干得漂亮。” 白非架着王正己,慢慢走到了白清炎身边。原本他想背着王正己走过来,后者执意不肯,才换成了眼下的架势。 “就该这么打爆这条死基佬!大白天不穿衣服,还觉得自己挺美的,真以为自己是三上○亚啊?” 王正己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许在未成年人面前说脏话和敏感词汇。” “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他们迟早要步入社会,哪儿还有不说脏话的?我这也算是社前教育了。” “哦,那人人迟早都会结婚,就可以对未成年人出手进行婚前教育了?” “这是一回事吗?说脏话又不会被判刑,强行发生关系可是会被判刑的。” “那你刚才传黄怎么算?” “我消音了!” 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白清炎缓缓转过身,问道:“两位,我想请教一下,华胥的问题这样就解决了吗?” 两人同时住了口,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彼此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顾虑。 最后,还是王正己缓缓转过头,说道:“这里的情况,我们会按照规矩上报。按理来说……嗯?” 他不得不疑惑地住了口,眼前的白清炎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消失了。 “小兄弟?” 白非也左右看了一圈,同样没发现白清炎的踪迹。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人家根本不需要咱们解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过咱们倒是还能摸尸体……呃。” 他尴尬地看向空空如也的圆桌,很显然,那块花朵状的玉已经被人带走了。 既然人已经走了,王正己也就不需要再站着,而是让白非将自己放到了地上继续躺着。他拼命喘了几口气,笑道:“人又不是你干掉的,说什么摸尸体?” “那也至少要找找这家伙的资料,查查他的交际关系,看看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天命……这些事不都咱们来做嘛。” 王正己看向了依然跪地低头的孟胜杰,鲜血已经在他的身下聚了一大滩。这样的出血量,就算现在叫救护车,也没可能救活。 “是啊。本来就是咱们惹出的事,当然也该由咱们收拾手尾。” “这还用得着你说?”看着孟胜杰的尸体,白非还是叹了口气,“这下报告可不好写了……” …… 一扇破旧的玻璃窗上隐隐反射出火光,一位老人正巧经过窗边,木然地抬起头瞅了一眼,又顺着原本的轨迹将头低下。 直到三秒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栋华胥唯一称得上地标建筑的玻璃有限公司的总部大厦,顶部正沐浴在烈火之中。 哦,居然着火了。 老人继续低着头向前走去,无论着火还是地震,亦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和自己毫无关系。 只是,大厦为什么会着火呢? 纵然已经打定主意低头过日子,老人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疑惑。他小心翼翼地趴到窗户边上,探出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大厦。 真的……着火了…… “老婆子……老婆子……” 老人连叫了几声,另一位老人才挪着小碎步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才低声说道。 “大晚上的,不好好看电视,乱嚷什么……” “你瞧……那里着火了……” “着了又怎么样……人家还愁这点东西……大不了再盖一栋。” “说的也是……” 话虽如此,两位老人谁也没有从窗口离开,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火焰。他们的眼中仿佛也出现了火焰,变得越来越亮。 虽然,谁也没有动。 虽然,街道上依然毫无动静。 但是,对面楼层的窗户后,似乎也出现了人影,正窥探着大厦。 黑夜中,一双又一双眼睛渐渐移动到窗户后,畏惧而又木然地看着覆压在华胥上的阴影正在熊熊燃烧。 老人麻木的心中突然诞生了一个近乎恶作剧的念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他多年以来头一次产生新的想法。 “我们……报火警吧。” 老伴惊讶地看向了他,半晌后又看向了那栋大厦,最终还是点了下头,露出了孩子般窃喜的笑容。 …… 火焰被扑灭了。 焦黑的顶部被拆除,换上了新的招牌。 街道上的人渐渐变多,为了方便走路和行车,他们重铺了街道,修缮了马路。 虽然城市并没有因此变得繁荣,但是那些锈迹斑斑的路牌被更换,陈旧不堪的招牌被擦亮,人们的脸上也多出了一种名为“生机”的表情。 白清炎站在华胥的中心,看着周围的景象不住明暗变化,无数人影从他身边穿梭而过,就像一支快放百倍的影片。 “这是未来五年这里的变化。”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道,“华胥的沉沦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伤痕并没有这样容易消失,但至少可以随着时光慢慢愈合。”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清炎欣喜万分地转过身去。灵威仰正站在他的身后,平静地看着他。她的上身穿着一件衬衫,下身则只穿了一条黑丝连裤袜,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床上睡醒。如此简单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却凸显出一股别样的诱惑力。 白清炎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将灵威仰紧紧抱住。他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清香的味道,感受到对方身体柔软的触感。可以说在这一刻,他持续紧张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灵威仰并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而是默默地数秒。三十秒后,她问道:“抱够了吧?” 白清炎用力摇了摇头:“这里是梦吗?” 灵威仰淡然地答道:“对啊。” 也不知道灵威仰怎么一闪身,就从白清炎的双手间挣脱出来,身前留下一连串残像。她举起手,那些飞速移动的人影迅速消失,只剩下建筑和道路。 一条半透明到可以看见骨头的鱼从空无一人的窗中游出,在它身后,还带着一连串同族。它们轻盈地从空气中游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红色、黄色、绿色……越来越多的鱼群出现在路上,游荡在水泥与钢铁的丛林间。它们看上去杂乱无章,彼此间却又始终遵循固定的路径移动,井水不犯河水。 白清炎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一连串气泡从自己口中吐出,迅速朝着天上升去。他才注意到,周围的光影有着隐约的变化,就像发生了某些折射。 他抬起头,看见天空变得碧蓝无比,太阳就像被人掰成了几段,边缘影影幢幢,在天上不住荡漾。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水中。 人在水中。 日在天上。 天在水下。 灵威仰站在他身前两步,对他张开双手:“欢迎来到我的国度。” 第六十章 华胥国 尽管对于现代人来说,华胥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于印象中的地名。但实际上,这里至少拥有着一个煊赫无比的头衔。 震旦文明的发祥地。 华胥国。 传说这里曾经是伏羲和女娲的母亲华胥所君临的国度,轩辕黄帝也曾经梦游此处,领悟了“王道”。 这里的人民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生老病死,也没有爱憎利害,无论水火伤害都不存在,可以说是最终极的理想乡。 白清炎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就算灵威仰已经给他展现过无数世界,这一次也让他尤为惊喜。他也才发觉,自己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你刚才看见的是华胥的未来,现在见到的则是华胥的过去。它们以梦境为依托,在现实的基础上显现,共同交汇于此。” 这里果然是……华胥国! 欣喜之余,白清炎也还是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 白清炎依稀记得,自己问了王正己那个问题,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现在想来,大概是灵威仰发现事情解决,就把自己带了回来。 “对了,姐姐,你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 白清炎信心满满地将自己在华胥的见闻复述了一遍,灵威仰的表情起初有些疑惑,听完后才叹息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啊?” “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把这么虚幻的东西说成‘忘在这里’吧?” 对……对哦。 白清炎这才想起来,灵威仰说的是找回“忘在这里的东西”。如此说来,圆桌上的那块玉才是姐姐忘记的东西吧? 不过自己直接被姐姐带走,还没来得及拿起那块玉……得赶快告诉姐姐才行! “那块玉在圆桌上……” “你说的是这个吧。”灵威仰摊开手掌,那枚花朵外形的玉立刻出现在她的掌心。 “对,对。” “这块玉是【夏桀】的武装型能力,但是你看,作为载体的玉也是近几年才雕刻成的,也和我毫无关系。” 白清炎这才彻底呆滞了,自己到华胥,仅仅只完成了“击败【夏桀】”这件事,连玉都是灵威仰帮忙拿回来的…… 那岂不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找到姐姐忘记的东西? “我要你找的,其实就是华胥国啊。这里不仅仅是我的国度,还是我早已忘记的故乡。” 故乡……吗? 只是白清炎还是有些奇怪:“可是之前我和一个大叔说到这块【苕华玉】的时候,挂坠一闪一闪的,我还以为是在提示我要去找那个【夏桀】的天命者呢。” “那就要问问这家伙了。” 灵威仰摇了摇头,将挂坠从他的领口抽出,摇晃了一下。一只有点眼熟的紫色狐狸立刻从中挤了出来,绕着她的手腕摇尾巴。 “你为什么把他带到那个人那里去?”灵威仰稍一看狐狸,便明白了原委。她板起脸,用手拍了一下狐狸,也没见如何用力,狐狸立刻就极为凄惨地呜呜叫了起来。 白清炎看的奇怪,问道:“是它……做了什么手脚吗?” “今天轮它值日,我本来是让它带你到这里来,顺带还能学一些祭祀方面的知识。可它偏偏就在你们谈到玉这个字眼时故意闪烁,引导你产生误会——毕竟这可是【心月狐】的本行。” 白清炎疑惑地看向了心月狐,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啊,他曾经因为好奇用手指拨过它一下。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心月狐】可是很记仇的。”灵威仰将玉放到了失落的白清炎手中,顺势将他抱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对不起,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伤。” “没关系,反正我也打赢了。”白清炎摇了摇头,“可是它……【心月狐】不是你的能力吗?原来居然也有自己的思想啊。” “有些显身就是这样。”灵威仰并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而是将还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狐狸抓到手中。 狐狸的尾巴立刻摇的比电风扇四档还快,但是这并不妨碍灵威仰握紧手掌,让它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就消散在空气当中。 “它这是死了吗?” “严格来说并不算,只是在被我重新凝聚之前变相的关禁闭罢了。毕竟这里可是华胥国,根本就不存在‘死亡’这个概念。” 灵威仰将手上仅剩的紫色光沫甩掉,又招出了【尾火虎】,将其塞到了挂坠中顶班。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带着白清炎行走在华胥国中,边走边谈论刚才的事情。 “……我并没有一直关注你的情况,等到发觉不对的时候,你已经和那家伙打起来了。其实我完全可以早些出手干预,可是我实在是太想看你战斗的样子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炎点了点头:“姐姐你刚才说这块玉是【夏桀】武装型能力的载体,那岂不是说,玉本身并没有什么用?” “那你的感觉呢?” “我……”白清炎低头看了看玉石,那种厚重的气息似乎的确消散了不少,但依然若有若无的存在。 他回想了下前后情况,灵机一动,将玉又放在了灵威仰的手上。果然,气息似乎变得明显了一两分。 “能力还附着在上面……应该。” 灵威仰举起了花,在白清炎眼前摇了摇:“那我先考考你,你知道这件武装的名称吗?” 这种问题对于白清炎来说就太过基础了,尤其是在知道天命的真名后。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苕华玉】。” 只是灵威仰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苕华玉】前后被几人拥有过呢?” “就……只有【夏桀】了吧?” 他的鼻子理所当然地被揪了一下:“罚你回去把《尚书大传》读一遍……你们现在还有《尚书大传》这本书吗?” 白清炎本想用手机现场搜索,奈何梦中什么都有,就是没信号,只好犹豫着答道:“应该……有吧。我记得这本书是淮南伏生口述,晁错还参与了学习……但是田老师只讲了这么多!” “无所谓了,我比那姓伏的老头子记得多多了。”灵威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尧致舜天下,赠以昭华之玉’,‘昭’即是‘苕’,两者之间并无分别。 “那么问题就来了:对于内置型、外放型的能力来说,多名天命者持有相同的能力,当然是可行的;那么对于武装型能力来说,多名天命者能否显现多个相同武装呢?” 这个问题让白清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的确,有很多武装都存在多位主人。最典型的例子便是作为古代网文存在的演义小说,流行元素经常被人抄来抄去。 譬如赫赫有名的“八大锤”,银铜铁还则罢了,八大锤之首的擂鼓瓮金锤可是从没换过。它的主人从马援、李元霸、岳云、沐英一直被复制粘贴到薛葵、郑洪、佘忠、杨士瀚这些白清炎都没听说过的杂鱼,着实不走心。 相比之下,青龙偃月刀作为罕见的大ip待遇实在是要好得多了。除了关羽、关兴之外,拿他的人也一直是关胜、王君可、傅友德这样的西贝关羽,至少逼格没掉,架子没丢。 对于天命者来说,关公战秦琼当然不稀奇,青龙刀对砍青龙刀那才叫稀奇呢! 白清炎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是他可以揣摩出题老师的意图。自己首先问的问题涉及到的是武装型能力的独立性,而灵威仰则提及除了夏桀之外的尧舜。如果多名天命者能够显现相同的武装型能力,那这个问题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引向这个方向。 “不能。”白清炎肯定地答道。 “回答正确。天命拥有真名,武装何尝不是如此?对于人们来说,那些声名煊赫的武装同样唯一,根本不存在任何量产的可能性。 “所以有许多经手主人太多的武装就会面临很尴尬的局面,曾经成为它主人的天命者就需要争先恐后的努力,看谁才能抢先一步凝聚出这件武装。而且就算凝聚出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其他人一样可以杀死他,将唯一存在的武装夺为己用。 “对于震旦来说,这种事情反倒还好。泛用武装无非就那么些,倒是那些可以持有【论语】【孙子兵法】这种著作型武装的要小心些。我在三个世纪前和朋友在巴里西曾经见过天命者争抢【杜兰达尔】的盛况,那才叫好看呢。” 的确,所谓“神兵利器”往往都出现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地区,造成这种情况的则是科技的代差。穷乡僻壤所谓的神兵利器放到生产力发达地区,无非就是钱的事。只要钱给够,什么东西都能给你叮呤咣啷的量产出来。 譬如樱岛,各种国宝级刀剑天下闻名,放到现代当然是值钱的不得了。可是就算是武士刀最负盛名的时代,照样也是一船一船的刀剑往隔壁的大明运。那么多刀都哪儿去了?战场上断了呗,换一把的事情,多大事。 这类事件最典型的例子还不是震旦,而是罗马——希腊神话中姑且还有那么些神兵和铠甲,有谁听说过罗马神兵的么?当然,后续东罗西罗新罗张家口的时候,民间文学创作进一步发展,那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不过哪怕【苕华玉】多出了【唐尧】【虞舜】这两个所有者,白清炎依然不觉得自己拿这块玉有什么用。且不说【刀枪不入】和后两位到底存在什么未知的联系,自己拿到玉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甚至还不如在灵威仰的手中气息浑厚,这显然就是在表示自己和它毫无缘分。 万般无奈之下,白清炎只好求助于灵威仰:“对于这种无主的武装,姐姐你们一般都会怎么做呢?” “如果换成以前,大概会看着其他人继续莫名其妙地争夺它吧?”灵威仰突然小小地坏笑了一下,“要不然……我们把它吃掉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说,白清炎倒是也不由得产生了兴趣。长这么大,他自然没尝过玉是什么味道——至于玉石到底能不能吃,吃掉一件武装型天命又会怎样,灵威仰既然提议了,当然不存在任何问题。 何况这里不是不存在死亡的华胥国吗? 白清炎当即点头同意,灵威仰便将他的双手合拢,把【苕华玉】放在中间,轻轻一拍。坚硬的玉石悄无声息地就变成了一摊黄色的膏状物体,可作为玉石下的受力面,白清炎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不愧是“斫挞无伤痛”的华胥国! 灵威仰左右看了看,似乎想从那些树木的虚像中捞出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俯下身子,将头凑到了白清炎的手边,莞尔一笑:“这里也没有器皿和餐具,就罚你用手做碗了。” 白清炎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灵威仰伸出殷红的舌尖,在他的掌中轻轻卷动。一次,两次,三次……很快她就舔完了属于自己的份额,又把手向白清炎推了推:“该你了。” 白清炎本来不想舔,可是他对着这团膏状物思来想去,除了舔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他学着灵威仰的样子,将掌心的玉膏舔食的一干二净。不过除了起初稍微有些甜味以外,后续就只能尝到单纯软糯的口感了。 “味道怎么样?” “只有最开始有点甜……” “笨蛋,玉膏怎么可能有味道?” “可是……”白清炎突然想明白了甜味从何而来,脸上一红,没有敢再说下去。 灵威仰的表情倒是依然毫无异常:“这半块玉膏就当是庆祝你提升到基础(yesod)了。除此以外,作为【心月狐】给你添麻烦的补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嗯?之前那阵畅快的感觉就是升级的感觉么? 白清炎活动了一下手掌,将两只手互相敲击了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看起来,自己怼自己是没有办法测试出【刀枪不入】的防御到底上升了多少。 看他不说话,灵威仰故意对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勾起了连裤袜的根部:“我看网上说,男孩子都很喜欢这种东西……你不想要吗?” 明明你的内衣都是我跟着一起买的,每天晚上还都睡在一起……要这种虚有其表的东西有意义么? 白清炎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单纯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要找到迦楼罗。” 第六十一章 养猪场 “咔嚓”一声,沉重的铁锁被打开了,带着拴在上面的铁链一起滑落在地。 吴陇将工具放回口袋,用力顶开铁门,对身后的老黄和刘旭说道:“走,一起进去瞅瞅。” 刘旭的眼角不由得一阵狂跳。在得知自己也必须加入对食人魔的缉拿后,他思来想去,可就是想不出办法任何有用的办法。 自己一个文职,怎么就沦落到要跟这种法外狂徒动手的局面呢? 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食人魔的事情也没头绪。说不定等资料找到,总部的增援都到了…… 结果这才过了一天时间,吴陇就兴致勃勃地告诉自己,线索找到了,大家立刻出发,捉拿食人魔归案。 刘旭当场吓得肝颤,偏偏毫无办法。他对自己的战斗力心知肚明,黄科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有战斗力的,唯二的希望就在吴陇和那位神出鬼没的“白虎星君”身上了。 几人跟着导航一路驱车,最后来到了郊外一家大型养猪场。 按理来说,现代化养猪场大门用的都应该是电子锁。谁知道这家养猪场除了电子锁外还上了一把又厚又重的大铁锁,就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东西一样。 然而吴陇就发挥出了非同一般的技巧。他先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张半透明卡片,对着电子锁照了照,就输入了正确密码;紧接着又摸出了几个小工具,对着大铁锁一同摆弄——最后,居然就把锁给打开了! 刘旭忐忑不安地抢在老黄前步入大门,紧跟吴陇的步伐。门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刘旭不由得有些心慌,只好没话找话:“您早上说,有食人魔的线索,结果就来了这里……那岂不是说,食人魔就躲藏在这间养猪场中?” “或许吧。” “那……这个线索到底从何而来啊?” 吴陇看了看左右,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动静,这才对刘旭解释道:“你前天应该听到了,小薛的【无字天书】至少需要对方的名字才能进行搜寻。我本来打算向上面申请,看看能不能找出这家伙的身份。谁知道今天一早接到了举报,我看这里的确像是有妖魔的样子,就带着你们来了。” 妈呀……也就是说……那个食人魔可能真的就在这里…… 刘旭本能地想转头就跑,幸好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按照一般恐怖片的逻辑,自己要是就这么转头跑了,只怕会因为落单死的更惨。 要是能让他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就好了…… “那个……”刘旭靠近了吴陇,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之前隐约听说,金城这里有两家大企业,今天要通过天命者决斗的方式决出一个项目的投资权……” 吴陇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饶有兴趣地上下审视了一遍刘旭:“所以呢?” 刘旭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连忙辩解道:“周部不是说,让您把金城这里的天命者事务抓起来么?我想的是,这件事也属于天命者事务,要不咱们先去把这件事解决了,再来解决食人魔……” “别想太多了。”吴陇前所未有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我不知道这件事啊?巡检司的老张都给我报告过了。” “那就……” “那就也没什么办法。”吴陇说道,“那两家能出的人我大概了解了一番,三级天命者都只有一个,而且绝对不是小薛的对手。可是你要说小薛能完胜他们,那也不现实。 “而眼下最最要紧的就是这个食人魔,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实力如何,那就只能两害取其轻,让小薛保留实力,战胜了食人魔再考虑其他的。 “归根结底,咱们还是缺人手啊。要是金城分部没被毁,我点起人马就穿林海跨雪原直接把两边摁趴下……哪儿还有这么多事?” 刘旭听得满心苦涩,看来这一关真的是躲不过去了。 三人靠近了猪舍,里面依然没听到什么动静,似乎连猪哼哼声都消失了。吴陇不禁有些奇怪,快步走上前,打开了猪舍的大门。 一股浓厚的血气立刻从门内涌出,不要说是刘旭,就连老黄都被冲了个趔趄。唯独只有吴陇岿然不动,第一时间摆出防御的姿态,观察门内的动向。 只见猪舍内血流漂橹,尸横遍野。一头又一头还没出栏的大肥猪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身上遍布伤痕。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眼部:所有猪的眼珠都被活生生地挖出,不知去向,只剩下血淋淋的眼眶。 “九旬老太为何裸死街头?数百头母猪为何半夜惨叫?小卖部……” “停停停停停。”吴陇连忙叫停了刘旭的喃喃自语,质问道,“你在念叨什么呢?” “就……这是我们当初的写作训练……”刘旭本能地回答后才猛一激灵,“不、不好意思,这幅场景实在是把我吓到了。” “没事,我能理解。就算是猪,下手残忍成这个样子,也一样会激发同理心的。” 吴陇一边随口宽慰刘旭,一边飞快地开动脑筋:在没有真名的情况下,小薛拿【无字天书】验证了下,那个食人魔的确一度停留在这里。可是他为什么要凌虐这些猪?还要挖眼?之前的案情中,他并没有表现出对于眼球的执着啊? 那些猪身上的伤口更像是咬伤,而且不像是人咬的……等等,那个大小不就像是猪嘴咬出来的么? 如此说来,似乎是有那么些能力可以控制动物,其中有一个还相当有名,叫…… 【率兽】。 几只粗壮的身影猛的从猪舍尽头站起,伴随着粗鲁的哼声,以狂猛的气势向三人冲来。地上那些同类的尸体根本没能减缓它们的速度半分,通体漆黑的刚毛更是使它们看起来简直和野生的同族无异! 对于猪的厉害,别人或许不太清楚,吴陇可是心知肚明:就算这些猪只是普通的猪,受惊了、发狂了,那也是一百公斤左右的肉。这么一坨肉以十七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往人身上撞,哪儿有普通人挡得住的? 所以,一定要天命者才能挡。 “小薛,上!”吴陇一声令下,坐等薜荔冲上前,把这几头猪一脚一个蹬翻,再做判断。谁知道等了两秒钟,居然无事发生。 “小薛?小薛?妈的,我小虎队解密卡呢?” 吴陇这才慌了神,两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居然一时间找不到想用的道具。眼看那几头猪离三人越来越近,他只好大喊一声: “跑啊!” 然而三人之中,只有吴陇拔腿就跑,跑开五六步后才发现刘旭站在原地,一步没动——作为一个在现代都市长大、并且没有见过任何天命者战斗的人,刘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般无奈之下,吴陇只好跑回原地,拉起刘旭就跑。等又跑了七八步,他又发现老黄居然还站在原地没挪窝,而那几头猪都已经跑到猪舍门口了,吴陇甚至能看见它们嘴边尚未干涸的鲜血! “老黄!跑啊!老黄……” 情急之下,吴陇甚至还想要跑回去拉老黄,可这样的距离再怎么说也来不及了。他只能边拉着刘旭跑,边回头看一眼老黄,想要记住这个宣传科的科长最后的…… 呃…… 那几头猪绕开了老黄,却径直朝着两人追来。 老黄转过身,对着两人用力摇了摇手。他的脸部俨然变成了一片马赛克,让人看都看不清,只觉得辣眼睛。 “你们跑,我没事的!” “淦!” 吴陇这才想起来,震旦历史悠久,帅哥众多,丑男却也不少,老黄的天命【左思】就是这么一位被钉上历史耻辱柱的丑男。 当初号称震旦帅哥代名词的潘安出游,街上的各种女性都往他的车里丢水果,就连老太太都不肯缺席,要给潘安小哥哥应援,“掷果盈车”因而得名。 左思老师作为和潘安齐名的大才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坐车出游,结果被妇女们喷的满身唾沫,狼狈逃窜。可以说震旦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过这种遭遇。 老黄长得不行,这点大家都知道,偶尔可能也会调笑上两句,他是不是因为长得又丑又有才,所以才成【左思】的。可这怎么长得丑还能衍生出来能力的? 可惜眼下已经没有详细询问的时间了,吴陇只能带着刘旭拼命地跑。这刘旭不愧是文职,才跑过两个弯就不太跑的动了,全靠吴陇拽着才没落下。 “吴哥,您……您自己跑吧……我实在是不行了……” “放屁!要是把你丢这里,我还配做法官么!” 吴陇一咬牙,蹲下身把刘旭扛在肩上跑。纵然他练过功夫,可没有能力加成,速度也快不起来。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那几头猪赶得越来越近。吴陇心中焦急,却也毫无办法。 其中一头猪用力往前一伸脖子,吴陇的裤腿立刻被咬住。强大的咬合力和体重使得他的后半边裤管全部撕裂,人也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完了! 吴陇本能地想要取出武器御敌,却只摸出了一枚国徽。他有些绝望的缩回手,想要至少保证国徽安然无恙。 只是,猪的动作也停止了。 嗯?居然有效? 吴陇低头看了看国徽,又抬头看了看猪。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觉醒了什么能力。 只是这时,那头猪却自行发出了一声哀嚎,四蹄一软跪倒在地。一道血箭从后颈朝天冲出,汹涌无比。 一个自吴陇到金城以来就没离开过他视线的黑色人影将刚拔出的剑对准其他几头猪,朝它们奋步冲去。 第六十二章 了然于胸(一更) 白清炎的要求并不过分,这种事情对于灵威仰来说,根本就只是小事一桩。不过她还是要求白清炎先回家休息,第二天她再把白清炎送到迦楼罗所在的地方。 “占算那种家伙实在是很……让人恶心,所以我会用别的方式搜寻他的下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你也正好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那家伙是三级的天命者,就算你已经二级,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白清炎欣然应允,他对迦楼罗的能力心里有数,对方何尝不是?就算丢了一只眼睛,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开战和毫无准备开战根本就是两种情况。 至于如何应对恐惧的问题,两人倒是谁也没有主动提及。以白清炎的视角来看,姐姐的想法大概就是让自己进入华胥国,通过这里的环境来治愈残留在身体里的“恐惧”。 再加上自己已经是二级的天命者,只要不再作死去直接接触他的眼睛,就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在灵威仰的带领下,白清炎安然离开了华胥国。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无论双臂还是背部都没有一点疼痛感,就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刚才真的去了华胥吗?还是说仅仅只是做了一场梦?如果说华胥国存在于梦中,那么南柯国是否也存在?是否存在一个真实的梦境世界呢?” “瞎想什么呢?”灵威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嗔道,“要睡觉上床睡去。” 白清炎这才不情不愿的停止了哲学思考,从灵威仰的胸前爬起去洗漱。 虽然“刚从梦中醒来就要去睡觉”这种事情说起来很奇怪,华胥国也消除了他身体的一切伤痛,但是白清炎的的确确经历了一场竭尽全力的战斗,还获取了大量新的知识,精神上的疲惫依然不可避免。 等到再次起床的时候,时间果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白清炎先摸到了书房,开始进行昨天的总结。 【夏桀】这个天命从基础的三围来说,应当是无可挑剔的,毕竟本身是和商纣齐名的暴君代表。作为夏朝的末代君王,光是年份就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四百多年。 而他的能力却仅仅只表现了三个:【索铁歙金】,【无道】和【苕华玉】。 【索铁歙金】是标准的神力系能力,这也是白清炎第一次发现有能正面克制【刀枪不入】的能力,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自己以后遇上这种大力蛮牛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白清炎现在脑子里就能想出诸如【托梁换柱】【九牛二虎之力】【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等一系列名称。 要知道,在明清市井文学兴起之后,力量大小就成为了衡量一个人战斗力多少的关键指标。一开始的《水浒传》多少还收敛些,只有鲁智深和武松这两个小型工程机械。后来的隋唐十三条好汉个个都是人形起重机,数值膨胀到连科幻小说都不敢轻易采取这么夸张的设定。 如此说来,前天和迦楼罗对敌的时候,自己也不得不依靠技巧和他周旋。孟胜杰过于迷信力量,并没有过多锻炼技巧,其他人可未必会这样想。 所以武器的问题当真亟待解决,这可是人类所能想出来唯一能够弥补力量差距的办法! 至于【无道】这个专门克制外放型能力的外放型能力,白清炎则是无缘得见,他对于这个能力的了解全然来自于白非的转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能力是一个能把二级天命者变相压回一级的能力。再配合【索铁歙金】的神力,堪称无往而不利。白非和王正己就是在这个能力面前吃尽苦头,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这样来看,白清炎是一级还是二级倒是无所谓了,反正外放型能力多半没用。不过既然有了一个【无道】,就应该有更多同类型的能力,以及相关的反制才对。 呃……难道是【有道】? 最后的【苕华玉】白清炎原本不太清楚,毕竟孟胜杰根本就没有在战斗中使用它的意思,之后紧接着就被白清炎和灵威仰分而食之。但是在醒来后,他却多少明白过来,这项武装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了。 【无道】作为外放型能力,且主人只是三级的天命者,范围再怎么大也不可能遍布整个华胥。如果作用范围能大到这个地步,那就不叫什么外放型能力,而应该改叫阵地型能力。 而作为尧禅让天下、转交给舜的王道之证,【苕华玉】原本的能力正是可以让一地高速发展、繁荣昌盛。就像舜在历山耕田,一年成落、两年成邑、三年成都。 但在受到【无道】的影响后,【苕华玉】的“王道”便被扭曲成为“暴政”,让整个华胥的发展全部停滞,甚至在人人自危的气氛不住沉沦。 这样的武装固然在战斗中派不上用场,却能够成为【夏桀】最佳的后援。如果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在【苕华玉】的帮助下轻易提升到四级、五级甚至更高。 果然天命的能力多种多样,就算名为“武装”,实际上也有着多种方面的用途。 不过随即,白清炎又想起了当初灵威仰说过的话语。纵然学界对于夏朝是否存在尚存在争议,但至少夏桀的名头已经传颂了至少两千年。白清炎相信,在曾经的过去,夏桀一定拥有更多的事迹,可以解析出更多的能力,而不仅仅只是和商纣相互间进行毫无诚意的贴贴。 然而时光荏苒,都城崩塌,王朝倾颓,那些过去曾经存在的传说早已被黄沙深深掩埋,杳无踪迹。 尽管如此,【夏桀】的强度依然十分可观,仅有的三个能力之间相互配合,完全可以应对各种各样的敌人。 就算孟胜杰过于重视力量这点不足取,能力之间的配合还是很值得自己学习的。 白清炎又梳理了一会儿昨日的战斗,提着木剑就下了楼,《水元刀》的基础八势从他手中一一流出。 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招式,可在白清炎的感觉中,无论路线、速度、劲力、协调……仿佛又都变得截然不同。 于是,已经被他记住的其余一百六十八招也先后被逐次使出。这些仅在对敌中使用过一次甚至全新的招式却不再生涩,每一剑都攻向前方空气中虚幻的敌人。他们有时候是贺工,有时候是孟胜杰,还有时候是迦楼罗…… 看来,战斗的确能让人变强。 灵威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白清炎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练完刀,又做完了当天的功课和作业,准备早饭。 在餐桌上,白清炎趁势提起了对付迦楼罗的问题——武装自然不敢妄想,但如果有条件的话,自己还是需要更好的兵器。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用兵器了?”听了他的请求,灵威仰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白清炎对此无言以对,灵威仰在他面前甚至都没有正式出过手,何谈兵器一说?她在自己面前展示过管风琴、木片乃至青龙七宿在内的大量概念武装,唯独没有拿出过什么兵器类武装。 不过以她的实力,只怕也没必要用什么兵器吧? “不过要给你找一件‘不会被敌人损坏’的兵器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租金呢?”灵威仰不等白清炎回答,就先摇了摇食指,“不如这样好了,你先把兵器拿去用,租金我回头再收。” 白清炎对这种摆明了会狮子大张口的做法毫无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至于灵威仰会收什么稀奇古怪的租金……他哪儿能猜得到? 走一步看一步吧。 灵威仰制造不会损坏兵器的过程的确简单,她唤出了【箕水豹】,当着白清炎的面就塞进了木剑里。剑身立刻象豹尾一般微微弯曲起来,甚至多出了黑色的斑纹,刃口也张出了爪牙般的锯齿。 这样也行? 白清炎这才想到,在多次战斗中,木剑和衣物都被毁坏过无数次。可那只新加入套装的挂坠却安然无恙,这当然是值日的星神在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容身之所。 如果在七宿星神的守护下,迦楼罗依然毁坏了木剑。那……只能赞他一句神通广大,以三级之身,连灵威仰的能力都破了。白清炎一定会对这个案例详详细细的进行分析,看看到底要怎样才能重复这样的奇迹。 白清炎先拿起剑,试着挥舞了两下。重量上没有任何变化,重心居然也没有偏移。 换而言之,手感和之前并没有两样。 看着他满意的样子,灵威仰不由调笑道:“怎么?这次不挑剔刀剑的区别了?” 白清炎看了眼手里的武器:“挑剔?你在说什么?这不还是剑么?” 灵威仰对此不可置否。 戴起面具,换好黑衣,佩上木剑,白清炎已然准备停当。不过在出发前,他倒是没忘记先搜索下箕水豹的特点——主搬弄口舌、破坏婚姻。 ……你们青龙七宿里面就没好人了么? 反正白清炎打定主意不乱说话,就算自己没得罪过这位不知道是豹大哥还是别的什么称谓的,也绝不让它给自己挖坑! 灵威仰的动作依旧轻描淡写,随便带着白清炎走了几步,把他向前一推,白清炎就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摆放着大量的显示器,甚至还有几张椅子和对讲机。 唯独没有人。 白清炎对着显示器分辨了半天,这才从略显模糊的画面上看出,这里大概是一间养猪场。猪舍内尸横遍野,也不知道到底是遭受了怎样残酷的对待。 可是迦楼罗呢?迦楼罗哪儿去了? 无论哪台显示器上都看不到迦楼罗的身影,白清炎也不急躁,他细心地观察显示器的画面,坐等迦楼罗在这场捉迷藏中现身。 谁知道没等到迦楼罗,反而从显示器中看见了不认识的三个人……哦,吴陇他还是认识的。 官方天命者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迦楼罗而来? 白清炎对和吴陇搭档的薜荔印象十分深刻,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战胜孟胜杰,薜荔对他则是完全的压制。如果她也前来,那么迦楼罗几乎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谁知道在几只猪摇摇晃晃的起身冲锋后,吴陇两人掉头就跑,薜荔却根本没出现。 “坏了!” 白清炎抓起木剑就跑出监控室,幸好养猪场的地形并不复杂,越过一片停车用的空地后就来到了大门口,这才及时拦住凶猪。 第六十三章 眠花宿柳(第二更) 杀猪杀头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白清炎……白清炎也没见过杀猪,完全不晓得都有哪些技巧。不过他至少清楚,以这几头猪的体格来说,耐打程度只怕不在孟胜杰之下。 不过既然自己换了新武器,刃上都多了锯齿,照理来说杀伤力也该强一些了吧? 豹大哥,希望你给点力,我真的不想用手去戳这几头猪…… 白清炎以【月下赶影】的速度抢至凶猪的身边,朝着猪身划出一剑。带着锯齿的剑刃立刻刮走一片血肉,锋锐到手上简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 信心大增的白清炎开始大胆攻击,寻找猪的致命弱点。一剑将猪头斩下来这种事他不太敢想,不过既然是动物,那至少应该有心脏这个弱点。 他不太清楚猪的心脏到底何在。不过听说猪心能移植给人类,功能既然如此相似,想来位置也应该差不多。 在连出几剑后,白清炎终于找到了猪心的位置,并且发现可以从后颈出剑。由于猪那肥大的身体遮蔽,吴陇并没能看见白清炎的动作,只看见了一道血箭冲天而起。 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剩余几头猪依然不要命的朝着白清炎冲了上来。然而就算它们再怎么凶残,也无法跟上【月下赶影】的速度。更不要说白清炎终于换了新武器,能对它们造成有效杀伤。 过不多时,这几头猪接二连三的就被刺穿心脏,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狂喷鲜血,同时还发出极为凄惨的叫声。 “……这叫声也太凄惨了,怪不得当初我们要那么写。”刘旭心有余悸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猪,又看了看正在不住喘气的吴陇,感激地说道,“吴哥,今天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我回去后就请你搓脚,聊表谢意!” 吴陇本想说“搓脚有什么好请的”,看着刘旭脸上的神情,他立刻明白了各中含义。 “哎,我可是前法律工作者。你请我女票?这可是知法犯法。就算我现在不在审刑司,也能反手把你扣进局子里信不信?” “没事,不给钱怎么能算呢?” “这怎么还能不给的?难不成还能是人家仰慕你的才华?”吴陇话刚一出口,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也能是能力?” “【眠花宿柳】嘛。”刘旭嘿嘿笑了起来,“不然您以为我是怎么觉醒天命的?” “……淦,你们宣传科的能力都好鸡掰怪哦。” 一旁的白清炎也听得瞠目结舌,要不是还有面具拦着,他的下巴恐怕已经掉在了地上。天命的各种能力他也算是见了不少,能打扫房子的都见过,可专门能女票女昌不给钱的……还是头一次。 刘旭似乎也注意到了白清炎的目光,索性两手一摊:“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炎用力敲了敲地面,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连人家的辛苦钱都要克扣,你真差劲。” 刘旭虽然网上风吹雨打都不怕,现实中被鄙视却是另一码事。他连忙辩解道:“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不给钱,我也一样会等价交换,帮她们编写人设提升服务质量……吴哥,你来帮我解释下!” “我哪儿知道你以前做的什么勾当?自己解释去。”吴陇果断选择和刘旭撇清关系,转而拨打薜荔的电话。 一通电话打下来,事情立刻就被弄得水落石出:其实就是早晨吴陇接到举报后走的太急,结果没有确认薜荔到底有没有跟上——事实上人家昨晚上熬夜工会战刷排名,不仅没有跟上,甚至连床都没有起。 两人相处一年多,薜荔总是保持【瞒天过海】的状态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己身边,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本来每次他都会以【通晓秘辛】确认薜荔的存在,仅仅就漏了这么一次,结果就出了大事。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吴陇痛心疾首地悔悟道。 没过多久,老黄也循声赶来。看见几人都没事,且凶猪都已经死亡,他也才解除了【绝丑】的状态,还帮吴陇把小虎队解密卡捡了回来 “我还以为那家伙会紧接着从猪舍里冲出来,就在旁边躲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动静也没有。我还特意悄悄瞅了眼,里面应该……都是死猪。” “没有人?”吴陇狐疑地看向了白清炎,“这位老弟,你在这里有见到其他人吗?” 白清炎本想直接回答,然而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反问道:“我有那么老么?” 看着白清炎手中形制已然两样的木剑,吴陇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能用木剑一剑穿心,这把剑显然是什么概念武装……这才不过两周时间,居然就已经三级了? 惹不起惹不起。 “不老,这位小兄弟不用看都知道风华正茂,和老什么的全然沾不上边。” 白清炎这才答道:“我一来就到了监控室,直到你们来之前没有看见任何人——你们也是来抓藏在这里的食人魔的么?” “是啊。明明有使用能力的迹象,却没有人……难道来晚了?” 这个疑惑同样萦绕在白清炎的心头,但即刻就被他主动打消了。灵威仰要找什么人,绝对不存在来晚一步这种没名堂的事,除非她就是想让自己见到吴陇他们—— “你所说的‘使用能力的迹象’,就是这几头死猪?”不等吴陇回话,白清炎一指猪舍的方向,“我们先把猪舍内检查一遍,你们谁去监控室盯着,以防人趁这个机会溜掉。” 天申的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刘旭率先问道:“黄科,咱们怎么整?” “你问我,我问谁。这种现场行动的事情,我也没参与过啊——吴陇,你说怎么办?” 吴陇思考了半天,最后咬咬牙说道:“还是你们俩一起去监控室吧。按那位小兄弟的说法,他就是从监控室来的,至少那里够安全。大家手机联系,你们两个文职的可别看见情况就往上冲,躲好些。” 老黄摆了摆手,示意这种小事完全不用担心。倒是刘旭好像真的入戏了,把吴陇的手紧紧拉住不放:“吴哥,要不我也还是跟你去猪舍吧?” “你又没有勘察现场的知识或者能力,去了有什么用?保护好自己。” 谁知道刘旭当即松手,拉着老黄就往监控室那边冲:“黄科,吴哥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快走吧!” “你急什么啊……喂!” 看着变化如此之快的刘旭,吴陇只好黑着脸跟上了白清炎的脚步,一边解释凶猪的情况一边走进猪舍。 隔着监控器时,白清炎还看不太分明。等到进了猪舍后,他才真切地看到现场到底是怎样一副惨状。 那些被挖去眼睛的猪使他不由得想起了迦楼罗那只被自己戳瞎的眼睛,更何况猪的死法居然也是同类相残——他们甚至从那几头猪起身的地方发现了好几具被啃食大半的死猪。 一股不祥的阴云顿时笼罩在白清炎心头,他向用一块手帕蒙住口鼻的吴陇问道:“你刚才说,控制那几头凶猪的可能是【率兽】这个能力?” 吴陇屏住呼吸,瓮声瓮气地答道:“‘率兽食人’,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控制野兽’和‘吃人’之间的联系。”他看白清炎还是没反应,便试探着问道,“小兄弟,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妨大家交流下如何?” 吴陇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本能地用上了他的能力【平乱调停】。这个能力在面对无义之人时可以造成极大的精神震慑,而在询问中立或友好人士时则能让对方更容易吐露情报。 然而白清炎却浑然不觉,就像根本不受这个能力的影响,继续自顾自的想事。直到吴陇的额角已经沁出一滴汗珠,他才看了对方一眼:“我已经知道迦楼罗的天命是什么了。” 吴陇的瞳孔瞬间缩小:“那家伙叫迦楼罗?你确定?” “有问题吗?” “只要有名字,我……我是说我的搭档就能追踪到他。你且说,他的天命是什么?关键词越多,精准度就越高。” 白清炎深深吐出一口气,将这些天的疑惑和胸中的浊气一同吐出:“‘迦楼罗王’【朱粲】。” 第六十四章 迦楼罗(感谢Toad_腾蛇乘雾的盟 隋末,君王失道,烽烟四起。十八路反王,六十四道烟尘,竞相逐鹿。 然而“十八路反王”到底谁为第一路,诸多版本众说纷纭。 有说王薄是第一路反王的,他率先在长白揭竿而起,拉开了整个时代的帷幕。 有说李密是第一路反王的,天下若论精兵强将,又有何人能与瓦岗相比。 当然,也有说朱粲是第一路反王的。因为若要论一个“反”字,其余十七路反王在他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以人为食。 朱粲不仅自己吃人,还命士兵以人肉为军粮,所过之处尸骨堆积如山。他甚至洋洋得意地宣称:“世界上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东西,只要还有人就不用发愁挨饿。” 他的恶劣作为绝不仅仅只有这点:著名学者陆从典和颜愍楚都被他强征为宾客,后来朱粲缺乏军粮,就将两人全家都吃得一干二净;在投降李唐后,武德天子李渊派段确慰劳朱粲,在酒席上激怒了他,于是朱粲就将段确和随从全部煮熟分食,之后又叛逃到王世充那里…… 所以,他才在历史上留下了罕见的“食人魔王”的恶名。至于他给自己起的别号“迦楼罗王”,没有一个人想予以承认。 ——那可是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坐骑、佛教中如来佛祖的护法神,迦楼罗金翅鸟,岂是朱粲这种杂碎配得上的? 于是,在震旦所有的“迦楼罗”中,朱粲恐怕是人们心里距离迦楼罗最远的一位。人们歌颂岳飞的忠义,从他的字“鹏举”当中将他神化为能够吞噬所有毒龙的迦楼罗金翅鸟;人们传唱张飞的勇猛,从他的名“飞”和字“翼德”中将他说成岳飞的前世;人们铭记张巡的坚持,从他的姓“张”中又将他传颂为张飞的转世;人们震惊于隋唐的传奇,从中虚构了李元霸这样一位超乎常理的英豪,并将迦楼罗转世的美称戴在了他的头上…… 在这群体记忆中,唯独没有朱粲的位置。 白清炎这才隐约明白,迦楼罗为何会以此为名——朱粲的事迹想要解析内置、外放两种能力都好说,唯独在武装上会遇到极大的困难。 朱粲有用过什么兵器吗?穿过什么铠甲吗?骑过什么坐骑吗?写过什么著作吗?唯二跟他明确产生过联系的器物,一为《隋唐演义》中庙里的“青龙偃月刀”,当时朱粲假扮周仓吓走了追赶伍云召的追兵;二为朱粲死后百姓们朝他尸首投掷的瓦砾,片刻就积累成了一片坟冢。 ——前者迦楼罗应当没什么本事凝聚出来,后者……迦楼罗总不能自己修片坟再躺进去吧? 所以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迦楼罗,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自我暗示,进一步扩展天命的潜力。 了不起的思路。 在将迦楼罗的姓名、天命、能力逐次对应后,吴陇迅速拨打电话,片刻后脸色难看地看着一张发过来的图片。 “迦楼罗的下落找到了么?”白清炎观察着吴陇的表情,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茫然或者苦恼的神情,换而言之就是找到了下落但是很麻烦,于是他进一步追问道,“在哪里?有什么困难?” “这个地址……我正好知道,有两群天命者要在那里进行对决。”吴陇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就听刘旭那小子的了,到头来居然还要往那里跑一趟。 …… 云叔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良好。 云家的一切资源都可以为自己所用,所有人都要听自己发号施令,对自己毕恭毕敬……当然,凌霄子道长除外,人家可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万万怠慢不得。 不过在具体事务面前,云叔载还是拉胯了。 固然,有一半的原因在于云叔载从没办过什么实务,这些年总想着靠投资一步登天,结果屡屡被骗。不过还有一半原因则是在于,靠擂台决胜这种事当然有有地方有,可是金城这鬼地方……真没有! 云伯明作为云家四兄弟的大哥,勉强算是见证过父辈打拼的战场。一群壮汉操着钢管、铁锹斗殴,才是那个时代的常态。 再往前转两辈人,来到八十年前,那个时候雍州刀客北地闻名。真遇上这种事,几十号刀客带齐刀枪,一拥而上,置生死于度外,也算是那个时代的风貌。 所以在当基层治安被重新作为重点抓起后,金城对于斗殴一类的案件管控的极为严格。高烈度的群架还没来得及逐步下沉,就已经被彻底掐灭了。 于是乎,擂台到底要如何布置,场地选择在哪里好,是否要使用某类规则,公证人又该是何人……所有的细节问题对于云叔载来说都是常识外的世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更不要说他除了凌霄子外,完全不知道该再使用什么人去参加那个擂台。 而就在这时,二哥云仲勉送了一个人来。 “我是钟思明,百胜安保公司的总经理。”眼如铜铃的壮汉声若洪钟,朗声说道,“我听云董说了,打伤我兄弟的那些人还要欺上门来,是么?” 云叔载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嘀咕,尽管老爷子发话这事归自己管,可也没说别人不能插手。二哥带这个人来,莫非是想要横插一脚?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对方的意图,凌霄子就已经抢先发话问道:“正是。那三人都是曲江高科的高董所派遣,之后多半也会参与到擂台战中。至于云家这里,则是这位云叔载居士与贫道共同负责排兵布阵。” 和云叔载相比,凌霄子更关注于擂台战本身。胜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在云家存身,甚至于小命到底会不会玩儿完。 眼下钟思明的出现,让凌霄子更确信了一件事:云家手里的确还有其他隐藏的底牌。这个钟思明一看就知道是天命者,就是不知道具体等级。 钟思明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遍凌霄子,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我去过暹罗等地打比赛,对于擂台这类东西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我也有二级,打起来应该也帮得上忙。只要道长您答应我一件事,百胜二十九个能动的弟兄随便您挑。” 凌霄子听得心花怒放,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给自己送枕头。【六甲法】的效果是可以将自己的能力直接复制一份到其他人身上,包括且不限于天命者,上限为十二人。 也就是说,如果他给天命者使用【六甲法】,几乎必然会得到“1+12”的结果。 二十九个人……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几个天命者。不过擂台再怎么说也不会次数过多,看对方大概也就三个人的样子,哪怕算上伏兵,五人以内绝对就能搞定。 当然,如果最后双方只各出一人,那就让这个大眼睛上吧,自己可没必要偷跑。 欣喜之余,凌霄子倒是也没忘记确认钟思明的条件:“你先说是什么事,我才好判断能不能答应。如果你再要看三周前的‘日月同辉’,那绝对不是人力所能及。不要说贫道,世上恐怕都无一人能做得到。” “不是这么虚头巴脑的事情。”钟思明的眼中流露出了愤怒的光芒,就好像要将眼前的空气戳穿一样,“把烧伤我几个兄弟的那个杂碎留给我,就行。” 第六十五章 六甲法 在钟思明的帮助下,云叔载终于得以开始制作计划,并且和高默兄弟进行商谈。 其实这件事原本并不复杂,重点在于是否有足够多的预案进行谈判。无论云叔载还是高家兄弟想要的都是能否用天命的力量来决定利益走向,只要这点达成一致,其余的都是细枝末节。 于是场地被迅速的决定,就在郊外的一处仓库内,只进行最基本的改建,留下中间的空地做场地。双方共同监管改建,以足够隐秘为重心。时间也安排在第二天,不给其他人来得及插手的机会。 公证人……本来云家和高家就是金城体量最大的两个集团,所谓公证人也不过只是保证对方反悔后,自己还能占据一定道德上的高地罢了。只要邀请一些有头脸的人物,做见证的同时,还可以表示自己没有异心,只是规规矩矩进行一场擂台而已。 由于双方派出的都是天命者,规则上都只是比较没有诚意的写明了“点到为止”,至于用气枪点还是用电锯点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 至于赛制方面,双方居然同时选择了轮番派人上阵、赢家可以选择继续、直到无人上场的方法。 由于云叔载答应的太过利落,高默兄弟俩也没敢再多提什么要求,而是匆匆结束谈判,谨慎地开始回去做准备。 直到第二天决斗时,看见云家来的人依然只有云叔载,两人才同时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是给耍了。 金城台面上的人物,谁不知道云家老三是出了名的肥羊兼废物?这么多年一直游荡在外,连云家的产业摸都没摸过。就算他输了,对于云家的名声来说也没有丝毫的损失。 相比之下,云老爷子一步未动,摆了这一出空城计,至少让己方在这一次擂台中能获取的利益极为有限。 “只要我们赢下这一次,金城就会进入天命的时代,老爷子再有什么后手都无所谓。”高默对弟弟高识说道,“你对他们也同意采取这种赛制怎么看?” 高识谨慎地看了圈周围,云叔载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百胜安保公司的人在他身后整齐列阵,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些气势。 只可惜每隔一会儿,他都会偷瞄一眼在旁边抱着拂尘端坐的凌霄子,再迅速将眼神收回来,把空荡荡的底子露的一干二净。 这是个真空城,摆空城计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对于云老爷子寿宴上所发生的事情,高识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大体经过。不过转述者并不具备太高的专业素养,对天命也一无所知,只能凭借记忆叙述,传到高识耳中信息自然又打了几分折扣。 “那个凌霄子应该就是云老三压的宝,可咱们跟金仙观的道士不熟,我也只能在网上咨询一些人……说什么的都有,完全弄不清楚情况。”高识停顿了一下,有点担忧地说道,“以前还是读书太少了,对于这些知识完全都不了解。” “你有读书的这份心,就是好事。”高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先做好眼下的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嗯!” 公证人很快纷纷到场,不是这位的秘书就是那位的表弟,总之对于高家兄弟来说都不算是陌生人。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生的就是一个长得颇具威严的年轻人,据说是巡检司宋提督的侄子。 在公证人的见证下,云叔载和高默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转身回到座位上后,高默对着身旁的三人问道:“三位,你们准备谁先出场?” 三人自然就是老王、林智向、小严。对于今天的擂台,他们私下里争论过一场。林智向依然认为他们的力量不应该用来给别人做打手,可是老王和小严却根本不在乎。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午餐?不过帮忙打一个擂台而已,又不是要抢劫……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听说对面的人跟白天那些找打的货是一伙的,正好我气还没消,就再收拾他们一顿又怎么样?” 两人甚至表示,就算林智向不去,他们也一样要去参加擂台。万般无奈之下,林智向也只好前来,起码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总不能让小詹和小宁两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来吧? 看着擂台对面百胜安保公司整齐划一的制服,小严不屑地哼了一声,刚想要起身说话。林智向的手却按在了他的肩头,将他按回了原地。 “头一阵我先上吧,也好探探对方的虚实。” 相处好几个月,尽管屡败屡战,林智向的话语权依然还在,小严最终选择了听从。 看着提起手提箱准备走向擂台的林智向,老王拉住了他的袖口,忧心忡忡地说道:“该下手就下手,别心软,想想嫂子。” “放心吧,不会的。”林智向笑着走进了空地,看见迎面却也走来一个和他身材相仿的人,不由得一愣。 林智向身高两米三,对面的人却至少也有两米二。两人都是一般魁梧,看起来如同一对门神似的。不过不同的是,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杆棒,看起来似乎是百胜的制式装备。 林智向也打开了手提箱,一块又一块金属板从中飘出。这是高识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可以通过他的念动能力拼装成不同的样式,或防御或进攻。 原本按照高识的意思,只要林智向随身携带大量两头削尖的金属细棒,用念动能力驱使出去,就能造成最大规模的杀伤。不过林智向还是选择了用这些金属板,他总觉得比起杀伤,这些能攻能守的金属板对自己要更合适一些。 如果当初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 林智向摇了摇头,转而将精力重新集中到对决上。 对手的身材果然也不是穿了内增高,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无穷神力。林智向甚至感觉,自己是在跟另一个自己战斗。 不过不同的是,对方并没有念动能力,只能靠着金属杆棒对抗林智向的金属板。明显可以看出,百胜安保公司的人都是统一训练,就连招式也都是一个路子。 由于有着距离的优势,林智向甚至都不需要防守,只用操控金属板只攻不守,可以说占尽便宜。 对方就算手上再有章法,终归也只有两手两脚、一根杆棒。等到林智向完全熟悉了他的战斗模式后,七八块金属板同时击向他的身上各大部位。 “老林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老王轻声叹息道。这些金属板击中对方,最多也就是被打飞出去,估计连骨折都不会有。 如果是一般的擂台战,这样自然就分出了胜负。但是眼下的擂台战规则如此模糊,如果对方死撑不退,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眼看金属板就要击中,对方忽的大喝一声,一手收腰,一手朝林智向飞掷出杆棒。他的身上顿时泛出一阵浓烈的金光,居然将金属板都结结实实地都硬接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智向分神操控金属板拦截杆棒。谁知道杆棒在空中居然灵巧地拐了个弯,绕开金属板,才重重击打在他的头部。 以林智向的体格,这一击倒也不至于伤得太重。只是经此一击,他立刻站立不稳,晃晃悠悠地退了几步,头上流下一道血迹,那些金属板也因为无人操控而先后落在了地上。 “靠!”小严一拍大腿就跳了起来,两步冲到林智向的身边,指着对方大骂道,“居然用这种小手段伤了林大哥,你们也太卑鄙了!” 对方自然不买这个账,皱着眉头反驳道:“说话注意点。你林大哥不也驭使各种东西飞来飞去,有什么不一样么?怎么到我手里就卑鄙了?” “那当然是因为你……” 林智向及时摆了摆手,制止了小严的喝骂:“大家都是正常使用超能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位老兄也手下留情了,不然金属棍子使劲打在头上,起码也是个当场昏迷。” “既然知道手下留情了,这一阵算是我们这边赢了吧?”凌霄子及时出声,向高家兄弟和几位公证人问道。 不用说,刚才的金光和驭使杆棒自然都是凌霄子的杰作。擂台上的巨汉也是百胜安保公司的天命者,可才只有一级,除了神力系能力以外一无所有。 可是一旦凌霄子的【六甲法】上身,巨汉就至少相当于一个二级的天命者。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帮保安的世界观太过稳固,只相信自己的肌肉和武器,在想象方面可谓匮乏之极。 除了必须以【诡诈】作为前提,【伪道】最大的限制条件就在于想象力,使用者需要想象出符合其他人认知的道术,才能够使用。凌霄子自己业务水平其实就不怎么精,对他来说道术也无非就是隐身、腾云、生花、占卜一类的活计,都是骗钱时候用得上的。 在网上恶补了一个下午资料后,凌霄子终于选定了几种对于百胜的人足够好用且能够想象出的道术。 比如【金光咒】和【御剑术】。 巨汉以【金光咒】挡住了林智向的金属板,又用【御剑术】越过了他的防线。换句话说,林智向打从一开始就相当于同时在和巨汉与凌霄子战斗。 几位公证人面面相觑,他们被各自背后的人通知时都还以为是在开玩笑,等来了后觉得自己是个玩笑,林智向和巨汉开打后干脆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个玩笑……这种超乎常识的东西自己也就是第一次见,该说什么啊? 倒是那个宋提督的侄子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他对空地上的林智向一指:“这种事您问我们有什么用?不如问问这位林老兄,还想不想继续打下去。如果他还想继续,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止吧?” 林智向直起身,擦了把脸上的血,刚想说些什么。身前的小严却抢先一步说道:“林大哥先下去休息,这人我来打!” “呦呵,挺有气势么?”巨汉上下打量了小严一番,顿时从记忆中找到了符合这个形象的人,“你就是昨天把我们兄弟烧成重度烧伤的人?” “他们活该!” “行。”巨汉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放火,就把你一样送进医院就行。” 小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擂台战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第二局。 既然已经知道小严会放火,巨汉握紧杆棒,飞快进行蛇形移动,尽量不让对方瞄准自己。 作为习武之人,他本能上对于道术这一类神神叨叨的东西并没有那么信任,所以【御剑术】能够发挥的效果较为有限,需要配合投掷使用。 然而小严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的发火能力是追着迦楼罗练出来的,巨汉的速度对他来说慢的简直就像没穿鞋的姜子牙。他将双臂同时一挥,护臂上的喷口同时喷出丙烷,被发火能力凝聚出的火焰引燃,形成两道熊熊燃烧的火云。 火焰喷出的速度何其之快。巨汉就算意识到需要躲避,身体的速度也完全跟不上。他才刚后退一步,火焰就已经燎到了脸上来。 危急关头,巨汉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战斗素养。他并没有惊惶失措,而是再度激发【金光咒】。无边无际的金光从他身中发出,形成一层金膜,将他全身上下映衬得就像是神话中的金甲明神一般! 赤焰和金光迅速碰撞在一起,彼此间的边缘激烈地波荡,拼命地都想将对方压过,融合进自己的光中。 然而这样的相持仅仅只有一瞬间,碰撞迅速分出了胜负。赤焰彻底盖过金光,击碎了金膜,将巨汉烧得满地打滚。 几个百胜安保公司的人立刻提起早就准备好的胶管朝巨汉冲去,对着他身上喷水,这才将巨汉身上的火浇灭。看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巨汉,小严不屑地说道:“下一个。” 第六十六章 火神 尽管面色不变,凌霄子的瞳孔还是瞬间缩小了。他知道对方有一名会放火的天命者,也设想过应对的方案,却万万没想到就连【金光咒】也挡不住对方的火焰。 然而如果换成里志在这里,多半就会提醒他:遇上自主觉醒的会使役自然能量的天命者,一定要小心。 因为这类人的天命有相当大的概率都会是神灵。 固然,在各种各样的传说中,道士、方士、术士、胡僧使用法术的传说屡见不鲜,凌霄子的【郭京】能使用变种的【六甲法】就是明证。但是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总是认为神的力量强于人。 于是排除掉一切其他变量后,神灵类型的天命出力就是会高于其他类型的天命。这不是人律,而是天条。 明明只是人类寄托幻想创造出的偶像,却反而凌驾于人类之上。 虽然小严的天命还并没有表现出较强的倾向性,不确定到底是哪位火神,但他的出力弥足惊人。 反观巨汉,他施展出的【金光咒】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个修炼型能力。就算有了凌霄子【郭京】的加持,上限依然不够高。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凌霄子又瞟了眼对面,高家兄弟身边除了林智向外,还有一人,应该也是准备上擂的天命者。 他原本的打算是施展【六甲法】,制造人数优势。这样一来云家就相当于最多可以派出十二名二级天命者,靠数量堆也能堆死对面。 ——除了官方和那帮自诩名门正派的王八蛋以外,哪儿还能一次拉出十二名天命者啊? 谁知道擂台刚开头,就能遇上小严这种硬点子…… 凌霄子心中顿时失了分寸,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他身旁的钟思明却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我上。” “那就拜托钟居士了。”凌霄子学着里志的样子对他一拱手,同时默念六甲神总咒,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六甲法】也就加持在了钟思明身上。 看见又上来个穿制服、拿鞭杆的人,小严冷哼一声,心中自然大为不屑。这群人路数全都一模一样,就算有了那么一点超能力,也不过如此。 由于巨汉已经确认过小严的身份,钟思明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战斗一开,他就飞快地朝小严逼近而去。后者自然故技重施,再度放出火焰。 然而这一次,火焰却完全没有碰到钟思明一分一毫。 只见钟思明的速度突然加快,一蹲身就躲开了火云。紧接着他快步前进,就朝小严飞快冲来。 身为百胜安保公司的首脑,又能带着兄弟全面压制贺工那边的人手,钟思明的战斗力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如果不是还没选定天命进化的方向,他早就可以突破到三级。 而他的第一个能力,自然就是速度系能力。一旦全力跑动起来,他的头发甚至都会因为风力全部向后拉直。单论速度而言,还要在迦楼罗之上。 这样的速度自然超乎喷火能够应对的范畴,然而小严也不傻,他的装备本来就是针对迦楼罗而设计的。他双手交叉,将护臂的喷口一拧,喷出的燃料立刻从丙烷换成了凝胶状的油料。 凝固汽油飞快地在小严周身一米到两米的距离撒了一圈,又随着他掌中喷出的火焰形成了一道火圈。 如此一来,钟思明不得不停止逼近的脚步,转为寻找小严视线的死角,为【御剑术】的出手寻找时机。 只是小严又将手一推,火圈的范围就朝着钟思明的方向移动了两步。凝固汽油也再度喷出,哪怕钟思明在被凝固汽油沾上前移开,地上也因此又多出了一摊火焰。 明眼人都能看出,钟思明对于火焰一样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如此下去,他的移动范围只会不停被小严压缩,逼入绝境。 “怎么了怎么了?还不反击吗?”小严大声挑衅道,“刚才那个人也是你的兄弟吧?不想为他报仇吗?” 钟思明抿着嘴没有回答,而是谨慎地继续躲避火焰,同时寻找小严的破绽。 小严释放火焰,都是需要从掌心喷出,再借助燃料增强威力。换而言之,他的火焰只会跟着他的手臂走。 只要等到他手臂运转不灵,就能抓住克敌制胜的时机! 就算是正常人空手抡臂,一样会有疲惫的时候。小严手上套了一双护臂,累得只有更快,不过一会儿肩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钟思明果然抓住了这一时机,朝着小严直冲而去。在他的面前,火焰甚至都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冲开,好似被他气势所慑,不得不让开道路。 自己形势原本一片大好,谁知道转眼间就要被对方杀到眼前,小严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出于自己的意识还是别的什么,用力地一跺脚。原本围绕在他脚边的火圈立刻澎湃而起,化作一道滔天大浪。 面对这样汹涌的火浪,就算是钟思明也不敢硬冲。他立刻停下冲势,转而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火浪转眼间低落,又变回火圈的规模。小严气喘吁吁地站在当中,体力明显消耗不少。 反观钟思明,他打从一开始就保持着均匀的速度移动。眼下虽然忽进忽退,但他的呼吸甚至都没有紊乱半分。 “怎么,这就累了?”钟思明对他勾了勾指头,“我可以再让你喘两口气,免得你再说我卑鄙。” 小严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他强行闭上嘴巴,连呼吸都不调整,兀自从掌中再逼出两道火焰。只是这两道火焰忽大忽小,明显不如之前那样稳定。 这时,他听见上方传来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 “不行啊,烧烤小子。几天不见,你怎么反而退步了?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小严瞬间抬起头,他看见迦楼罗正站在仓库的大梁上,对着所有人挥了挥礼帽。 “火腿老兄,还有这位好久不见的罐头老兄,最近可好?高老板,谢谢你的猪,让我长好了眼睛。” 那只原本被白清炎戳爆的眼球此时居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眶中,火眼灼灼,明亮到吓人。 “迦——楼——罗!” 第六十七章 率兽 小严想也不想地就朝上方挥出一掌,原本他的火焰已经有些明暗不定,此时盛怒之下,却又击出一团硕大无比的火焰。 他居然一掌推出了一条火龙! 迦楼罗的身体向后一仰,顺着重力直直坠下,却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 在推出火龙后,小严才有余裕回想刚才迦楼罗所说的话。他充其量只是脾气暴躁,却也不傻,迅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并且狠狠地瞪向了高默:“你骗我?” 诸如林智向早已经反应过来,就连老王也阴沉着脸紧盯高默不放。高默自然皱了皱眉头,露出一副不解地表情:“我有哪里骗过你了?” “这家伙说多谢你的猪,摆明了和你早就认识。你却对我们说,找到这家伙的下落还需要时间,怎么就不是骗了?” 高默刚想矢口否认,宋提督的侄子却笑着说道:“咱们这不是擂台么?怎么一下子就不比了?高老板,这人说多谢你,又能从十几米高的梁上跳下还安然无恙——莫非也是你请来的奇人异士么?” 对啊,自己原本准备的三人眼下来看,未必一定能胜得过云家派出的人。而迦楼罗的实力根本无需质疑,如果顺势承认下来,自己基本稳操胜券。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影响只怕不太好……尤其是迦楼罗前天才袭击过云家的孙女…… 高默还在权衡利弊,小严却已经忍耐不住。地上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一簇簇重新燃起,林智向和老王也先后走到他的身前,各自拿出装备,摆开架势。 “迦楼罗,你居然还敢自投罗网么?” 听到林智向的话,迦楼罗笑得打跌,几乎连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自投罗网?火腿老兄,你脑子不行也就罢了,当我白吃了那么多脑子么?你说我自投罗网,我倒觉得你们这些美食才终于到了能够享用的时候呢!” 林智向双臂一振,刚想发动攻击,仓库的墙壁上立刻就传来一阵巨响。 如此大的响声,说不引起人的注意也不现实。几乎所有人都朝发出巨响的部位看去,却只能依稀看出,似乎是仓库外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撞击仓库。 只是下一刻,仓库的所有方位几乎同时响起撞击声。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东西,以堪称疯狂的频率拼命撞击着仓库外壁,听得人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只有高默疑惑地看向迦楼罗,问道:“外面是什么东西?” “你应该很熟悉的,不是么?” 高默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铝塑板夹泡沫的外壁在剧烈的撞击下迅速变形,凹陷越来越明显。终于,一头浑身漆黑的猪撞开了墙壁,满脸是血的冲进了仓库。 一旦有了第一头,第二头、第三头……也就接踵而至。它们有的循着第一头猪撞开的洞口鱼贯而入,有的继续破开新的大洞冲入。它们简直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依照章法攻破城墙,从四面八方朝着众人狼奔豸突而来! “啊——!” 公证人中,一名女性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尖叫。她站起身,刚想逃跑,脚下却一崴就摔倒在了地上。 然而已经没有人再顾得上嘲笑她,其他公证人、云叔载、高家兄弟……这些平常都养尊处优的人都各自脸色煞白。纵然他们从电影上看到过无数可怕的怪物,但是绝没有人会想到,猪竟然也会可怕到这种地步。 “列阵!” 危急关头,还是钟思明率先发出口令。虽然他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小严三人和新来的迦楼罗又有什么矛盾,但是这些猪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百胜的众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围成一个空心方阵,将凌霄子和云叔载护在中央。他们的武器不仅仅有鞭杆,还有拼装起来的长棍——虽然名叫长棍,实际上一头呈圆锥状,只不过没有尖。如果需要,还可以安上叉头,作为防爆叉来使用,可以说最大限度的在合法范围内保证了杀伤力。 这样的阵势和枪阵本身并没有太大区别,对付身高不超过腰际的猪群正合适。当然,哪怕他们当中有人有了【六甲法】的加持,也有人本来就是天命者,面对不要命的猪群也应对的极为吃力。 看见百胜众人结阵抵御猪群,六神无主的其他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朝着方阵跑去。那名摔倒的女性则留在原地,无人看顾。幸好宋提督的侄子又折返回来,拉了她一把。 此时小严刚才烧出的火海却成了最佳的掩护,猪群哪怕再凶,也没敢靠近火焰。两人蹑手蹑脚的绕开火焰,曲曲折折的前进,也逃进了方阵。 原本稳如泰山的高家兄弟此时也带人逃了进来,猪群冲进来实在太凶,两人实在拿不准到底会不会顺便吃了自己。云叔载本来还不想让他们进来,但是高识却喊了句“今天的擂台便算你赢了”,加上宋提督的侄子帮忙说了两句例如“他们要是死了,你今天不就白打了”的话,云叔载才终于放人。 然而归根结底,能否挡得住猪群从来不是安全的标准。仓库里众人的安危,始终掌握在火场中的五个人手中。 小严三人已然跟迦楼罗打成一片,比起之前,两人都有了新装备,加上老王的回归,一时间居然打得有声有色。 眼看局面似乎一时间分不出胜负,而自己手下有些人也已经伤在了猪的口中,钟思明终于加入战局。他虽然不清楚双方到底有着怎样的矛盾,但是至少判断出猪群是被迦楼罗所控制的。 要想解决猪群的危机,就必须要击倒迦楼罗! 四人虽然称不上同心协力,但至少也没有存太多其他心思。然而奇怪的是,迦楼罗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坦然自若地躲避着他们所有的攻击。 “算啦,本来还想等你们增加些风味再吃。但是在见过那个香喷喷的小姑娘们,怎么看你们都索然无味……就这么解决掉好了。” 伴随着轻描淡写到极点的话语,迦楼罗眼中的红光一闪。看到这道红光的四人顿时如坠冰窟,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就是这一颤抖的时机,迦楼罗的手已然掏进了林智向的腹腔。后者拼命伸出手,想要将他的手臂抱住。 然而已经陷入恐惧的他完全无法跟上迦楼罗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自己身体里掏走了什么东西,又撕开了老王的胳膊。 不过,当迦楼罗冲向钟思明的时候,钟思明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他双手紧握鞭杆,用力一挥,抽向迦楼罗的胸腹。 迦楼罗根本没有和他近身战斗的意思,而是对他张开了口。一团烈火就从中喷出,朝着钟思明烧去。就算后者及时开启【金光咒】,也一样被烧破,不得不在地上打滚。 小严勉强放出火焰,迦楼罗却将手一按。那些火焰立时改换门庭,纷纷飞向了迦楼罗的掌中。 经受恐惧后又失却了火焰,小严浑身脱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同样一瞬间被放倒的其他三人,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 “所以说啊,到头来你们都还是没有弄明白,你们自以为是‘超能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迦楼罗将掌心的火焰一会儿变成x,一会儿变成z,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新得到的力量,“我前天跟一个小鬼打了一架,虽然被他戳瞎了一只眼睛,但是也引发了火灾,因祸得福获得了【焚城】的能力。” “迦楼罗王”朱粲每到一地,不事任何生产,只进行劫掠。一旦离开,就将所有物资烧为灰烬,这也是他【焚城】这一能力的来历。 虽然从强度来说,【焚城】绝不能和小严的火焰能力相比。然而迦楼罗是三级的天命者,又因某些原因增强了火焰;小严则体力消耗过多,又陷入了恐惧,自然无法与之相抗衡。 “嗖”的一声,一直潜伏在人群中的凌霄子终于出手。他知道自己的那些道术无法起到关键性作用,一出手就将储有自己全部积蓄的银行卡投掷了出去。 【金帛万两】全力出手,威力何其惊人。只是迦楼罗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就躲开了。 打空的银行卡砸在一头猪身上,立刻就将凶猪砸的鲜血狂喷,甚至接连撞倒了好几头同伴。 “你这道士吃起来太没滋味,等会儿就把你丢给这些猪吃好了。”迦楼罗看了连忙将头缩起来的凌霄子一眼,就迅速将目光移开。眼下,现场已经没有人再是他的对手,他自然也不介意再多说几句,增加些恐惧当佐料。 “这对【火眼】可是我从老师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能力,你们的这些菜人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我掌握之中,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那也就不过只是这个程度而已吧?”一个人在他身后叹息道,“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第六十八章 玩火自焚 白清炎倒是真没有想到,云家和高家兄弟的擂台居然已经安排停当,而且就在今天。 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不,或许就是为了快,以免节外生枝。至于准备不够充分云云,对于云家这种体量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白清炎多少有点庆幸,他原本打算彻底解决掉迦楼罗后,再关注云家和高家兄弟的问题,没想到居然从吴陇这里得到了消息。 白清炎迅速开手机看了一眼,云碧落果然一点消息都不清楚,云老爷子是彻底把这件事交给她三叔处理了。他和吴陇都是聪明人,几句话就达成了协议,一同飞速赶往举办擂台的地点。 至于老黄和刘旭,这种拖后腿的文职在已经摆明了要真刀真枪开干的时候已然派不上用场。吴陇就委托两人先返回分部办公室,把薜荔带往现场。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白清炎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把什么跟个人信息有关的泄露了;吴陇则是在思考,这个困扰了自己半个月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何进行进一步沟通。 擂台所在的地点的确偏僻,周围除了农田就是公路。看着要打开车门冲下去的白清炎,吴陇连忙阻拦道:“别,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为什么?” “擂台战还没开始,你还戴个面具,冲进去岂不是会坏事?” 白清炎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擂台战还没开始,冲进去就会坏事?迦楼罗如果在里面的话,里面的人岂不是会很危险了吗?” “可是里面恐怕连人都没几个。”吴陇说道,“刚才那个养猪场就是挂在曲江高科名下的,要么就是他们准备让迦楼罗作为代表出场,要么就是迦楼罗准备搞什么事……总之你我分头行动,我进去看情况,你留在外面看情况,如何?” 白清炎自然对此没什么意见,潜入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不太合适,况且现场也一样需要勘察。他迅速找了个没人看见的方向溜下车,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一带的环境的确偏僻,仓库旁边除了公路就是农田,甚至连村落都看不见。白清炎随意转悠了两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百无聊赖地拿出了手机。 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四维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准确,譬如昨天和孟胜杰战斗前他就无意间想到了叶四维。然而最近的确太过忙碌,学习、练刀、射击、战斗把他的精力几乎全都耗尽了,以致于他居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去专门想念尚在远方的四维。 明明四维走了还不到一个月,自己居然就习以为常了么?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立刻就像漆黑的瘟疫一样,无边无尽地蔓延开来。白清炎只觉得天上,树上,空地上,满眼都是四维的影子。他想到如果四维在这里,一定会嫌弃风太大,钻到自己身后躲风的同时,用手轻轻掐着自己的后背,埋怨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想到这里,白清炎就用手机将眼前的景象拍了下来。他刚写了几个字,远处却传来了车辆声,迫使他阖上了手机。 也罢,等到回去后,自己再给四维写信吧。正好到那个时候,事情也应该被彻底解决完毕,四维回来后看见的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金城。 许多车辆逐次开到了仓库前,许多人从上面走下,进入了仓库。大门很快被关上了,里面的动静也就被彻底隔绝。白清炎本想找机会靠近一些,这时他却看见,另一间仓库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头品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猪踏出了仓库大门,在它的身后,无数同类鱼贯而出。它们聚成一股洪流,朝着擂台所在的仓库沉默地发起了行军。 仓库外原本安排有保安,然而当白清炎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好好的保安居然无声无息地被放倒了。情急之下,他只好先冲到仓库外,检查保安们的情况。 比较幸运的是,迦楼罗并没有将这些保安杀掉,而是将他们全部打昏过去。看着越来越近的猪群,白清炎只好将他们一一全部拖到较远的地方,再回来处理已经开始撞击仓库的猪群。 由于已经掌握到弱点,白清炎杀猪可谓娴熟至极。可是那些猪真的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丝毫不理会白清炎的杀戮,一心只顾撞击仓库。他不过才杀了六七头,就已经有猪撞开了墙壁,冲进仓库。 这下可糟糕了。 白清炎自然不可能去跟猪抢洞钻,他也拿不准仓库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最多只听见了一声尖叫。自己撞开墙壁倒是不难,可要是让里面的人误以为自己是迦楼罗一伙,把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岂不糟糕? 反正里面还有至少五名天命者,就算他们不敌迦楼罗,应该也不至于输的这么快吧? 于是白清炎就先留在了仓库外,尽可能先减少一些猪的数量。也不知道那个养猪场到底有多大,迦楼罗明明都祸害了那么多猪,居然还能带如此数量的猪来到这里。 只是等白清炎进入仓库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他没有预料到的一幕。 太快了,那四个人败的太快了。就只是身体一僵硬的功夫,迦楼罗就立刻抓住了机会,一招一个全部放倒,当中甚至只有钟思明发出了比较像样的反击。 他这是……获得了新的技能? 白清炎没有想错,本来迦楼罗距离获得【小儿夜啼】其实就只差临门一脚。这些天老黄和刘旭制作了无数条薜荔的短视频,硬是用海量的信息把迦楼罗的事情给掩盖了过去,结果……那位女性的尖叫和仓库里众人的恐惧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儿夜啼】,堂堂获得! 原本【火眼】就有着一定食人者的威压,有了【小儿夜啼】后,四人自然被恐惧所笼罩,一时间动弹不得,让迦楼罗有机可乘。 但是,看着狂傲地发出宣告的迦楼罗,白清炎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失望感? 有着【食人】带来的超强体魄,【火眼】的神级眼力,【率兽】所营造的气势,以及【小儿夜啼】所进一步增幅的恐惧之情,【焚城】的后手……【朱粲】这个天命乍一看似乎强而有力,面面俱到。 只是在经历了和孟胜杰的死斗后,白清炎却愕然地发现,这个给自己和金城带来了无数麻烦的食人狂魔,其实也不过如此。 相较于【索铁歙金】那千锤百炼出的神力、无效化外放型能力的【无道】,迦楼罗只不过像是个刚拿到模型玩具的幼童,得意扬扬地在炫耀自己的武力。 “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听到这句话,迦楼罗闪电般转过身。他这时才注意到,白清炎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仓库。 虽然不知道白清炎是如何找到这里,但这种问题显然属于细枝末节。迦楼罗将手里拿着的胳膊随手一甩,腾出一只手。那条胳膊就打着旋飞进了方阵,里面顿时又传来一阵尖叫。 “你刚才说,对什么东西失望来着?”迦楼罗就像是啃苹果似的,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中林智向的肝脏。 原本方阵就因四人的相继倒下有些骚动,看到胳膊和迦楼罗啃食肝脏的动作后,甚至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众人也都是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有个食人魔已经在金城活动,可没想到……居然就是面前这个人! 他居然活掏别人肝脏,而且当场就啃! 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恐惧之情,迦楼罗也不等白清炎作答,口中发出一阵尖啸。 原本在围攻方阵的猪群立刻调转猪头,朝着白清炎冲去。此时仓库里少说还有七八十头猪,倘若一拥而上,就算白清炎一剑一个,也要杀上好半天。 因此,白清炎根本不会给猪群围攻自己的机会。他当机立断,朝着迦楼罗直冲而去。 【月下赶影】,开! 猪群自然跟不上【月下赶影】的神速,只是白清炎的动作也完全在迦楼罗的预料之中。他两眼红光一闪,【火眼】再度配合【小儿夜啼】,想要将恐惧之情再度加诸于白清炎的身体! 要知道,恐惧这种感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在迦楼罗看来,白清炎在前天陷入恐惧之后,理应没这么快就能摆脱影响。自己应当能轻而易举地激发白清炎心中恐惧的种子,将其震慑到无法动弹。 当然了,这个小鬼的【金刚身】的确结实,不过眼下自己倒是也有了对付的办法…… 然而,白清炎的反应却是第一次超乎了迦楼罗的预想。他的速度丝毫未减,径直冲到迦楼罗面前,反手出剑。 这是白清炎从灵威仰那里学到的第一招《水元刀》,为了纪念这一招,他特地选用了正在使用的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诗来做这一招的名字—— “半亩方塘,开天光云影!” 凭借本能,迦楼罗还是向后退却躲避。就算他的速度胜不过【月下赶影】,这一招却也没能完全将其斩杀,而只是带走了他半只手掌。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不怕【小儿夜啼】? 震惊之余,迦楼罗也还是催动【小儿夜啼】的同时,还用剩下的一只半手全力进行反击。他的动作尽管看起来粗野,却极具章法,主要以撕、抓、摔为主,配合各种关节技。只要敌人被他的手拿住,就算不被摔倒在地,也有可能被活活撕去血肉乃至肢体。 然而这一切对于白清炎来说,都毫无作用。原本迦楼罗就无法攻破他的【刀枪不入】,更何况他现在换了把不会损毁的剑,又在和孟胜杰战斗后,招式更进一步。依靠剑的距离和锋利的优势,他轻而易举地就将迦楼罗打得险象环生。 至于【小儿夜啼】?说实话,白清炎根本没有感受到半分异样感。曾经紧缚他身体的恐惧再无法对他造成半点影响,被他轻轻踩在脚下。 迦楼罗大抵也明白过来,【小儿夜啼】对白清炎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也不再浪费体力,而是迅速跟白清炎拉开距离,同时取下了头上的帽子。 ——这顶帽子是他的老师所赠,原本也是某位天命者的武装型能力。老师并没有告诉他真名为何,因为一旦知道真名,就会造成“心障”。 【朱粲】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武装型能力难以构筑。迦楼罗的老师苦思冥想,终于从佛教的造像中找到了办法。 既然【朱粲】自号“迦楼罗王”,那么自然也就可以构筑【迦楼罗】的显身、使用【迦楼罗】的武装。而密宗的造像中,所谓“迦楼罗天”不正是手持法螺、头戴骷髅冠么? 当然,就算是法器类型的武装,也一样难遇。迦楼罗的老师替他寻觅良久,才终于找到了一具类似的法帽。它本身具有火焰的威能,倒是和【朱粲】的【焚城】隐隐有相通之处。 固然,迦楼罗并不能直接使用它,却可以借助相近的概念,潜移默化的构筑自己的武装。 【金刚身】的防御确实旷世罕有,但是我偏偏知道,【金刚身】最怕的就是火! 迦楼罗取下礼帽,在前天的火灾之后,他已经隐隐能够使用这只帽子的能力。火光迅速从帽檐边上浮现,一圈又一圈,转眼间化作重重漩涡。 【焚城】十成火力,全力释放! 超过一人高的火焰涡流就像一头洪荒巨兽一般,将白清炎的身形彻底碾过。火流带起汹涌的热浪,发出无形无质的咆哮,不仅让相隔十米以上的人群连连后退,就连一直跟火海保持足够距离的猪群也飞快缩到墙脚,活像一群瑟瑟发抖的巴巴托斯。 可……可是,迦楼罗的【火眼】却依然能够看见,火流的正中心,正有一个纯白色的人影向自己步步逼近! 不可能! 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如此温度的火焰中,怎么可能还有人存活? 不……不对,【火眼】是老师亲自教给我的,所以是不会错的。 所以,火焰中,的确正有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焚城】十一成火力……屁咧!那些小说漫画里动不动什么十一成十二成的,十成明明就已经是全力了好不好?要是潜力有那么好压榨,哪儿来那么多考试不及格的,压一压不就行了么? 迦楼罗竭尽全力使出每一分力量,地面的水泥甚至都隐隐变得透明起来,可依然无法阻挡人影的前进。 那个人影虽然速度缓慢,落脚却极为坚实,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地面上。他那纯白色的轮廓在火焰中变得越来越大,就好像一尊大气磅礴的神像,携带着赶山超海的气势朝着迦楼罗一步一步走来! 出现了!最先迈出火焰的是一只洁白的脚掌,五根脚趾微微蜷起,用力扒住地面,保证身体不被火焰冲的倒退。紧接着,一柄带着黑色纹路的木剑从火中探出,对准迦楼罗的腿部干净利落地一切。 迦楼罗的身体顿时一矮,两腿齐膝而断。他掌中的火焰仓皇向天冲去,随后就因剧痛再也无暇催发。 与木剑同时出现的却是一张戴着木制面具的脸,哪怕身上的衣物被烧了个精光,面具、挂坠和剑也依然安然无恙。 白清炎赤身裸体地站在迦楼罗面前,眼下迦楼罗两腿已断,他有一百种方法将其杀死,甚至也可以交给躲在方阵中安然无恙的吴陇。但是看着周围燃起的烈火、倒地不起的人们,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为了不让华胥的昨天变成金城的明天,自己总得做些什么。 ——就像是孙武斩美姬,穰苴斩庄贾,金城也需要一个“榜样”。 倒在地上的迦楼罗正拼命按住自己的双腿大动脉,以免流血过多而休克。他忽的感觉领口一紧,身体就被人拖动,朝着火海的旁边走去。 原本擂台的四面都放有桌椅,此时自然成了一堆堆火丛。看着自己距离火丛越来越近,迦楼罗猛的意识到白清炎要做什么了。他疯狂地用双手捶打白清炎的小腿,挪动身体想要减缓前进的速度,甚至一口用力咬在白清炎的小腿上。 ——这一切都没有用,钢铁的前进无可阻挠。迦楼罗的手骨剧痛无比,牙齿更是被崩掉了三颗以上。但白清炎还是带着他来到了火堆旁边,用双手结结实实地抓住了他的双肩,将其死死地按在了火中。 这些火焰原本就是迦楼罗所放,此时在极端的求生欲作用下,他的精神力居然又凝聚起来,以【焚城】驱开火焰,朝着白清炎身上源源不断烧来。 然而,刚才他全力尚不能伤及白清炎,更何况强弩之末的现在。两人距离又如此之近,迦楼罗对火焰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差。最终,还是有一点火星落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这一点火星的落下,越来越多的火焰覆落在迦楼罗的身上。他能够感觉得到,火焰烧透了衣服,点燃了自己的皮肤和脂肪,就像是有十万只蚂蚁在同时啮咬着自己的身体。 可他甚至连扭动身体扑灭火焰、减缓疼痛的自由都没有,因为白清炎的双臂将他的身体紧紧固定住。他极为不甘地用仅剩的五指朝白清炎的手臂抓去,可是平常能轻易分筋错骨的手此时哪怕抓到指甲碎裂,那条手臂也依然毫发无损,白皙如斯。 起初,迦楼罗还能发出痛苦的哀嚎。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抗的力度也渐渐接近于无,只剩下一只左眼还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由于天命能力的特殊性,这一只跟随迦楼罗最久的【火眼】暂时还在运作,甚至能够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轮廓。 对了,白色所代表的情感……这个小鬼居然也拥有吗……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迦楼罗的声音含混不清,可白清炎居然听懂了。他一直睁大双眼,看清楚迦楼罗是怎样一点一点被烧死的。 说老实话,这个过程很恐怖,甚至比白清炎自己被烧的恐怖程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强迫自己必须要看,因为这是他亲手做下的事情,也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看着发出临死前最后疑问的迦楼罗,白清炎说道:“我在想,你死了,可以让金城变得更好。” 可是……那跟……信仰……有什么……关系…… 剩下的话,迦楼罗并没有问出口。他眼中的红光迅速褪去,只剩下一颗金色的眼珠。 第六十九章 立约(上) 直到彻底确认迦楼罗死亡,白清炎才松开双手。 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强迫自己睁大双眼,将迦楼罗被烧死的过程从头注视到尾。 因为如果他闭上眼,就意味着退缩了。 一旦心中萌生退缩的念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或许他就再没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一来的话,无非就是只杀了一个迦楼罗而已,对于金城又有什么影响?吴陇和薜荔难道做不到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着人被烧死,甚至比自己被烧死还要来的更可怕一些。当自己被烧死的时候,也就只顾着疼了;可是看着人被烧死,不仅会想起当初的疼痛,还得看着他的皮肤被火焰烧穿、白色的脂肪冒出烟雾、粉红色的肌肉变得焦黑…… 白清炎终于熬到了可以放手的那一刻。他十分庆幸【刀枪不入】不惧火焰高温,那些升起的热气烟雾都对他的双眼没有造成什么效果;他更庆幸这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的面具,不仅遮住了他的脸,还能挡住相当部分的臭味,让他不至于直接呕吐出来。 不行,还不是吐的时候。 白清炎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拾起丢在一旁的木刀,走到旁观的众人面前,对他们说道:“管事的出来。” 打从迦楼罗进入仓库开始,这些人就一直处在惶恐不安的情绪当中。哪怕【小儿夜啼】并没有对他们刻意发出,恐惧的气场也已经将他们笼罩在内。 之所以阵型没有崩溃,完全是因为被猪群围困,导致无处可去罢了。 眼下,迦楼罗已死,【小儿夜啼】的气场也被解开。哪怕看到白清炎将迦楼罗活活烧死,他们心中非但没有对其感到恐惧,反而多多少少产生了安心感。 因此,当白清炎赤身裸体站在他们前方,让管事的站出来时,众人也只是交换着眼神和意见: 看身量,听声音,应该还只是个孩子吧…… 叫管事的站出来,是为了处理之后的事? 你去就行了,我们没必要吧…… 最终,出于对超凡力量的敬畏,高默和云叔载还是站了出来。 白清炎虽然不认得高默,但是大抵也能猜出来,高默就是这场擂台的另一方。只是这场擂台居然就只有这两家到场,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吗?其他人全是你们手下的人吗?”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白清炎想要做什么。这时,宋提督的侄子倒是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和两人站到一起,解释道: “嘛,这就要怪这两位老兄太过心急,搞这种突然袭击。大家平常都忙得要死,突然邀请来看擂台,也不见得有什么时间。所以哪怕来了,也就真的只能做个见证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除开这两位大哥所代表的势力来说,其余的无非也就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白清炎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呢?” “我?我跟两位大哥都不沾边,自己管自己。”宋提督的侄子把胸口拍的震天响,“我还可以代表其他不想出来的人,没人有意见吧?” 后方自然无人回应,白清炎便一点头:“也好。既然三位在这里能管事、说话能管用,那我想要请教一下:你们举办这场擂台的时候,有考虑过后果么?” 云叔载顿时面露茫然之色,根本不晓得白清炎在问什么。高默也皱起了眉头,迅速思考后回复道:“小兄弟,我们这场擂台规则中已经申明了‘点到为止’,而且也仅仅只是为了决定一笔投资的参与金额罢了。如果你要担心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大可不必这样想。” 白清炎用刀一指趴在地上的四人,其中只有小严因为脱力倒下,其余三人都不程度的受了伤:“包括这样?” 高默神色不变,看向了白清炎身后的迦楼罗的尸体:“这些完全是因为这个凶徒所致,不然怎么可能会失控?说来还要多谢小兄弟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恐怕都凶多吉少啊!” 白清炎一撇嘴,先没有对他的话进行答复,而是对着人群又一招手:“有医生么?抓紧看看伤员如何。”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还有不少伤员躺在地上。高家兄弟自然有带医生前来,百胜众人在知道小严会放火后,甚至提前准备了一系列应对烧伤的措施。 看到他们动手抢救伤员,白清炎才继续对三人说道:“就算没有迦楼罗,如果你们执意以‘天命’这种超凡力量继续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总有一天会失控的。” “这话未免……”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白清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天命’的力量不仅仅是你们今天看到的神力、放火、御兽这些,能做到的事情堪称无穷无尽。 “比如有人就可以用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将一座城市纳入自己的管理之下,无论他说什么,所有人都只会唯命是从;再比如有人哪怕当着你的面说瞎话,只要你继续听下去,就会认为他说的是对的。 “不要以为我在随便乱编,这两个人都是我亲眼见过的。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看看那群猪——能控制肉猪袭击人,你们认为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控制的?既然能控制猪,再能控制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不光高默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就连一直茫然的云叔载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红,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这些年屡屡被骗的经历。后方众人一时间也议论纷纷,显然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固然,这些人对于超能力之流不甚了解,但基础的思辨能力还是有的。当白清炎将例子摆在他们眼前后,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有人对我使用这种能力,该怎么办? 看着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白清炎立刻再次发声,打断他们的思考:“所以我想和大家做一个约定,内容可以商议,接受反驳,没有到场的人大家也可以帮忙通知下。如果要问凭什么……” 他的身体似乎模糊了一瞬,再变得清晰时,手里已经多出了迦楼罗黑糊糊的脑袋,向众人展示。 “就凭这个好了。”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这时他们也才想起,面前之人不仅仅是名少年,同时是名拥有超凡力量的人。虽然语气听起来很好说话,但真要惹恼了他,这一仓库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他杀的。 没看见人家连能把地上水泥烧熔的火都不怕的吗? “凭这个挺好的,砍人头祭天也是震旦的传统文化。”又是宋提督的侄子跟着起哄,“需不需要我再杀头猪,一并供上?别看我这样,杀猪我可是专门练过的。” “小兄弟,你先说约定吧,准备商议些什么。”高默心烦意乱地打断了他的话。 “自然是有关于超凡力量的约定。”白清炎用木剑在地上划了三道,又涂去其中两道,“半月之前,金城突然有人四处打砸抢烧,便是有一人以超凡力量所为;再比如今日的袭击,也是我手中这人所为。仅仅两人就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超凡力量自然需要遏制。 “所以我提出的第一条约定是,不得以超凡力量‘天命’凌驾于国法之上。有异议者可以当场提出,过期不候!” 对于这条约定,在场自然无一人有异议——哪怕不用超凡力量,大家也不敢说自己敢违法。 做就做,也犯不着说嘛。哪儿有人会傻成这样? 白清炎等了一会儿,看见无人反对,便继续说道:“但就算以国法为准绳,总也存在漏洞,毕竟制定国法时并没有考虑到超凡力量的问题。所以这第二条约定便是针对第一条的补充,专为国法中没有针对到方面考虑,遏制超凡力量的滥用。”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宋提督的侄子揽住了云叔载的脖子,惊得后者连推几下,却都没能甩脱,“那我就想问了,要是这位云三哥突然就有了超凡能力,自己赚两个钱花花,算不算滥用?” “那就要看怎么赚钱了。”白清炎环顾四周,本想用凌霄子举例,犹豫了下还是看向了正在抢救伤员的百胜众人,“本身‘用超凡力量利己’就是一个伪概念,超出常人的智商、体能、知识同样也可以被认定为超凡,利己更是人类天生的本能。因此我认为,如果仅仅是以这种力量谋生,既不偷也不抢,就像那边安保公司的朋友们,自然也算不上滥用。” 听到他这么说,百胜的众人才舒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白清炎对他们一阵穷追猛打,让他们必须离开金城——就算他们当中有不是雍州本地人的,总也不想无缘无故就抛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啊! “所以第二条约定便是,无论自己使用还是指使他人使用,都不得以超凡力量‘天命’损人而利己。有异议者可以当场提出,过期不候!” 这条约定可就不像第一条那样好回应了,毕竟不管高家兄弟还是云叔载,亦或者刚才才接触到天命的诸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可以利用拥有超凡力量之人的想法。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自己没有超凡力量,花钱雇上些人总是轻而易举的,真的要因为这个小鬼的一句话就放弃么? 正当众人考虑如何制造规则漏洞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云家无异议!” 第七十章 立约(下)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惊。云叔载更是不解地看向仓库门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爸?” 仓库大门迅速被从外侧打开了,最先进门的却不是云老爷子,而是两名手持法器的僧人。他们一人手持法铃,一人手握金刚杵,左右观察发觉无事后才对着云老爷子单掌合什行礼,示意可以进入。 云老爷子也对着两名僧人还礼,这才健步如飞地走进了仓库。他的样子和昨天判若两人,哪里有半点需要拐杖的样子?倒是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僧人,一进来就接手了救治伤员的任务。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云老爷子什么时候到外面的,这些僧人又是怎么回事。倒是宋提督的侄子眼尖,小声嘟囔了一句:“是青龙寺的秃驴……” 嗯?云老爷子不是一直跟寺庙没什么牵扯,直到近期才和金仙观联络上么?什么时候又和青龙寺搭上线了? 白清炎没敢贸然出声,并且更加感谢面具了。只要脸遮住,其他地方随便你们,反正你们也不可能认出我…… “天下修行界早有戒律,不得倚仗神通妄自显圣。当然,时代变了,规矩也该变。‘显圣’这一规矩针对的是利用神通愚民、敛财、创教之人,现在的人可未必有这种想法。”云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站在自己儿子身前,直接将后者排除在外,“我看这位小兄弟说的就很好嘛,不得以超凡力量损人而利己。高家老大,你怎么看?” 问题强行被塞到了默不作声的高默手里,后者暗骂老东西太过狡猾,却也不得不说道:“就像小兄弟刚才说的,以超凡力量损人利己自然不对。可要是我发现了有人这么做,该如何是好?我可没有小兄弟你这样的力量去阻止。” 不少人都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几人,今天任凭谁可都看见了小严三人的表现,大家也都知道这三人是他找来的。不管谁说无能为力,也轮不到你高老大说啊! 白清炎倒是没有在意这种细枝末节,毕竟他并不是针对高默才进行商议。在略一考虑后,他便说道:“那便将此事公之于众,如何?其余人可管,可不管。但只要让我知道了,我必定以牙还牙。不管那人做了什么,我必定原样奉还。” 宋提督的侄子当即眼睛一亮。他打量了一下白清炎的身体,啧啧两声,还没说话。看到他样子的白清炎连忙补充道:“但我也不是那种教条主义者,像地上那人专爱吃人,我也不至于要把他吃掉,只是将他烧死在他自己放的火里而已。” “嘁。” 高默倒没有像宋提督的侄子那样失望,他问出前一个问题,本来也就不是为了探讨一些极为无聊的可能性。在听到白清炎的回答后,他便进一步问道:“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兄弟你违背了这条约定,那……又有谁能来惩戒你呢?” “这个问题,难道不该问你们自己么?”白清炎反问道,“就算不算青龙寺、金仙观等地,在场的天命者也至少在五人以上。以你们两家的财力、乃至集合金城全府的力量,居然还要只害怕我一人么?” 这个问题切切实实让高默无法回答,他不可能说自己就是怕了白清炎。如果这话敢说出口,在场的人回去后就能一传十十传百,“曲江高科的高董怕了一个下面没长毛的小崽子”,不要说自己从此抬不起头,就连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商会只怕过不了半个月就能垮掉。 看高默不敢答话,云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对白清炎说道:“小兄弟,下面还有什么约定,一并说出便是,不必忌讳什么。” 对于认识的人,白清炎多少还是感觉有些尴尬的。幸好核心问题都已经解决,下面不需要再做什么长篇大论。 “其实要说的都已经差不多了,最后这条也只不过是特别强调一下罢了。”白清炎将迦楼罗的头高高举起,高默顿时被吓得倒退了一步,“杀人者死。有异议者可以当场提出,过期不候!” 云老爷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凝视着迦楼罗那颗金色的眼珠,说道:“云家无异议。” 高默仿佛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连忙抢在其他人答话前说道:“曲江高科,高默无异议。” 宋提督的侄子耸了下肩,含混不清地说道:“……无异议。” 青龙寺的一位年轻僧人转过身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对白清炎一行礼:“青龙寺无异议。” 后方众人自然说不出什么,倒是钟思明伤势不重,刚才都已经被抢救醒了,一直躺在地上默不作声。此时他却突然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百胜安保,无异议。” 等到能表态的人全部表完态后,白清炎将迦楼罗的脑袋向地上一丢,高声喝道:“不得以天命损人利己、不得以天命凌驾于国法之上、以天命杀人者死,如此三条,今日于友利仓正式立约,在场诸位都是见证,不在场者也请相互转告!如有违背者,无论身份年龄性别,有为者皆可击之!” 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去,俯首称是,没有一人敢与面具后的双眼相对。无论他们之前心中存在任何想法,在这一刻都被打得烟消云散,“不能滥用超凡能力”已然随着他们的低头,在金城成为既定事实。 与此同时,白清炎也感觉到,他的身体中诞生出一股全新的力量。他能够感受到,热流从地面蒸腾而起,将漂浮在空中的尘埃高高带起,又和门口吹入的冷冽的空气混合在一处,上下起伏不定。 但这所谓的“不定”也只是对外界而言,对于白清炎来说,万事万物的规律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己的掌纹一样,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不清楚其中蕴涵的道理,他一样只需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就能将其彻底改变。 这是伴随着“立约”这一行为所诞生的新的能力。 这是只有在达到基础(yesod)之座后才能获得的外放型能力。 这是属于白清炎的能力。 第七十一章 善后 直到白清炎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人们才敢逐渐抬起头,重新正视彼此间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不得滥用那个叫什么“天命”的超凡能力,这件事已然成为事实,这个擂台也就注定只能虎头蛇尾的结束。 受伤的人……受伤的人只能说还好。百胜安保的人多数都是在和猪群的战斗中受伤,有不少人都被咬中了手脚——要知道,猪的咬合力十足可怕,和成年狮子堪称不相上下。有些人的腿骨甚至都被咬断,不在医院里好好待上几个月绝对好不了。 相比之下,钟思明和另一人只是烧伤,治起来反倒容易得多。 青龙寺的那位年轻僧人将两串念珠戴在他们手腕上,又用笔在他们烧伤的部位密密麻麻地写上梵文密咒。咒文一经写成,那些黑色的梵文顿时转红,就像烈火一般明亮。 于是僧人洗去红字,又写上新的密咒。这次的密咒和第一次的似乎不太一样,字体颜色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施主感觉如何?” 钟思明打量着手臂,又用手摸了摸面部。他能够看见,那些烧伤创面居然已经迅速结痂,疼痛感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请问大师,我这算是完全好了么?” 年轻僧人答道:“痊愈倒不至于,贫僧只是除去施主身中火气,又以陀罗尼经咒激发施主自身潜力,促使伤口结痂。施主可以等明日洗去经咒,再去医院或药房开些药物服用,大约一到两周便可以痊愈。” 由于昨天才有一堆兄弟被送进医院,钟思明对于烧伤也算是有了不少了解。在整个治疗流程中,最初的冷疗、清创最为重要,几乎能占到五成比重。 不管这位大师什么来历,人家一出手就把自己的烧伤治好了一半,还居功不自傲,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啊! “多谢大师,不知……” 年轻僧人及时制止了钟思明接下来的感谢:“施主不必说谢,云老居士已经向敝寺捐赠了足够的香火钱,贫僧不过只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诶?” 年轻僧人没有理会面容僵硬的钟思明,而是行礼后起身,向云老爷子告知了钟思明和另一人的情况。这时,小严却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年轻僧人的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大师!我求求你!你去救救林大哥,好不好?” 作为四人中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小严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恢复了体力,坐在一旁等候对其他两人的抢救。 高默兄弟自然也带了医生。老王还好说,血已经止住了。断掉的胳膊送到医院去缝合,倒是还有比较大的几率保住。 然而林智向却是彻彻底底的无药可救,他的肝脏被活生生地掏掉,大出血根本无法控制。医生们也只是尽人事,做最后的努力而已。 年轻僧人立刻走到已经休克的林智向身边,看了一眼,念了声佛号:“这位施主伤势太过严重,贫僧修为有限,实在无能为力。” 小严顿时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医生们最终摇了摇头,宣告了林智向的彻底死亡。高默和高识对视了一眼,前者立刻朝门口走去,准备趁机脱身。 然而这时,那位宋提督的侄子却又跳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前使劲拍了拍掌,引来所有人注意后才高声说道:“大家先别急着走,都过来一下。” 虽然他的这番动作多少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能动的众人还是多数都聚到了他的身边,想看看这位官二代想搞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这位“宋提督的侄子”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上面写着“天命者管理及有关材料申报部门”和他的编号姓名:吴陇。 在场不少人都还是有眼力价的,看得出这本证件的真假。何况他能以宋提督的名号前来,至少巡检司这一关是能过的。 可是大家多咱听说过这个部门啊?听起来是跟刚才那个超凡能力有关,可是你怎么不早跳出来啊?那人放猪咬人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真有二愣子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吴陇非但不生气,反而对众人九十度大鞠躬:“这的确是我的失职。因为今日我原意只是来给这场擂台做个见证,尽可能在不给大家生活带来困扰的基础上执行任务,因此没有带合适的装备,无法对敌。实在是对不起!” 尽管以吴陇的相貌,参选偶像练习生,选拔十次能落榜十次,可在眼下的环境里却给人以十足的稳重感。加上他姿态摆的如此之低,就连刚才出声谴责他的人也不由得讷讷说道:“没、没事,大家都尽力了。” 然而吴陇却摇了摇头,丝毫不接这个台阶:“其实我们这个部门不止我一个人,就在金城,眼下都有三名同伴在外。只不过他们去调查这位高大哥名下的养猪场,之前我虽然通知了他们,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没赶到。” 众人这才想起来,迦楼罗出场时候,是跟高默打过招呼的。一时间,所有矛头立刻都对准了高默。 “高董,那个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是啊,高董。那人就算无缘无故跟你打招呼,那猪呢?这么多猪是怎么回事啊?” 小严更是冲到高默面前,尽管他的掌中没有力气凝聚出火焰,也至少用能烧死高默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高默的脸色自然极为难看,他没想到吴陇的太极拳打得这么好,一个借力打力就把问题强行丢到了自己头上。他也不敢惹众怒,而是大声对众人解释道: “各位,我真得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要对我说那句话。但是今天的擂台本来就是我主动提出的,总不至于我自己请人来砸我自己的场子吧?” 众人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先闭上了嘴,听他继续解释。 “至于猪的问题,我也不清楚,眼下我就准备去查看情况。至少攻击过人的这些猪,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卖出的,甚至就连养猪场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大家可以想想看,这可是至少上千万的损失啊!” 末了,他还十分诚恳地对吴陇说道:“这位……吴先生,既然你们这个部门是进行天命者管理的,那么应该包括善后吧?我所受到的这些损失固然不指望什么赔偿,但是善后的事情能否协助一番?” 吴陇冷笑了一声:“善后?我最多也就替老宋善个后,保他能够稳稳当当退休。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还指望我给你擦屁股?” 高默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说道:“吴先生,办案都讲究人证物证,总不能凭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定罪吧?” “物证其实蛮多的,不过的确只能作为佐证……但是我有人证啊!”吴陇钻进人群,将高识拉到了他的面前,“这位高先生向我举报了食人魔迦楼罗就藏身在你名下的养猪场里,而且还是你亲自接送进去的。就凭这个人证,把你先扣进去总没问题吧?” 高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后者一脸无辜地嚷道:“大哥,你让我招募那三人,横竖不违法,招也就招了。可是这人是个食人狂魔,我们怎么能给他提供方便呢?” “你……” “好了,高大哥,有话去巡检司再说吧。我先提醒一句,我也是有某些特殊能力的,可别想对我隐瞒什么。” 在用绳子将高默牢牢捆住后,吴陇才对着其余人宣布道:“其实拥有超凡能力的人真的不是很多,大家大可以安心生活。如果真的遇到事,就像刚才那位小兄弟说的那样,你们可以去巡检司报案,但凡超凡能力有关的事情立刻就会转到我这里的。 “还有,其余有超凡能力的朋友,我这里需要登记一下——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没关系,我是能看出来的。” 有不少人面露期待之色——这些人自然不是天命者,但至少都有一颗期待自己拥有超凡能力的心。 当然,也有人面露退缩之色,譬如凌霄子,就准备混在人群中偷偷摸摸走掉,却被吴陇揪了个正着。 “这位道长,您是在哪儿挂单,又师承何人啊?” “这……这个……”凌霄子自然支支吾吾答不上话。他心里清楚,自己平常那一套说辞,拿出来对里志用没什么问题,可是对这种真正官面上的人物,再这么说是找死。 这时,云老爷子也踱步到了两人身边,见状便咳嗽了一声,向吴陇搭话道:“这位吴先生,听你的口音,像是盛州人?” 吴陇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答道:“不错。” “那……您认识一位叫吴元柳的女先生么?她应该是盛州审刑司的,按年龄现在应该还没退休。” 吴陇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三分,毕恭毕敬地对云老爷子说道:“您说的应该是我三奶奶,不知您老人家和她的关系是……” “大家仅仅只是认识,我也只是看您长得有些像她,姓氏、籍贯又一样,顺口这么一问而已。” 云老爷子越这么说,吴陇越不敢怠慢:“就算如此,您也一样算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好了。” “我一个老头子而已,当不起这种大礼。吩咐什么的更是没有,我只是多嘴想问一句,您打算拿这位凌霄子道长怎么办?” “那您以为呢?” 云老爷子连连摆手,表情看起来十足的惊惶失措:“这种事情我哪里插得上嘴?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们云家跟凌霄子道长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损人利己一说,双方都是自愿,给钱办事,公平交易。” “您误会了。”吴陇说道,“这位凌霄子道长,最多也就是收费比金仙观的道士高而已。但这种收费本来就不存在所谓市场价格,‘扰乱市场价格’也就根本不存在。没有作奸犯科,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管了。 “至于我找这位凌霄子道长,除了登记以外什么事都不会做,包括强迫大家加入我们部门。就算在场有哪位想要加入,也一样要经过重重审核。对于我们这种保密部门来说,只要有一个害群之马,对他人利益的损害必将无穷无尽。 “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那边青龙寺的和尚。他们寺一共加入我们部门几个人,我们有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出人。” 年轻僧人本只想安静地做一头秃驴,突然被问及,也只好如实回答:“敝寺确实有不少人想要加入天申,但最终只有一位师兄得以入选。另外这位吴施主曾经半月前拜访了敝寺,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上门过。” 周围的人自然再一次骚动起来,其中尤其以百胜的人为主。他们本以为吴陇会强行拉壮丁,谁知道你想送上门,别人根本就不想要。 云老爷子及时点了点头,中止了这场骚动:“老头子只是一问,有劳吴先生讲这么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再吩咐的话,老头子这就告辞了。” “请慢走。”吴陇目送着云老爷子离开,转头一看才发现高识在自己身边,好像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你今天声东击西用的不错嘛,啊?” 高识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您说什么?我不太听得懂。” 吴陇凑到他的耳边,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道:“我是说,以后再要有这种事想举报,别只说地点,时间也通知清楚些,明白没?” “不会的,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而已。”高识说道。 …… 如何回到家,对于白清炎来说是一个难题。 如果仅仅只是离开仓库,这件事倒是简单。对于【月下赶影】来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问题在于……他身上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烧没了,包括手机。 【焚城】加上那顶帽子武装的确厉害,战狼同款手机都没能扛住。没了联络工具,白清炎只能拼命地捏剑柄和项链,期望尾火虎和箕水豹能通知灵威仰。 结果……当然是没反应。 眼看立约已经结束,白清炎只好先溜到仓库外,他记得自己刚才把不少昏倒的保安都拖到了一边,如果此时还在可以把哪位的衣服弄下来穿上。 谁知道云老爷子除了带进仓库的人以外,还就有几人留在外面……他们看见一个戴着面具、浑身赤裸的人跑出仓库,一时间险些动起手来。 幸好灵威仰这时终于出现,把白清炎带回了家,这才没有酿成人间惨剧。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灵威仰皱起眉头,显得十分不高兴。 白清炎这才终于能够摘下面具,满脸通红地向灵威仰讲述刚才发生的事。等到说完新获得的能力,他伸出手掌,面前一块空气自然凝固,就像砖块一样停滞在了半空中。 “可惜我猜不透这个能力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如果能够知道的话,结合【刀枪不入】和【圣德】,我的天命是什么大概也就能弄清楚了吧。” 在说这话的时候,白清炎是看向灵威仰的。他觉得以对方的见多识广,多半能够给出答案。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灵威仰虽然给出了答案,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先获得【水德】,没想到先获得的居然是【法定天条】……真是世事难料。” 白清炎当然能够理解这两个名词,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灵威仰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以为”“居然”“先获得”……这些词汇,不就显得她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天命是什么了吗? “姐姐,你不是说……就连你也猜不到我的天命是什么吗?” 灵威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平静地说道:“哦,我当时是骗你的。” 同时,她伸出手掌,向白清炎的头部抓来。 白清炎想要闪避,但在身体移动之前,心中却抢先一步生出一股避无可避的感觉,使他的身体失去了“移动”的念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威仰的手掌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七十二章 欺骗 哗啦。 热水再一次从白清炎的头顶浇下,顺着濡湿的发梢淌在身上,冒出一团团热气。一双湿滑的手将他的手臂拿起,用力地一寸一寸搓揉过去,仔细到就像是在重新雕琢这幅躯体一样。 在灵威仰出手的那一刻,白清炎真真切切被吓了一跳。不过接下来的发展,他也没有预料到—— 灵威仰直接将他丢进了浴缸,开始给他洗澡。 洗澡本身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白清炎的身上满是烧死迦楼罗后的烟熏火燎。本来他也就打算马上去洗,只不过刚得到新能力,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灵威仰看罢了。 “我自己就可以……” “我现在要收取你使用【箕水豹】的租金:一个小时内,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说话也不许动。” 听到她的话语,白清炎的心中立刻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冲动,让他乖乖坐好,任由灵威仰施为。 烟灰的味道本来就刺鼻,被热水一浇更是熏人。灵威仰冲洗了一次,还不满意,打开热水又冲了一次。白清炎逐渐感觉臭味变淡,一股难以言喻的沁香感渐渐在浴室中弥漫开来。 在将白清炎清洗到第五遍后,灵威仰翻开他的耳朵嗅了嗅,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不准再这个样子了,听明白了吗?” “我也不是喜欢烧人,只是为了对其他人进行威慑。” 灵威仰揪了一下他的鼻子,语气也略微变得严厉:“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再发生衣服被烧掉的事情,挂坠就可以拿出来用,不要再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了。” 刚才还略微有些委屈的白清炎顿时面红耳赤,他当时太过于专注,只考虑到自己的能力和在场其他人,居然把挂坠的这个主要功能都忘记了。 “对不起,我忘了……” “以后记得就好。看你的样子,还有什么东西要问吗?” 白清炎转过头,很认真地看向坐在身后的灵威仰,问道:“姐姐,你早就知道我的天命是什么,对不对?” 【书契】居然解开了?没有得到自己允许,他理应是不能动的。 不对,这说明…… 灵威仰的神色微动,立刻将他的身体扳了回去:“我只说了让你回答问题,没有说过你可以动了吧?” 白清炎立刻原样坐好,等待灵威仰的回答。 “我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天命是什么,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天命是什么了。” “可是你当时不是说,你不知道我的天命是什么吗?” “那你就一定要记住:语言是具有欺骗性的。选择将部分信息刻意放大、隐瞒,呈现给他人,这本就是人类的本能。”灵威仰从后方伸出手臂,就像一名普通女孩抱着玩偶那样,环抱住白清炎的脖子,“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天命是什么,是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啊。早在你不知道的时间中,我就已经在注视着你了。” 白清炎惊恐万分地想要转过身,却因为灵威仰的手臂而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问道:“你……是我母亲那边,还是父亲那边?” 他的脑洞过于大,以致于灵威仰都愣了两秒钟,才有些愠怒地拍了下他的肩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我光是沉睡的时间都将近有一百年了,怎么可能跟你父母有什么关系?” 白清炎这也才想起这个更基础的逻辑问题,他没有再说对不起,而是向后靠了靠,让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浸在热水中。 “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姐姐一早就注视着我,那我真的很幸运了。” “有多幸运?” “比遇见诸葛亮的刘备幸运十倍,比熊猫幸运一百倍。” “嗯哼。”灵威仰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甚至都没有纠正他的某些误解,“你想要知道自己的天命,可以先说说看,你都有哪些能力。” “除去修炼型的【月下赶影】,还有【刀枪不入】、【圣德】,以及刚获得的……【法定天条】?” “其实你还有一个能力,是你在去了华胥国后就得到了的。只不过你没问,所以我也就没说。”灵威仰说道,“这个能力名叫【宗祖】,只要其他天命的概念源出于你的天命,就无法对你造成负面效果。所以那什么区区【朱粲】,就算拼到盲肠炎发作都休想对你造成半分影响。” 这样的回答解释了白清炎的一半疑惑,却又让另一半变得更加浓重了。他不解地问道:“【宗祖】的概念我懂,可是通过梦游华胥国获得,这难道不应该是【公孙轩辕】的能力么?” “很多能力都不止有一个天命拥有,当彼此性质相似的时候,借用一下典故来进行复现也无妨。”灵威仰将五指与白清炎重新相缠,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顿时又若隐若现的连结在两人之间,“就像【圣德】这个能力,不光你有,【公孙轩辕】有,我也一样有。它可不仅仅只是上次我告诉你的那样,只是一个拿来提升学习速度的能力。” 就大概就是将部分信息刻意放大达成欺骗效果的另一案例了,白清炎想道。 “可是我确确实实用它提升了自己的能力……”直到白清炎说出口,他才猛然间领悟到灵威仰暗指的个中关键,“【圣德】是用来提升……不,学习天命能力的?” “在这种语境下,说‘学习’反而不太准确,不如叫权能,天赋,又或者其他什么的。”灵威仰说道,“所谓‘圣人’本来指的就是品德和智慧都最为高尚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领导万民、创造福祉。” 自古以来,震旦就极为重视教育,有关于“先天天赋”和“后天教化”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并且后者已经稳居上风。 然而在被神化的“圣人”身上,无论论点还是论据都立刻截然相反。圣人不仅三达四端五德六辟俱全,甚至打从娘胎里一生下来,这些品德就跟初始号里的ssr一样,已经存在于圣人身上。 “所以,这才是【圣德】的真面目,它可以将天命的能力持有范围扩大化。哪怕是传说中没有直接关联的能力,只要对于天命来说属于‘可以拥有的德行’,就可以通过【圣德】来强行获得。譬如像我——你知道我的天命是什么吗?” 对于这个早已思忖过无数遍的答案,白清炎胸有成竹地答道:“【伏羲】——五帝的第一位,‘青帝’【伏羲】。” 对于灵威仰这个名字,白清炎也有在网上查询过。这个名字出自郑玄给《周礼》做的注解,在其中所指代的是“太微五帝”当中的“东方青帝”,司掌春天、东方、青木的天帝。 ——至少在《周礼》所构筑的神系当中,灵威仰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天命者可以通过自我暗示,对自己的天命之路进行调整、强化,就像迦楼罗那样。灵威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选用了这个名字么? 诚然,灵威仰的确使用了大量与木有关的能力,但白清炎还是谨慎地保留了看法。他记得很清楚,灵威仰曾经说过,这个名字是一个朋友赠送给她的。 换而言之,这个名字未必晚于三国,或许姐姐的朋友就是郑玄也说不定。 直到进入华胥国后,白清炎才终于能够确定,灵威仰的天命到底为何。 “华胥”这个词可不仅仅是与梦游它的轩辕黄帝有关,伏羲的母亲就是华胥!她身为华胥国的首领,在雷泽踩到巨人脚印,因此才感生出伏羲。 “没错,【伏羲】。至少从传说来看,这个天命不应该和【青龙七宿】存在直接联系。可我就是能拥有,谁让【伏羲】是东方青帝,司掌震旦一切与东方、青色、木属有关的事物。” 结合刚才的对话,和眼下新知道的信息,白清炎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最后的答案。看他若有所悟的样子,灵威仰侧过头,看着他的脸颊鼓励道:“说出来吧,你想到的答案。” “【颛顼】——五帝当中的最后一位,‘黑帝’【颛顼】。”白清炎说道。 第七十三章 黑帝 “五帝”是什么? 在年年都要挨一刀的太史公笔下,《五帝本纪》就是那部记录了华夏三千载历史的皇皇巨著起头第一篇。有了“五帝”,华夏才之所以为华夏,汉才之所以为汉。 不过太史公过分执着于著史,以致于将太过神话的部分直接剥离。他所记录的五帝也并不是五方天帝,而仅仅只是五位上古圣王——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 不变的只有“五帝”这个名号。 因为这个名号确确实实是“华夏”的起始。当人们认定“五帝”作为共同的先君时,华夏因此而生。就算时光流逝、王朝更迭、改天换日,也一样不会变化。 最先被选出的是伏羲。他结绳记事、结网狩猎捕鱼、发明八卦、制定干支,创造了一切文明的根基。 ——因为太阳出于东方,那里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因此人们献上了“东方青帝”的尊号,纪念他的创造。 第二个被供上神坛的是神农。他遍尝百草,辨认出了可以食用的植物和可以治疗的药物,让人们可以稳定地获取食物,生存下去。对于农耕民族来说,唯有他的入选当之无愧。 ——神农本就以“炎帝”为号,人们便将象征光明的南方与赤红一并赠予了他,感激他的拯救。 第三位黄帝本就一直坐在神坛上。对于“华夏”来说,他是一切记忆的开始。不管女娲伏羲西王母,亦或者其他姓名,在轩辕黄帝降生之前,都只不过是零星散布的碎片。 曾经有人得意洋洋地说,华夏不存在原初的创世神话,仿佛这样就证明了华夏低人一等。但他们不懂,对于任何文化和民族来说,最先都只会存在开辟神话。将混沌无序的远古时代彻底终结,并且将秩序带给这片中央之国的轩辕黄帝,就是华夏开辟神话的唯一主角。 ——中央黄帝就是他作为开辟神永恒的尊号。 由于大量记载的缺失,第四位少昊的作为已经不太为人所知,以致于太史公甚至都将他踢出了五帝的行列,只是极为随意地记录下他是黄帝的长子、后来又传位给了兄弟的子嗣。 然而在《山海经》的只言片语中,人们依然得以窥视到这位先帝的真面目。他从来不是什么黄帝的长子,而是自成一系的帝王。将他奉上神坛、认定为黄帝的长子,便是承认他代表的东夷鸟图腾部落正式加入华夏的阵营。 ——“统合者”少昊。 最后一位人选终于也被敲定。在经历了创造、拯救、开辟、统合的过程后,需要有人来重新撰写文化圈的规则。随之出现的人便是颛顼,人们往往只记得他绝地天通的创举,却忽略了他制订的并不仅仅只有天条,还有人律。 男尊女卑,从此确立父权社会的基础; 革古终巫,将正祀的概念深入到人心; 同姓不婚,最大限度的安全延续血脉。 自此,神的时代被彻底终结。天与地被永远的间隔开,神与人的境界明晰无比,就连“帝”这个字都是已经登天的王者才能使用的尊号。 ——最后的“终结者”颛顼。 这正是华夏的子民给自己选定的神系,五帝司掌包含天道运转在内的一切。其余的神明要么是挂件,要么就只是邪教而已。 这也是白清炎在灵威仰的暗示下,能够想到的唯一同时包含【圣德】【宗祖】【法定天条】在内的答案——至于【刀枪不入】,他隐约猜到与【圣德】有关,具体为何就不知道了。 听到他的答案后,灵威仰对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酥酥痒痒的:“错。” “诶?” “其实是错了一半,只对了一半。”看见白清炎慌乱的样子,灵威仰笑着揽住他的脖子,摇晃了几下,“准确来说,你眼下的天命应该叫【黑帝】。” “有什么不一样吗?” “忘了我教过你的吗?天命所拥有的是可能性,除非你凝结了真名,否则就永远拥有更改的机会。你根据【圣德】【宗祖】【法定天条】圈定了【黑帝】作为范围,可是黑帝难道就只有一位吗?就像【法定天条】这个能力,你可以叫它【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就算想叫【约法三章】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白清炎“啊”了一声,心中巨震,他顿时想明白了灵威仰所说的意思。 没错,哪怕是同样的表现,天命者根据自我认知,也可以赋予能力截然不同的名字,就像【黑旋风】与【胡旋舞】。 归根结底,到底要赋予能力怎样的名字,全看天命者自身。 而在“黑帝”这个大范围之内,的确也不止【颛顼】一位。别的不说,太微五帝当中,不就还有一位【叶光纪】么? 当然,作为儒家人为制造出的概念神,【叶光纪】在天命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的事迹连三行都不到,能够解析出的能力简直少之又少。 天命的三围固然重要,可是能力数量也同样重要。数量越多,各种手段也就越多。君不见,有着火神类天命的小严被迦楼罗的【朱粲】一招就放倒么?前者仅仅只有两个能力——其中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后者可是有足足六个能力! 不过就算除开【颛顼】和【叶光纪】,“黑帝”也至少还有两个真名可供选择。 【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这是【嬴政】的能力。 【约法三章】,这是【刘邦】的能力。 秦朝以玄鸟为旗,以黑色为上,以水德为尚。当初刘邦打进关中,途径雍县,便只看见了青、白、赤、黄四帝的祠堂,唯独少了黑帝祠。 ——对于秦朝来说,黑帝祠就是他们的宗庙,哪里会和其他四帝放在一起? 而刘邦在没有得到回答后,也就得意扬扬地说道:“这是在等着我补足啊。”于是下令建立黑帝祠,上面的黑帝像脸甚至都是照他自己捏的。 托刘邦的福,汉朝在建立之初便自称是水德,差点把洗地专家叔孙通逼疯。直到刘野猪的时候,才终于改为土德。 与【颛顼】相似的是,【嬴政】和【刘邦】同样终结了一个时代,又建立了新的时代。 将文化圈赖以构成的基石复写,这正是所有“黑帝”的共性。 不过纵然已经理解大半,白清炎的心中依然还有疑惑:“那【刀枪不入】呢?这又是谁的能力?” “还记得你的【刀枪不入】是怎么来的吗?” 白清炎点头:“是姐姐你用《水火荡炼尸形法》让我得到的。” “你虽然对于道教稍微有那么些了解,但其实并没有看过这部经,对吧?”灵威仰趴在白清炎背上,将手插入水面,轻轻拨弄,示意他看水面。 在灵威仰的手指拨弄下,水面结合白炽灯的光影,居然真的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文字。白清炎凝神瞩目,抓紧时间观看。 “《本行经》云:北方洞阴朔单郁绝五火玄老君者,本姓浩,字敷明,盖玄黄之胤,太清之胄……” 这么长的尊号,白清炎当然不可能分辨的出到底是哪位尊神。但是他知道,道教的五方五帝又叫五方五老,这部经所提到的主角有着“北方”“玄老君”的尊号,那必定又是一位北方黑帝无疑! “虽然我也担心过,你可能会走上其他天命的道路,但你既然拿到了【圣德】,就拥有了成为‘黑帝’的门票。剩下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几条康庄大道里面选择最想走的那条。” 的确是康庄大道啊。无论【颛顼】、【嬴政】还是【刘邦】,哪个都是震旦文化圈中响当当的天命,强度更是首屈一指,能力看数量都多到用不完。 单拿武装来说,【朱粲】之流拼死拼活也只能用他人已经构建完成的法器来凑数。而对于这三位来说,【颛顼】有【曳影剑】;【刘邦】有【赤霄剑】;【嬴政】更是夸张,【赶山鞭】【驱山铎】【和氏璧】【射潮弓】【太阿剑】……随随便便就能列出十几个。 就算再算上内置、外放等能力,后两位也一样不差。大家都是《史记》当中单独做本纪的角色,那么多文字事迹,就算只选最主要的,七八个总还是有的。 然而白清炎仅仅只犹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当然要选【颛顼】。” “因为是三个里面最强的?”灵威仰问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有时候最强的未必是最好的。” 白清炎摇了下头:“不光是因为这个……如果选择【嬴政】或者【刘邦】的话,【宗祖】对于‘玄鸟’来说就没有什么用了吧?” “说的也是。” “还有……”白清炎迟疑了一下,“只有【颛顼】,才是唯一能和【伏羲】相提并论的选项。” “你的天命只属于你自己,和我或者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啊。”白清炎再次转过身,正视着灵威仰的双眼,就像是把一生中所有的勇气都和声音混合在一起,一同吐露出口。 “我想要——和你看到一样的风景。” 浴室中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片刻后,灵威仰猛地从水中站起,踏出浴缸,惊得白清炎连忙闭上眼睛,将身体转了回去。 水珠滴落声一路朝着浴室门口走去,直到开门声传来,白清炎才听见灵威仰说道:“这可是会很辛苦的。” 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窃喜。 第七十四章 武装 选择成为【颛顼】到底辛苦在哪里,白清炎一刻钟后就知道了。 灵威仰的手从桌面上平推而过,一张纵横交错的矩阵图立刻呈现在上面。她指向比较靠上方的一个格子,顺着线条划下,对白清炎说道。 “如果按照眼下的分级,你是基础(yesod)等级的天命者,正在向荣光(hod)的等级进发。而依照我们当初的划分,你眼下就正处于第一个位阶物质(assiah)升格为形成(yetzirah)的障碍前。 “但实际上,这道障碍对于你而言,已经不复存在。” 白清炎沉思了一下,问道:“是……找出自身天命的前进方向?” “不错。”灵威仰重新将手指放回之前的格子,“我最近接触了时下的一些流行文学,里面流行一种叫做‘系统’的风潮。主角拥有了系统,于是可以凭空学到这样那样的能力。 “但其实就算无法从系统中学到新的能力,光有那一张列表放在眼前,就已经十分厉害了。因为对于人来说,最为困难的事情就是自知。能够看清自己天赋和能力的能力,比任何能力都来得重要。 “而在天命当中,只有两类能力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一类你已经知道了,天眼系能力,就像我修炼出的【法眼】,可以看见一切正法妙有。但就算如此,【法眼】也并不能看见能力的名字,必须要根据所看出的法门进行进一步推断。 “而另一类则是鉴定系能力,这种能力是唯一可以直接看见能力真名甚至天命真名的能力。我们当年能够发现‘天命’这种能力的存在,甚至都是因为一个朋友正好拥有鉴定系能力。 “然而鉴定系能力实在太过罕有,这么多年来我也只见过一个。而在只知道自己有能力、甚至连能力名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你觉得天命者要怎样猜出自己的天命呢?” 这个问题白清炎甚至都不用猜,小严那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不知道这种能力其实叫做天命,甚至连自己身上隐藏的内置型能力的存在都不知晓。 但是反过来说,这种事情才是常态。仅仅因为自己有了几个能力,就觉得自己继承背负了前人的传说与能力——这脑洞得有多大啊? 而哪怕已经知道了天命的存在,根据能力的表现进行推断……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拿白清炎自己来说,他当然可以猜测自己的天命是【孙悟空】,但是照着这个方向努力十有八九第一步就栽倒了——哪儿有这么文静的猴子?性格都根本对不上好吧? 要从震旦数以万计的历史、神话、传说当中猜出个位数的正确答案,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那么,姐姐你当年是怎么做的呢?” “我有着足够长的时间啊。”灵威仰说道,“我获得的第一个能力就是【长生不老】,时间就是我最好的武器和帮手,可以让我反复尝试各种方法,直到发现天命的真相。” 灵威仰的方法白清炎自然无法复制,【刀枪不入】只能保证肉身不坏,对于延寿却没有半点帮助。 不过他也不必去再趟一遍这条荆棘之路,毕竟灵威仰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将经验总结归纳成知识,传递给了他。 ——在已经知道自身天命方向的当下,这道曾经阻拦了无数前人、名为“知识”的障碍对于白清炎来说,已然和滑雪场无异。他只要顺着坡道滑下去,就能轻轻松松地抵达这一段赛程的终点。 “所以我现在,只要进一步顺着【颛顼】的方向做事,影响更多的人,就能直接提升到三级了吧?”白清炎想了想说道,“不知道那些人回去后会转告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真心遵从……这种转告造成的影响力应该算数吧?” “当然算。不过你当时能够说服那些人,临场的气势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剩下的人没有看见当时的场景,全不信倒不至于,但是半信半疑恐怕会占大多数,毕竟保守才是他们的天性。 “当然了,这些影响力还是会反馈于你自身。只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维护好所立的约定,抵达三级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需要思考如何构筑自己的武装型能力了。” 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之前,白清炎并不觉得武装型能力的构成会有什么特殊。然而眼下,他却突然发觉,武装型能力的构筑恐怕真的有些不太一样。 就以【颛顼】为例,和他联系在一起的武装并不是太多,有着确切名字的便是在《名剑记》当中记载的【曳影剑】。那是一把可以自行腾空而起的神剑,单藏在匣中的时候,都会发出不甘寂寞的龙吟虎啸。当四方有刀兵战争出现的时候,曳影剑便会自动出匣,攻克敌军后才会返回。 ……所以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构筑出【曳影剑】?自己是不是还需要先炼一口飞剑,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次飞剑斩人头,才有可能成功构筑? 可是,这样构筑出的为何不是【讨逆】之类的能力呢?按照一般的道理来推断,武器之所以家喻户晓,不都是因为主人的作为么?印象落在主人的身上,也才更合理一些吧? 既然单靠自己无法得出答案,白清炎便向灵威仰求教。后者打开双臂,却不说一句话,直到白清炎坐在她怀中后,才继续采用发问的方式解答。 “你不妨先回忆一下,武装型能力和其他四型能力到底有哪里不同。” 对于这个问题,白清炎一口就报出了答案:“唯一性。” “没错,武装型能力唯一存在,就算天命者死亡,也会作为独立的个体析出。”灵威仰伸出食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从他人处获得,这就是第一种办法。” 对于这个办法,白清炎毫不犹豫地就摒弃了。武装型能力只有死亡才能析出,这就意味着除了遗产这种方式,自己就只能通过杀人来获得了。 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更何况,他从哪儿去找另一个持有【曳影剑】的天命者啊? “第二种方法,还是利用事迹和他人的影响成型。这样造成的印象虽然只有少数落在武装上,却可以通过积少成多的方式累积而成。” ……听上去怎么像是在盘珠子? “但是这种方法耗费的时间往往过长,有可能终天命者一生,也没办法凝聚出一件武装。而天命者一旦身死,这一生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进行了无数探索,最终找到了一个办法。 “名字,将原本只属于‘人’的名字同样也赋予给武器。只要有了名字,武器就再也不仅仅只是剑、戟、枪这样模糊不清的种类,而是被独立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个体。如此一来,就算天命者死去,后继者也可以手持同样的武器,进一步强化人们对武器本身的印象,将其升格为‘武装’。 “给自己心爱的武器起名字,这种事干的人多了。但是发现天命者可以用这种方式薪火相传、构筑武装的人叫做陶弘景,是茅山上清道的第九代‘宗师’。他专门撰写过一部《古今刀剑录》,用来记录刀剑的名字,很多原本无名的刀剑都被他生造了名字,就是为了构筑武装。可惜他自己给梁武帝督造的十三口宝剑,最后却一把都没能留下来。” 看着白清炎若有所思的表情,灵威仰不禁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白清炎咬了下嘴唇,问道:“构筑武装……不一定非得是真货吧?” 灵威仰没有回答,而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姐姐你刚才说到陶弘景,我就想起,很多故事中,都有庙里神像所持的宝剑应人所求、飞起斩妖的事迹。如果依照常理推断,那些神像所持的宝剑肯定也是泥塑木雕,而且同样的庙宇在世间都不知道有多少座。但是对于常人来说,寄托了信仰的泥塑木雕既然拥有了形象和姓名,那么就和真货没有区别。 “还有,在《隋唐演义》里面,吃人的朱粲反而成了正面形象。他在里面为了救伍云召,从关羽庙中拿了青龙刀,假扮成周仓,吓退追兵。那柄青龙刀肯定不是真货,但就因为形象,在威慑敌人时一样起到了真货的作用。” 看到他自己就将答案推导出来,灵威仰满意地肯定道:“没错,这就是基于第二种方法诞生出的第三种方法:借助造像,将人们的信仰凝聚在上面。就算死物没有魂魄,凝聚在上面的信仰无法保持长久,但是只要香火不断,新的信仰一样会依附上去。” 白清炎二话不说,就从灵威仰的怀中跳下,跑进书房打开电脑,敲下“颛顼庙”三个字。直到搜索结果出现后,灵威仰幸灾乐祸的声音才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我早就已经搜过了,现在立的颛顼庙里完全是按照标准的帝王形象造像,根本就没有曳影剑。” 白清炎为难地皱了眉头,思索了半天,才迟疑着问道:“其实……【颛顼】也不一定需要曳影剑吧?我刚才试着从【嬴政】的角度考虑问题,既然天命的能力取决于天命者主观的看法,那么【嬴政】的多种武装里只要有一样,其实就已经可以满足需求了吧? “反过来说,除了《刀剑记》里面的颛顼形象以外,《礼记》《淮南子》都有他的不同记载。他可以着黑衣、骑黑龙、带玄武……按照武装型能力的定义,这些都可以成为武装的原型吧?” “所以你知道我要你穿黑色衣服的原因了吧?”灵威仰双手各出两根手指,掐住白清炎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拉扯,“不过你穿着黑色衣服活动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变化,也只是再次证实了第二种方法的确太过耗时。” 白清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又从网上试着找颛顼庙的图片,结果自然令人失望:不要说曳影剑了,庙里的颛顼像甚至都不穿黑衣……这种东西连他自己心里那道坎都过不去,根本没法拿来用。 没办法,在现代社会里,颛顼的知名度反而不如一些后生晚辈——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都归功于他名字的两个字太复杂,进而导致别人撰写娱乐性足够的同人时都不带理他的。 因此,第三种方法对白清炎来说,形同虚设。 接下来的两天里,白清炎一直在苦思冥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构筑【颛顼】的武装,可就是没有半点头绪。他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养一条蛇和一只乌龟,只要两只中有一只见起色,自己就不亏。 ……可是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只怕见效更慢才对吧? 于是白清炎也才理解了,为何灵威仰会说【颛顼】这个最强的答案未必是最好的答案。如果要是换成【嬴政】或者【刘邦】,去各地有关的遗址溜上一圈,只怕武装都能捞个七七八八。 但是白清炎从未动过更改目标的打算,他想要的只有【颛顼】,除此以外不做任何考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周三,白清炎就算仗着有【圣德】轻松学习,也不能再将心思花在考虑武装上面了。 因为林老师说过的清吏司的巡风使已经到了。 第七十五章 公事 一周多以来,白清炎尽管一直忙于处理天命的问题,但是在学习上也一点没耽搁,依然将大多数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当中。 天命是为了当下,而学习不仅仅是为了当下,更是为了未来。孰轻孰重,不问而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改课这件事本身却又是为了天命。【射艺】这项能力表现出了与其他修炼型能力一般无二的顽固性,纵然白清炎依靠【圣德】,使自己的射击技术突飞猛进,却还是没有感觉到那种获得能力后的脱胎换骨感。 所以改《气枪射击》课还是有其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充分地利用时间,用更多的时间去磨、去练,增加获得【射艺】的机会。 于是一大早,白清炎就拿着经过林老师盖章签字的文章和报告书,直接奔往机关。 清吏司这个部门名字听起来吓人,实际上要看具体对应职能。譬如刑部清吏司,堪称十八层地狱,只要找上门来准没好事。但要像礼部清吏司,无非也就是督管教育,跟文思院和那些书院对接,一年到头说话管用也就两回。 不过等白清炎进到了机关里,顺着指示来到办公室外的走廊,赫然才发现,来这里办理相干事宜的学生还真不少。 由于大家都是来机关办事,身上穿的自然都是自己学校的校服。白清炎一看就知道,那个校服比一中校服还像大猩猩的是文大附中的人;一身屎绿色的是实验中学的;至于那群一身西装长裤的,不用问都知道是华美的。 好家伙,足足五个?你们是来组团下本的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彼此间为何而来,又不愿意轻易泄底,只好互相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对瞪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又一个西装长裤的学生从里面走出,重重地摔上了门。 其他几名华美的学生立刻围了上去,被围住的人摇了摇头,不忿地摔打了下手里的文件。其余几人见状,各自同情、失望、庆幸不一而足。 随后,实验中学的人也走了进去,没过五分钟就摇头叹气地走了出来。 再进去的就是文大附中的,他出来时倒是一身轻松。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失望之色。 单从前面诸人的反应来看,白清炎完全无法推测出他们为何而来,里面又都发生了什么。他忐忑不安地推开了门,立刻愣住了。 办公室内有两个人,正对着堆积如山的报告运键如飞,哪怕白清炎进门都顾不上扭头。当然,白清炎愣住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报告,而是因为这两个人他恰好认识。 白非,和王正己。 大概是听见来人进门后并没有动作,白非在百忙之中挤出工夫,对白清炎说道:“把报告拿过来,直接说要办什么,节省时间。” 白清炎走到办公桌前,将文章和报告书递了过去。这下白非终于扭过头头,看见白清炎后,顿时也愣住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王正己,后者在骚扰下坚持将手头的报告写完,才观察到底是什么事,看清是白清炎后和善地对他笑了笑:“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没想到居然是你们两位……老师。” 听见白清炎这样称呼两人,王正己点了下头,从白清炎的手里接过文章和报告书,边看边问道:“好,先论公事,再论私事——你来这里是要办理什么事务?” 白清炎立刻将自己的来意解释了一遍。王正己看完文章后又转手递给了白非,后者一目十行地阅览了一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提前给五分倒也没什么。不过如果你要改课的话,从原则上来说,要不然这五分作废,要不然新修的课直接占据你下学期选修课的名额。总之,选修课总数不变。” 白清炎当然不乐意白白浪费掉五分和这一个多月以来花在《古文赏析与写作》上的时间,更何况《气枪射击》他也未必能够拿到五分。 老师不都经常说么,高考时候,一分就差了一操场人,自己干嘛要平白把名次从全州的一位数掉到三位数去啊! “如果我选占用下学期的名额的话,那我下学期还能够选课吗?顺延占用下下学期的课程名额无所谓,主要是我不想浪费时间。” “从原则上来说,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白非将手按在了报告书上,两眼紧盯白清炎,“不过……你确定就这么选了?” “是啊。”白清炎不解地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小兄弟是老实人,不比你这种成天咬文嚼字的喷子。”王正己哂道。 “咬文嚼字怎么了?选修课推行的这么心急火燎,使用办法不到一个月就洗了三版,还不就是没咬文嚼字到位?咱们下来走这一趟,发现这么些实际问题,回去后不也还得再把使用办法咬文嚼字上一遍?” “你觉得是使用办法没斟酌到位,我倒觉得是有些人别有用心……” “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白非及时喝止了王正己,对一脸懵逼的白清炎笑着解释道,“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两门课都算在你这学期的选修课名额里,会出现什么问题?” “出现什么问题……总课数多了一门,高考总分再高五分喽。”白清炎想了想,坦然答道,“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有些提前就学过相关科目的人,岂不是就能想叠几门就叠几门了?高考一下子多个五十分……这样对于多数人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瞧瞧,什么我一天咬文嚼字,人家一个高一的学生都能想明白这种事。”白非及时损了王正己一句,又一脸神神秘秘地对白清炎说道,“那你猜猜,刚才那些人进来都是为了干什么?” 白清炎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问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了,尤其是你们这里那个叫华美的学校,一下子塞了六个人来,个个都想双修。马术、乐器,还有人拿了青龙寺的证书来,想要证明自己的佛学造诣……亏他们想得出来!” 说到激动处,白非干脆站起身来,对着门外想要指手划脚……然后被王正己拽着坐下了。 白清炎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些人出去后是那副反应,怕不是被白非趁机冷嘲热讽了一番……只能说华美的人在这方面动心思还真是够快的! “其实关于这点,我们清吏司也一直在讨论,到底怎么处理。但是归根结底,选修课制度只是为了天命做出的激励补偿政策,彻底变成资源比拼就失去了本意,所以我想还是不会放开这个口子的。就怕……” “就怕什么?” “咳咳,原则上我们是不能说的。”王正己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过小兄弟你作为天命者,对开展选修课有什么想法吗?” 既然两人都已经知道了白清炎的身份,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白清炎便将灵威仰的推测说了出来,听得两人连连点头。 “你的推测没错,之所以要开展选修课,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天命的被发现。乍一看,天命只与传说有关,只要人对传说有所耳闻,就能够诞生、解析天命。但实际上,当把这个适应人数拓宽到全国的范围,就不可避免的会诞生一个问题。” “僧多粥少。”白清炎接口说道。 “是啊,两次工业革命后,世界人口翻了几番。如果大家都只把目光放在最大众的那么些个角色上面,哪怕十个人争一个,都足够血流成河了。所以天申这个部门……” 一听到“天申”两个字,白非立刻狠狠一撞王正己的腰,将后者撞得连声咳嗽。等咳嗽完了,他才一脸抱歉地对白清炎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原则上我不能说。” 只是他这样的说法却让白清炎更加疑惑,似乎吴陇在有些问题上就没这么遮遮掩掩的。还有他对天申的称呼,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他不是天申的人一样。 “我知道官方有关部门简称‘天申’,不过你们两位官方天命者,难道不是天申的人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不是。”白非将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拿给白清炎看,“我和痨病鬼直属于清吏司,反而和天申没太大关系。到各地巡视,也的的确确就是为了处理天命在教育方面所产生的问题。” “那华胥的事情……” “所以那件事我们越权了,之后填各种报告都填了一整天——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王正己将报告书拿在手里,又看了一遍,说道,“原则上来说,《古文赏析与写作》这门课给你五分,需要我们两人对你再进行一次考核,才能通过。由于这是公事,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希望小兄弟你能够谅解。” “没问题。” “时间紧凑,既然是古文相关,那就用对联作为考核形式好了。”王正己瞥了眼白非的桌面,正巧看到一本《青铜时代》,便说道,“上联是:王小波。” 白非本来还在悠闲地听题,听到上联后,顿时不满地叫道:“喂,人家好歹救了你的命,意思意思出个什么天增岁月娘增寿不就得了?还说什么走流程,有你这么非主流的流程吗?” 王正己丝毫无动于衷,只是等待白清炎作答。后者略想了一下,问道:“只要对上来这个,就算我过了吗?” 王正己将一张空白表格放在了桌上:“是。只要对上来,五分到手,你也可以再选下一门课了。” “那我的下联是:古巨基。” 白非第一时间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笑得险些钻到桌子底下去。王正己的反应要慢上半拍,等到品出意思后,也抚掌大笑出声。纵然办公室的隔音够好,外面的人也隐约能够听到里面的笑声,却只能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终于笑完了,王正己却没有开始填写表格,反倒是白非拿出了另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 “其实,那些五分十分的,你完全可以不用再管,因为还有另一个选项。”白非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敲着那份文件说道,“选修课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天命服务的,而小兄弟你已经有了天命,那就已经达到了最终目标。从原则上来说,已经可以启动特招程序,由玉京大学录取。只要你签下意向书,这学期结束后就可以去玉京大学报道。入校后加入特招班,统一进行管理。课程方面会根据天命能力和个人爱好,专门进行协调。 “怎么样?要不要来搞搞?” 第七十六章 公事(二) 玉京大学作为国内排名第一的学府,如果能在高一毕业之后就直接被录取入学,那就相当于直接踏上了国内最高规格的阶梯,而且时间上还节省了两年。 可以说,只要不是提前就将目标设定为国外的一流学府,被玉京大学特招对任何高中学生来说,都一定是喜从天降的绝佳好事。 只是白清炎却没有欣喜若狂地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先问道:“这么说,你们所见过的前六位天命者高中生也都会入学了?” “那是当然。” “招入学校之后,应该先进行基础课程强化学习,再进行专业化学习吧?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培养会显而易见地倾向天命吧?” 白非和王正己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见过这样反客为主的路数。对视一眼后,王正己才试探着问道:“其实还会深化纪律和思想品德方面的教育……不过小兄弟,你对于这一套培养办法很熟悉啊?” “无非就是少创班的流程而已,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吧?” 看到白清炎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王正己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想要问,小兄弟你关于天命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莫非是有哪位长辈在天申或者我们清吏司这样的部门里面供职,所以才如此清楚?” “哦,那倒没有。”白清炎看似随意地说道,“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和官方天命者部门有关联的,知识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一份文稿,刚才的流程也是自己想出来的。这应该没有触犯什么条例吧?” 听到白清炎坦然相告无关,王正己也才舒了口气。他倒是不担心白清炎在这方面弄虚作假,毕竟录入信息的时候会对白清炎的家庭环境身份背景进行详细调查,骗不了人。 “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条例,我刚才也只是惯例摸底,毕竟关于天命者觉醒的渠道和方法还是需要详细统计的。”王正己略微解释了一下,“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入学后的教育质量问题,天命者彼此间本来就大相径庭,必然会针对每个人进行单独教育培养。” 白清炎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算了,特招什么的就不必了。我没有将天命者作为第一职业的想法,等两年后再去玉京大学吧。” 白清炎拒绝特招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当然,这也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首先,白清炎的父亲向来蔑视所谓的少年班、少创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发育不良的早产儿才会去那种地方”。 相比之下,一贯刻薄的杨叔都显得斯文不少,最多也就只是告诉白清炎,人之所以要分为成年和未成年,就是因为正处在塑造三观的过程中。如果较为早熟,已经决定好了未来的方向,直接报考少年班也无妨;要是对未来并没有清晰的规划,只是凭借过人的天资和努力在成绩上达到了惊人的高度,那也不必非得急于这两年,多思考思考再做决定也无妨。 ——言下之意,自然还是认为少年班有揠苗助长的嫌疑,至少对于白清炎来说并不适合。 总而言之,这两位对白清炎影响最大的长辈都对少年班持有相似看法,自然也影响到了白清炎做出这个决定。 其次,如果要说天命方面的培养,灵威仰显然不会弱于官方。尽管她的知识有些落后于时代,但是以她的信息接收速度来说,追赶甚至超越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要忘记,在过去的时间里,灵威仰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她还是天命这个系统的命名者,对于天命某些方面的了解甚至超过任何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清炎可是跟叶四维约好了,要一起考上大学,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呢? 听到白清炎居然拒绝了提议,白非有些不解地问道:“理由呢?总得有一个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报告上必须得填一下,谅解一下。” “我和朋友约好了,要一起考上大学。” “女生?”白非贼兮兮地笑了下,不等白清炎回答就继续说道,“理解理解,可以理解。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拒绝,在这学期结束前,这个提议始终有效——说不定人家姑娘家回头就也有了天命,你们一起特招入学,岂不美哉?” 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宽松,白清炎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下来。纵然叶四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就像白非说的那样,说不定就突然有了呢! “对了。既然已经确认你是天命者,那么我们还需要给你做一个天命能力上的登记。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炎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为难的神色:“这个登记一定要做吗?我……有些隐私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白清炎本以为这个问题极难解决,他的心里甚至都开始思考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应对。谁知道王正己却截口说道:“做是一定要做的,不过反正这个登记是天申那边的需求,我们可以只给你做最基础的登记:我看小兄弟你的能力,应该至少是【金刚身】,甚至更上位的能力,那么只要登记这一条就行了。不过你要是登记的能力越多、越稀少,表现出的价值越高,上面对你的重视程度就越高。” 白清炎顿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唯独这点他完全不需要。上面爱关注谁关注谁,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你瞧瞧你,就不会说点有价值的。”白非反而对王正己嗤之以鼻,“小兄弟,你别听痨病鬼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这么给你说吧,只要在天申登记过的天命者,都可以在户口所在地每个月领取一笔补助金。” 白清炎的身体立刻前倾,抓住椅子边的手立刻传出一记脆响。 “多少钱?” “最低标准……我记得好像是两千,但是随着能力的不同,补助金的档次也就不同。另外我还记得,如果你每月进行协助实验的话,这个金额还能够再提升。” 白清炎的内心顿时陷入了挣扎之中。 本来他的生活质量不差,父亲每月都会打钱,叶四维那边也有生活费。两个人每月剩下的钱拼拼凑凑加到一起,可以自由支配的还有两三百左右的样子,足够两个人每周末出去玩了。 现在叶四维不在,家里却又多出了个灵威仰,金钱方面自然有些捉襟见肘。可要是多了这两千元,哪怕扣除灵威仰花掉的,至少还能再剩下来一千。 对于一名成年人来说,每月一千元的额外收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对于一名中学生来说,一千元毫无疑问就是一笔巨款了。 别的不说,白清炎周末才被烧掉的那只破窗锤手机也就三百,一千元能买三只,再把耳机外壳支架配个遍;要是拿去吃肥宅王的安格斯堡套餐,足足能吃二十顿,换成香香鸡就是五十顿;五百毫升的快乐水按批发价买,能足足买三百五十瓶,把白清炎的卧室都堆满;要是学某些赌狗拿去氪金,也有两单的数额,至于能出多少货就得看脸了…… 而且听白非的意思,协助实验的话还能再多? “实验具体是什么样的?” “其实就是针对天命的定期信息搜集,当然还会有能力获得方面的记录。就以防御系能力为例,在震旦这个文化圈中,最低级的应该是【皮糙肉厚】,只是提升了一定的抗打击能力;再高一级的则是【铁布衫】,无论对锐器钝器都能有很好的防护;【金钟罩】还要再强那么一点,虽然防御力比起【铁布衫】并没有太大进步,但是却可以在体外形成金钟型的防御圈,让防御空间大大提升了;再就是【金刚身】,到了这个份上,除了不耐高温,对上相当多的武装都可以硬扛。 “这么多防御系能力的命名、表现,自然都是从无数天命者身上搜集起来的。天命能力不可能只有一个防御系,当然也就要从各方面去收集。好在我们震旦向来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传统,又在人口和基础教育上有显著优势,所以才能积攒出这么多信息。” 毫无疑问,天命能力本身可以视为一门新的学科,要从无到有的从中建立体系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翻翻科学史就知道了。 单拿生物学来说,人类从史前文明开始就已经对身边的动植物进行观测,在《大戴礼记》中也有“蠃鳞毛羽介”这种较为原始的分类方法。一直到十八世纪,生物学家林奈才提出了界门纲目属种的生物分类法,拉马克又把其中的顺序按照从低级到高级排布,最后到达尔文完成环球旅行发表《物种起源》,其间的时间足足用去了一百零五年。 从数量上来说,人类的总数必然不可能超过全球生物数量之和。但是天命未必能简单多少,毕竟这并不是一种可以用肉眼能够观测到的现象。就算灵威仰和亚当他们已经把基本框架搭建成功,向内填入足够多的内容,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换成平常,白清炎当然会第一时间支持。自己拿钱,天申拿信息,两全其美。问题在于,他并不清楚进行实验的人到底有没有类似鉴定系能力的手段。 如果有,别的能力还则罢了,哪怕【刀枪不入】都能用火灾和降雨强行搪塞过去,【月下赶影】该怎么解释? 是不是要承认日月同辉那次是自己干的?总不能把灵威仰搬出来吧? 这事没法解释,也解释不了。 白清炎悲痛欲绝地和一千以上的所有自由金额说了再见,艰难非常地摇了一下头:“算……了,就按照……【金刚身】填写吧。” “好吧,你说了算。”白非不可置否地耸了下肩,“反正是天申的项目,我们也只是友情赞助一下而已。” 在记录了白清炎的身份、能力、银行卡号后,第一份报告同时也在王正己的手下完成。随着新数据的录入,在系统中枢的记录里,白清炎的选修课终于从《古文赏析与写作》变成了《气枪射击》。 “公事终于处理完了,下面可以论一论私事了。”白非和王正己同时站起,对着白清炎深鞠一躬,“小兄弟,多谢你在华胥对我们两人出手相助。” 第七十七章 私事 白非和王正己都站了起来,白清炎自然也不能再坐着。他连忙起身,才受了这一礼。 “我当时也只是顺势而为,就连相遇时也是白老师主动挺身而出,用不着谢。何况清吏司要是发现你们两位失踪,一定也会派人寻找的吧?” 王正己摇了摇头:“话虽然这样说,但倘若那位【夏桀】横下一条心,杀了人就离开华胥逃亡,那我恐怕真的就凶多吉少了。再说,小兄弟你救了我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必要去深究起因。” “你们两位不是天申的成员,对于华胥也没有什么义务,可还是一样出手了,事后也没有要华胥的人民感谢你们吧?” “义不容辞罢了。” 白清炎正色答道:“所以,我也只是义不容辞而已。” 三人彼此相视一笑,纷纷坐了回去。白清炎回想起华胥的事情,不禁问道:“华胥的问题后来有被解决吗?” “如果你问的是【夏桀】的【无道】,那么在小兄弟你将其斩杀、拿走【苕华玉】的时候就已经被消除了。如果是被摧毁的当地经济……” “天申那边有人接手,理论上来说能起到相当程度的作用吧。”白非接着说道,“不过根据原则,具体的善后方法就不能再说了。” 经过刚才的交谈,白清炎对于两人的原则大致也有所了解。如果是清吏司和教育方面的问题,问什么都可以;如果是天申,对外实施的方针和管理办法也可以尽量解释,但是涉及到内部问题,就半个字也不能说。 不过,能起到作用也无非指的就是能够振兴当地经济,投资、扶植产业、修建交通、宣传……通常手段就这么些。而“原则上不能说”这六个字就很微妙了,难不成天申里还有这类能力的天命者不成? 白清炎迅速将发散的思维收束回来,继续问道:“说到华胥,我倒是有一个小问题:就算华胥的交通不便,总也不至于任由【夏桀】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吧?就算普通人发现不了,天命者进入华胥再离开,不也应该能够感觉到异常么?” 这个问题两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彼此转过头,开始商量是否符合原则。 “这算对内还是对外?” “内外兼有吧?” “那原则上能说还是不能说?” “我觉得不能,但是好像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 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一致,由白非来对白清炎做解释。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单纯只是天申人手不够,像华胥这样偏远的地方也就鞭长莫及。” 听到这番话,白清炎也想起这几周来自己所见到的天申成员,周末倒还好说,多了两个,开始的时候干脆只有吴陇二人。他顿时有感而发:“的确,金城这里,眼下天申的成员似乎也就只有四个人。相较于金城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些。” “什么?居然只有四个?”王正己惊讶道。 “什么?居然还有四个?”这是白非的反应。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俩同时抬起手,一起僵在半空中,王正己又将手先放了下去。 “你跟天申熟,你先说,金城这里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就驻守金城的人都死光了呗。”白非把手一摊,纳闷地说道,“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吗?我没给你提过吗?” 王正己摇了摇头:“我最近忙着搞调研做统计,跟天申的人又没那么熟,消息不灵通实属正常。不过谁胆子这么大?不怕被……找上门去?” “你说呢?”白非哂道,“做出这种事,还不怕被找上门。全震旦除了‘四大寇’,还有别人么?” 乍一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号,白清炎的心脏立刻砰砰直跳。他勉强保持住平静,问道:“‘四大寇’是什么?” “你不知道?”白非惊讶道。 白清炎说道:“我只是看过有关天命的研究文章而已,其余的就都不知道了。” 白非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便继续解释道:“这个称呼最早不清楚是哪里叫起来的,总之就是四个摆明车马跟天申敌对的六级天命者。” “然后就被天申通缉了?” “通缉他们有什么用?”白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或许不清楚,世界上绝大多数天命者都没有六级的水平。这个级数的天命者不要说震旦,就算世界上也基本哪儿都去得。这四个家伙一来确实实力强横,二来又都有一定的脱身能力,就算被找到踪迹,想要剿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么,分别是哪四个?” “‘应龙’、‘玄鸟’、‘猪龙’、‘虓虎’——就这四个吧?”白非看白清炎有些神色紧张的样子,便宽慰道,“其实这四个家伙也不全是危险分子,只不过跟天申不是一路人而已。你要是遇上不见得会出事,像我、痨病鬼,还有杀猪的遇上了,那才多半死无葬身之地。” 其余三个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只要战胜玄鸟。 王正己不由得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金城这边现在是杀猪的在代管?” “是啊,半个多月前到的。” 白清炎愣了半天,硬是没反应过来杀猪的是谁。他搜肠刮肚半天,才隐约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和这个外号有关的人,于是不禁问道:“你说的这个‘杀猪的’,是不是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看起来特别正派的人?名字叫……吴陇?” “对对对,就是这家伙。他其实还有个搭档,不过神出鬼没的,你多半也看不见。” 白清炎回想起薜荔那疑似隐身的能力,彻底算是对上了号。不过他也越发不解:“他居然是个杀猪的么?天申里面还有干这个的?” “其实他……咳咳,原则上不能说。”尽管口头称原则,白非却还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就连王正己也不禁笑出声。两个人乐了半天,才对白清炎连声说抱歉。 “喷子只是喜欢给人起外号而已,就连他自己的外号都是自己取的,‘杀猪的’这个外号也没什么恶意。”王正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吴陇这个人为人还是比较正派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做他搭档的监护人……对了,他的搭档最近在网上名气比较大,应该是天申在做对外宣传,你有看过吗?” 为了不暴露自己,白清炎只好装作不清楚的样子,连连摇头。等到白非拿视频给他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原来是她啊——话说你们两位为什么又笑起来了?”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是特别好笑的事情,否则我们不会……噗。” 看两人一副想笑却又拼命憋住的样子,白清炎全然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说又是原则上不能说的事情?” “原则上的确不能说。”王正己好不容易调整过来,对着白清炎眨了眨眼睛,“不过你要是从其他渠道看到,和我们就无关了。” 白清炎顿时心领神会,掏出了新买的破窗锤手机——他感觉自己已经沉迷于这种廉价的感觉了,一只手机才三百,坏了总也不至于太心疼。 看着白清炎掏出手机上的尖角,两人的眼角不禁都跳了跳,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帮他把链接输了进去。 两人给的链接是一个叫做“光速下班族”的论坛,还附赠了激活码。页面看起来简陋无比不说,底色都是绿的,也不知道哪个人才调的。 白清炎随便点开了个帖子,发现居然是个卖枕头的,还写着什么“万人收藏盗梦空间梦里啥都有让你过足瘾”。他茫然地抬起头,将页面展示给两个人看:“你们说的是这个?有效吗?” “不不不,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没错,这个没有用,我们也没买过。” 两个人顿时好一番慌乱,把手机接过去又是好一番折腾,终于才找到了目标。 帖子里附带大量截图,流量烧得白清炎心疼。内容倒是真和薜荔有关,就发生在以薜荔为主角拍的视频下面的评论区里。一开始画风倒是还正常,各路吃瓜群众纷纷表示小姐姐又帅又好看爱了爱了,直到一位五颜六色的大v振振有辞曰: “都说什么女性身体不如男性,这个视频却恰恰提供了驳斥这种陈腐观念的最佳论据。打造这种谎言的垃圾们无非是想对女性进行洗脑,潜移默化地暗示女性远离锻炼,以保证自己在家暴时的绝对优势。” 尼玛,这是什么拳法? 于是乎,评论区里杀的一片腥风血雨,“蝈蝻当然要这么宣传,不然家暴都心虚万一被反杀”“你国女性运动员在国际上各种夺冠争金,男性运动员就只会出男足这种垃圾”“如果不用这种言论扼杀女性的运动天赋,贵国男蛆怎么保持自己的地位”等言论看的白清炎头皮发麻。 当然了,发帖的楼主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专门开楼,他用红线特意表明了一个账号。 这个账号的言论看起来跟王源真差不多,无非也就是说明男女身体素质差异是经过科学论证的,而更好的装备本来就是为了弥补身体素质的差异之类的。 然而很显然,围攻他的诸位根本就没打算跟他讲道理,男犬男蛆之类的称呼层出不穷。账号主人显然也被激怒了,径直放话: “你们说什么男性只会出骗子,那我敢发视频,你们敢看吗?” 一干人等自然表示快发,并且继续保持输出,做好了冷嘲热讽的打算。下一张截图里,评论区里一片寂静,最多只有小猫小狗两三只,怀疑视频是假的。 视频楼主倒是也录下来了,足见其专业性。白清炎忍痛点开,发现是一个第一视角录的。视频应该发生在山间,他的敌人是一群穿着制式装备的人,很显然能够看出,那些人都是天命者。 主视角手持双剑,向人群冲去。有人对他泼洒箭雨,他就放出炽焰将箭矢烧化;有人开着摩托朝他冲来,被他反而撞飞;有人和他近战,却被他连兵器带人直接砍成两半,杀的人头滚滚,血肉横飞。 敌人自然无法再忍受这样的伤亡,一位拎着像是大锤的人挡住了主视角,嘴里还叽哩哇啦地喊话。主视角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的语调回话,不过白清炎怎么听都感觉他像是在说“您父亲今晚必种枇杷树您母亲就吊那上面喜迎八方来宾”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双方继续开战。主视角放出火焰,对方也相应地念动咒语,用黑水扑灭烈火。双剑对战锤,也打得旗鼓相当。最最关键的是,就算主视角的剑偶尔命中对方,也无事发生。 没错!对方持有的能力中正包含了大名鼎鼎的【金刚身】,在黑水扑灭火焰后,主视角的剑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白清炎连连拖动视频,看着两个人从谷底打到山顶,一路开山破岩,主视角才终于在招数上占据优势。他将对方摔倒后按在地上,用剑柄拼命地磕、砸,火焰更是一直没停止释放,山顶的石头都被他烧化了不知道多少,愣生生耗到敌人没了力气,被他用剑插进肚子,火焰从七窍中喷射而出,烧成一具空壳。 在终于解决掉敌人后,主视角还不忘得意扬扬地对身后什么人问道:“怎么样?牛不牛逼?”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阿谀奉承之声:“老大牛逼!”“师兄霸气!”“师兄三十厘米缠腰上!” 然后……根据截图……视频带账号就都被删了…… 当然,又过了那么一段时间,账号还是被恢复了。但由于没有视频,账号主人就被无数人扣上了嘴强王者的名号,只能死撑着不下场,说些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话。 “这家伙好歹是行动科的头头……好吧原则上不能说,实际上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少,所以也就无所谓了。”白非笑着说道,“天申行动科的头头下场跟人战,喷不过人乱发视频,还闹到被删号……好吧,号是恢复了,视频可不能再让他乱发。所以他的账号现在干脆就在我手上,生怕他问宣传科的人强要。 “你说,这事值不值得笑?” 第七十八章 龙剑 由于并不认识这个人,所以白清炎只是感觉颇为无语。 看吴陇和巡检司的关系就知道,天申行动科的首脑级别绝对不会低。这个档次的人却下场和人赤膊对喷……其实只要他下场,就已经输了。 不过白清炎也可以理解管理房的做法,哪怕不涉及机密,这样的视频也太过于血腥。不要说一般人受不了,就连白清炎都略微有些不适。 “他的账号后面恢复了,是天申帮忙运作的吗?” 白非点头答道:“其实我们都建议他换个账号,也方便后期运作……不过给他恢复也花不了什么工夫,大不了等天申改变宣传策略时再申请,反正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七秒钟。” 白清炎点了点头,继续浏览帖子。帖子里发言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有感慨拳法惊奇的,有分析战斗地点的,还有嘲笑拍摄水平太次,把两个高级天命者大战拍的像街头打架似的…… 直到他看见一个顶着老三国姜维头像的感慨了一句:“祝融又强了一截啊,那个阿三屡次想要动用神装和显身,都被他完全封死了。” 【祝融】? 往后的楼层尽管言辞之间还是遮遮掩掩,不过讨论的重心全都转移到了这位天申行动科首脑【祝融】的身上。 有人分析那个阿三的黑水其实是【秽恶诸界】,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用带有“破邪显正”特性的法术克制。他居然用【火正】的神火愣烧,还把山头烧低了十几米。震旦最老牌的神话系天命就是任性,大力出奇迹就是了不起。 有人则是疑惑,【祝融】作为行动科的首脑,居然不声不响地带着人和阿三干架,这是不是表示最近可能会有什么大动作。 还有人则是担忧,天申往后对内的执行力度会不会加大。大家现在日子过得如此滋润,谁还耐烦头顶上多出个太上皇?顺带一提,根据登陆时间显示,说出这句话的老兄已经三天没上线了。 无论如何,没有人对于这位天申行动科的首脑是【祝融】这件事抱有疑问。 可是那对长剑显然是武装,【祝融】为什么会手持长剑? 不,不对,那不是剑,那是祝融作为南方之神所踏的双龙! 白清炎举起手机,把屏幕拉到视频中有剑出现的部分,向两人问道:“这两把剑是龙,对吗?” “原则上不能说。”王正己微笑着答道。 白清炎心中了然,他同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颛顼】一直没有头绪的武装。【颛顼】也有乘龙,以往他总觉得龙可能需要以宠物或是坐骑——例如自行车——的方式显现,但【祝融】却向他展现了另一条道路。 龙、蛇和剑、枪往往在震旦文化中相互类比,不要说诗词,就算相互变化的神话也屡见不鲜。他之前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一旦被点透,心障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白清炎站起身,对两人各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得先回家一趟了。” 看着白清炎急切的神情,两人隐约也明白了什么。白非将报告交还给他,文章则拍照留档,之后问道:“那晚上有空出来吃个饭吗?”在白清炎拒绝后,他也只好遗憾地说道,“好吧,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玉京再见。” “后会有期。” 匆匆离开办公室的白清炎甚至没有理会门外围上来的众人,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机关。在回到家后,他先把视频拿给灵威仰看,多做一道验证。 “姐姐,这个人真的是【祝融】,没错吧?” 灵威仰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才勉强点了下头:“没错,你想到什么了?” “【祝融】可以以龙为剑,【颛顼】自然也可以。”白清炎握紧拳头,兴奋地说道,“我还可以学习迦楼罗,去各地现成的庙里找。飞剑不好找,一条龙难道还不好找?” 说到黑龙,白清炎首先想起的就是黑龙江的那条“秃尾巴老李”。黑龙江原名白龙江,之所以改名黑龙江就是因为这条缺一截尾巴的黑龙。作为黑龙江的江神,秃尾巴老李绝对有专门祭祀他的庙宇。 第二个想到的,则是女娲补天斩的那条黑龙……好吧,正经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人给这条黑龙修庙。 还有北海黑龙,《墨子》里面就记载了黄帝八日斩四帝四龙的故事。不过北海龙王庙到底哪里有,白清炎就不太清楚了,需要回头好好查查。 至于各地的黑龙庙,绝对也有不少,只不过白清炎不知道罢了。 看着白清炎写出的列表,灵威仰用手将发丝拢到耳后,贴近他的脸颊后将纸接了过来,摇了摇头。 “你这样一直列下去,可不会有尽头。” 白清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想把可能性先都列举出来,然后再进行筛选。” “你准备将龙如何使用?”在问明白清炎的用法后,灵威仰说道,“如果是当做武器来用,最好原本就是龙变化成的武器。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会方便很多。” “可是【祝融】……” “那个【祝融】一定也是用了水磨工夫才把【双龙】转化成的【双剑】,你有注意到视频里他偶尔露出的袖口吗?他穿的是道袍。”灵威仰将视频定格,放大给白清炎看,“这种‘忆念’的工夫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执行,而你本来就是要求快,当然能不用就不用。” 白清炎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如果说龙变化成的武器,他一时间能想起来的就只有张华所佩戴的龙泉与太阿化身双龙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两条龙并没有注明颜色,或许可以借来用用? “【龙泉】【太阿】……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张华的雕像上带剑吗?”灵威仰没有等白清炎回答,就狡猾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一枚金色的珠子被她抛在了桌上,伴随着尖刻的滚动声划出弧线。珠子中隐隐能够看见,有流动的火焰正在不住地散发无边无尽的光明。 白清炎总觉得这枚珠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又不敢确定:“这是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灵威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你亲手烧出来的啊。” 第七十九章 如意珠 白清炎疑惑地看向灵威仰,她双眸明亮,虽然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最近,自己做过唯一和烧有关的事情,就是烧死迦楼罗了吧? 金色,珠子,烧? 白清炎震惊万分地看向桌面,双手一撑沙发,让自己尽可能远离那颗珠子:“这……这是迦楼罗的那只眼珠子?” “准确来说,这是迦楼罗因毒自焚而死后留下的【如意珠】。” 《观佛三昧海经》有云:阎浮提中及四天下,有金翅鸟,名正音迦楼罗王,于诸鸟中快得自在。此鸟业报应食诸龙,于阎浮提日食一龙王及五百小龙……其命终已以其毒故,令十宝山同时火起。尔时难陀龙王惧烧此山,即大降雨澍如车轴。鸟肉散尽惟有心在,其心直下如前七返,然后还住金刚山顶。难陀龙王取此鸟心以为明珠,转轮王得为如意珠。 “概念武装都需要附着在实际的事物上才能成型,这只【如意珠】也只不过借他的眼珠留在世间而已。” 尽管动手稍稍迦楼罗的是白清炎,但火却是迦楼罗自己放的,他的能力基础更是源于食人,说成是龙毒反噬也没差。 白清炎看着【如意珠】,觉得有些滑稽。迦楼罗不惜给自己改名,也想要跟真正的迦楼罗鸟发生联系。他的愿望虽然实现了,但这个联系死后才真正产生。 他本想拿起珠子好好观察一番,但是一想到这东西是迦楼罗的眼珠,就多少有些恶心,只好隔着半米多的距离指着问道:“所以,这颗【如意珠】要怎么用?” “《水火荡炼尸形法》里,黑帝死后,就是金翅鸟用翅膀覆盖住他的身体七百年,让尸体不至于灰化,直到水灾来临。所以你可以携带这枚【如意珠】,稍稍借用它的力量。”灵威仰故意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笑吟吟地看着白清炎,等他自己说出答案,“迦楼罗,龙,武器——这个答案还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想到的更快才对。” 白清炎缓缓点了一下头,说道:“‘大鹏金翅鸟’【岳飞】的【沥泉枪】。” 在传说中,岳飞的沥泉枪乃是在沥泉所遇到的龙蛇所化。把这杆枪提炼为自己的【黑龙】,白清炎心里完全能够接受。 至于要去哪里弄到这杆枪,答案简直毋庸置疑: 直接去临安的岳王庙便是! “我们现在就去吗?”白清炎满怀期待地看着灵威仰。由于不知道到底会在机关用掉多长时间,所以他向班主任一次性请了一整天的假。 以灵威仰的神通,从家里到临安,无非也就是一举手、一投足的工夫吧? 灵威仰摇了摇头,无情地击碎了白清炎的想象:“今天去不了。” “为什么啊?” “我用【神变法】能去的地方,必须是我去过或者能看到的地方,而我恰恰没有去过‘临安’。”灵威仰的笑容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开封城破的时候,我要是南下,就该去临安了。可当时我受了几位一赐乐业朋友的委托,把一样东西带回他们的家乡。所以我就选择了西行而去,在那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欧陆了。” “一直?” “嗯,一直。直到上个世纪,我决定进入沉睡,都再也没有回来过。”灵威仰看白清炎想要说些什么,连忙将他搂入怀中,“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说什么故土,就算我的国家都覆灭了不止一次。想当年,我在国中可是最漂亮的姑娘……”她忽的感觉胸口有些不对,连忙将白清炎身体扶正,果然看见他嘴角带着一丝无法掩盖的笑意,“你笑什么?” “姐姐,你说的国,是周朝的?还是更早的?”白清炎好奇地问道。 灵威仰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白净的皮肤上顿时一片殷红:“不许问。” 白清炎说不问就不问,他立刻开始查询其他地方的岳王庙。由于明代以岳王庙代替武庙,所以各地都曾经有,只不过有些后来被拆除罢了。 只是他连看了好几座庙,都觉得不太合适。要借枪一用,果然还得往临安一行。 不过好在这周末就是清明节,自己正好可以去临安一趟。旅费之流完全不用担心,白非他们都说了,第一笔两千元走完登记流程后,都是立刻到账的。 一旦没有了金钱上的顾虑,白清炎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对武装还是一无所知,他的内心多少就有些忧心忡忡。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吃好、喝好、睡好、把我哄好……”灵威仰掰着手指随便数了几条,“总而言之,养足精神去就可以了。你只需要想想怎么把那杆枪弄到手,其余的哪怕到了再学也来得及。” 白清炎没有想通为什么要把灵威仰哄好,和其他几条唯一的共同点似乎就只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很认真地点头以示赞同,又重新投入到往常的生活当中。 接下来两天的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白清炎在学习之余没有忘记查询临安的旅游攻略,王源真依旧给群里分享着各种花边新闻,云碧落则说自己打算去金仙观姑且试上一试,看看感觉再说。两个人只能祝她好运,并且不要忘记往群里及时分享动态。 终于,放假的铃声响彻云霄,将整座金城送入弥漫着清闲与忧伤的假期。白清炎走出校门,迎上早就等候他的灵威仰。 在他的身后,云碧落坐上了自家派来接送的轿车,满心好奇地前往金仙观。观中的里志道长正帮凌霄子办着皈依证,让他拿着证件前往天申的金城分部。在那里,吴陇正在满头大汗地填写着证明,就连因收到紧急简讯而狂叫的手机也无暇顾及,好不容易写好一份,立刻塞给脸上还带着烧伤的壮汉。壮汉和同伴一起回到公司,重新推开了封存一周之久的铁闸门,有几封求职信早就静静地等候在邮箱中。其中一封署名王霖的迅速通过了初审,回执乘着电波,飞上了高空,与一条青色的巨龙不期而遇,彼此又擦肩而过。 白清炎坐在巨龙的背上,这一年他十五岁,正处于未来比过去多得多的年纪。他并不清楚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待他,只是怀抱对未来的愿景,朝着与夕阳相反的方向飞去。 第一章 岳王庙 利修从床上爬起身,提起床边的鞋磕了磕跟,才把脚塞进去。 庙里树木泥土太多,地上的爬虫也多,这点倒是与玉皇顶上无异。就算有门槛挡着,偶尔也会有虫子爬进鞋里。 临安岳王庙原本归属地方焚化局管理,里面全都是招来的管理人员。直到两年以前,利修才和几个师兄弟一起被派到这里,承担起住持的责任。 道观里有夜间巡房的规矩,就算被转派到岳王庙,这个规矩照例保留。利修对了下表,正好是十二点整,他拿起手电,就出了寝室。 由于白天才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味。利修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积水,穿过中庭,来到正殿前,忽然间愣住了。 原本正殿夜间会留两盏灯,不过不是蜡烛或者油灯,而是电灯。这样一来,没有了油烟,有利于雕像和壁画的保养。 可是利修记得很清楚,那两盏电灯瓦数不高,也就二十瓦,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灯火通明! 发生了什么事? 利修关掉手电,从衣兜里掏出一面令牌握在手心,蹑手蹑脚的靠近正殿。随着距离的靠近,他越发肯定,里面多出了其他光源。 这岳王庙正殿里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吗?总不能是为了功德箱里那点零钱来的吧? “殿外之人可是庙祝?还请进来说话。” 柔和的女音突然从殿里传出,吓了利修一跳。他冷笑一声,大步跨进门槛,想要看看里面的人闹什么幺蛾子。 一进到正殿,利修首先看见的还是端坐正中、手持铁枪的岳飞像,以及高悬中梁的“心昭天日”牌匾。岳飞像前则站了一个人,听见利修走进正殿,也随之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深黑的丝袜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勾勒出挺直匀称的曲线。无袖高领背心有些紧绷的感觉,露出了光洁的肩部和腋下,手臂却又反而被一双广袖样式的套袖包裹住。看上去既现代又典雅,具有一分别样的美感。 一时间,利修竟然感觉有些呼吸急促,心中一连念了九遍净心咒才稳定住心绪。 不等利修说话,少女便主动对他作揖行礼,说道:“我乃灵江江神,近日东海水系犯境,特来借沥泉龙蛇一用。事成之后,必以如意珠为谢。” 利修目瞪口呆。 灵江他是知道的,江南八大水系之一,可是什么灵江江神就从没听说过了。所谓“东海水系犯境”,莫非指的是清明时分雨水增多导致的潮水?沥泉龙蛇他倒是知道,岳王爷手里的沥泉枪嘛,眼下这杆还是他帮忙换上的。 可是为什么一位江神会穿黑丝啊! 利修一时间迟疑不定,但当他看到少女从身后拿出的那枚金色珠子后,眼睛立刻移不开了。 那枚金色珠子当中流溢着变幻不定的光泽,好像跳动着的火焰,又像是翱翔的飞鸟,将正殿遍照的一片通明。 原来多出的光源就是这枚如意珠! 利修的修为虽然一般,但眼力还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枚珠子当中的确蕴含着法力——又或者是现在那些人所说的能量。况且要是作假,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在不外接电源的情况下做出一枚亮度如此高的珠子? 就算这不是如意珠,也至少是别的高级法器,价值上低不了。 利修不由得对面前的少女恭敬了几分:“敢问江神,能否容小道就近一观?” 少女没有说话,两个呼吸后,如意珠腾空而起,自觉飞到了利修掌中。 “这枚如意珠是我从洞庭求得,原本现在给你也无妨。只是若没有如意珠,便无法驾驭沥泉龙蛇,还望庙祝谅解。” 利修这话原本也只是试探,在看到少女的态度后便不再怀疑。听说最近有些道士嚷嚷什么无神论,他是全然不信的,都无神论了你还崇什么道? 在将如意珠原样奉还后,利修也对少女一作揖:“江神既然有求,小道原本直接应允也无妨。只是这岳王庙每日人来人往,倘若手中铁枪无故消失,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可否宽限两日,容小道打造一把进行更换。届时江神再来借走沥泉龙蛇,也对各方都好交代。” 灵江江神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两日?” “是,两日。”利修感觉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江神明鉴,这一杆铁枪就算做模、熔铸,至少也得花上一天半功夫。再加上往来运输,两日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太久。”灵江江神说道,“东海水系犯境,我灵江水族生存迫在眉睫,最多只能宽限一日。倘若要花两日工夫,不如你们留着自己用算了。” “可……” “反正不过只是替代品,又何必在乎是铁是泥?”灵江江神不耐烦地说道,“只要外形差不多,便足以顶替偶像之位。我借沥泉龙蛇也不过最多两三日工夫,用完便与如意珠一并予你便是。” “原、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是小道愚拙了。”利修连忙躬身应道,“那么小道现在就去做准备,明晚此时之前必将沥泉龙蛇备好,恭候江神驾临。” 无人回应。 利修又等候了一会儿,这才敢直起身。殿中的光华不知何时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比起刚才简直黯淡太多。唯有当中岳飞像依旧巍然正坐,用他深炯的目光注视着正殿内的一切。 利修飞快走上前,趴在刚才灵江江神所站立的地方,详详细细观察了一遍。他没有发现包括脚印、头发、味道在内的任何痕迹,那位灵江江神仿佛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曾经来过。 但也同样,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没有来过。 利修从旁边拖了个蒲团坐着,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毅然起身,点燃三支香,插在岳飞像前的香炉中,深鞠一躬。 “岳王爷啊岳王爷,还望你保佑小道,这次能够成事,也好在修行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完,他才毅然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 离开岳王庙五百米后,白清炎雀跃地向灵威仰问道:“姐姐,我表现的怎么样?” 第二章 灵江神 白清炎本来打算坐高铁到临安,也好让灵威仰领略一下震旦现在的交通基础建设。 奈何金城距离临安实在太远,坐高铁最快都得七个小时。清明一共才三天假期,一来一回多半天都没了,所以花在路上的时间还是少些为妙。 白清炎计划坐飞机,这样一来只用花三个多小时,结果灵威仰就向他展示了另一种可能: 坐什么飞机,自己飞过去不行吗? 【东方青龙】的飞行速度极快,仅仅半个小时就从金城飞到了临安。两个人也先不去考虑食宿问题,照着手机地图的指引,就找到了岳王庙。 岳王庙平常的开放时间只到下午五点,就算节假日也仅仅延长了一个小时。白清炎放学后才出发,到的时候已经关门,正好方便两个人对内部进行观察。 此时正好是晚上七点整,道士们刚做完晚课,正从殿上逐次离开。白清炎耐心地等他们散完,这才和灵威仰一同走进了正殿。 和网上的照片一样,岳飞像端坐在殿内正中,左手按剑,右手拄枪。灵威仰微眯起眼睛,和岳飞像对视了一会儿,才向白清炎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白清炎用莫大的毅力才忍耐住,没有跑去给岳飞上香——毕竟两个人是偷偷来的,要是光来一趟也就罢了,之后还要做事的。 首先,这杆枪必须取走。岳飞像本身带有力量,这种力量平常来说倒是没有什么所谓,但在对枪进行解析时,却会造成极大的妨碍作用。 其次,在取走枪后,灵威仰会用她自己的方法来帮助白清炎从枪中提炼出【黑龙】——然而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并不确定,短则半夜,长则两天。 白清炎自然可以直接拿了枪就走人,但是他在金城都和人立约,不得以天命凌驾于国法之上,来到临安就违反算是怎么回事? 所以偷绝对是不能偷的,要么讨,要么换。 “我来之前都查过了,清明时节由于雨水过剩,临安这里的江河水位都会大幅度上涨,引发潮水。”白清炎拿着手机指给灵威仰看,“所以我可以假扮成江神,来借沥泉龙蛇一用,与其他来犯水系一战。” 原本江河的神明变成动物就屡见不鲜,譬如李冰治水的传说中,就有他变化成牛,和江神化成的牛大战。沥泉枪本身,当然也是沥泉龙蛇所变化。至于借其他神仙兵器法宝一用,这样的故事就更多了。 当然,对于细节的刻画还是十分重要的。白清炎对着江南道的八大水系找来找去,最后才敲定了灵江。 因为只有灵江没有神明的传说。 白清炎毕竟不是江南本地人,也没有学过表演,要他去模仿现成的某位江神——比如大名鼎鼎的的钱塘龙君——说不定就会露馅。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无中生有一位灵江江神,来个死无对证。 只要对方相信他就是灵江江神,借沥泉枪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稳了。 “那对方要是不相信你的言辞,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我还可以换。”白清炎亮了亮放在书包里的【如意珠】,“杨叔给我说过,利益是人类一切行动的动力。这枚【如意珠】就算放在一般的修炼者手中,至少也是一样极其厉害的法器,那些道士没有理由不换。” 反正自己也不会用【如意珠】,留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倒不如送出去。要是因此促生了新的天命者,也算是迦楼罗死后积德。 灵威仰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了白清炎的说法。不过她随即又问道:“那如果对方还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再或者还是不信……” “那就只有动用最后的手段了。”白清炎叹了口气,“去做一根假枪换上,然后把真枪偷走,用完再还回来——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一步。” 既然计划已经有了,两个人在观察一阵正殿后就先行离开,去酒店开了间房,进行下一步准备。 灵威仰原本给白清炎准备的黑衣就是依照“玄衣纁裳”的形制设计,用来假扮江神正好。不过白清炎在换上后才发现,在临安,尤其是潮湿的清明,穿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闷了。 而且,灵威仰还对他用了某种法术——或者能力,把他的头发变成了及腰长发。 其实对于长发,白清炎倒是不怎么抗拒,以前叶四维也让他戴过假发。但是长发加上长袍,整个人感觉就跟进了桑拿房一样。 绝对不能忍。 灵威仰从善如流,立刻替他换了一身样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形象,白清炎自我感觉良好,骗到人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在商量具体细节时,两个人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我作为江神出场,周围应该还需要一些云雾渲染气氛吧?” “绝对不要!”灵威仰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有些过激,不过随即她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便咳嗽了两声,勉强掩盖过去,“迦楼罗头顶的【如意珠】象征着太阳的光辉,本身和云雾相冲。我自然可以强行造出大雾,但是那样一来动静未免太大。倒不如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直接用【如意珠】作为光源,先声夺人。” 这样的建议自然比白清炎从神话剧中得来的三流设计要靠谱太多,两个人又整体浏览了一遍计划,没发现什么问题。白清炎就又将衣服换了回去,两个人跑下酒店,去尝尝临安当地的特色菜。 白清炎没有来过临安,灵威仰……更没有。准确来说,她可能在更早的时候来过,但那个时候这座城市还不叫临安,而是叫余杭、武林、钱塘什么的。 千年以上的时光,城市与建筑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要说人。如此一来,面对着这样一座忒修斯的杭州,她和没来过的确也没有什么两样。 作为江南菜系的重要组成,临安菜在震旦自然也享有盛名。白清炎并没敢贸然对一些菜肴发起挑战,而是优先选择了自己比较能适应的食材和口味,其中糯米糖藕就饱受他的好评。 果然江南这里的甜食会好吃很多,等回到家后,他也要学着法子做。 不过当白清炎看向灵威仰时,却发现她对诸如龙井虾仁之类的菜都不假以辞色,反倒对那道干炸响铃颇有兴趣。结合三周以来自己观察灵威仰的口味,白清炎心中大约产生了一个答案。 “姐姐,你吃饭的口味好像偏重哦。” “是啊。”灵威仰回应道。 第三章 地元枪 “酸、甜、苦、辣、咸……不管什么味道,我都很喜欢。重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什么味都没有好得多。” 白清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前吃的东西,味道都很寡淡吗?” 灵威仰认真回忆了一下:“倒也不至于,毕竟填饱肚子是第一需求,在满足第一需求后自然就一定程度的要求口味。但时间越早,味道相对就越古怪。比如你有时候会吃的白菜,以前的时候就带着一股苦味;再比如你很喜欢的牛肉,以前的肉质就要粗上很多,给你吃你肯定会挑三拣四的。” “因为品种改良了嘛。” “而且物资也丰富了。”灵威仰夹起一条干炸响铃,蘸了点椒盐,塞进白清炎口中,“就像这个,别看对你来说只是用豆腐和肉做的,要是放到当年的开封,绝大多数人都吃不起。” “因为肉?” “因为油炸。别看当年开封城里就有卖炸蟹的,这种做法真正流行起来就是在工业化时代后:它需要有大量的食用油,而且是所有烹饪方法里面能够最快速加热食物、并且相对味道最好的方法。” 白清炎听懂了灵威仰的言下之意,她品尝的并不是单纯的味道,而是属于眼下这个时代的特征。 龙井虾仁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 并没有。虽然这道菜号称是翁同龢发明的,但是不管是以茶入菜还是虾仁,灵威仰都吃过不知道多少了。所谓的格调、养生、原汁原味,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尤其是第二条,都【长生不老】了,还要搞什么养生? “不过你也不单单只喜欢偏重口味的菜吧?” “对啊,你做的我就都很喜欢嘛。” 两人相视一笑,迅速将剩下的菜解决完毕,稍作休整后便赶往了岳王庙。 不过白清炎没有料到的一点是,岳王庙的道士两个小时一趟巡房。两人到达的时候,十点左右那趟正好结束一会儿,偏偏他又不知道。于是他在正殿愣是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利修等到。 装神的过程自然无需多言,唯一的波折就是利修请求看一眼【如意珠】。白清炎自然不能将珠子丢在地上,但又担心对方趁拿珠子的时候接触他的身体,备不住就会发现什么。幸亏灵威仰及时出手,将【如意珠】凭空挪移,送到了利修手中。 在敲定一天后来拿枪后,两人也就离开了岳王庙。白清炎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灵威仰口中知道,自己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其实只要有了那枚【如意珠】,再加上你的样子,这件事就已经成了七成。”灵威仰答道,“不管那个道士人品是优是劣,只要他信神,心里多少蝇营狗苟都得收起来。” “哦。”白清炎闷闷地应道。 看见他的样子,灵威仰不禁笑出声:“其实你刚才斥责那个道士的样子,就很像神明该有的样子。只要气势到位,多数人都注意不到细节的。” 白清炎这才转而高兴起来。他拽了拽垂在肩头的长发,问道:“我现在可以把头发先剪了吗?白天还要在临安玩呢。” 灵威仰立刻将他的手打了下去:“明晚上就要用,再之后还要用,剪了做什么?对了,既然你说白天想要玩,那我这会儿先教你些东西吧。” 自打传授《水元刀》之后,灵威仰已经许久没有教给白清炎新的技巧了。听到能学习新的知识,白清炎自然高兴。 他跟着灵威仰来到了一栋高楼的顶部,看着脚下依然灯火通明的临安城,丝毫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灵威仰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而是站在天台边缘,任由晚风拂面,将两人的长发不轻不重地吹起又落下。等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对白清炎问道:“你应该知道‘盘古’吧?” 白清炎毫不犹豫地开始背诵起《三五历纪》当中关于盘古的段落:“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不是这段。” “嗯?” “更早的,身化世界那一段。” “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灵威仰点了下头:“你有发现问题吗?” 白清炎极为茫然地摇头,心想我哪里晓得有什么问题。 “关于‘天’和‘地’相关元素的描述,有关于‘地’的要精细太多。” 白清炎不由得笑了:“毕竟想象神话的古人多半都不会飞嘛。” “是啊,归根结底,盘古化身成的世界也不过只是人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所以眼睛变成了日月,四肢五体却成了四极五岳,这就叫远者小、近者大。而震旦自古以来就是大陆民族,眼中的世界就是这片大地。”灵威仰忽然问道,“你知道吗?那帮道士也借用过盘古的概念,你们现在叫元始天尊的那个,早先的名字是元始天王,又叫盘古真人。” “我只知道原始天皇巨星,还是杨叔给我科普的……” “昔二仪未分,溟涬鸿濛,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未具,状如鸡子,混沌玄黄,已有盘古真人,天地之精,自号元始天王,游乎其中——这是一个叫葛洪的道士写的。他家对于道教整体发展的影响都很大,所以后来者也就顺着他的思路汇编下去。 “我下面要教你的功夫,就是以盘古身化世界的概念作为核心。你要想象自己的骨头是金石,精髓是珠玉,肌肉是土地,筋脉是地理,血液是江河,五体是五岳,八极是八方……身体就是九州乃至整个世界。每出一击,都能将金玉土地江河山岳的力量全部运转发出,以整个世界的力量碾压敌手。 “这就是‘三元功’的第二部——《地元枪》!” 第四章 地元枪(二) 白清炎万万没有想到,在《水元刀》之后,《地元枪》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糊了自己一脸。 “我不需要先把《水元刀》学完吗?”好学生白清炎规规矩矩地举手发问。 “一千两百九十六招,学不完的,基础八势学会足矣。”灵威仰已经把枪都给白清炎准备好了,直接塞到他手中,“何况《地元枪》又不复杂,你要借【沥泉枪】,自己总得会枪法吧?” “……言之有理。” 《水元刀》以水喻刀,包藏万物,所以有一千两百九十六招。力求在招式上尽善尽美。 《地元枪》则不同,天清地宁,脚下的大地只有一片,所以《地元枪》也只有一招,就是全身全力压上,以力胜人。 如何尽可能多的运转肌肉,《水元刀》里也有相关招式,譬如那招“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就是腿、腰、背、肩、臂五处一同发力,已经近乎调动绝大多数能用上的肌肉。 可是《地元枪》居然还要夸张,号称全身一起发力,这怎么做到的?搞生物学人体学的都要哭了吧? 但是在听完灵威仰的讲解后,白清炎不得不承认,的确做得到……搞生物学人体学的也不用哭,《地元枪》本来跟你们就不是一个系统,人家是神秘学,甚至枪法都只是表象。 简单来说,所谓“全身压上”压的是天命力量,或者用一个更好理解的传统词汇来形容,就是“炁”。 天命的力量来源于潜意识中的想象,只不过这股想象并非出于自己,而是源于他人。所以天命者的能力形成时是什么样,基本上后来也就是什么样。 而《地元枪》正是教天命者如何引导蕴藏在身体中的炁,进行运用。 往浅了说,那就是将炁聚往一处,全力攻敌;往深处说,那就是对天命能力进行更加细致入微的调整和运用。 譬如【刀枪不入】为首的防御系能力,就可以运用《地元枪》的道理,将身体其他部位的炁集中到一处,临时增强防御。 反过来说,防御的另一面就是攻击。白清炎要是再想用掌刀、指剑一类的招数,必定威力倍增。 当然了,这些用法都是理论上可行。从理论到实际的距离,怎么说比从金城到临安要远得多。 就像《地元枪》,就算白清炎明白理论,也并没有一念之间就学会,还是要按照步骤,一步步学会。 白清炎本来就有了“守一”的基础,《水元刀》又让他彻底熟悉了自己的身体。灵威仰要教他的便是如何运转念头,同时保持和身体活动一致。 无数先人遗留下的典籍都说明了,意炁一体,意动而炁动。只要念头到了,炁自然就到。 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很容易,实际上并不简单。人在想要出拳的时候,固然会先将意念转移到手,把手攥成拳头,然后出拳。但与此同时,人还是会注视目标、倾听反应、感受打击…… 这是人出生以来长久以往形成的本能,想要更改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其实很简单,你先把这根手指想象成枪。” 白清炎依言照做,却看见灵威仰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 指尖立刻传来了轻微的坚硬触感。紧接着,一阵湿软温滑的感觉将白清炎的手指紧紧贴住,却又并未完全包裹,而是灵巧地在他的指尖上打了个转—— 直到这股感觉完全消失,白清炎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灵威仰向他问道:“记住刚才的感觉了吗?” 白清炎飞快点头。 “那还不快趁着记得的时候多熟练?” 白清炎这才如梦初醒般开始运转念头,反正他现在只需要“学会”,并不需要融会贯通。只要他能将念头转移到手上,打出一记地元枪,足矣。 在有了灵威仰的帮助后,白清炎只试了几次就成功了。之后灵威仰又教他如何将身体各部一一观想成不同事物,再通过念头将全身力量集中,最后借由掌中长枪攻敌。 白清炎只以单手持枪,依法施为,刺出长枪。枪身稳定的几乎没有半点抖动,连带着枪头也没有出现枪花,最多只有划破夜风的一记响声。 唰! 木制的长枪稳稳当当地将一根金属栏杆横向截成两段,白清炎连拔了几下都没能拔出,反而险些将枪头弄断。 灵威仰从他手中接过了枪,稍一用力就将长枪拔出,看了眼横截面后又拉着白清炎的手,让他自己感受下。 白清炎沿着横截面摸了一圈,只在前后两处感觉到稍许刺感,也就是长枪刺入和刺出的部位。其余的地方平滑无比,简直就像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地元枪’的威力。”看白清炎点头,灵威仰继续说道,“当然,也是你有【圣德】相助,所以才能习得的如此之快。” 白清炎想了想,不禁问道:“可是就算《地元枪》只有一招,对敌时总不能也任你千招来,我只一枪去吧?如果我的力量完全占优还好说,没有完全占优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灵威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有《水元刀》么?” 白清炎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刚才确实没反应过来。《水元刀》里不单单有刺的招数,还有相当部分需要使用一米五、一米八乃至两米五长度的刀具的招数,用在长枪上刚刚好。 现在想来,以《水元刀》为表象,以《地元枪》为内核,两者确实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白清炎顿时跃跃欲试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将《水元刀》中合适的招数都试演了一遍。有些招数放在枪上自然不伦不类,也有些和长枪就此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旦沉浸在招数的世界中,白清炎就完全丧失了对于临安旅游景点的兴趣,甚至连灵威仰买回来的特色菜肴都觉得不香了。 一整个白天加小半个晚上,他都孜孜不倦地练习着《地元枪》,熟悉着招数,中间也只不过间断着睡了四个小时而已。 直到临近午夜,他才和灵威仰一同朝岳王庙赶去。 两人还是按照原先的路线,直接落在正殿前的空地上。只是当白清炎看向正殿时,心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原本应当被笼罩在明亮黄光中的岳王庙正殿,此时正散发出阴森可怖的绿光。 第五章 陆判官 看到这股绿光,白清炎的第一反应就是:岳王庙闹鬼了。 ……这话虽然说出来很蹊跷,但是就算有这样的事也不稀奇。袁枚的《子不语》里就有一则故事,说有个秀才护送鬼魂王某回乡,结果发现一个关帝庙里的关帝是另一只鬼假冒的,于是王某把另一只鬼胖揍一顿,自己做起了这座庙里的关帝。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秀才,天底下的神仙菩萨全都是自己这类鬼魂假冒的,他揍鬼也只是因为另一个鬼居然敢比自己还无赖! 白清炎自幼熟读各类科学著作,但这并不妨碍他怕鬼。初中时候班级里曾经拿投影仪放鬼片,才放了十分钟他就被吓得捂起耳朵蹲在教室最后面,什么都不敢听,什么都不敢看,一直蹲到感觉电影该结束才起身。 结果就看见屏幕上那一张俊雄的大蓝脸!吓得他当场就又找了个桌子钻下去,幸亏人家女生不嫌弃,还亲切地问他要不要紧。 由于有灵威仰的【藏形匿影】护身,白清炎蹑手蹑脚溜到门外,屏住呼吸,透过缝隙观察殿内情况。 可他却什么都没看见,殿内一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让他以为刚才看错了。 要不要再走回刚才的距离,重新看一眼? 白清炎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黑影贴在自己身后,把他吓了一跳。随即他才看清楚,原来是灵威仰也在观察殿内情况。 然而她的双眸已经转为金色,显然是动用了【法眼】。 “姐姐,有问题?” 灵威仰将几处角落都详详细细地看了遍,才点头以示肯定:“你没有天眼系能力,如果想看见的话,可以舔下我的眼睛。” “啊?” “不对,你还不会【谈瀛】……”灵威仰以手扶额,显然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她对白清炎说了声“别动”,便用手扶住了他的脸,又撑开他的眼皮,用舌尖轻轻在白清炎的眼球上舔过。 白清炎顿时感觉眼部一阵清凉,有着轻微压迫感的同时,却也伴随着高度的舒爽。紧接着,他就感觉右眼看到的世界迥然不同,左眼却毫无变化,只好先将其闭上。 整座岳王庙正殿都被一层赤金色的光泽所笼罩,虽然并不耀眼,但却极为厚重,只要人看到就会感觉安心无比。 透过这层金光,却隐藏着一股幽绿的光泽,正是白清炎刚才所看到的色光。就是这层绿光把殿内映照的鬼气森森,两盏莲花型的led灯甚至都因此散发出惨绿色的灯光。那顶部的匾额、侧墙的字画,被阴影一涂抹,都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暗无天日的蜘蛛网。 而在供桌之后,原本没有人的地方,此时却多出了三个人,两站一坐。 白清炎最先看见的是一名站立的红衣人。他的脸上遍布伤疤,看起来极为扭曲狰狞,就像是装满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公一般。甚至就连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仔细看去,居然都组成了一个“冤”字。 和红衣人相对的位置,还站着一名神情木然的中年女性。她的手脚都伸的笔直,配合她的神情,却平添一股诡异之感。 至于供桌后唯一坐着的,则是一名打扮的像是古代官员的人——恕白清炎古代服饰知识不够,看不出来是什么级别。不过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杆笔,时不时还瞟向面前供桌摊开的一本书,。 就这些?那个道士呢? 白清炎又仔细观察了一圈,这才在岳飞像左侧的空地看见了利修。他缩在一张椅子上,身后还站着个一脸煞气、双手抱胸的人,正死死盯着他。 看到这幅场景,白清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显然是利修被人控制住了。对方甚至还严阵以待,准备等自己自投罗网。要不是灵威仰能力够多,自己估计只能直接走进去,保不齐被突然现身的这帮人吓成心肌梗塞。 “姐姐,这些……其实都是人吧?”白清炎压着嗓子问道。 “你完全可以声音大些,他们听不见的。”灵威仰坦然说道,“他们都是天命者——天命既然有神明,有人类,自然也可以有鬼怪。” “可是真名……” 白清炎才说了半句,自己就先反应过来了:《聊斋》《子不语》当中的那些鬼怪,多数都是有名字的。有些古人拥有死后作祟的传说,如果视角改变,看成鬼怪也无妨,譬如在玉泉寺作祟的厉鬼关羽。 况且天命就算没有辨析出真名,也一样可以存在嘛,就像是小严的“火神”一样。 白清炎顿时计上心来,他取出【如意珠】捏在手中,对灵威仰说道:“我想进去,跟他们谈谈。” 灵威仰立刻明白了白清炎的用意,她用手轻轻一推,白清炎的身体就像是乘上了风,穿过紧闭的大门,越过严阵以待的三人,落在了岳飞像前。 不仅是这三人,就连满脸煞气的人和利修都没觉察到白清炎的突然出现。 白清炎对着岳飞像躬身一礼,随后旋身看向三人,说道:“三位,有劳久侯了。” 听到他的声音,三人几乎同时做出反应。中年女性啪的一下就将身体转了过来,像是脚下有转盘似的;红衣男性则慢悠悠地转过身,朝白清炎瞥了一眼后,也就失去了兴趣。 古代官员的动作最慢。他先是将面前摊开的书抢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后才转过身,目光在白清炎的腿上停留了两秒钟后,问道:“你……不是【岳飞】?”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啊。”白清炎反问道,“我倒想请教三位……哦,四位,你们不是岳王庙的人吧?深更半夜,等候在此,是为了做什么呢?” 红衣男性和中年女性都一言不发,唯独古代官员冷笑一声:“自然是在等你了! “我听利修这道士说,要订做一把一模一样的铁枪,就知道肯定是有天命者要凝聚武装。原本我还以为是【岳飞】的天命者,可没想到居然不是。 “藏头露尾的,说!你取枪到底想要做什么?” 平白被人这样颐指气使的呵斥,白清炎心中自然不爽。他索性不理会古代官员,直接转过身,对利修鞠了一躬。 “道长,昨晚是我担心通过别的途径花费时间太长,所以假扮成灵江江神来借枪,实在对不起。” “没、没事……” “不过我的确需要借枪两天,凝聚武装,这枚【如意珠】也是货真价实的真品。”白清炎将手掌摊开,【如意珠】立刻光华四射,甚至连殿内的幽幽鬼气都被驱散了几分。不光是利修,就连其他四人也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您还愿意将枪借给我吗?” “这个……” 利修期期艾艾地不敢回答,眼神也本能地看向古代官员。后者不满地截口说道:“你我天命者之间对话,与这道士又有何干?” 白清炎瞟了古代官员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古代官员向后靠了靠,让头抬高一份,自傲地说道:“我姓陆,你可以叫我‘陆判官’。” 白清炎头一次来金城,自然也不晓得这位陆判官到底什么身份地位,于是便问道:“这座岳王庙……归您管?” “那倒没有,不过我在临安乃至整个江南道,说话也都是管用的。你要借枪一用,自然也应该来给我打声招呼。不过念在你年幼无知,也就算了。” 陆判官貌似大度的摆了摆手,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你要拿【如意珠】这种宝贝去跟这道士换借枪三天,这就不妥了。他只不过是个苦苦修炼的可怜虫,哪里有资格参与到天命者的交易中?” 白清炎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所以,我应该把【如意珠】……给你?” 陆判官哈哈一笑:“【如意珠】这种东西对我又没用,要来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愿意加入我麾下,那就什么东西都不用给,铁枪也双手奉上,如何?” “那这位利修道长呢?” “我又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杀了他,就当是给他个教训,也让他知道些分寸。” 陆判官自以为条件给的不可谓不宽裕,谁知道白清炎根本就没回话,而是身子略微一模糊。等到再变得清晰时,利修赫然被白清炎按着肩头,出现在他身前! 陆判官不可置信地朝手中的书本看去,那上面正有一行黑字:【刀枪不入】【月下赶影】【圣德】【宗祖】【法定天条】。 这五个能力陆判官一个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进行判断。没有显示出天命名字,也就是说没有到达三级;这五个能力也绝不可能组合出【岳飞】,而里面唯一和速度有关的便是第二个能力【月下赶影】。 但为什么会这么快?【月下赶影】到底又是什么天命的能力? 对修炼一窍不通的陆判官死都想不到,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月下赶影】正是他瞧不起的“修炼”所得出。 白清炎也懒得和他解释,而是直接问道:“你也不过就只是个天命者而已,口气大成这样,装神弄鬼上瘾了?就算是修炼,一样可以练出能力,和自然获得的能力又有什么区别?” 由于目睹了【月下赶影】的速度,陆判强行按捺住怒意,说道:“区别?他半夜三更的被我揪出来坐在这里,他那堆师兄弟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玉皇顶本观都得看我脸色,这就是区别!” 白清炎不屑地“哧”了一声:“一个玉皇顶福星观而已,把你牛成这样,你怎么不去金山寺显摆?再说了,天命者又不看年龄。说不定人家利修道长过段时间就觉醒成了【张果老】的天命,喊着‘莫欺少年穷’一脚踩你脸上,你还能牛气得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陆判官三鬼投胎,四鬼转世。他用笔恶狠狠地在书上一划,白清炎却没发觉有什么异样。然而他身前侧着站的利修却猛地一推他肩膀,大叫道:“小心后面!” 第六章 斩鬼神(一) 这一推……当然没推动。 白清炎刚获得能力时,狂飙的汽车尚且撞不动他,又何况是区区利修这一推? 不过利修这一提醒的确起到了作用。起码白清炎没想到,陆判官在书上一划后,居然不是直接产生什么效果,而是……让站在两人身后那个满脸煞气的人偷袭。 劲风及体,白清炎毫不犹豫地转身,同时从挂坠中唤出木剑。但当他看清那个猛扑过来的人时,却不由得一哆嗦。 那个人原本一脸煞气,无非也就是看起来凶恶了些,比起迦楼罗来说相差甚远。然而此时,他的一双眼仁赫然全黑,脸上却像涂了墙灰一样惨白,一道又一道血痕纵横交错,还正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正是【恶煞】的能力【恶相】。所谓【恶煞】,正是“凶神恶煞”的后两个字,指的是人死去若干天后,和死者亡魂一同返回家中的鬼神,人遇见就死。所以在民间有“避煞”的传统,即在人死后若干天时全家老小离开家,躲避煞神。 【恶相】这一能力正是变化出恶煞本相,用来恐吓生人。只不过本相具体什么样子,完全视天命者本身而定。就算像变个小丑或者弗莱迪出来,也是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他还放出了【煞气】,配合【恶相】,想要依靠偷袭将白清炎一举拿下! 这两项能力在偷袭时同时释放,的确管用。譬如旁边的利修,就同时经受了这两种能力的震慑,身体僵硬地向后倒去。 然而白清炎虽然有被吓到,但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形象本身过于可怕。【恶相】和【煞气】这两个能力,被他的【宗祖】完完全全防御了下来。 祖者,始也;宗者,尊也。被人所尊崇的民族或家族的起始,便是【宗祖】。因此,但凡持有【宗祖】的天命,都不会受到任何源于这一天命传说的天命的负面效果。 那么,什么又是“源于”呢? 震旦文化根本上源于五帝,换而言之,只要概念上从属于“震旦”,而且时间上明确不早于其的,都可以视为“源于”! 【恶煞】并没有形成更具体的真名,但不管怎么攀附衍生,这一系天命都不可能比【颛顼】更早。 换而言之,【恶相】和【煞气】对白清炎根本上就没有半点作用。就算有,也是白清炎自己被吓得,和天命能力无关。 受到惊吓的白清炎本能地反手拔剑,一式“半亩方塘,开天光云影”朝恶煞劈去。后者全然没有想到白清炎居然能够反击,被结结实实一剑劈在脸上,当场扑街不起。 陆判官也没有想到,恶煞居然倒得如此之快。他又在书本上一划,对着中年女性喊道:“你上!” 中年女性脚下稍一用力,整个人便直直的跳过阻拦游客的栏杆,再一步便跳出两米多远,径直来到白清炎面前,对他一拳打出。 白清炎在回过神后,本想将利修扶起。谁知道中年女性一点时间都不给他,直接就杀到面前。看见女性挥拳打来,他也对着拳头一剑刺去。 按理来说,哪怕只是木剑,也不是肉身能够抵挡。然而拳剑相撞,碎裂的却不是拳头,而是木剑。在拳头的冲击下,木剑摧枯拉朽般寸寸碎裂,脆弱的就像纸做的一样! 眼看不妙,白清炎立刻调转拳头,正面与女性的拳头相撞。两只铁拳毫无花巧地对撞在一起,双方身体同时一震,各自倒退了三步。 这是白清炎获得天命以来头一次遇见同样拥有防御系能力的人,心中顿时好胜之心大起。他将手中剑柄一扔,握紧拳头,一步冲出,率先对准女性拳头打去。 中年女性也没想到白清炎居然有防御系能力,只好挥拳再次对上。 两人拳锋再度相撞,结果却截然不同:白清炎只是稍退半步,而中年女性却退了两步。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右臂隐隐作痛,显然在能力对抗中落了下风。 然而白清炎也闻到一股恶臭的气息,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眼花。他知道不能拖延,便屏住呼吸,再一拳击出。 女性依靠跳跃移动,前进方便,后退却不容易,只好硬接。这一拳白清炎已经隐隐用上了《地元枪》的技巧,只听见“咔嚓”一声,女性的右臂便直挺挺地垂落在身侧,显然已经被废了一条胳膊。 看见中年女性败的如此之快,陆判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白清炎的能力名为【刀枪不入】,感觉这个能力在防御系中应该不会太强,便让有【不坏】能力的【僵尸】出手。 作为二级的天命者,中年女性【僵尸】曾经一拳就打穿了灵隐寺和尚的【金钟罩】,不可谓不强。眼下又处于陆判官的阵地【森罗宝殿】中,鬼怪类天命的力量起码增加三成。谁知道仅仅三拳,【僵尸】就几乎被废了一条胳膊。 哪怕白清炎显然受到了【尸气】影响,【僵尸】的落败也已经肉眼可及。 说来也巧,【僵尸】虽然也有多种真名可供选择,但追本溯源,最强的真名自然是【旱魃】。而旱魃作为轩辕黄帝的女儿,恰恰不源于颛顼,【尸气】也因此才能生效。 ——如果天命之间也能论亲戚辈分,白清炎怕不是还要叫这个中年女性一声“大姑”。 眼看僵尸在白清炎的攻击下左支右拙,陆判官用笔勾向白清炎的名字。谁知道笔锋刚一沾纸,便无论如何也挪不动半分。 他只好看向红衣男性,后者从开始一直袖手旁观,仿佛场中局势与自己全然无关。 陆判官伸出三根手指,对红衣男性说道:“将她拿下,免你三年。” 红衣男性连瞧都没瞧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三年太短。” 陆判官又瞥了眼场内,僵尸俨然已经被白清炎放倒在地。他眼角跳了跳,问道:“那你要多久?” 红衣男性看了眼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说道:“起码五年,不保证生擒。” 陆判官一咬牙,将五根手指攒在一起:“我免你七年,但是人一定要抓活的。” 听到“七年”这个数额,红衣男性的眼神一肃。他的双手各自一指左右,正殿墙上用来保护壁画的玻璃立刻发出阵阵吟啸,随着一记高亢的响声破成无数细碎的残片。闪亮的尖角全部对准白清炎,如同枪林弹雨般攒射而去。 白清炎的空手搏击功夫并不算太过高明,对外输出更是有限。同为防御系能力持有者,哪怕中年女性相貌普通,他也做好了和对方大战一番的准备。 幸好不知怎的,中年女性也只顾跟他拼拳,被他摔翻在地后也不再起身,这才省去了好一番工夫。 只是【尸气】终究对他造成了影响,不得不后退两步,远离中年女性,大口呼吸来缓解恶心呕吐的感觉。 这时,成百上千的玻璃片已经被红衣男性所驭使,朝着他全身上下暴射而来! 只听见一阵连绵不断的脆响,不知道有多少玻璃片掉落在地。白清炎的脚下遍布碎渣,身上的衣物也变得破破烂烂,露出雪白的肌肤,唯独不见半点血色。 试探弱点无效,红衣男性一指身后,供桌即刻翻着转朝白清炎砸去。 白清炎已经略微缓过气,看见供桌砸来,便一掌将供桌劈成两半。谁知道一条红布却紧跟在供桌后朝他袭来,将他的头裹得严严实实,而且越裹越紧。 这条红布正是从红衣男性的袖中甩出。【宗祖】管得了人,管得了外放型能力,却管不了事物。无论五帝多么伟大,也仅仅只是对人类有意义,对于红布这种无知无识的死物来说,并无任何影响。 白清炎动手想要扯开红布,力量却相差太多,根本无法拽动。他的五指虽然胜过世上绝大多数刀针,却也对这条覆盖了武装型能力的红布毫无办法。 看见白清炎终于被困住,陆判官这才松了口气。他踱了两步,来到还在催动红布的红衣男性身边,不禁埋怨道:“你刚才使用【作祟】也太鲁莽了些,万一真的伤到人、破了相怎么办?” “你只说要活的。” 陆判官被呛了一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说道:“总之,这个人我有大用。你先把她捆住,让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再说。” 红衣男性的眼中不禁出现一丝厌恶的表情,可终究还是从袖中放出更多红布,朝着白清炎的身体缠去。转眼之间,就将白清炎缠成了一只赤红的大布茧。 红衣男性又对着布茧一指,想要将其搬运起。这时,布茧中却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 “天条其一:马放南山,止戈戢武,天下弗服!” 刹那间,红衣男性感觉到,自己覆盖在红布上的武装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逼得倒转回来。那条委积无数怨气的武装,竟然在一瞬间就被变回了一条普普通通的红布! 而就在这一瞬之间,布茧“咔嚓”一声,从中齐齐裂成两半。白清炎并指如刀从中冲出,直奔红衣男性而去! 第七章 斩鬼神(二) 在发现扯不开红布后,白清炎就开始飞快地思索对方的能力,试图寻找可能的破绽。 单看外表,红衣男性脸上斗大的一个“冤”字,再配合那一脸怨气。如果不是故布疑阵,他的天命十有八九应当是【冤鬼】一类。 从古至今,世间总有受冤之人,求天不应,叫地不灵,能否洗清冤屈全看造化。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冤情就已经被查的水落石出,还以公道,在其中绝对属于上等运气;有些人则要等到死后,才终于被澄清真相,恢复名誉,就结果而言至少不算最差;最惨的就是死后也没能洗清冤屈的,任凭万人唾骂,平白蒙受不明之冤。 公道自在人心,正是出于对蒙受冤屈之人的同情,人们才创造了“冤鬼”的传说。哪怕受害者已经身死,也可以化身冤鬼,叫冤也好,报仇也罢,都能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不过白清炎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了,古往今来含冤而死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死后显灵、作祟的人也一抓一大把。比如在唐玄宗面前表演鬼不用去头就可以吃的钟馗,把头去了成为无头骑士的关羽……选项可以说比高考志愿还多。 毫无疑问,这条红布一定是某种武装型能力。自己如果持有某些神力系能力,或许还能挣脱,而【刀枪不入】虽然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布缠死,却也无法摆脱束缚。 至于【宗祖】【圣德】【月下赶影】就更不要提了,这种情况下派不上半点用场。 没办法了,动用【法定天条】吧。 在获得这个能力后,白清炎曾经尝试过使用。作为黑帝一系的代表能力,【法定天条】无疑拥有着最高级别的威力,效果、范围则全靠天命者自己掌握。 不过相对应的,【法定天条】的消耗也弥足惊人。白清炎曾经试过,规定厕所里的水只能向上流。只见马桶当即变成了喷泉,欢乐的一塌糊涂——总共维持了五秒钟。 在灵威仰的指点下,白清炎才终于明白:【法定天条】也遵循守恒定理。想要达到一分的效果,就要消耗一分力量。 不仅如此,人律也好,天条也罢,施行都需要被执行者所认可。如果所制定的律令太过倒行逆施,就算能凭借强力推行一时,终究也会被推翻。 因此,【法定天条】所制定的律令最好被人广泛认可。认可的人越多,所消耗的力量也就相对越少。 就像白清炎此时所规定的“止戈戢武”,就是强行让武装型能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对于现在的震旦人民来说,禁枪禁武器,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此所消耗的力量已经少了太多太多。 相反,假如把“止戈戢武”的律令丢到亚美利加去用,那估计白清炎连三秒都维持不到。持枪可是亚美利加最美丽的风景线,怎么能容得了建州蛮夷来指手划脚? 虽然白清炎没有猜出红衣男性的天命,但至少不应该是【钟馗】【关羽】之类,红布的威力也极为有限。他虽然低了红衣男性一级,【法定天条】却位居同系能力当中的最高位,真的对上应该有八成左右的把握成功! 不管怎么说,白清炎用【法定天条】强行逼退了红布上锁覆盖的武装型能力。他也不知道到底能逼退多久,便趁此机会一掌刀破开布茧,大步朝着红衣男性杀去。 武装莫名其妙失效,红衣男性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禁有些惊惶。不过他的战斗经验毕竟丰富,一瞬间也就镇定下来,对准地面恨恨一挥手。 霎时间,正殿内地上铺着的青石板如同冬天里炸开的冰面,纷纷直立而起,排山倒海一般朝着白清炎合拢攻来。 白清炎有【刀枪不入】傍身,就算【作祟】驭使的事物从玻璃片换成了青石板,对他来说也并无太多不同。 面对隆隆而来的石板,他双手各自一挥,扫开两侧石板,头干脆向前一撞,将挡在面前的石板砸了个粉碎,又一拳对准红衣男性打去。 红衣男性本来也没指望【作祟】真的能伤到白清炎,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给己方争取时间,思考如何破解白清炎的【法定天条】。谁知道【刀枪不入】太过强悍,连拖延时间都没做到。 白清炎的拳头威力如何,中年女性完全可以作为前车之鉴。谁知道红衣男性居然不闪不避,反而迎着白清炎的拳头前进一步,主动让自己的肩头被打中。 中招的滋味自然不好受,红衣男性一直臭着一张脸,此时表情也不禁扭曲起来。然而白清炎却也感觉肩头一疼,赫然出现了一片红印。 白清炎瞬间反应过来,这多半是【冤鬼】的【报怨】之类的能力。【宗祖】能够防护负面效果,可这种能力是将天命者受到的伤害转嫁回去,和负面效果毫不相干。 不过,白清炎本身的力量还是差出太多。用【刀枪不入】去攻击【刀枪不入】,无非也就是相当于他用力打了自己一拳罢了。 虽然有些疼痛,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红衣男性既然碰不得,白清炎飞快地看向了陆判官。后者不知何时已经退在一旁,发觉白清炎看向他后,便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朝着红衣男性跑去。 红衣男性倒也比较配合,立刻侧移了一步。就算白清炎发动了【月下赶影】,可还是被红衣男性挡住了去路。 白清炎当然不想再平白疼上一次,拔腿试图绕开红衣男性,陆判官和红衣男性也不会傻到看着就让他追。于是三个人一追一躲一拦,就在这正殿上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殿内气氛迅速变得古怪起来,一时间只能听见不断移动的脚步声。就连一直躺在地上的中年女性也不由得扭过头,看清发生什么事后立刻原样装死。 这一幕恰巧被陆判官看见,顿时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他的确不擅长战斗,就算有了【森罗宝殿】的加成,他也只能凭借【夜游】勉强和白清炎周旋。 眼看白清炎老鹰捉小鸡的技术逐渐纯熟,几次险些抓到自己,陆判官心头大急,对着红衣男性大叫道:“拖住她!我逃出去后就立刻为你妻儿报仇!” 红衣男性自然听懂了陆判官的言下之意。他一咬牙,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就牢牢抱住了白清炎的腰,一时间居然让他动弹不得。 趁此机会,陆判官连忙全力催动【夜游】,抱着书本没命地朝殿外跑去。 白清炎眼睁睁地看着陆判官向殿外跑去,不禁有些恼怒。他冷声对红衣男性警告道:“放手。” 红衣男性自然不会听,反而抱得更紧了。白清炎索性忍住痛,对准他已经受伤的肩头猛捶两记,脱身后也朝着殿外追去。 红衣男性捂着被打断的手臂坐在地上,五官因为疼痛,扭曲的几乎变了形。他看见中年女性瞥向自己,不禁埋怨道:“你怎么不来帮忙?要是他被追上,万一……” 中年女性看了眼殿外,恨声说道:“打死最好。” 红衣男性面色一僵,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第八章 斩鬼神(三) 由于【尸气】的影响并未完全去除,因此等到白清炎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两只脚在水缸口一闪而没。 道观里通常都会在院子里放几只水缸,具体原因白清炎并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过似乎与风水有关。 只是,陆判官为什么要往水缸里躲呢?这么大一只水缸,的确足够藏一个人,但总不至于以为这样就能躲过自己吧? 白清炎放慢脚步,来到水缸旁边,谨慎地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朝着水缸内看去,仅仅只是一眼,身周的世界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自己刚才还身在院子里,现在却已经站在绿色的草坪上。面前的道观也变成了两层的独栋别墅,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还有无数自己不认识的大胸大姐姐巧笑倩兮的对自己招着手…… 白清炎立刻对着面前一拳打了出去,他又不傻。就算那些大姐姐很对他的胃口,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好不好?他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只听见“咣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别墅和大姐姐们就像是被震动的水波一般,荡漾了几下就像水面上的泡沫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前的水缸壁上则出现了一个大洞,似乎水里还传出什么咒骂的声音。 白清炎这下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又对着水缸里连出几拳,可这次什么反应都没有得到。他有些不甘心地想把手伸进去拨弄几下,从身后走来的灵威仰却制止了他。 “不用找了,那个人已经水遁走了。” “不会吧?”白清炎又看了几眼水缸,透过水面,分明能够看到底部,“这下面又没有连水管,他能水遁到哪里去啊?” “水遁又不需要水彼此之间有连接。” “不需要吗?”白清炎惊讶地问道。 “需要吗?”灵威仰淡然地反问道。 不久之后,白清炎才得知,所谓水遁,本来就是从一处水源隔空移动到另一处的传说。比如著名的笔记《五杂俎》当中就记载有一则故事,讲大名鼎鼎的龙阳子冷谦跑到仓库里去偷钱,被抓住了,求巡捕叔叔给口水喝。结果他刚一拿到水,就跳进了瓶中,没人拿着的瓶子当即落地摔碎,人却没了——这就是水遁法的典型代表。 对于创造传说的古人来说,法术是不用讲什么科学道理的,合乎逻辑就行。只有经受了科学教育的现代人才会觉得,水遁是把自己变成和水差不多的东西借着大环境逃遁…… 只是随即,白清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听那个人自称陆判官,又抱着书不离手,怎么还会【水遁】?还有刚才的幻象……我还以为他的天命是【陆判】之类的呢。” 灵威仰摇了下头:“水缸里本来就有一个人。” 白清炎顿时恍然大悟。 陆判官除了殿内三人以外,还早就在水缸里藏了一个人,作为后手。这个人的天命多半是【溺鬼】,所以才有【水遁】和【幻惑】的能力。 固然,白清炎有【宗祖】护体,晚于【颛顼】的震旦天命都无法对他造成负面影响。可是只要【溺鬼】没有选定真名方向,就永远存在两个理论上的上限:黄河水伯【冯夷】与长江江妃【奇相】。 冯夷自然不用说,作为黄河的水神,原本就自成一系,和颛顼并不相干;奇相则是轩辕黄帝时期震蒙氏的女儿,因为偷盗黄帝的玄珠自沉于江中,算起来比颛顼还要大一辈。 而事实上,各路水神当中,除去四海龙王、四渎龙君这样的龙类以外,大量的水神都是由溺死的人来担当的。譬如江南水神“威济李侯”、湔江女神刘氏……如此这般,数不胜数。 尽管没有定下真名,不过传说中溺鬼都有制造幻觉、引人下水的能力,白清炎正是中了这一招。 然而他出拳太果断,【幻惑】也仅仅只是制造幻觉的能力,不可能剥夺人的五感。【刀枪不入】的铁拳直接将水缸洞穿,甚至伤到了【溺鬼】本身。 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对方也不敢硬来,只好借【水遁】逃走。 单从布置上来说,陆判官本人应当是四级的天命者,虽然没有什么正面战斗力,但至少可以展开阵地。冤鬼是三级的天命者,再加上僵尸、恶煞、溺鬼这三名二级天命者,的确可以算得上一方势力了。 白清炎又看了几眼水缸,就返回了正殿。刚才那三人依然在殿内,没有什么逃跑的意思。他也就索性先不去管他们,而是查看起利修的情况。 由于受到【煞气】的影响,利修摔倒在地后完全动弹不得,半天都没能起身。不过刚才的战斗倒是也没有波及到他,最多就是被因为失去控制而摔碎在地的青石板的碎块溅到身上,连轻伤的标准都达不到。 在将利修救起后,白清炎又重新为将利修无辜卷入道了声歉。然而利修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事还是贫道想找他再做一根一样的铁枪,所以才发生的。不过在此之前,贫道也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的人。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种事就算今天不发生,以后也一样会出现。” 白清炎不由得好奇道:“你以前所知道的‘陆判官’,是什么样的人呢?” 利修搓了搓手,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告知:“他本来就是临安府的判官,性格据说也豪爽,但凡求到他头上的事情,能办的多半都给办。就像岳王庙的这尊像,手里原本是没有枪的,一年多前我来到这里,想加上一杆,却找不到门路,就是求到陆判官这里才打造好的。所以这次我也就依样画葫芦,再找到他,谁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白清炎扭头看向三人,冤鬼依然坐在地上,恶煞和僵尸仍旧昏倒,于是便向利修问道:“那这三个人,您以前见过吗?” 利修想也不想地摇了下头,陆判官本人有些神异,他也是近几个月才有所耳闻。某些人突然间就有了神通,从古至今都有这样的逸闻,并不算什么破天荒的事。 至于他手下居然还有这么三个阴气森森的人,利修就从来没听人说过了。 摇完头后,利修又感觉自己这样有些太过轻率,便又看向了那三人,至少做个观察过的样子。谁知道这一看,他居然真的感觉冤鬼的脸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 在福星观的时候,利修练的是《丹论诀旨心照篇》中的《明辨章》,在眼神和脑神方面别有所长。尽管他一道像样的法术都用不出来,记忆力却极强,堪称过目不忘。因此他才被打发到岳王庙来,也算是给他找了个好去处。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呢? 利修试着把冤鬼脸上那歪七扭八的伤疤去掉,再将他扭曲的五官拼正。无数他曾经浏览过的消息新闻在脑内一闪而过,瞬间定格在了一张刊印在报纸上的彩色照片。 “你……叫高树,是不是?”利修迟疑着问道。 冤鬼立刻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利修这下反而能够确定了,他对白清炎说道:“这个人我以前在报纸上见过,原本是咱们临安的巡捕。当时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消息是他杀了他爱人,然后被判了刑。因为牵扯到巡检司,所以新闻也没怎么报道。现在看来,这案子只怕多半有问题。” 白清炎立刻好奇地看向了冤鬼:“是这样的吗?” 冤鬼不答话,只是恨恨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对于这种不肯沟通的人,白清炎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虽然有心想要了解下情况,能帮则帮,但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 就比如陆判官,对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心狠手辣之辈,要是换成在金城,他肯定把对方记上小本本,找机会送他一个教训。可是眼下他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利修也没受什么伤,只好姑且算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归正题,拿出【如意珠】向利修问道:“对了,道长,我之前问的交易,现在还能作数吗?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不要紧的。” 利修看了眼【如意珠】,又将目光投向了岳飞手中的铁枪,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只不过陆判官在,所以没说出口——这杆铁枪已经被换成新的了,旧的那杆就在陆判官的手中。” 什么? 白清炎险些从原地跳起来,他本不想找陆判官的事,这下倒好,不找也得找了。 要找人,灵威仰当然能够轻松解决。只不过她的办法颇费时间,临安又不比金城小,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从留下的三人这里打开缺口。 眼下这三人只有冤鬼还清醒,白清炎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这位大叔,刚才不好意思,打断了你的胳膊,还疼吗? “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听吗? “那个陆判官也不算什么好人,大晚上的把别人扣住当人质,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的人你有必要帮他吗?” 冤鬼自然不会理会他,只是按着手臂,低头不语。直到听见提及陆判官,他才冷声回答了一句:“谁能帮我报仇,我就跟谁。” “可是你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冤仇啊……” 任凭白清炎磨破了嘴皮子,冤鬼也不肯松口。眼看陷入僵局,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你是想找到姓陆的,对吧?” 白清炎循声望去,却看见僵尸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正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他点了点头,僵尸立即说道:“你帮我从姓陆的身边救一个人,我就告诉你姓陆的老窝在哪儿。” 白清炎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先问道:“救什么人?” 第九章 斩鬼神(四) “要死了,要死了……” 陆判官满头大汗地拎着一只手提箱,另一只手则拽着一名只穿着睡衣的少女,不由分说就将两者都塞进了车后座。 由于没有放稳,手提箱重重地砸在了少女的脚上。少女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木然地低头不语。 陆判官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仓皇地钻进驾驶席,发动车辆,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上了马路。 溺鬼的水遁虽然能破开空间,但并不足以跨越太远的距离,实际上两人是逃进了不远的西湖中,一路水行到对岸后,自己再开车回家。 在这个过程中,陆判官一直不忘记查看着手里的【生死簿】。这件武装可以说,是他成为临安天命者几位魁首之一的重要关键。 和很多人想的一样,【生死簿】的确有断人生死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并不能无偿发动的。归根结底,天命之间的争斗不光要看能力,还要看天命自身的能量。 “判官”这一类天命乃是人们直接将对官府的印象转移到死后世界——地府上所产生的形象,说白了,都是在明清市井文学蓬勃发展后才诞生的,时间上不会超过六百年。 而真要具体到某个拥有真名的判官身上,还要再打个折扣。毕竟阴间的帝王是十殿阎王,判官只不过是阎王身边近臣,无论权力、威势还是法力,对人们来说都差了好一截。 判官当中,哪怕顶了天也无非就是发展到【崔珏】的程度。这人也就在《西游记》里帮了李二一把,给延了二十年阳寿,除此以外又有何用?十殿阎王、地藏菩萨压在头上,哪儿轮得到他说话? 因此,如果陆判官真的铁了心想用【生死簿】写死谁,就像某个想成为新世界的卡密的人那样。实际上相当于他需要用自己的天命能量去对冲他人的能量,不够的份额都要用寿数来补。 如果对方是个没有天命的普通人还则罢了,一旦有天命,陆判官就必须实打实的来一场天命能量之间的对决。 关键就在于,震旦历史实在太长,地盘实在太大,传说实在太多,一个六百年不到的天命去指着上限约为五千年的未知天命怼,如果成功还好说,要是失败,所有的后果可都需要陆判官自己来承担。 开什么玩笑?哪怕画一笔写死一个人少活两年——也绝对划不来啊!好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这么想不开? 于是陆判官苦心孤诣研究【生死簿】相关的传说,终于被他发展出了新的用法。 首先,【生死簿】消耗能量不够的份额要用自己的寿数补,天命又和年份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寿命这样东西和能量是可以直接划等号的。 而鬼怪类天命都按死人论处,哪里来的寿数?再加上判官是阴官,因此【生死簿】对鬼怪类天命的效果好到不行。 所以陆判官才收拢了一堆鬼怪类天命,效命于自己。就算谁图谋不轨,只需轻轻一勾,小惩折寿,大诫索命。 其次,既然可以用寿数抵消能量,那么不杀人、只单纯勾去寿数也是可以的。 没有必要非得勾去十年、五年,哪怕只是突然少了一两天,人是在战斗时候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会受到较大影响的。 再者,生死簿在传说中,是可以查看一个人相关的资料的。换而言之,有【生死簿】在手,陆判官就相当于有了一个鉴定系能力。 只要有了鉴定系能力,天命的一切都相当于完全透明,想看哪点看哪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于是陆判官就靠着生死簿,让临安无数天命者都欠了他的人情,相当多的人都肯卖他一个面子。 最后,也是基于【生死簿】断生死、分人畜、定善恶的功能,陆判官还开发出一个更深层的能力。只不过这个能力太好心神,他通常不会使用。 ——利用【生死簿】直接查看人当前的一举一动。 依照传说,【生死簿】甚至可以详细到记录人生前的每一桩善恶之事,方便判官计算人的阳寿。 奈何不同人判断善恶的标准并不相同,就比如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的人三十多岁四个下巴还是处男。按照有些人的观点,这种人就应该被枪毙。 而人一生中所做的事情又太多,偏偏人们又觉得地府应该明辨是非,善恶不分大小都应该记录详尽。如果陆判官真的想要查清一个人一生的所作所为,甚至不要说看完,光显现事迹一本书都不够用,得换ipad来。 在吃了一次亏后,陆判官再也不敢这么干了,而是只选择看当前的一举一动,这才好了些。 然而当他返回家中,用【生死簿】查看白清炎的举动时,却发现书本上什么字都显示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陆判官瞬间回想起刚才,自己冒险想要使用【生死簿】对白清炎发动攻击的时候,笔却突然无法划动。 难道,对方拥有某些更上位的能力,不禁制止了自己勾去寿数,甚至阻隔了后续的窥探? 很有可能。 陆判官决定走曲线救国的路线,转而查看起被自己抛弃在岳王庙的三人。 不看不知道,恶煞和冤鬼都守口如瓶,这僵尸平常看着老实,居然把自己给卖了! 陆判官恶向胆边生,立刻动手勾去僵尸的性命。谁知道这一笔才划了三分之一,笔居然凭空折断,他本人更是好一阵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恢复清醒的陆判官哪里还敢多留,立刻收拾行李,带着少女开车就跑。铁枪就留在房中,还留下了一大笔钱,只求对方拿到后事情就到此为止。 当然,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这种年纪的年轻人最爱发正义春,鬼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力、会不会继续追杀上来,还是小心为好。 由于有【夜游】的加持,陆判官车速飞快,却依然能保持安全驾驶。他习惯性的看向摊开放在副驾驶席上的【生死簿】,却看不到任何变化,便焦躁不安地向少女叫道:“喂,有感觉到什么没有?” 少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后,才呆滞地摇了摇头。 等了半天才等到这样的反应,陆判官不由得骂了一句:“除了被操什么用都没有的烂货!” 在骂了这一句后,他感觉有些过,又将语气放缓几分,说道:“爸爸刚才口气重了点,你不要在意。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才是对你最好的人。其他人都是坏人,都想要害你。” 少女一言不发。 幸好,直到陆判官开到一处豪宅大门前,他所担心的袭击都没有出现。 “杜嘉禾!杜嘉禾!杜少!杜少!” 陆判官都快将喇叭按烂了,大门上的对讲系统才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哦,是陆判官啊。深更半夜的,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和姑娘们还要睡觉呢。” 陆判官有心想要开门见山,可他这两年跋扈惯了,还是本能地讽刺道:“堂堂缙云杜少,临安有名的花花公子,这才一点不到居然就要睡觉了?” “我又不像某些人,有日审阳夜审阴的习惯,按时作息有什么问题?”对讲系统对面的那位杜少似乎也不想纠缠下去,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什么事?要借钱可以,其他事免谈。” “恐怕有人追杀我,我要借你这里躲一宿。” “这不太好吧?这里除了我本人以外,没有男人进过这里,我爸都没进来过。”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陆判官厉声说道,“还有,你不是一直对临安天命者的情况不满,想要有所改善么?如果你肯让我躲一宿,我回头会全力协助你,促成此事!” 对讲系统那头顿时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权衡利弊。过不多时,杜嘉禾便回应道:“好,不过我得说清楚,追杀你的人我只负责拦下来,是否解决掉不包括在条件内。” 回想起刚才正殿内的战斗,陆判官心中更加恼怒,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 面对白清炎的问题,僵尸的回答很简单。 “一个女孩而已。” 她看白清炎表情有些古怪,连忙辩解道:“那个女孩不是我的女儿,硬要说的话,算是姓陆的养女……” 话虽如此,陆判官可不仅把她当女儿,同时还当老婆,事实上的那种。 “我是半年前变成这幅鬼样子的,那个女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不人不鬼了。” 白清炎敏锐地觉察到了两点问题,首先那个女孩多半也是鬼怪类天命者,其次僵尸似乎并不情愿变成这个样子。 之前白清炎并没有仔细思考过,为何会有鬼怪一类的天命,眼下却发觉到古怪之处。天命为何,与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息息相关,那什么样的人才会希望自己成为鬼怪呢? 就算是高级天命者会产生的磁化效应,判官身边诞生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类的天命者概率才会更大些吧? “你是怎么变成眼下这幅样子的?” 虽然对于白清炎岔开话题有所不满,但毕竟有求于人,僵尸便老老实实地答道:“当初姓陆的给了我三千块钱,说只要在指定的地方睡三个晚上就行。没想到签了协议后,他就把我钉进了棺材,三天后才破开棺材把我挖出来,我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白清炎迅速回忆了下去年的天气,问道:“去年秋天的事情?” 僵尸点了下头:“你问这个干嘛?” 白清炎没有回答,他总算知道僵尸的能力怎么来的了。 古时每逢大旱,就有“打旱骨桩”的习俗。也就是掘开新坟,寻找长白毛的尸体“毛僵”,将其挫骨扬灰,希望能够解除旱灾的危害,也算是人们对于旱灾无可奈何的应对办法。 去年秋季,江南道罕见的区域性干旱,陆判官就借用天时,再配合事迹复现,这才制造出了【僵尸】的天命者。 只是陆判官怎么就这么笃定她能拥有僵尸的能力?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当时还是大旱,空气都无比干燥。她要是熬不过去,不就死了吗? 白清炎心念急转,连忙问道:“他……当时不止找了你一个,对不对?”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僵尸不耐烦地摆了下手,对于自己的境遇甚至都不怎么在意,“那个女孩可是还活着,你到底救是不救?” 白清炎顿时不寒而栗起来,这下他才算弄明白,这么多鬼怪型天命者是从何而来。 陆判官当真充分发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没有守株待兔,而是主动制造鬼怪天命者。就是不知道为了制造这些鬼怪类天命者,他的手上到底有多少条冤魂。 同时,白清炎也不由得多少有些佩服僵尸。她对自己的境遇都不怎么在意,却还不忘记救那个女孩。就冲这份心意,他也一定会把那个女孩救出来。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些其他问题需要搞清楚。 “我看陆判官的战斗力似乎也不怎么样,为什么你不直接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呢?” “没本事呗。”僵尸才说了这四个字,她的面容忽的扭曲了,喉咙里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两只手拼命地想要捂住胸口,却因为无法弯曲而只能相互交叉。 看到这一幕,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冤鬼不由得叫道:“【生死簿】!” 白清炎瞬间反应过来,这多半就是陆判官那部从不离手的书本的真名。他当机立断,用手指着僵尸叱道:“天条其二:道莅天下,其鬼不神,神不伤人!” 僵尸喉咙里的声音飞快地消失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惊疑不定地看着白清炎的手指。 不用说,白清炎自然又发动了【法定天条】,将基于“鬼神”的能力效果进行消除。那个什么“天条其二”其实完全没必要说,之前的“天条其一”也早已撤销,只不过他觉得这样说比较有气势罢了。 看到白清炎居然消除了【生死簿】的效果,冤鬼眯起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半晌后,他冷笑了声,替僵尸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和异状。 “你不怕姓陆的,我们可不行。他手里的【生死簿】对我们有奇效,只需要勾上一笔,我们就该躺地上起不来了。” 僵尸的回答无疑肯定了冤鬼的说法,白清炎不由得又对陆判官的能力上起了心。他着重问了几点,有的僵尸能回答上来,有的则说不上来,冤鬼却替她作了补充。 在将陆判官的能力了解的七七八八后,白清炎又嘱咐了利修几句,叮嘱他小心,这才和灵威仰一同直奔陆判官的老巢而去。 第十章 (五) !go 六角青龙飞行速度追风逐电,几乎只在弹指之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陆判官的家中。 望着眼前的别墅,白清炎刚想上前开门,却想起来用手接触会留下指纹。而且这种高档别墅都会带有安保系统,自己直接破门不要紧,惊动他人可就不好了。 这种事终归还是灵威仰在行,她伸手虚推了一下房门。只听“咔嗒”一声,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两人走进了别墅,并没有开灯。但就算在黑暗中,白清炎也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那杆铁枪,就横放在走廊的地上,旁边还搁着一只黑色的手提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 灵威仰走上前,将铁枪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对白清炎挥了下手。没等后者有反应,他胸口的挂坠便闪出一道黄光。 一只傻头傻脑的貉子从中钻了出来,飞快地朝着灵威仰冲去。奈何它一开始就跑偏了方向,直接撞在手提箱上,又被倒下的箱子压在了下面。 灵威仰用脚踢开了手提箱,貉子从下面钻了出来,还不忘记讨好似的绕着灵威仰的脚转圈。灵威仰也不和它多废话,揪住后颈就把它拎了起来,将碗口粗的铁枪直接往它的嘴里塞。 ……要是这幅场景被小动保看见,一定会被围攻的。 那只貉子看着个头不大,居然真的将三米的长枪全都吞了进去。在将貉子送回挂坠后,灵威仰对白清炎说道:“【氐土貉】为土,能生金。我将枪藏在它的身体里,你想用的话随时可以取出来。” “那武装怎么办呢?”白清炎问道。 “回头再说吧,我想找点东西。”灵威仰朝着二楼走去。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看手提箱一眼。 一走上二楼,首先看见的居然是一扇封锁了楼梯的防盗门,与四周看起来格格不入。 灵威仰看了眼门,居然安的不是电子锁,而是超b级防盗锁。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她将手指伸到锁前,一小截树枝就从指甲顶端长了出来,伸进了锁孔,“咔嗒”几声后,防盗锁也就应声而开。 和冷冰冰的防盗门不同,门后所呈现的世界似乎十分温暖。整个二楼的装潢都呈暖色调,天花板上用荧光材料画出星空,又有绣球花样的装饰垂下。 灵威仰带着白清炎走进了一间卧室,比起走廊,这间卧室更像女生的房间,甚至墙上还贴着小鲜肉明星的海报。 灵威仰也不去管那些装饰,而是直接打开衣柜。那只巨大的衣柜里琳琅满目地排放着各种衣物,全是女性服饰。她皱着眉头拨开衣物,想要查看一番,却看见衣柜的底部摆放着一些东西。 束成一捆的绳索、带着锁链的狗项圈…… 灵威仰迅速关上了衣柜的门,也将白清炎因为好奇而探出的视线隔绝在外。她又拿起了几瓶床头柜的药物,仔细端详了一下,转而拿给白清炎看:“这些药是治什么病的?” 白清炎仔细用右眼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地答道:“好像是用来治妇科疾病的……奇怪,这种病不都是年龄比较大的姐姐才会得的吗?为什么那个女孩的房间里会有这种药?” 灵威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她又从另一个房间里拿起了一只笔记本电脑,将木片连在上面,打开查看了一番,对白清炎说道:“那家伙已经逃了,你还要追吗?” 白清炎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灵威仰就又带着他走回了一楼,打开了手提箱,里面全是一扎一扎的钞票。 灵威仰只从中抽出了一张,随手一甩,就变成了大雁的样子。纸雁扑扇了两下翅膀,便冲出大门,朝着远方飞去。 大雁的速度毕竟比青龙慢了太多,也因此制约了两人的速度。花了好一会儿时间,两人才赶到另一处别墅。 这栋别墅比陆判官的还要豪华,俨然一副苏式庭院的构造,假山、花木、池塘……应有尽有。 而在主屋前的空地上,所有的照明灯都被打开,映照得灯火通明。一名青年端坐正中,旁边簇拥着六名女子,年龄打扮各自不同,或坐或站。 白清炎一时间没搞懂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身后的灵威仰却“咦”了一声:“这人居然有【后宫】这个能力?” 白清炎当即竖起了耳朵。看他听得好奇,灵威仰笑了笑,解释道:“无非就是能增加配偶数量的能力而已,这种能力在帝王类天命中尤为常见。你要是想有,努努力也能拿到哦。” 白清炎迟疑着问道:“可是……他们难道不会吵架吗?” “那就要看具体能力如何,天命者手腕怎么样了。”灵威仰回忆道,“有些人的能力就是有家庭和谐的效果;有些人虽然没有这样的效果,但却善于时间管理,依然能保持和谐;还有人就两样都没有,时常被人提着刀砍……我看下面这家伙肯定属于前两者其中一种,毕竟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天命者。” 换而言之,就是说下面有七个天命者? 看着脚下的阵仗,白清炎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跳下去了。 可是纸雁就在这里来回盘旋,显然陆判官就躲在别墅内。 白清炎自然可以借着【藏形匿影】悄悄进入别墅,找到陆判官。但他不是这种缩头缩脑的人,要找就要大大方方的找。倘若这人和陆判官是一丘之貉,他也不介意再顺手解决掉一个。 白清炎刚准备跳下去,灵威仰却拦住了他,并将刚才的笔记本塞给了他:“这台电脑我已经破解了,等下那个人要是问你为什么要追陆判官,你可以把这个拿给他看。” 白清炎本想亲自查看一番,可灵威仰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看,只好作罢。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直直的就从青龙背上跳了下去。 下方七人原本正严阵以待,忽然天空中直挺挺地落下一个人,不免多少有些慌乱。一名女子甚至伸手按向腰间刀柄,随时准备出刀。 青年却依然泰然自若,上下打量了白清炎一番后,还笑着对身旁另一名女子说道:“晚卿,你瞧人家穿的这一身,我给你原样做一件如何?” 名叫“晚卿”的女子用手拢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发丝,略显幽怨地瞟了他一眼,眉眼之间有着无尽风情:“人家都是二十多岁的老阿姨了,跟这种风华正茂的小女生可怎么比?” 青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老阿姨,那我岂不更是啃嫩草的老头子了?” 到了如此近的距离,白清炎也才看清楚。当中端坐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一双碧眼生得尤为引人注目。簇拥在他身边的女子们除了那位晚卿以外,也都生的玉艳花娇,有如春兰秋菊,各有妍态。但坐到一起后,反倒有如众星拱月一般,将青年衬托得更为出众。 由于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释放敌意,白清炎也不好直接撕破脸,而是上前问道:“劳驾,我想请问一下,有位姓陆的判官是藏身在您这里吗?” “是有这么个人,没错。”英俊青年大大方方地一口承认下来,“不过那姓陆的又不好看,人又没劲,比起我差远了,有什么好追的?你不如坐到这边来,大家聊聊天,喝杯酒,不比追那姓陆的强得多?” 白清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是未成年人,不喝酒的。” 英俊青年平白碰了个钉子,也不气恼:“那你想喝什么?我这里都有,随便开口,美少女是有特权的。” 白清炎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什么都不喝,请把陆判官叫出来。” “哎呀,这就难办了。”英俊青年为难地说道,“虽说美少女是有特权的,但是我也答应了姓陆的,护住他一晚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可是我们杜家的规矩。” 白清炎默不作声地将笔记本递到他面前,旁边一位满身书卷气息的女子主动将笔记本接过,开始操作。扩音器里立刻传出了陆判官的声音,画面白清炎则完全看不见,不过英俊青年脸色迅速一黑,将扩音器关掉了。 除了站在青年身前一直按刀警戒的男装女性,其余众人脸上纷纷出现尴尬、不忍、气愤等神色。英俊青年也恼怒地将笔记本一合,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追杀他的?” 白清炎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起初是我要凝聚武装,结果陆判官在知道后将武装的原型拿走,所以才起了冲突。另外,我还受人之托,要从他手里救一个很可怜的女孩。” 英俊青年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也难怪,换我我也想要砍了他。” “那您能把他叫出来吗?” 英俊青年长叹一声,极为艰难地摇了摇头,仿佛脖颈上的头颅有万钧之重:“对不起,还是不行,我不能违背规矩。”他看见白清炎露出不忿的表情,连忙说道,“要不,我们还是从刚才继续——你喝点什么,大家坐下来或者到其他地方聊聊天,把这一个晚上消磨过去。等到白天的时候,你再去找他,我也就不算违背规矩了。” 白清炎摇了摇头,他的时间宝贵的很,哪儿有时间磨蹭。再说了,他也不清楚英俊青年的底细,万一对方是在施展缓兵之计怎么办? “那就不太好办了……”英俊青年看了眼白清炎,遗憾地说道,“按照规矩,你要从我这里抓人,除非把我这边的人全都挑翻了——紫音,你先和这位小妹妹过下招好了。” 男装女子放开刀柄,对白清炎鞠了一躬,才将腰间的双刀都拔了出来,一刀前伸,一刀高举,说道:“请指教。”!over 第十一章 斩鬼神(六) 名叫“紫音”的男装女子约莫二十六七的模样,身形颇为高挑,居然比白清炎还高了一头多。虽然着男装打扮,但她却依然留着一头笔直的长发。挂着刀鞘的腰带将白色的竖条纹西装紧紧束住,凸显身材的同时也给她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白清炎并没有心思欣赏对方的魅力,自他拥有天命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遇上用双手武器的敌人。 《水元刀》里当然有双刀的招数,不过白清炎自己也没用过双刀,最多也就是千人训练的时候跟几个用双刀的木人过过招,对于双刀的招式自然也仅限于“了解”这一程度。 比起单刀来说,双刀的优势在于招数变化多,是单刀左右招数的平方。劣势则是只以单手控刀,比起单刀的双手控制要不灵活太多。 这位名叫紫音的女性身材颇为高挑,比起白清炎居然还高了一头,臂展自然只有更长。她前伸的刀是试探防御之用,高举的刀则随时可以进行压制,算是中规中矩的架势。 关键在于,这是一场天命者之间的战斗,持有的能力才是关键。 看到白清炎发愣,英俊青年还以为他是受到紫音的能力影响,连忙呼唤了两声,看他扭头看向自己,才说道:“虽然你能追着姓陆的砍,但是紫音在整个临安战斗力也能列入前三,能稳胜她的只有一人。”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白清炎多半不是紫音的对手。 白清炎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而是问道:“只要我把这里所有人都打赢,你就会把陆判官交出来?” 英俊青年笑嘻嘻地不答话,白清炎便抽出木剑,用手从剑身上抹过,轻声念道:“天条其三:逆乱五行,地覆天翻。” 如果英俊青年没有撒谎,这位“紫音”在临安战斗力能列入前三,那铁定是三级以上的天命者——总不至于说,临安其他超过三级的天命者都是非战斗型。 也就是说,她手中的双刀基本可以确定是武装——不排除两把刀中只有一把是武装的可能性。 木剑和一般的刀剑对拼,一时半会儿倒也损坏不了。可要是跟刀剑型武装白刃相接,能撑过三招都是白家列祖列宗显灵了。 尽管白清炎曾经借灵威仰的七宿星神附在木剑上,用来保护木剑不损坏。不过这次下来的有点急,没有提前说好。 好在白清炎已经有了【法定天条】,不过这次他可找不到什么法理依据,只能硬上,将木剑的五行生克逆转,让木能克金,不至于对上后一刀就被断成两截。 ——果然,这样违背人的常识动用【法定天条】,消耗就比之前高出不少。 在做好准备后,白清炎向后退了几步,让自己和紫音保持足够的距离,剑尖遥指对方小腹。 紫音前手的刀立刻下压一分,高举的刀则半分未动。 白清炎手中的剑猛的一抖,身体也向左侧窜出一步,剑尖自然指向右侧。 紫音没有移动一步,只是将前手刀略微随着白清炎的身体转动半分。 白清炎又连续换了好几个架势,全都是想要诱使紫音露出破绽的假动作。谁知道紫音整体纹丝不动,只调整前手刀姿势,始终守御的滴水不漏。 简直就像是……打从一开始就将白清炎的计划全部都看穿了一样! 这样毫无破绽的对手,白清炎还是头一次遇到。他放弃了从招式上进行试探的打算,【月下赶影】瞬间发动,一式“琵琶恨歌,见江心秋月”朝紫音的胸前刺去。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白清炎就已经冲到了紫音的面前。迅捷到极点的剑势扑面而来,却在前手刀即将格挡中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在原地暂作停留。在紫音的前手刀做出防守反应时,白清炎的剑硬生生停顿了一瞬,等到紫音的格挡落空后,才再度发动刺击! 【月下赶影】的神速自然出乎紫音的预料,进行招式的应对时也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而白清炎恰恰就利用了这种本能反应,骗紫音出招后再趁隙而入,这也是他所能想出的最佳进攻方案。 木剑毫不留情地朝着紫音的前胸刺去,只要这一剑刺中,胜负自然见分晓。然而就在刺中的前一瞬,一种撕裂空气的鸣叫突然传来。 ——是龙鸣。 紫音根本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威胁,甚至反而迎着剑尖,向前踏出半步。她的右手猛然发力,高举的刀迎面就是一斩! 白清炎只感觉一股沛然大力猛的从剑身中段传来,这股力量之大,甚至让他不得不就地一滚卸力,才避免木剑脱手的情况。 ——又是一个神力系天命者。 白清炎才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恢复姿势。紫音就已经踏前一步,追赶到白清炎身前,对准他的上身连环三记横斩。 这三斩并没有像刚才那记竖劈一样蓄势充足,因此力道也减轻不少。但就算这样,白清炎也只是勉强格挡两记后,就无法再接招,不得不用【月下赶影】拉开距离,调整姿势。 然而他才刚调整好姿势,紫音却又已经拖着刀杀到了眼前。他迅速闪到紫音侧面,躲开斩击,身后的湖石却因此被紫音一刀斩成两段,削去了上半截。 经过刚才一轮交手,白清炎已经隐约明白紫音的特点。原本神力系能力在近战时就拥有极大的优势,再配合武装和紫音的刀术,威胁程度自然倍增。 不过幸好,白清炎也有着速度上的优势。而武器装备之所以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弥补体格上的差距。武装越好,体格所带来的影响就越少。 ——综上所述,当双方都持有世界上最强的装备“核弹”时,身体体格所带来的差距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神力和武装带来的双重压力面前,白清炎只能频繁地使用【月下赶影】,不停拉开距离,再尽可能恢复呼吸。他从没想象过自己居然会在近战中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交手几十招居然都找不到一次反击的机会。 在半空的灵威仰却看得分明,紫音所拥有的何止是神力系能力?近战三系能力,除了“神力系”和“防御系”以外,其实还有一系“武斗系”。 这一系能力多为英雄、战神、猛将、武者类型天命所有,能让人十成功夫使出十二成的威力,除此以外还可能有加速武艺学习、拿到武器就能上手等奇奇怪怪的效果。 毫无疑问,紫音也持有武斗系能力。她所持有的能力不仅让她极为善战,而且能够直接看破对方的招数。她本人对于刀剑最为了解,持有这项能力后更是堪称一切剑士之敌。 神力系和武斗系的能力组合,你会怎么样破解呢?灵威仰饶有兴趣地想道。 白清炎和紫音一追一逃,转眼间就已经在空地上绕了三四圈。由于不停地使用【月下赶影】和平复呼吸,白清炎已然挥汗如雨。 看他躲得辛苦,英俊青年笑嘻嘻地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你打的这么累又何苦?不如坐下来喝上两杯。不过紫音都已经出招,此时再收手,喝什么可就由不得你,而是得我来选了。” 话刚一说完,他的脸上立刻就挨了几记粉拳:“人家小妹妹还只是未成年人,你想请人家喝什么?” 英俊青年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水啊,你们以为是什么?” 几名女性齐齐呸了一声,显然谁也不信他的鬼话。 白清炎自然也听见了英俊青年的话,心中反而生出一股倔劲。他猛地欺身而上,出剑的同时竖起左臂,用拳背硬接紫音的刀。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英俊青年险些呼喊出声。在看见白清炎的手安然无恙后,他才轻舒了口气,疑惑地喃喃自语道:“高位的防御系能力?这是什么天命?” 只是光这样也并不足以扳回劣势,最多只能再让紫音心中一惊。在剑斗当中,空手比持刀剑的攻击距离差不多少了一米左右。白清炎可以用空出的手进行防御,想要进行攻击就必须向前迈至少一步,而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紫音再出一刀了。 趁着紫音因【刀枪不入】而判断失误,白清炎再旋腕挥出一剑“天堑无涯,卷怒涛霜雪”,逼迫紫音用左手刀进行格挡。 此时他终于拿到主动权,便将右手拿着的木剑转递到竖起的左手中,再斩出一剑“春夜喜雨,当润物无声”。 这一剑由下向上抹挑,角度刁钻,用木剑使出其实威力不足。但紫音并不知道白清炎的剑是木剑,只是看见这把剑硬接自己的双刀几十招还毫发无伤,心中认定了这多半也是件武装。于是她便用右手刀全力一推,想要将这一剑逼回去。 然而白清炎却同时一后仰,将刀的推力消去大半。与此同时,他还将木剑又丢回右手,向前一刺。 紫音用刀格开刺击,右手刀挟着猛烈的气势劈向白清炎胸口。后者飞速退开,躲开这一刀。紫音也立刻大步向前,再出一刀。 然而白清炎居然利用这一步的时间站到紫音的侧面,让她无法全力应对自己。同时右手剑又玩耍一般从背后递到了左手,借着旋身的力量同样挥出凶猛的一剑。 这一剑居然和紫音拼了个旗鼓相当,白清炎并不贪刀,迅速将剑换手的同时侧踢一脚。紫音刚才看见他【刀枪不入】的威力,知道绝对不能受这一脚,只能侧身闪避。而趁着她闪避的时候,白清炎的右手招式已经准备完毕,再甩出一剑“临渊羡鱼,观波撼岳阳”。 这几下变化几乎用上白清炎所有技巧:用【刀枪不入】争取战斗主动权,用【月下赶影】破坏紫音的节奏,侧身进行消力,再用以上方式争取到的时间将剑换手,让自己看起来同样一左一右拿着两把剑一样。 相较于一般的双剑,白清炎的换手剑相当于一虚一实,因此更难预测。几招过后,战斗的主动权已经被白清炎全部夺回,甚至攻守逆转! 在白清炎迅猛的攻势之下,紫音就算有神力傍身,也不得不后退一步,才挡住白清炎的攻击。她熟知世界上大多数刀剑技巧,这种换手的招数却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不过归根结底,换手剑也不过就只是更难预测的双剑罢了。 紫音迅速从初见的诧异中摆脱出来,双刀交叉在胸前,转眼就交织成两轮圆光,压迫向白清炎。她不再给白清炎换手的机会,而是凭借自己的神力,试图将白清炎的攻势硬逼回去。 然而这样的硬拼却仿佛正合白清炎的心意。他先用肘部顶向刀轮,黑色的衣袖立刻化作无数翩飞的碎布,紫音的刀势也因此一滞。紧接着他又是一记头槌,将紫音的双刀硬生生地磕开,右手剑便长驱直入,攻向紫音的胸口! 中了! 尽管由于臂展问题,白清炎这一剑仅仅只是在紫音的胸口轻触了一下,无论怎么算都只是皮肉伤,但这毕竟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攻到对方。 招式一经命中,白清炎气势大增,左右连出数剑,全都是进手招式。他的攻势也越来越凌厉,配合脚下步伐左移右闪。一时间,场中仿佛全是白清炎的身影。 不仅如此,寄宿在他身上的天命能量也加倍的活跃起来。不单单只是【刀枪不入】【月下赶影】【法定天条】,就连沉寂许久的【圣德】也开始沸腾。每当他击出一剑,【圣德】都像是得到了新的养料,越发蓬勃壮大。 尽管白清炎并不知道战斗系能力的存在,但出于承诺和不想输的心情,他还是拼尽全力去战斗。由于他出色的战斗表现,内外交加之下,【圣德】也开始促生出新的能力。 上古的圣王们无一不文治武功俱全。轩辕黄帝自不用说,颛顼也击败共工氏才成为天下共主,哪怕传说中纯以仁德形象的虞舜也曾经率军击败三苗部落,将其放逐到三危之地。 只靠武力,自然不能治理天下。但是倘若没有足够的武力,那就连想要治理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 在连退七步后,紫音反被逼到了刚才被她斩断的湖石前。仅仅三五分钟的工夫,两人之间的局势竟然完全逆转。 看着身后的湖石,紫音咬紧牙关,用刀在湖石上飞快划过,溅起几点火星。这点火星微弱至极,但在落到紫音的刀上后,却像是落入油锅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紫音又将双刀交错,两把刀蓦地腾起火光,如同展开的双翼,一前一后对准追击的白清炎斩去。 白清炎并未后退一分一毫,而是索性借着追击的力道用力踏地,身体向上拔起,同时右手收剑在后,如同拉弓一般。 踏地飞跃,是为了凌空下击;向后收剑,是为了蓄势出剑。紫音此时退无可退,正适合这一剑,名曰—— “庐山遥望,落银河九天”! 与此同时,白清炎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腾出一股新的力量。这股力量指引着他不停微调着手中木剑的方向,朝着对方招式更为薄弱的地方攻去。 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修德振兵、定乱止戈,最为充沛的【武德】来也! 如果换做平常,木剑铁定会被瞬间化为灰烬。但此时的木剑上却带有“逆乱五行”的效果,变成了“火生木”。两道火翼非但没有将木剑焚毁,反而使木剑凭空暴涨一截,力道倍增,一贯而入地磕开双刀,仅仅只在即将击中紫音前才稍微一偏,重重点在旁边的湖石上! 只听“轰隆”一声,被白清炎击中的湖石当即四分五裂,沉重地落在地上。白清炎也不收剑,而是转身,斜睨着英俊青年问道:“你刚才说,能稳胜这位姐姐的在临安只有一人。那岂不是说,我现在就是临安第二人了?” 第十二章 斩鬼神(七) 哪怕看到紫音落败,英俊青年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直到白清炎发问,他的笑容才一滞:“这个嘛……或许是第三人也未可知。” 白清炎刚想问下一个对手是谁,却听见紫音突然问道:“你和陆判官起冲突的武装……是长枪吗?” 虽然不知道紫音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问题,但白清炎还是点头表示肯定。 紫音的眼睛顿时一亮,继而追问道:“那么……你的天命是【赵云】吗?” 白清炎被她的问题完全搞糊涂了,他不明白紫音是怎么从自己的武器是剑与枪中推断出自己的天命是【赵云】的……好吧,赵云的确是有【青釭剑】与【涯角枪】,但是演义中用剑与枪作为武器的人一抓一大把,岳飞都还有【沥泉枪】和【巨阙】呢! 这时,一旁的英俊青年咳嗽了一声:“紫音,震旦的传说角色是相当多的,不一定非得是三国系的角色。” 紫音一脸严肃地争辩道:“但是阁下,这位小姐使用剑与枪作为武装,武斗系能力也在我之上,甚至还持有防御系能力。这样的天命,只有可能是三国的【赵云】吧?” 啊,原来是那种唯三国论者啊。 白清炎就曾经听杨叔发过牢骚,他说有一种人是《三国演义》的书迷,对《三国演义》里登场的角色如数家珍,一天到晚热衷于讨论三国角色彼此相互间的关系与能力,但却对其他的时代和故事漠不关心。 当你问他为什么如此喜欢三国的时候,他多半会说:“在震旦的历史中,最有趣/厉害的就是三国时代。”但如果你接着问“那么其他的时代,譬如两汉或者隋唐和三国比起来,哪里不够有趣/厉害呢?”他多半会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当然了,在一干讲史演义里面,《三国演义》的文学水平最高,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出现脑残粉,也实属合理。 做三国的脑残粉,总比做那些只看一张脸的小鲜肉的脑残粉强得多吧? 看着紫音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和英俊青年开始争辩起来,白清炎不禁感到一阵头疼。他没有兴趣介入两人的争辩,但是又不能任由两人就这么吵上一晚上,只好硬着头皮出言打断。 “不好意思,两位。关于这个问题,你们想争论多久都没问题,但是我的下一个对手是谁?” “啊,这个……”英俊青年顿时有些尴尬。紫音则沉吟了一下,毕恭毕敬地对白清炎鞠躬问道:“阁下,请问您能与我再比试一场吗?” 什么? 白清炎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英俊青年便出声叫道:“小妹妹,紫音的提议只是出于个人兴趣,并不影响之前比试的胜负结果。你已经赢了她,这点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我也没有这个工夫。” “我们可以出钱!” 哧,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白清炎毫不犹豫地喊道:“十万!” 英俊青年脸色一黑:“十万不行!”他看白清炎想开口,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十万这个数字不太吉利,不如凑个整,你看十一万怎么样?” 还有这种好事? 白清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的表情,应该不太像是在说谎。 自己刚才赢了紫音,虽然也有【刀枪不入】出其不意的因素,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后来自己的剑术胜过了她。 如果再打一次,自己的赢面应该只会更大,问题就在于到底会不会耽误事。 不过刚才自己和紫音动手,时间上其实也没超过十分钟。就算再打一次,时间上也没理由比上一次更长。看对方的样子,不再打一场,只怕也不会甘心。 于是他点了下头:“好吧,那就再比试一次。” “你要转账还是现金?”在白清炎选了后者后,英俊青年看向身边几位女性。 刚才那位接过电脑浑身书卷气的女性推了下眼镜,举手说道:“我去拿。” 英俊青年对她点头示意:“注意安全。” 白清炎可没有耐心等对方拿钱回来,鬼知道对方到底要花多长时间。他不等女性离开,就对紫音说道:“我们现在就直接比试,可以吧?” 紫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英俊青年。后者比了个手势,她便向白清炎问道:“不需要等语彤拿钱回来吗?” 白清炎反问道:“你们住着这么大的房子,总不至于连这点钱都要赖吧?” 既然白清炎已经摆出了这样的态度,紫音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不过在两人重新站回场中前,她突然调转刀柄,对白清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和我交换一下武器吗?” 虽然白清炎对刀剑没什么鉴赏能力,但紫音手中的刀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反观白清炎,用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剑。从他学剑到现在,木剑换了一把又一把,基本上没有能活过一场战斗的。 不过对方执意要换,他也没理由拒绝。原本他学的招数就是《水元刀》,换成刀来使用反而更顺手。 刀一入手,白清炎明显可以看见,刀刃上锻打出的花纹在旁边的灯光作用下,映照出幽寒的光芒,显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随即他才想起,自己施展在木剑上的【法定天条】还没有解除。自己一秒钟没有解除能力,就要多消耗一秒钟力量。 只是当他想要解除能力的时候,却愕然地发现,木剑和自己的联系似乎完全中断了。 直到此时,白清炎才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如果换作平常,对方提出要换自己的木剑,自己再怎么说也会提醒一下对方、进行一下确认的,怎么这次想也不想地就同意换了? 那边的紫音也有些愕然。她用【易刀】将白清炎的武器换到手,一拿到手后立刻发觉重量不对——这柄剑居然是木制的。 她沉吟了一下,再次将另一只手上的真刀在石头上抹出火花,点燃真刀,又将刀剑相交。木剑得了火焰的滋养,迎风便长,转眼间居然变成了一柄一米多高、二十公分来宽的巨剑。 就连白清炎自己也没想到,“逆乱五行”之后,木剑居然会拥有这样奇异的效果。 看着紫音单手挥起一人多高的木剑,附着在上面的火焰更像是凤尾一样,在半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就算白清炎之前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开口答应了,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白清炎看着紫音重新摆出的中段架势,便将身体前倾,两脚一前一后拉开。他的手臂平举,肘部在前,刀身则完全隐藏在手臂后。 看到两人都做好了准备,英俊青年从旁边接过一枚金属筹码,说道:“筹码一旦落地,你们就可以开始了。”说着,他就屈指一弹,手中筹码顿时飞上了天空。 虽然感觉这样的步骤有些画蛇添足,但白清炎还是竖起耳朵,倾听筹码落地的声音。只是他等待了十几秒,都没有听到任何响声。反倒是灵威仰落在场边,对他嗔道:“笨蛋,看上面。” 上面? 白清炎闪电般抬头,只见灵威仰的头顶上方两米处有一根树枝横向掠过。那枚筹码“不偏不倚”的就被树枝接住,因此才没有落地。 事到如此,白清炎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的打算。英俊青年虽然承认自己战胜了紫音,却还是打了拖延时间的主意。既惊且怒的他当即朝着大树冲去,一肘就顶在了树干上。 全力冲刺之下,白清炎的肘击威力甚至不逊于出膛的炮弹。黑褐色的树皮当即出现一个圆形的裂口,向四周层层龟裂;被保护在树皮下的韧皮、主干一齐破裂,就连树干的背面也“嘭”的一声炸开一道伤痕,就像一位老人一样,痛苦地弯下腰去。 树干尚且倾倒,树枝自然不可能稳定。筹码从树枝上朝着地面跌落下去,却又正好落在一柄刀的侧面。 在白清炎移动的同时,紫音也动了。她用刀身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筹码,使其不能落地,这场比试也就并没有开始。 白清炎当然可以撕破脸皮,直接和紫音大打出手。但他偏不这么做,就想要对方输的心服口服。他立刻跑到紫音身边,试着去挠对方腋窝,却发现毫无作用。 当人的身体肌肉紧绷时,腋窝等敏感部位的感觉也就会薄弱许多。再加上衣服的遮挡,挠痒的效果自然也就完全可以忍耐得住。 这下该怎么办呢? 白清炎有心想要吓唬对方,可他没有【恶相】之类的能力,就算有意假装凶狠,也着实凶不起来。 幸好,这时他看见了站在场边的灵威仰,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踮起脚尖,在紫音的耳后轻轻呵了一口气。 耳朵同样是人体的敏感部位,但一来紫音没有戴耳套,二来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自由控制耳部肌肉。 紫音顿时感觉耳后一阵温热酥麻。她刚想咬紧牙关,心中却莫名其妙地闪过白清炎的模样,手臂便是一抖,筹码立刻从刀身上滑落了下去。 第十三章 斩鬼神(八) 筹码一经落地,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清炎当机立断,瞬间压低身体,肩头对准紫音的背部就是一撞。 手臂莫名其妙地一抖,紫音心中也发觉不妙。她第一时间向前冲出一步,紧接着又是就地一滚,左手刀朝着背后的方向削去。 紫音前进闪避,白清炎也立刻跟进一步,同时出刀。两把形制相近的刀在空中相撞,铿然作响。 由于紫音仓促出剑,力道没有用足,这一刀也就只和白清炎拼了个旗鼓相当。但在找准方向距离后,她的右臂一振,燃烧着的木剑挂着风声,朝白清炎头顶直劈而下。 木剑未到,焦灼的劲风火浪便已扑面而来。白清炎心叫不好,连忙迅速后退。他才刚刚退开两步,就听见“轰”的一声,木剑竟然将地面上的青石板劈出一道近三米的裂痕。 以紫音的力气,想要劈开石板自然轻而易举。但在以【焚原】让木剑体积倍增后,她的【扛鼎】反而更能发挥出威力,堪称如虎添翼。 一招迫开白清炎后,紫音全力展开进攻。一长一短两把刀剑连环交错进攻,配合喷薄而出的火焰,宛如两条火龙,纵横咆哮,凶猛之极,一时间居然打得白清炎连连后退。 然而,也仅仅只是后退而已。 紫音的力气和攻击距离都高于白清炎,但两人的速度并无太大分别。白清炎便始终保持在紫音的最大攻击距离处,既让对方能够攻击到自己,又让自己可以从容卸开对方的攻击,进而观察对方的动作。 由于【武德】的作用,白清炎敏锐地观察到,尽管紫音的攻势猛烈,但她双手刀剑轮番进攻时,配合依然存在一丝分歧,应当是木剑刚到手还不够熟悉所致。 只要有一丝破绽——就足够了! 在紫音再度挥出木剑后,白清炎瞬间开启【月下赶影】,于倏忽之间越过木剑,一刀朝紫音胸前刺去。 紫音勉强格开这一刀,如同狂风骤雨般的刺击却接踵而至。她连续格开几记刺击,却也不得不后退卸力。 白清炎步步紧逼,不停发起进攻。正当他蹲身躲开木剑的横斩,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时,面前的紫音却居然……转身跑了? 白清炎愣了一秒钟,才确定对方真的采用了转身就跑这种策略。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敌人,以致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在回过神后,白清炎迅速追了上去。就算他落后三步,依然可以凭借【月下赶影】后发而先至。 眼看白清炎就要追上,紫音却突然一个转向,朝右跑去,冲到湖石后方。白清炎也不得不一个急刹车,紧跟着变向。 这时,他的眼前蓦地亮起一道刀光! 原来,紫音在跑到湖石后,第一时间就再一百八十度转身反跑,迎着白清炎出刀。 这一刀完全出在人的心理盲区,就算白清炎有【武德】辅助,也仅仅只是勉强挡下,身体的平衡也被破坏不少。 正当他准备后退调整姿势时,身旁的湖石却突然间朝着他飞了起来! 轰! 千斤巨石沉重地撞击在白清炎的身上,将他砸的眼冒金星。身体更是被湖石一同撞飞,在地上一连滚了七八个滚才停下来。 白清炎第一时间就拄着刀勉强起身,吐出一口鲜血。这时他这才看清,是紫音出刀后横起一腿,将湖石踢飞,当做武器来用。要不是自己在空中勉强推了一下湖石,现在就已经被压在下面,完全动弹不得了。 “这招很好,我没想到。要是我有神力系能力,也要这么用一次试试。”白清炎擦干嘴角的血迹,对紫音说道,“不过不会有下一次了,下面我会一口气击败你。” 他的语气淡然,紫音却陡然感觉一阵寒意从头顶生出,沿着脊髓一路向下,冰冷到脚。她本能地握紧木剑,挥出一击,入手处空空荡荡,紧接着却感觉手头一沉。 在发出宣告后,白清炎立即前冲,却在紫音攻击范围的尽头停顿了一瞬。在这一刻,【武德】胜过了紫音的能力,让白清炎躲开她的挥击,踩着木剑继续发起进攻! 这一刀的狠疾远超之前,紫音勉强挡下,身体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白清炎却已经闪电般两步绕到她的侧面,又是一刀“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 紫音的力气远超白清炎,但后者一刀接着一刀,又不停地利用【月下赶影】转换进攻方位。紫音根本没有发挥全力的机会,每一招都只是勉强用出,又在未能使足时就和白清炎的刀相击。每拼一招,她的架势就崩坏一分。 终于,紫音的身体平衡被完全破坏。白清炎瞅准机会,一刀挑飞她的刀。紧接着,他调转手腕,对准紫音的颈部切了下去。 然而,紫音居然借着身体平衡被破坏,竟然顺势跪在了地上! 白清炎这一刀顿时就僵在了空中。 固然,白清炎并不会真的将紫音的头砍下来,最多也就是将刀搁在她脖子上。可是这跪下又是什么意思?自己该怎么应对? 白清炎的动作停了,并不代表紫音的动作会停。她立刻扭转剑柄,贴地一记横扫。 炽焰掠地,火浪排空,三米之内的范围尽数被紫音的攻势所扫荡。 直到即将被木剑砍中,白清炎才灵巧地一一跃,躲开木剑的斩击。紫音的手腕立刻又是一转,对准半空中无法变向的白清炎斩去。 一道身影自火中穿梭而过,将火焰远远甩在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却从中分成两半,齐齐朝着左右倒落下去,有如一柱错落有致的喷泉。 在千钧一发之际,白清炎终于成功解除了木剑上的【法定天条】,将【扛鼎】关回了笼中。【月下赶影】与【武德】的配合使他终究再次胜过紫音,为这场比试画下了休止符。 白清炎笔直的朝着英俊青年走去,将紫音甩在身后。他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无论挡在他面前的是谁,他要做的都只会是战斗与胜利! 看着来到面前的白清炎,英俊青年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问道:“真的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给?” 白清炎反问道:“你什么时候站起来应战?还是就准备这样坐一个晚上?” 英俊青年叹了口气,左右分了分手,说道:“都离远一些。” 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女性们纷纷退开五步,英俊青年环视一圈,继续说道:“再远一些。” 女性们便又离远了些,这次离他足有十五步远。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突然间一骨碌翻过沙发,连续几跳躲到旁边的凉亭柱后,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姓陆的就在里面。”英俊青年十万分真诚地指着别墅的大门说道,“钥匙就在玄关的墙上,请自己拿。” 第十四章 斩鬼神(九) 白清炎愣住了。 他完全没搞懂,之前还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拖延时间的英俊青年为何突然让开道路。 难道是别墅里面也摆好阵势,准备暗算自己? 有可能,那个叫语彤的眼镜大姐姐都进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出来,说不定就是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白清炎警惕地看向了英俊青年,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挑翻你这边所有人,才能从你这里拿人吗?那么下一个对手是谁?你?还是她们中的某一个?” 看白清炎将刀指向了让在一旁的女性们,英俊青年苦笑着说道:“我这里只有紫音有战斗力,你打赢了紫音,不就相当于挑翻了我们所有人嘛。” 啥? 白清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女性都纷纷点头。 纵然,天命者的确不一定有战斗能力,可七个人中只有一个有战斗能力的,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我不信!”白清炎叫道,“你刚才不是用手一弹,就把筹码弹到树上了吗?这份指力和准度怎么说都够得上一流了吧?怎么可能没有战斗能力?” 英俊青年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我也不怕给你露底,我这个能力叫【射虎】,平常用来打打猎还行。真的动起手,瞄紫音都有难度,更何况是你? “而且其实我也不是没出手,只不过我的能力显然对你没什么用而已。不是我自吹,能抵挡我清浅一笑的好姑娘可不多,整个临安府能找到的基本上全在这儿了。” 几名女性齐齐“呸”了一声,一名将长发挑染成橙色的少女对白清炎说道:“你别听我哥瞎扯,他的能力也就只能增加些魅力,离人见人爱的境界差远了。” “那我也努力了啊,你好意思这么拆你哥我的台?”英俊青年反驳道,“你紫音姐也就跟她打了八分钟都不到,我可是又绞尽脑汁拖延了一刻钟,时间上整整多出了两倍!就算杜家列祖列宗都复活过来,也不能指责我没有尽心尽力履行诺言!” 就算这样说,白清炎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么一群人居然全都是非战斗系天命者。他不解地问道:“那……你们的天命都是什么类型的能力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全都是非战斗系,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当然是让自己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能力喽。”名叫晚卿的女性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在月色下,她的容貌看起来越发动人,“女孩子想要变好看,这种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该不会……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没有这类能力?不会吧?” 白清炎讶然地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都有?” 英俊青年和晚卿几乎同时举起手,橙色头发的少女和双胞胎姐妹紧跟着举起了手,甚至就连跪坐在地上的紫音也举起了手。 可恶!这群人真是太肤浅了! 眼下的情况倒是的确能够解释缘由,毕竟人的判断会极大程度地受到感官认知的影响。任何人看到这么一群全是俊男美女的天命者聚在一起,都会下意识觉得必然不好对付,谁能想得到其中居然只有一个人有战斗能力…… 不过,这也就是天命的特点所在吧。 白清炎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教训,告诫自己以后凡事千万不能只看外表。他刚准备走进别墅,抬头却看见灯光颜色不对,不由得恼怒道:“你们这又是搞什么鬼?” 英俊青年抬头一看,只见别墅外桃花形状的灯此时居然散发着幽幽绿光。他立刻扭头问道:“你们看见的灯都是什么颜色?” “白色。”“白色。”“白色。”“绿色。” 除了紫音以外,其余四人回答全是白色。英俊青年脸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随即又自言自语道:“语彤怎么还不回来?” 不等回答,他就朝晚卿一伸手。后者立刻交给他一只对讲机,连通后,他立即对着听筒那头说道:“陆判官啊,你在我的屋子里展开阵地,是什么意思?” 陆判官的声音迅速传了出来,连白清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杜少,我看见屋外有火光,应该是你的人跟追杀我的人动起手了吧?” 杜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陆判官继续说道:“所以,为了增加安全系数,我展开阵地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这里可是我家。”杜少语气微冷,“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客人对主人的屋子随意改建,甚至又未经允许带了些人进去,这可不太合规矩吧?” 陆判官笑了两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自保……不如这样,只要今夜平安度过,我回头不光全力支持你,还当众给你斟茶赔罪,如何?” 杜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挂断了对讲机。晚卿接回对讲机,担忧地看向他。 “语彤应该暂时没事。”杜少走回白清炎面前,极为严肃地对他说道,“小妹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进去抓姓陆的时候,麻烦把语彤也一并救出来。报酬只要你开口,一切好商量。” 白清炎甚至还没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陆判官大概是又展开了阵地。 但就算展开阵地,又能如何? “是啊,就算展开了阵地,如果没有天命者,也只是空城一座。”杜少说道,“姓陆的进我这里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你要救的人。这个小姑娘要是有能耐挡住你,他根本就不会跑到我这里来。所以我猜测,他多半又用什么手段弄了些人手过来,于是就诈了他一下,他果然没否认。” “是【溺鬼】!”白清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溺鬼那可以穿梭空间的【水遁】,一口叫了出来。 “姓陆的手下有这种人?” 杜少一脸疑惑地听他解释了【溺鬼】的能力,又紧接着追问被他打倒的冤鬼、僵尸、恶煞三人,便冷笑了一声:“姓陆的很有能耐嘛,我都不知道他手下居然有这些人。” 白清炎也不禁为之感慨,不管陆判官本人能力强弱如何,手底下的人倒是变魔术似的出来一茬又一茬,这“判官”之名倒的确名副其实。 “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什么报酬,硬要说的话,陆判官手底下那三名天命者现在应该还在岳王庙。虽然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有心想要闹事的样子,不过如果你有能力的话,最好还是想办法处理下。” “这事简单,我‘杜嘉禾’这三个字在临安还是有些面子的。”杜少一个电话就打了出去,在联络完后,他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白清炎摇了摇头,杜嘉禾便颌首说道:“那就暂且先寄下来,等你想好了再提也不迟。”说着,他转过身,对紫音说道,“紫音,别墅内情况不明,为了预防万一,麻烦你带着这位小妹妹一起去救人。” 紫音着急地说道:“可是阁下,这样一来,您身边的安全……” 杜嘉禾摆了摆手,示意她和白清炎退开,又对着其他四人一招手:“大家都过来。” 众女纷纷跑向他的身边,和他一同靠坐在沙发上。杜嘉禾娴熟地按下一只遥控器的按钮,一只铁笼立刻从地面翻转升出,将几人反扣在其中。 “万无一失。”杜嘉禾摊开双手,得意扬扬地向她展示道。 紫音叹了口气,点头表示遵从。她走到白清炎身边,目光恰巧落在白清炎裸露的手臂上,脸色不由得一红。片刻后,她才回过神,向白清炎问道:“阁下,请问您的名字是?” 白清炎刚想如实回答,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沉吟了一下,答道:“叶光纪。” 第十五章 斩鬼神(十) 白清炎询问了下紫音的姓,知道了她姓“明”。 刚一打开别墅的门,一阵冷风立刻从门中吹了出来。白清炎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们把空调开这么大干嘛?” 明紫音摇了摇头:“温控系统不会出这种问题的。”说着,她喊了一声,一个冷冰冰的女声立刻开始报告室内温度湿度,都处于最适宜的区,最多就是湿度高了一些。 换句话说,刚才的冷风和温控系统毫无关系。 白清炎深吸了口气,刚想迈进大门,突然却瞥见了手中的刀。他想了一下,便把刀反转过来,将刀柄递到了明紫音面前。 “紫音姐,我们还是把武器先换回来吧?” 明紫音顿时一愣:“你叫我什么?” “紫音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明紫音迅速扭过头,仿佛为了掩盖什么似的解释道,“其实,我也有个妹妹……” “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 “那倒也没有……”明紫音才说了半句便慌忙住了口。她看白清炎的手还放在半空中,便同样将剑柄倒转,把木剑双手奉还给白清炎。 在交换刀剑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无意间蹭了一下,明紫音便像触电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白清炎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两人便一同走进了别墅,大门在两人身后自动关上。 明紫音给白清炎大概讲解了下别墅的内部构造。这间别墅上下共有两层,每层都有三百多平米,十来个房间。单论面积,其实倒也还好。 关键在于,不少房间彼此相互连通,而且并不能确定陆判官和常语彤都在哪个房间。 白清炎先尝试着推开了左边的门,发现这里其实只是工具间,堆放着大量日常工具。 随即,他又推开了右边的小门,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扇门后的房间内正站着几个穿着很少布的肌肉佬,看见两个人推开门,他们顿时露出了咸湿的眼神,跳着肯德基热舞就朝两人走了过来。 白清炎第一时间便产生了掉头就跑的冲动,对他来说,这几个肌肉佬简直比十万个食人狂魔更恐怖、更可怕。别看他什么刀枪水火都不怕,一旦被这几个肌肉佬摸上一下,他感觉自己起码三天都要睡不着觉。 不行不行,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白清炎大喝一声,用力驱散内心的恐惧。他重重一脚踏在地上,借势冲出,“天堑无涯,卷怒涛霜雪”毫不留情地向肌肉佬们斩去。 白清炎的木剑基本上从来没切开过什么东西,然而这一次却毫无阻碍地斩入了肌肉佬们的身体,手上的感觉却空空荡荡,好像在砍一团空气一样。唯独剑尖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明显停滞了一瞬。 肌肉佬们顿时被腰斩成两段,惨叫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白清炎这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一间比刚才的工具间更狭小的储物间,专门用来收纳雨具。 但这里怎么没有其他人呢? 明紫音观察了一圈屋内,走到墙角,指着一台正往外喷着水汽的加湿器说道:“这只加湿器原本不在这里。” 白清炎顿时恍然大悟,他走上前,一拳将加湿器打了个粉碎,对明紫音解释道:“这肯定是【溺鬼】干的,看来空气湿度只要够大,他就可以发动幻术了。” 白清炎原以为溺鬼的【幻惑】不值一提,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对方分明吃一堑长一智,迅速调整了策略。要不是自己心志坚定,只怕就要中了他的暗算。 溺鬼,实际可怕! 明紫音对于白清炎的判断自然十分信服,两人又将雨具间查看了一番,转身离开。孰料,刚一走进玄关,就又看见一群赤裸着身子的小鲜肉唱着rap跳着舞朝两个人走来。 白清炎二话不说就再次冲了上去,拔剑就砍。【月下赶影】的神速让剑影瞬间遍布玄关的每一处,剑刃上迅速传来了砍中人体的感觉。一个身影惨叫着跳进加湿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只怕还会有第三第四次。白清炎特意和明紫音调整了一下站位,让自己挡在前面。反正自己有【刀枪不入】护体,不惧水火刀兵,这溺鬼还能活生生恶心死自己不成? 不过下一次,对方会使用什么新的手段呢?总不会再变出一群骚老头来吓唬自己吧? 抱着一百二十万分警惕的心态,白清炎打开了玄关右侧的门。按照明紫音的解说,这里应该是餐厅所在。 他也果不其然看见了新的幻象:这次倒不是什么骚老头,一群只穿着三点式、年龄甚至比自己还要略小一些的平板少女正坐在餐桌上和椅子上,朝自己两人抛着媚眼和飞吻…… 上次丢小鲜肉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是平板?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白清炎刚想大步上前,谁知道明紫音这次动作居然比他还快,冲上去就是一套刀剑乱舞。 明紫音的刀上显然拥有某种特殊力量,第一刀砍出,那些幻象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但她还不停手,索性连桌椅带幻象都一同剁成了碎片,甚至就连已经在白清炎面前逃脱三次的溺鬼都抱着手臂倒在了地上。 只是她的状态似乎也有些奇怪,脸颊红通通的,呼吸也明显有些急促。 作为一名剑士,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大正常。白清炎迅速走上前,朝躺在地上的溺鬼踢了一脚,问道:“你对紫音姐做了什么?” 白清炎的一脚就算刻意留力,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然而溺鬼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他看了眼明紫音,顿时大喜过望,狞笑着说道:“看见没有,这便是我【幻惑】的威力,能让人深陷幻觉无法自拔……” “怎么就无法自拔了?我这不还好好的?” “我也很奇怪啊。”溺鬼感慨道,“第一次给你一个丫头片子看**,是我的错。可是后面给你看男的,大的小的居然都没用,改了和你差不多的小女生居然也没用……真是搞不懂现在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胡说!”白清炎奋力反驳道,“我就很喜欢大的……那个……” 溺鬼看他支支吾吾不肯继续说下去,转念一想,不禁大惊失色:“我听朋友说过,现在有些年轻姑娘是什么‘大叔控’还是‘老头控’来着,你该不会是这一类的吧?” 白清炎被溺鬼的话险些气个半死,赌气之下大声叫道:“我才不喜欢那些玩意儿,我喜欢的就是……**!” “你这是假喜欢!”溺鬼指责道,“你要是真喜欢,就不会对我用【幻惑】制造出来的**出拳!” “我……”白清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个逻辑,气昏头的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是你制造的**不够好看!” “我那都是从胸部杂志上扒下来的最顶尖的人物建模!” “那也不够好看!我就看过比你制造出来的好看十倍的胸部!” “吹吧你。”溺鬼反唇相讥,“有本事你让我看一眼你说的好看十倍的胸部啊!” 不要说白清炎的新手机里没有存照片,就算有,事关叶四维,白清炎也不可能把她的照片乱拿出去给人看。他当即拒绝道:“不可能,总之你制造的幻象就是不够好。” “还嘴硬?那我制造的幻象比你所说的要好看一百倍!” “我说的比你制造的幻象好看一千倍!” “我制造的幻象比你说的好看一万……别别别别别,我制造的幻象就是垃圾,你说的比我制造的要好看一亿倍。”溺鬼还想继续争辩下去,明紫音却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将闪亮的刀尖指在他面前。 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溺鬼顿时就萎了,立刻捂着伤口开始求饶起来。 明紫音没有理会他的胡诌,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陆判官的手下?” “是……” “你是【溺鬼】?” 溺鬼幽怨地看了两人一眼,本想报个更威风的名号,奈何他确实不到三级,没有堪破天关、选定天命的方向,只好无奈地答道:“是。” “你知道我是谁?” 溺鬼点头如捣蒜:“明、明紫音。” 明紫音点了点头:“陆判官在哪里?” 男子咽了口口水,畏惧地看了眼明紫音,却没敢回答半个字。 明紫音刚想继续逼问,白清炎却感觉后方似乎有异物朝两人飞来。他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挡在明紫音身后,同时叫道:“小心!” 第十六章 斩鬼神(十一) 白清炎的【刀枪不入】能硬接各种攻击,甚至就连某些武装也不在话下,仅有的两次次吃亏就是【夏桀】的神力和【冤鬼】的那条红布。 他下意识地挡在明紫音身后,自然是出于对自身能力的信任。谁知道那件晃晃悠悠飞来的异物……居然又是条破绳子。 尽管这条绳索速度并不快,可白清炎居然没能闪开,而是鬼使神差地踏前一步。那条绳索就恰到好处地绕在了白清炎的脖子上,形成了一圈绳套。 一经套住白清炎的脖子,绳套立刻开始收紧,同时拉着他的身体上升。固然由于【刀枪不入】,绳索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但白清炎也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只能看着自己被越拉越高。 眼看白清炎受缚,明紫音轻轻一跳,身体瞬间拔高三米多。她的左手撑住天花板,右手挥刀一切,便将绳索切断。 白清炎被明紫音抱着落在地上,他这才看清,那条绳索并非凭空生出,而是系在气球下面的线绳。那只气球看起来就只是一般的卡通气球,正面画着米奇的头像,空洞洞的双眼却隐约让人有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气球也能是武装?”白清炎看见气球下面的线绳居然又开始朝自己伸来,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缢鬼】的武装!紫音姐,别管绳子,直接砍气球!” 缢鬼便是一般俗称的“吊死鬼”,专指上吊自尽死后作祟的鬼怪。作为诸多死法当中能够保留全尸、并且最为简单廉价的一种,也算得上历史悠久了——毕竟毒药并非人人都能买得起,吞金更是昂贵之极。 远一些,有楚灵王、吴王夫差;传说故事里,则有焦仲卿、刘兰芝的加盟;至于近一些么……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的崇祯不就算一位新加盟成员么? 不管【缢鬼】真名到底是哪一位,上吊用的绳索必然是缢鬼最为显著的象征,能将其作为武装也并不奇怪。不过这位老兄居然能想到用头像气球充当绳索的载体,由此进行远程操控,也算是个人才了。 明紫音当即再度跳起,又出一刀。那只气球原本还想对明紫音发起进攻,奈何两者速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软弱的气球更是无法与明紫音的刀相提并论,仅仅一刀就炸成了两半。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不远处的客厅那边居然又晃晃悠悠地飘来一群气球,脸色都不禁一变。 武装型能力虽说以物品的形式展现,但本质上依然是天命能力。天命者将能力覆盖在物品上,从而使其拥有与传说相似的能力。 按理来说,一位缢鬼应当也就只有一条绳子,毕竟淳朴的古代劳动人民并没有设想过海德拉上吊这样的故事。如此多的气球,要么就是对面有同等数量的缢鬼,要么就是这样武装另有玄机。 不管哪一种,对眼下的两人来说都不好对付。尤其是白清炎,他的木剑平常打打人还行,拿来砍绳索就完全白搭。 幸亏白清炎的身上还带了那杆铁枪,刚才和明紫音对敌时没有拿出来,一来是怕枪受到损伤,二来他的地元枪并不像水元刀那样熟练,对敌未必好用。但眼下仅仅只是戳一堆气球,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这些气球倒还真有些厉害,一旦绳索靠近,人就会被莫名其妙地套住脖子。想要挣脱,就必须靠另一个人砍爆气球。两人不得不背靠背联手对敌,互相攻击以对方为目标的气球。 两人都有武斗系能力,没花多少工夫配合就已然十分默契,逐个将气球消灭。 白清炎总算舒了口气,绳索这种对他有效的能力哪怕只剩一条,都让他没法安心。他转过身,刚打算询问明紫音气球来的方向都有什么房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傻眼了。 不知为何,刚才还好好穿在明紫音身上的西服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仅如此,她里面穿着的衬衫、有可能穿着的内衣……通通消失不见,全身上下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白清炎的视线中。 迄今为止,白清炎看过的身体的女性一共有三位。灵威仰和叶四维身材虽然大相径庭,但两者的身体都堪称是“美丽”的化身,只要看到脑中一定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明紫音的身体则与两人截然不同,她的身量较大,肩宽身高几乎与男性相仿。高耸的胸部如果放在其他女性身上,必定视觉效果惊人,在她胸前比例却相得益彰。 由于尚在警戒的缘故,她全身紧绷,展露出优美的线条。一双长腿蓄满劲道,随时准备爆发。 但若隐若现的肌肉同样不显得突兀,反倒给她的身体增添了半分力量感,宛如一头美丽而又危险的母豹。 问题是……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脱衣服了?不应该啊! 白清炎猛然醒悟过来,这一定又是溺鬼的幻术!刚才自己失言,结果他就立刻又用【幻惑】给自己针锋相对。 果然还是刚才没把他打疼,一没注意就又来这一手,看我打爆你的狗头! 白清炎一推铁枪,深黑色的立刻发出低沉的啸声,朝着明紫音刺去。后者即刻侧身一闪,同时左手刀竖起切在枪杆上。 这手感……不对! 溺鬼的幻术从来都只是幻象,并非实体。换句话说,眼前的明紫音是本人! 白清炎闪电般收枪,背过身去,对明紫音说道:“紫音姐,那个……你的衣服……” 经他提醒,明紫音才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变得赤身露体。她立刻转过身,却发现溺鬼早已趁乱逃之夭夭,地上只剩下一摊血迹。 徒劳无功的她只好返身对白清炎鞠了一躬,用异常轻柔的声音说道:“十分对不起。” 白清炎听得多少有些啼笑皆非,明明是自己把她看光了,结果反倒是她对自己道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过他也没忘记眼下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只好说道:“那你要不要……随便穿点什么先遮住?” 明紫音说道:“不用了。如果真有人捣乱,就算再穿上也会突然消失的,还是先解决事情要紧。” 好吧,只要你自己不嫌冷就行……白清炎硬着头皮转过身,问道:“那么……那些气球来的方向,都有什么房间?” 明紫音想了下,答道:“多数房间都可以通过另一侧的门到达,比如主卧、书房、设备间……” “设备间?” “是的,温控、安保等系统的控制装置都安置在那里。” 白清炎看了看四周,果然能够找到监控用的摄像头。他对明紫音说道:“那我们就先去设备间。” 两人迅速穿过客厅,依照明紫音的指点朝设备间走去。为了转移注意力,白清炎回忆了下之前的情形,向明紫音问道:“紫音姐,那个溺鬼为什么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怕成那样啊?” 明紫音迟疑了一下:“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您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她没有等白清炎回答,紧跟着就再度道歉,“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十分失礼,但我的确太想知道了。” 反正也不过就是三国一类的问题吧——白清炎这样想着,并且点了点头:“随便问吧,我无所谓的。” 得到首肯,明紫音这才说道:“您之前说对方是溺鬼,其实我见过类似的天命者。 “您之前两剑都击中了他,算上再之前的交手就是三次,他看起来却完好无损。这显然有能力护身。 “溺鬼最出名的故事则是拽人下水顶替自己,这一类的天命都有【替死】的能力。所以您的攻击并非无用,只是他通过某种方式,将攻击转嫁了而已。 “而我的【分尸】可以克制一切不死系能力,让他无法转嫁伤害。” 白清炎这才明白过来,溺鬼为何前倨后恭。不过在生死威胁面前,还有心情浪的人的确也不多。 不过有替死能力的,也不止是溺鬼啊。 白清炎记得很清楚,袁枚的《子不语》里面就提到,柳如是死后成了缢鬼作祟,诱骗人上吊自杀。虽说这个故事编的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是缢鬼找人替死的特征也绝非孤例。 换句话说,等下对抗缢鬼的时候,很可能还要靠明紫音。 另外,脱人衣服这种事,他似乎也在哪里看到过…… 白清炎看明紫音依然保持沉默,不禁问道:“紫音姐,你怎么不问问题呢?” 明紫音先低低应了声“是”,随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光纪阁下,您的天命……真的不是【赵云】吗?” “当然不是啊,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白清炎敲了敲自己的手臂,“你刚才也看见了吧?我有防御系能力,从任何角度来说赵云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吧?” 白清炎本以为自己的回答已经很完美了,谁知道明紫音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答道:“可是,我看网上说,野史记载赵云一生遍体无伤,直到他的妻子洗澡时看见,便用绣花针戳了一下……” “……紫音姐,网络不可尽信的。” 明紫音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我看的可是百度。” 白清炎顿时产生了一股吐血的冲动,只好认真解释道:“我有一位长辈是三国爱好者,虽然他本人是一名三流历史学家,但是相关的研究报告还是从他那里看过不少的。其中就有一篇关于赵云的民间传说与艺术形象的研究报告,里面列举了各地的赵云传说、评书戏剧当中的赵云形象,都没有提到这一条。 “从道理上来说,赵云只不过是三国诸多武将当中的一位。如果要从三国当中选择武将的代表,那么必然只有关、张。哪怕后来的裴松之作为赵云的头号粉丝,疯狂的为他增加细节,但赵云的人气上涨依然到了《三国演义》面世才正式开始,这之后关于他各种各样的小故事才多了起来。 “但就算这样,这种‘大家来找茬’的小故事也依然没有正式出现。因为能够广泛长期流传的故事通常都要依托足够完整的剧情,也就是演义、评书、戏剧等载体。这些作品为了能够长久连载赚钱,所做的都是加细节,比如有位康重华先生单说赤壁,就能说五十万字。这样多的字数,哪怕不管长坂坡赵云杀的一身是血,随便一个细节也就受伤了。 “所以你说的一定是网络时期才产生的段子——并不是说之前不会有这样的故事,而是因为只有能够付诸网络后,这种缺乏逻辑和因果的故事才能被记录下来。而一旦脱离网络这个环境,这样的故事其实非常缺乏认知基础的。” “对……对不起。” “紫音姐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道歉啊?” 两个人叽叽喳喳一路说着,可急坏了一直跟在旁边的“伥鬼”。刚才明紫音的衣服神奇失踪,就是他所为。 在传说中,伥鬼肩负了种种帮助老虎吃人的任务,包括且不限于拆卸陷阱、给目标贴纸条、脱掉衣服让老虎吃的更香等。 因此,这位伥鬼也就有了【解衣】的能力。他被派来拖延两人的脚步,便借【走影】跟在两人身边,趁乱变走了明紫音的衣服。 谁知道这两个人居然一步不停,继续前进?这女人难道都没有廉耻的吗? 看两人聊得兴高采烈,伥鬼便将目光又放在了白清炎的身上。根据他的观察,白清炎的性格显然要比明紫音腼腆许多。 把这样一个腼腆的小姑娘扒光了,总能起到作用吧? 伥鬼屏住呼吸,来到两人身边,对白清炎使用了【解衣】,那套黑衣立刻就落在他的手中。他转到正面,刚准备大饱眼福,突然间呆住了。 他仿佛看见三十三天神佛与十八层地狱一同降临,八万四千座佛塔同时在眼前矗立而起。 他仿佛听见十万记炸雷同时在头顶响起,直击天灵,自己的身体和魂魄便在雷殛之下硬生生被割裂成两半。一半飘飘欲仙、心旷神怡,一半如坠地狱、受斧锯鼎镬…… 白清炎原本正给明紫音解释各种历史角色的咖位,突然看见自己面前多出一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当他看清对方手里的衣服和自己的状态时,立即下意识地一拳打了过去。 果不其然,伥鬼虽然中拳,却并没有受太大影响。毕竟在传说中,伥鬼一样有拉人下水甚至替换自己的特性。 明紫音紧跟着上前一步,干净利落地一刀剁出,伥鬼的一条胳膊顿时掉落在地。紧接着她又用刀柄重击伥鬼的头部,使其昏了过去。 至于明紫音的衣服,则在他背上的包里找见了。 虽然解决了衣服的问题,但两人眼下也算是坦诚相见。白清炎绞尽脑汁想要迅速向明紫音解释清楚,自己为何会做这幅打扮,却听见前方的明紫音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 什么? 白清炎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还以为,自己对比年龄小得多的女孩子有了感觉……”明紫音在说出口后才慌忙捂住嘴,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可惜的是,白清炎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回去后再请教姐姐。 明紫音重新穿好了衣服,白清炎则是直接捏动挂坠,又变出了一身。两人正打算继续前进,白清炎忽然间感觉不对,他看了眼前方曲折的走廊,问道:“紫音姐,从餐厅出发后,我们走了多久了?” “大约五分钟……咦?” 两人都觉察到了问题:哪怕是三百平米的大房子,也不可能让人走五分钟还不到头。要么两人又中了某种幻术,要么就是这间房子在阵地的作用下又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由于无法断定异变的类型,白清炎的【法定天条】也无法针对着用出。他思考了一下,对明紫音问道:“紫音姐,你能给杜嘉禾打个电话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明紫音还是迅速拿出了手机,拨通号码。等待良久后,她放回手机,严肃地答道:“阁下,电话无法拨通。” 两人间的空气瞬间凝重了几分,他们无法得知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屋内具体的情况。在迷雾重重的当下,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白清炎想的还要更远一些,从刚才开始,对方的行动似乎都是以骚扰拖延为主。他从杜嘉禾口中得知,陆判官也只要求藏一晚上时间。 虽然不知道白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陆判官想要达成的,自己就一定要予以破坏。 白清炎抬起手臂,将铁枪对准眼前的墙壁,说道:“算了,打不通就打不通吧。他既然说想要什么随便开口,那就麻烦他回头把这间屋子重新修一遍吧。” 第十七章 斩鬼神(十二) 陆判官两眼紧盯墙上的时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在知道明紫音也跟着一起杀进来后,他大吃了一惊。当初他之所以选择杜嘉禾这里避难,除了近和对缙云杜家实力的信任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因为明紫音。 在整个临安能找到的人里,明紫音已经算是最顶尖的角色。就算找另一位能联系上的,实力也只不过与明紫音在伯仲之间。 至于能稳胜这两人的那位……恐怕没有人能够联系的上。 在他的设想中,明紫音至少是可以挡白清炎一挡的。杜嘉禾和他的那帮女人虽然从来不跟人动手,可也不应该是吃干饭的。这么一群人加起来,拖延至少半晚上时间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谁知道杜嘉禾居然毫无预兆地就翻脸了,偏偏明紫音的【分尸】可以克制相当数量鬼怪的不死系能力……陆判官这才匆匆将伥鬼等人派了出去,期望能够进一步拖延时间。 至于【森罗宝殿】,本来就受内部空间和鬼怪类天命者数量的影响。出力的人数越多,内部的空间越大。 刚才在毫无遮挡的岳王庙,就算变大内部空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而眼下,他已经让溺鬼带来了足够多的人手,众人一同出力,自然将别墅变得跟迷宫一样。 缢鬼伥鬼他们大概能拖延上一个小时……不,就按照半个小时算好了;【森罗宝殿】起码能挡两个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得硬扛过去…… 想到这里,陆判官看了眼房间里的众人,心里才算安稳了些。他被迫调用了“饿鬼众”,没想到眼下反而成了可能挡住白清炎和明紫音的关键。 “陆大哥,放心吧。”坐在一旁逗弄肩头乌鸦的男子看了陆判官一眼,“这么多人在这里,怎么说也打赢那娘们儿了。” 陆判官看了男子一眼,略带担忧地问道:“厉兄弟,我想请教一下,蒋兄到哪里去了?” “毅哥和聂家的王八蛋今晚约好比武,比完大概也要喝个通宵吧。”男子看出了陆判官的忧虑,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就算拼了命也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陆判官强打起精神,笑着回应了一声。他正打算查看当下的情况,头部忽的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 陆判官伸出手,想要对太阳穴进行按摩。谁知道更加剧烈的疼痛立刻传来,就好像有人正在用铁锥猛烈地凿击他的大脑一样,疼得他连一直握在手中的【生死簿】都掉在了地下。 与此同时,整栋别墅内都开始响彻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始摇晃,酒杯里的水面也在不住震荡,一点点朝着桌边滑落。墙上的挂画更是接二连三的掉落在地下,摔得七零八落。 就好像有一辆拆楼机正在对这栋别墅执行强拆作业一样! 轰! 墙壁一瞬间爆裂开,宛如一只破碎锤狠狠砸在了上面一样,砸的混凝土块四处乱飞。 屋内众人连忙纷纷闪避,却还是免不了中招。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刻挡在陆判官身前,混凝土砸在他身上,却依旧岿然不动,连眼皮都不眨。 白清炎拖着铁枪从墙上的大洞走出,审视了室内一周。这里应当是一间会客室,较大的空间却或站或坐了八九个人。如果这些人都是天命者,的确数量足够惊人。 在发觉别墅的问题后,白清炎并没有按部就班的进行破解。如果他的天命是【管仲】之流,亦或者时间充裕,说不定还有兴趣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迷宫游戏。 可惜眼下哪有这么多时间磨叽,白清炎干脆也就运起地元枪,直接拆墙。 不管别墅里怎么变,只要把墙一面面的拆过去,总能找到陆判官的下落! 在破坏了至少两位数的墙壁后,白清炎终于看到了人影。由于身形的遮挡,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陆判官,目光则是落在了一名缩在墙角的少女身上。 少女和僵尸描述的年龄相仿,由于正将头埋进腿间,白清炎无法看清她的长相。但是她裸露的胳膊看起来瘦弱之极,整个人一动不动,哪怕被碎石尘土溅了一身也无动于衷。 白清炎又仔细看了一圈房间,这次他终于找到了陆判官的所在,并且确认了没有其他女性存在。 ——僵尸要自己救的,一定就是这个人。 ——至于那位叫做常语彤的大姐姐,不在更好。 为了防止铁枪在战斗中被破坏,白清炎先收起铁枪,转而拿起木剑,朝着屋内众人稳步走去。 看见白清炎朝自己直直走来,还按着太阳穴的陆判官心中不禁慌乱了一瞬,但终究还是直起身子,说道:“我都在我家里给你留下那么多钱作为赔偿,居然还嫌不够么?” 白清炎没有回答,他没有忘记陆判官的【生死簿】——眼下,他说的越少,僵尸和少女就越安全。 他只是说道:“我现在就过来,揍扁你。” 看见他仍旧前进,陆判官恨声说道:“看见我这里这么多人还敢来?这是你自找的——都给我上!”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个蹲在椅子上的瘦子扭头对陆判官问道:“老大,你不是说两个女人么?怎么这才来了一个?” 陆判官啐了一口:“一个还不够么?” “够,足够了。”瘦子邪笑着看向白清炎,两脚一蹬,朝着白清炎猛扑过来。 瘦子的速度说快也快,说不快也不快。白清炎立刻竖起木剑,朝他迎面劈去。 谁知道瘦子居然半点变化都没有,真的就朝木剑直直冲来。在木剑即将斩中的前一瞬,他张大口,用那一口满是黄黑污垢的牙齿咬住了剑。 这种事白清炎并非第一次遇见,他当机立断,扭动剑柄的同时前进一步,挥拳向瘦子打去。 然而他刚一靠近,却闻到一股像是把酝酿了一个多月的臭袜子放到微波炉中加热的恶臭味。 固然他的【宗祖】可以不受发源自【颛顼】天命的负面影响,但这股恶臭味纯出于物理层面,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受影响。白清炎的胃里当即一阵翻江倒海,就算及时屏住呼吸,他的动作也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时间,瘦子用手扒住木剑剑身,转而一口咬在了白清炎手上! 瘦子的天命名为【食粪饿鬼】,和陆判官之前带来的泛鬼怪天命者不同,他已经切切实实找到了自己的天命真名。 所谓“食粪饿鬼”,指的就是饿鬼道当中三十六种饿鬼之一。这种饿鬼生前吝啬,因此在堕入饿鬼道后只能以粪为食,任何食物入他口前都会化为粪便。 因此,木剑上被他咬过的部位,俨然已经开始软化,变成黄褐的色泽。 瘦子的目的自然是对白清炎也使用【食粪】这一能力,让他身中诅咒。然而这一口下去,非但没有咬动,他的牙齿还崩了好几颗! 在此之前,陆判官自然提醒过诸人,白清炎拥有比【不坏】更高位的防御系能力。 瘦子仗着自己一口【黑齿】,不惧【不坏】,想要咬伤白清炎并释放诅咒。谁知道两厢能力一比拼,输的还是他! 白清炎已经从最初的反胃缓过劲来,也明白了对方咬住了自己的手。他强忍恶心,对准瘦子的面部想要继续挥拳。一道巨大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他前方,甚至将灯光都遮蔽大半。 很显然,更多的袭击者已经逼近到白清炎身边。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发起攻击显然是不可能的。 白清炎心念急转,还是选择了继续屏住呼吸,对瘦子的面部狠出一拳。这一拳直接将瘦子的鼻子乃至下半边脸的骨头都砸了个粉碎,他也才得以将手从瘦子的口中拿出。 与此同时,白清炎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中了一拳。 这只拳头出乎寻常的大,砸在白清炎的背部,就像一只铁锤砸中了他一般,让他呼吸一窒。他立刻发动【月下赶影】,连走三步,移动到对方侧面,这才看清袭击者的样貌。 这名男子正是刚才挡在陆判官身前的人,他的皮肤呈青灰色,身材高大到仿佛一只衣柜。光是站在人面前,都能令人产生一股窒息感。 不仅如此,他的拳头上居然还被火焰所包裹。要不是白清炎不怕火焰,眼下的结局恐怕真的未可知。 白清炎来不及查看自己背部的情况,毫不犹豫朝着他的手臂劈出一掌。 只听见“唰”的一声,壮汉小臂的衣物立刻破损,手臂上更是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势反而激发了壮汉的凶性,他狂怒地对白清炎挥起另一只炎拳,劈头盖脸的打来。 可惜的是,在对付过【夏桀】后,白清炎早已有了对抗这类天命者的经验。他稍一蹲身,脚踏向壮汉两腿间的距离,轻巧地绕进壮汉的内圈。 紧接着,他端起肘部,使其与肩部平齐,借着冲力对准壮汉的心口用力一顶! 这一记肘击仿佛炮弹一般,沉闷地击打在壮汉的身上。后者的身体立刻一软,便朝着地面烂泥一般倒了下去。 在壮汉倒下的瞬间,一道火焰借着他身体的遮蔽,朝着白清炎迎面袭来。其气势之凶狠,丝毫不逊于【朱粲】的【焚城】。 面对熊熊烈火,白清炎却视若无睹地甩了甩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在背上拍打几下,将背上的火焰扑灭。 神奇的是,火焰真的就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就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像隔绝墨西哥人那样将火焰隔绝在外。 直到扑灭了背上的火,白清炎这才抬起头,朝前走去。那道火焰登时随着他的目光倒退,朝着喷出火焰的人反卷而去。 不得已之下,另一人飞快赶到喷火之人的身边,同样也张开大口,用力一吸一吹。一道狂风立刻从他口中吹出,助长火势的同时,也拼命地将火焰朝白清炎的方向吹来。 白清炎当即朝着两人举起左手,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用能力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从旁边贴地滚出,自下而上撩起一刀,便将吹出狂风的人一刀剖成两半! 出刀的人自然是明紫音。在明白白清炎拆墙的用意后,她原本也想要加入行列。以她的神力和武装,两人合抱的湖石都能一刀两断,更不要说区区墙壁。 但白清炎却制止了她,两人并不能确定陆判官到底在何处,也就不能断定到底在拆掉第多少堵墙后才能找到他。白清炎可以仗着【刀枪不入】和【宗祖】脸探草丛,明紫音却不行,这个任务自然只能交由他来完成。 况且,陆判官到底带了多少人、都有什么能力,两人同样一无所知。倒不如白清炎在明、明紫音在暗,等他吸引所有人目光后,明紫音再找机会偷袭。 明紫音果然没有辜负两人商量好的计划。她动用能力,趁乱潜入室内,并且在白清炎成为焦点的同时贴墙靠近陆判官等人。 在对方喷火的时候,她甚至用【焚原】反而逼退了对方的【饿鬼真昧火】,并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白清炎所为。之后她又及时出刀,一出手就将对方一人斩杀。 看到她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之前喷火的人都被吓得连连后退,甚至摔倒在地。明紫音刚想补刀,一根顶头明晃晃燃烧着蓝火的长棍从侧面伸来,及时格住了她的刀。 很显然,这又是一件武装。不然,再怎么坚硬的合金长棍也挡不住明紫音的斩击。 白清炎刚想上前相助,耳畔却传来一记清脆的铃铛声。他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拳头大小的铁锤便朝他眼前飞来。 就算有【武德】的警惕,白清炎也只来得及竖起木剑,勉强一挡。剑锤相交,脆弱的木剑根本不可能是铁锤的对手,哪怕白清炎及时撤步,木剑上也多出了一道横贯剑身的裂痕。 而垫在木剑后的胳膊则剧痛万分,一时间竟然几乎无法抬起。 白清炎这才看清楚,出手的人是之前那位一直逗乌鸦的男子。他之前一直坐在原地,尽可能消除白清炎对他的警惕,却在突然间对白清炎发动袭击,掷出藏在口袋里的流星锤。 这一击果然建功,白清炎手中的木剑最多只能再格挡一记攻击,手臂更是受了伤。 要知道,白清炎的身体连汽车冲撞都能硬扛,这一只小小的流星锤却能让他受伤。除非是某件武装,否则就算有破甲特性,也必不可能攻破【刀枪不入】的防御! 男子稳稳当当地转动着流星锤,手臂平稳地几乎没有半点颤动,显然力量和准星都十足惊人。唯有流星锤中所带的铃声连绵不绝,使人不由得心生烦躁。 白清炎谨慎地平移一步,让自己停留在流星锤的攻击半径外。 在这样的距离,对方想要攻击自己,必须得前进。他虽然不熟悉流星锤的用法,但这种武器必然对自身平衡要求极高,不然一定会伤及自身。 换句话说,当人前进时,原本身体的平衡态就被打破。在这一瞬间,流星锤必然不可能出手,只有在身体重新构成平衡后才能掷出。而自己就可以利用这一瞬间,快步靠近对方,将其击倒! 可惜的是,计划并没有赶上变化。白清炎还没来得及引诱对方发起攻击,那只乌鸦便从半空中掠下,朝着白清炎的木剑抓来。眼下木剑已经脆弱不堪,那只乌鸦却油光锃亮,堪称鸟中力士,白清炎哪里还敢让它抓中,只得将木剑迅速下移。 谁知道那只乌鸦就像成了精一般,在空中稍一变向,又朝着木剑的方向抓来。白清炎刚将木剑上移,心头却警兆大生,瞬间后跳一步,这才躲开了流星锤的又一击。 见鬼……原来自己才是被引诱的那个? 白清炎绕着房间飞速奔跑,同时躲避流星锤接二连三的攻击。那只乌鸦更是盘旋在半空,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频频跟上,却没有被流星锤带掉半根鸟毛。 这乌鸦未免也太有灵性了些……对了,姐姐曾经说过,武装也有可能是坐骑宠物一类。换句话说,这只乌鸦或许也是这人的武装? 由于没有前车之鉴,白清炎并不能确定猜想真假。他同样不能确定,这只乌鸦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自己趁出手的瞬间贴身对方,这点没有问题;但是在有乌鸦的干扰下,还要一击彻底击倒对方,这点就较为困难了;考虑到流星锤男子近身未必没有反抗之力,这就绝对难上加难。 起码……区区木剑无法做到。 白清炎将目光瞥向明紫音,眼下她也在不住闪躲。那位执杖男子的棍术倒不见得比明紫音强,至少白清炎这一瞬间就看出两三种办法干掉他。 但是,还有另一人手持锤钉,不停掷出十公分来长的铁钉。这些铁钉并非针对明紫音的身体所发,而是对准她的影子。明紫音却不得不连连移位,避免影子被钉子刺中。 再细看,明紫音的肩头很明显有一丝血迹,西装上却没有半点伤痕。那人发出的钉子想来多半有【含沙射影】一类的能力,这才能在不破坏衣服的情况下伤到明紫音。 而且,那名喷火的男子似乎也调整好了状态,准备再度喷出火焰。 通过交手,白清炎已经推断出,明紫音的火焰系能力胜在控制,却不能自己生火,必须要借助其他手段生火后才能控火。 如果一对一较量,喷火男子的控制力显然不如明紫音,但眼下她被其他两人绊住,无暇他顾。喷火男子再从旁边偷袭,她多半没有还手的余地。 判断清局势后,白清炎瞬间想出了办法。他迅速一个反跑,躲开流星锤后向男子掷出木剑,逼其躲闪,随后又再度反跑,朝着明紫音冲去。 由于用上了【月下赶影】,白清炎可以说一瞬间就几乎冲到明紫音的身边。他的目标是和明紫音汇合,利用对方也有人在的情况,让流星锤不能轻易出手。再从明紫音那里把刀借来,合力将包含流星锤男子在内的几人解决。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白清炎才刚停下【月下赶影】,明紫音就已经将刀对准喷火男子掷出,一刀将其刺穿。 这下……该怎么办? 白清炎多少有些傻眼,要是明紫音有两把刀,自己借来一把也就罢了。毕竟用双刀的哪有不会单刀的道理,最多是熟练与否的区别。 可是眼下她手里就一把刀了,自己该怎么办? 眼下的情形并不允许他思考太多,无可奈何之下,白清炎只好先用脏手一把攥住长棍顶端,同时挡在明紫音身前。 那幽幽燃烧的蓝火并不能伤及白清炎一分一毫,最多只能从他的指缝间无力的漏出;两根飞来的钉子同时钉在白清炎的影子上,却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就连发出钉子的男子也不禁为之一愣。 看见白清炎变得手无寸铁,明紫音虽然不清楚经过,但也大概猜到他是为刀而来。她犹豫了一瞬,即刻下定决心,对白清炎迅速说道:“阁下,我的怀中有剑。” 白清炎来不及多想,立刻伸手朝明紫音怀中摸去,伸到一半才发觉不妙。明紫音说她怀中有剑,到底是左怀还是右怀?刚才穿衣服的时候,自己怎么没看见? 但是眼下他似乎并没有其他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摸到底。没想到的是,入手处居然没有任何软滑的感觉,反而握住了一根圆柱状的东西。 他真的摸到了一柄剑! 白清炎用力一拔,一柄长约八九十公分的长剑就被他从明紫音的怀中拔出。他一拧棍头,右手用力一挥,执杖男子的两只小臂立刻齐肘而断! 这时,流星锤男子的流星锤正好朝他击来。白清炎便用力一踢执杖男子,让他的身体撞上了流星锤。自己则趁机绕过执杖男子,几乎与流星锤同时返回男子身边。 接招——“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 流星锤男子的铁链本来就在手上绕了数圈,此时见白清炎出剑,立刻将铁链横向一拉,想要进行格挡。 这只流星锤再怎么说也是武装,但白清炎手中的剑却像是切竹笋一样,将铁链从中切成两半,甚至一剑划伤了男子的胸口! 好快的剑! 白清炎手腕一转,正在后退的男子一条小腿立刻留在了原地,失去平衡的本人顿时也倒在地上。 至于另一边,没了执杖男子的掩护,掷出铁钉的男子已经被明紫音砍倒在地。 白清炎将乌鸦一把捏住,用它擦了擦手,重新朝着陆判官迈出脚步,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程。他用剑拍打了一下陆判官攥着【生死簿】的手,将其打落在地,说道:“人多,有用吗?” 第十八章 定乾坤(一) 陆判官的表情明显慌乱了一瞬,却立刻平静如常,笑着说道:“的确没什么用。 “我是按照两个明小姐来进行估计的,没想到你的战斗力居然更高一筹。” 白清炎有些诧异于他的态度,但还是用剑指着他的脖子说道:“把阵地解除了。” 陆判官拍了两下手,房间即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窄小,刚才还较为宽阔的会客室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你看……” “先出去再说。”白清炎看了眼依旧蹲坐在墙角的少女,对明紫音说道,“紫音姐,能麻烦你把她带上吗?” 明紫音点了下头,走到墙角拉起少女的手。少女依旧像提线木偶一般,木然地任由她拉起自己的手。 白清炎这才捡起【生死簿】,押着陆判官向外走。在转身的时候,他恰巧看见剑身上刻着两枚小篆,依稀能够辨认出是“辟邪”两个字。 ……白清炎决定忘掉这柄剑的名字,就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 一走出别墅,白清炎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地的气球残渣。杜嘉禾手持猎枪坐在沙发上,其他几人自然依偎在他身边。 在看到白清炎带着陆判官后,杜嘉禾站起身,说道:“看来人是抓到了——对了,语彤呢?” “我在这儿。”眼镜女子常语彤从别墅侧面跑了出来,身后还有一人紧追不舍,可怎么看都是后者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白清炎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后来一直没露面的溺鬼。他实在是追不动了,只能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你他妈怎……怎……怎么跑的这么……快?” 常语彤小跑着返回他的面前,距离他还有三步时停了下来:“我大学时候,是临安马拉松比赛的亚军。” “我问的……不是……” 常语彤没理会他,而是对几人说道:“交给你们了。” 杜嘉禾立刻按下按钮,将铁笼恢复原状;晚卿走到了明紫音身边,接过少女的手,帮她拍干净头发和身上的灰尘;明紫音则走到溺鬼的身边,将他绑了起来。 为了避免陆判官有逃跑的机会,白清炎让陆判官坐在沙发上。他先是对杜嘉禾大概描述了别墅内的情况:“……所以现在里面有好些个人受伤,所以可能需要麻烦你进行善后。另外,你的这栋别墅一层也毁了大半,可能需要重修了。” “小事一桩。”杜嘉禾随手拨了个电话出去,转头又对双胞胎说道,“解语,解笑,麻烦你俩进去做下急救处理。” 双胞胎答应了声,就跑进了别墅。杜嘉禾这才继续笑着对白清炎解释道:“没关系。反正这里都有男人进来过了,我本来也就打算换地方住。” 白清炎被有钱人的价值观震惊到了:“那这里怎么办啊?” “修好后卖了,租出去,屯着,怎么样都好,办法多得是。”杜嘉禾对他眨了眨眼睛,“你想要吗?想要的话,送给你也可以。” 白清炎慌忙摇了摇头:“我不是临安人,要了也没有什么用。” 看见他俩居然还在慢悠悠地聊天,陆判官有些焦躁地说道:“杜少,都说你交友广泛,热情好客,结果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杜嘉禾这才转过身,惋惜地看着他:“你认为我是你的朋友,我倒是也没什么所谓。不过,在我的家里擅自展开阵地,还拉了一票人手进来,这不合规矩。” “我不是说了,那是为了安全起见预防万一。”陆判官不禁气结,“你不要告诉我,就只是为了什么不知所谓的‘不合规矩’,你就派了明紫音一起来对付我。” 杜嘉禾叹了口气,拍了拍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那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色欲熏心,毕竟美少女的笑容比你一个中年功能障碍的老男人要好一万倍。” 陆判官嗤笑了一声,显然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也意识到,似乎自己的小命依然掌握在白清炎手中。 在酝酿了一番言辞后,他向白清炎说道:“我留在房子里的钱你没有动,房子也不要。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才能放我走?” 白清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他前来救人纯粹是受了僵尸的委托,由于时间太紧,并没来得及想后续的事情。 看他不说话,陆判官有些急切地追问道:“古董你需要吗?虽然未必市场价值高,但是可以协助凝聚武装,拿来和相关天命者做交易再好不过。 “女人……不对,我还有个能力,叫做【改头换面】。你要是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我可以帮你换。不,不止是长相,身高、皮肤、器官,任何地方不满意,我都可以帮你更换。” 白清炎不禁有些讶然:“你的天命居然真是【陆判】?真有这样的能力吗?” “没错。”陆判官连忙点头,以示肯定,并用手指向了一旁的少女,“这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你们看——抬起头!” 听到他的声音,少女木然地抬起头。白清炎惊讶地看见,那是一张堪称几乎完美的脸,眼、鼻、口……无一处不显得动人至极,可以说这张脸本身就代表着男性对于异性一切的想象。 但是白清炎总觉得,这张脸上还少了些什么。不要说和灵威仰相比,就算和晚卿等人比较,总觉得也还是逊色半筹。 “这是……你‘做’出来的?” “她的外表,几乎被我全换了一遍,就连内部的器官都换了几次。只要你想,我什么都能换。”陆判官讨好地看着白清炎,“怎么样?可以放我走吗?你总不至于要把我,堂堂临安府的判官置于死地吧?” 白清炎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所用字眼的问题,问道:“你说的是‘换’。” “没错。” “那……换的器官,是从哪里来的?” 陆判官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干笑着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非是多花点钱的事。那些人拿了钱,到底是做整容还是怎么样,何必去管?” 白清炎还想再问,一边的晚卿却突然问道:“你这样做,有征得当事人同意吗?” 陆判官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名叫苏晚卿的女性一直和杜嘉禾出双入对,但似乎杜嘉禾的产业也一直是她在打理。如果单要说是情人关系,似乎权力有些过大了。 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决定回答这个问题:“小孩子懂什么?她本来长得又黑又瘦,比眼下丑起码十倍,她妈都不想要她了。是我和她妈签了协议,才让她变得这么好看,又给她好吃好喝,有好房子住着,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苏晚卿的脸色立刻一沉,她对白清炎招了招手。等后者走到身边,她看少女没其他反应,才低声对白清炎说道:“这个姓陆的,起码已经性侵这孩子两年了。” 白清炎瞬间明白过来,姐姐一直遮遮掩掩不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明白了,僵尸等人口中所谓的“可怜”,到底有怎样的含义。 可笑自己居然还以为仅仅只是监禁、虐待之类的事情,哪知道根本不仅于此! 白清炎只感觉怒气一阵上涌,立刻朝着陆判官走去。 看他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陆判官尽管不知道苏晚卿说了些什么,也知道大事不妙,只能仓皇地叫道:“我是临安府的判官,你要是动了我,就相当于跟……” 没等他说完,白清炎就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下体上。 第十九章 定乾坤(二) 被物理防御至少等同【金刚身】的肉体踹一脚,是什么感受? 哪怕力量不足,足够的硬度依然可以保证绝对的杀伤力。所以白清炎和人空手相斗时多少都会留些力气,避免场面太过血腥。 这一脚却是他含怒踢出,毫无半点保留。不要说陆判官的下体,就连盆骨甚至都被他一脚踢了个粉碎。 看着倒在地上却无力翻滚的陆判官,杜嘉禾只感觉股间一凉,下意识紧闭双眼,又不得不捂住耳朵。 不过在场诸人也都各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毕竟……陆判官叫的实在是太过凄厉,甚至就连在别墅里进行急救处理的双胞胎都跑出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常语彤走上前,将一根钢笔在陆判官眼前晃了晃。后者即刻昏昏然陷入沉睡,哀嚎也终于停止了。 众人这才纷纷松开手,舒了口气。就连踢这一脚的白清炎自己都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叫唤居然能尖锐到这个地步。 “现在……怎么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这一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踢都踢了,还能有什么问题?”杜嘉禾看了苏晚卿一眼,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冲他大喇喇地带人进我这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干掉他。更别提这个笔记本和里面那堆人都可以算作他的罪证,只要交给老胡,足够他喝一壶的。” “老胡?” “就是临安这里天申分部的主管——对了,你听说过天申吗?全名叫……” “天命者管理及有关材料申报部门?” 杜嘉禾点头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做解释了。反正平常也不要他们干什么,眼下可总算派上用场了。” 之前,白清炎看陆判官颐指气使的样子,还以为临安这里没有天申的分部,才轮得到陆判官来越俎代庖。谁知道天申分部的确存在,虽然听杜嘉禾的意思,似乎是有指责这个分部尸位素餐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也总算了结了。他看了眼手里的剑,才想起这是向明紫音借的,便走上前将剑还给了她。 明紫音接过剑,并没有收起,却反是先向杜嘉禾鞠躬:“抱歉,阁下,当时情况紧急,我未经允许便出借了您的剑。” 杜嘉禾挥了挥手,浑然不在意:“剑就是要拿来用的。早知道你紧急关头才会拿出来用,我就最一开始就把剑取出来了——对了,这把【辟邪剑】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白清炎这才真正有些惊讶了。这把【辟邪】显然是一件武装,可他一直以为,这是明紫音的武装。 没想到,居然是杜嘉禾的?他又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的武装放到明紫音的身体里的? 白清炎强忍住询问究竟的欲望,答道:“这柄剑很厉害,我用它一剑就把另一个人的武装切开了。” 杜嘉禾长笑一声,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可还没等他得意过两秒钟,明紫音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阁下,如果我没看错,光纪阁下用【辟邪】对付的天命者,应该是蒋毅阁下麾下的天命者。” 杜嘉禾的笑声立刻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你确定没看错?” 明紫音极为严肃地点头,以示肯定:“【铜铃】和【神鸦】,绝对不错。” 杜嘉禾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对着昏迷的陆判官骂了一声:“蛋都碎了还不忘记给我添麻烦。”他看白清炎完全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解释了一番。 明紫音号称临安前三的天命者,换句话说,至少还有其他两位天命者战斗力不在她之下。这位蒋毅正是其中一人,他曾经和明紫音交过手,两人战斗力大约在伯仲之间。 关键在于,在好战程度上,两人显然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 明紫音一直跟随在杜嘉禾身旁,杜嘉禾出身优渥,并不需要通过天命来对自己的生活进行改变。而蒋毅却不同,他和他的弟兄们出身都较低,能力又都以战斗为主,想要做出改变,自然只有依靠不断的战斗。 平心而论,依靠战斗能力改变生活并没有错。对于蒋毅等人来说,这就是唯一的选择。只不过眼下,双方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针锋相对罢了。 至于陆判官到底是处心积虑还是无意将蒋毅麾下的人也一块牵扯进来,原因恐怕已经不重要了。 “我并没有十足把握胜过蒋毅阁下。”提到蒋毅的名字,明紫音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变得紧张起来,“一段时间未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提升了多少。” “没事。”杜嘉禾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我先找老胡,让他说和一下,说不定还打不起来呢。” 听到自己的那一剑居然引发了这样的后果,白清炎也多少有些紧张。如果知道那人是这个什么蒋毅的下属,他多半就不会切掉那人的小腿,而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来结束战斗。 不过,既然切都切了,那就没必要在这里垂头丧气。自己切的时候,还当他是陆判官手下的那堆妖魔鬼怪呢。 “既然这事是我惹出来的,那就交给我好了。”白清炎说道,“不过算上今天,我也只能在临安再待两天,后天早晨恐怕就必须要回学校了。” 杜嘉禾顿时眉开眼笑:“没事,只要这两天把这件事解决掉就行了。” 这个结果自然是他刻意引导得出的。在大致了解白清炎的性格后,他就料想到,以对方的道德感和责任心而言,不会置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于不顾。 只要明紫音老老实实的表现出哪怕一星半点的示弱,白清炎多半都会主动提出,帮忙对抗蒋毅。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你既然不是临安本地人,那么眼下住在哪里?”在听到白清炎自称住在快捷酒店后,杜嘉禾连连摇头,“既然要防备蒋毅,住在快捷酒店里自然不太方便,真出了事也来不及赶到——不如你看这样如何?我有一处房产,暂时只是挂牌,还没租出去。你在那里住上两天,我也就住到那附近,随时都能尽快汇合。” 白清炎想了想,又看了眼旁边的灵威仰,最终点了下头。 第二十章 如梦令 对白清炎而言,快捷酒店并没有不方便。只要给他一张床,闻起来没有什么异味,他就很满意了。 可是,既然有姐姐在,那么追求更好的居住环境当然是天经地义的。既然杜嘉禾自己提出来,凭什么不住? 至于被陆判官带来的少女,几人试着轮番和她说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少女始终低着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最后,被搞得身心俱疲的杜嘉禾对一直站在旁边的苏晚卿无奈地摊开手。后者走上前,帮少女拢了拢头发,将遮住脸的发丝全都收到了耳后:“来跟姐姐住到一起,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少女居然冷不丁地点了下头。 “诶?” 白清炎试着对少女挥了下手,对方依然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他刚想问这是怎么做到的,灵威仰却突然一步走到他面前,说道:“这个女人有相关的能力,你要是想学,改天我教你。” 白清炎以几不可见的动作微微点了下头。 杜嘉禾所说的房产离别墅并不算太远,开车也不过二十来分钟时间。白清炎本来还以为所谓房产就只是一间出租屋,可谁知道居然是一套建在屋顶的豪宅,上下两层,花园泳池俱全。 在把白清炎送进屋内时,明紫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灵威仰却直接将他拉进门里,并且关上了门。 ——当然,从明紫音的角度来看,那就是白清炎逃命似的进屋关门。 一进到屋子里,灵威仰立刻拉着白清炎去洗手,三遍。在洗了三遍后她还不满意,又把白清炎脱光丢进浴缸里洗了半天,两人才得以展开有关刚才战斗的话题。 透过灵威仰之口,白清炎才得知刚才那几人的天命是【食粪饿鬼】【镬身饿鬼】【食火饿鬼】【食风饿鬼】【食小儿饿鬼】,全都是《正法念经》里面记载的饿鬼道饿鬼,各自都有对应生前作恶的事迹,死后才堕入饿鬼道。 ……本来依照惯例,白清炎还应该探究下他们的能力,毕竟每一个天命者都弥足珍贵。 但是眼下,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尤其是那个【食粪饿鬼】,他都不敢想某个能力到底是怎么获得的。 为了不继续恶心下去,白清炎不得不转移话题,另开一行:“对了,现在咱们已经把铁枪弄到手了,下面该怎么办啊?” 灵威仰笑了下,用手抠了抠他的耳洞:“那就着手开始凝聚武装,怎么样?” “我还没有达到第三等级吧?是不是要先再做点什么事情?” 灵威仰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你已经是荣光(hod)等级了,没有感觉到吗?” 白清炎立刻握紧拳头,感受体内的力量。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力量确实比之前强了一些,而且变化感比上次升级要更加明显。 “奇怪,我是在什么时候升级的?”白清炎回忆了下自己所做的事情,“难道是抓到陆判官……” “不是。”灵威仰兴致勃勃地说道,“是……一脚踢爆他下半身之后。” “啊?” “我看的很清楚,就是那一脚后。”灵威仰说道,“其实你在那之前,距离荣光(hod)只有一线之隔。在踢出那一脚后,又有新的人因为你产生了影响,所以正好补足了最后的数量。” 尽管灵威仰没有明说是谁,白清炎还是反应过来,关键应该就是那名少女。虽然她看起来对任何人都不予以回应,但自己的等级提升表明了,其实并不是这样。 不过,没想到自己的那一脚居然真的成为了“临门一脚”,白清炎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么,下面该怎么做啊?” “当然是先擦干净身上。”灵威仰自顾自地从浴缸里走了出去,正准备拿毛巾帮白清炎擦干,却发现后者紧随其后,用【法定天条】将水珠全都留在了缸内。 “好吧,那么到床上去说。” 按照灵威仰的指示,白清炎坐在了床的中心偏左的地方,灵威仰则和他相对而坐。铁枪就横放在两人中间,几乎从床头顶到墙上。 “你能够感受到铁枪中所蕴涵的力量吗?” 白清炎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除开特殊的意义,这杆枪对他来说,仅仅就只是一杆再普通不过的铁枪而已,甚至还要小心被损坏。 “但实际上,它的确包含无数人对于‘岳飞’这个个体的敬仰。” 灵威仰将手从铁枪上方拂过,枪身立刻发出阵阵吟啸,仿佛传说中的那条沥泉龙蛇真的依然寄宿于枪中,正在不甘地想要挣脱出来。 “在佛教中,那些和尚们管天命的力量叫做‘愿力’。顾名思义,就是意愿的力量,可以随诸众生心之所乐,灭除一切众惑尘焰。你之所以感受不到,就是因为它欠缺了自身的意愿,仅仅只是无数人的愿力混杂在一起罢了。” “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意愿去引导枪中的愿力?” “引导也是分方法的。”灵威仰摸出了白清炎的手机,打开一个页面,对他晃了晃,“你还记得这个吗?” 白清炎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天命者论坛置顶帖之一的“万人收藏盗梦空间梦里啥都有让你过足瘾”。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做梦……就是方法?” “愿力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意愿的产生至少受到‘记忆’与‘思考’两个要素影响,甚至天命也会携带有相当部分的记忆——当然,这里的记忆未必是真相,有可能仅仅只是其他人的想象罢了。 “所以在天命这一体系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天命者只能随波逐流地提升力量。有些时候,他们就会在梦中看到这些‘记忆’。不过有些人仅仅只把他当做梦,有些人则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前世,还有些人就发明了做梦的方法,期望从中挖掘出更多有关自身的力量。” 说着,灵威仰将两人的长发一根根交织起来。又黑又密的长发宛如一顶青纱帐,将两人的完全笼罩在其中。 “现在,我会借由这杆枪构造一个梦境,让你进入其中。那是一个由所有来过临安岳王庙祭拜的人们对于岳飞的想象构筑成的梦境,里面发生的事情有可能真实存在,也有可能只是虚构,但是真假并不重要。你只需要从中找到那杆【沥泉枪】,将它带出来就足够了。 “但是,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一定要牢记:天命是基于意识的力量。你在梦里受了伤,现实也有可能受伤;你在梦里死去,最严重的情况下……现实中也有可能会死去。” 白清炎被她的一番话说的有些毛骨悚然,连忙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灵威仰笑着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别这么紧张,说不定你进去后直接就看见沥泉。你只要直接下水,赶在岳飞来之前把沥泉龙蛇抓到手,转身跑就行了。” 听到灵威仰的描述,白清炎也不禁轻松了不少:“说的也是。” 在白清炎调整好状态后,灵威仰开口咏唱起歌谣。歌声庄严肃穆,仿佛早已在世间回荡了千遍万遍。 “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长发所编织出的漆黑世界开始在眼前蔓延,白清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下沉,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散…… …… “岳帅?岳帅?” 他猛地从恍惚中惊醒,抬头所见,却是满军帐的人都在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他疲惫地摇晃了下头,心中却不禁生出一股茫然之意。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他侧过头,却正好看见案上堆放的信笺与金牌,脑中顿时恍然大悟。 对了,这是在军议中,商议……是否要遵诏撤军。 这里是朱仙镇。 我是…… 宋定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抚使、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兼营田大使岳飞。 第二十一章 如梦令(二) “岳帅?” “没事。”“他”摆了摆手,将案上放着的一封信笺拿起,向帐内众人展示,“这是……陛下的私笺,和最后一封金牌一起到的。” 在说到是私笺时,好几个人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在听到是和金牌一起到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地暗了下去。 “所以……这确实是陛下的旨意?” 没等他点头,一个瘦高个一脸悲愤地跳了起来,径直破口大骂:“好呀,我们都要打回开封府了,他赵官家居然要我们撤军?” “循圣,你发什么疯?”坐在“他”左手边首位的一名文士说道,“就算眼下我们从军在外,就可以对陛下不敬么?” “薛直老,你第一天认识我么?”循圣毫不客气地喷了回去,“哈,胜利在望,后方一天十二封金牌要求紧急撤军,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不敬一下怎么了?不光我对他不敬,当年我爹也对他爹不敬,又怎么了?” 薛直老被气得说不出话,只好转头看向“他”,恳切地问道:“岳帅,既然陛下亲自发了私笺,其中想毕说了什么特殊缘由吧?” “他”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陛下说,得到……密报,金人有埋伏,为防孤军深入,所以要我们……火速后撤。” “操!”另一个又黑又壮的军官跳了起来,一脚把面前的几案踹翻在地,“到底是我们在前线,还是官家在前线?我们五百打了金兀术两万,现在我们神武后军十万,他还能再变出两千万大军来埋伏我们不成?” “这还用问?”循圣嘿嘿冷笑了两声,“千里之外得密报,只能是道君皇帝显灵啊。总不能是秦相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 说着,他还故意瞟了薛直老一眼。 薛直老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意思?要不你写信问问秦相公,看看他什么意思?” “黄循圣!”薛直老显然被这说法刺激到了,就连手里的算筹都被捏断了好几根,“就算我和会之曾经是好友,难道我就希望此时退兵、功亏一篑吗?此次北伐的每一文钱、每一粒粮,不都是从我手指头上算过去的?我难道就不清楚这些钱粮都是东南军民的血汗,就希望它都被白白浪费?” “那你倒是说,赵官家突然是发了什么癫,要我们在四京都收复了快三京的时候退兵?” “我哪里知道?你不如动动你的脑子想想,现在到底怎么样才能不退兵?” “怎么样都……” “够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他”突然暴喝出声,正在争吵的两人立刻同时住了嘴,尴尬地坐回原位。就连又黑又壮的军官也连忙将几案扶起,又把上面堆着的军报捡回原位。 “直……”“他”才说了一个字,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喘了两口气才稍微平复一些,“直老,如果我说要打,只凭咱们自己的钱粮,还打得下去么?” 薛直老紧握碎裂的算筹,沉默不语,半晌过后才猛地抬起头,喘着粗气说道:“能打!” “嗯?” “眼下我神武后军粮草充足,士气正盛,就算被断了后勤,只要一鼓作气拿下金人辎重粮草,就因地就食,短时间内不必依靠后方运粮,照样可以收复中原!” “循圣,如果我选择抗命不遵,会怎么样?” 被问到这个问题,黄循圣全然没了刚才的锐气,长叹一声:“秦相公睚眦必报,这点不用我说,岳帅你也知道;还有,这道军令未必只发给我们,张伯英向来受官家信任,路程上又离临安更近,此时说不定已经退兵了……” “换句话说,就算我们继续打下去,右翼也已经暴露,极大可能真的就变成了孤军深入,还要面临粮草辎重被切断、被官家和秦相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么?” 薛直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岳帅!”一名年轻军官突然出列,双目赤红,愤慨万分地说道,“中原臣民、河北忠义,对金人积怨已久,无不翘首以待王师兴复!我军继续北伐,定能尽收故地,光复乾坤!” “他”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突然站起身,走出军帐。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跟着“他”来到军营外的坡地上,看着夕阳西下,河水东流,几十缕黑烟从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升起,仅剩的几处断壁残垣依稀还能够看见斑斑血迹。 “真美啊。”“他”说。 “我们撤吧。” 薛直老和黄循圣一个仰面朝天,一个蹲在地上,把头伏进腿间。又黑又壮的军官气的拔出刀在石头上乱砍,却也无可奈何。众人纷纷低头,一时间没了言语。 (不能撤!) “他”的心中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一时间却听不真切,便继续说道:“直老,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从开封城里逃出来后,在马家渡时是怎么说的吗?” 薛直老紧紧闭住双眼,哽咽着说道:“我辈荷国厚恩,当以忠义报国,立功名,书竹帛,死且不……不朽。” “是啊,如果能以身死报国恩,就算身死,也值当了。”“他”说道,“但如果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继续进攻,一着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处,没错吧?”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对这个事实全都心知肚明。没有后勤,断了粮草,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发起进攻,而且必须打下对方的粮仓,才算是胜利。 不然,屡败屡战的金兀术只要坚守不出,饿也能把这十万人饿死了。 他们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不撤,就是不忠。现在撤了,将来就还会有机会再打回来……” (不对!现在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只要遵命后撤,至少我军实力得以保留,敌我均势不至于被打破。军令是官家下达的,他也不至于自食其言……” (他半月后就会发出暂止班师的诏书!而就在明年,岳飞就被下狱,会死!死后神武十二军全都会被大清洗!) “届时,我……我必定与诸君一同直抵黄龙府……” 不知何时,“他”的身前已经站满了人,有老人、壮年、妇人…… 站在最前列的老人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地跪倒在“他”面前,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对“他”说道:“将军,但凡在这里还活着的人,都曾经顶着香盆、运输粮草,迎接官军,这些事贼虏全都知道。今天您走了,我们就没有一个能活的了。” “他”不忍直视老人和其他人绝望的双眼,可今日,此时,撤军的事必定要给出一个交代,也只能由“他”来做一个交代。 “他”转过头,正想招呼人把诏书取出,却看见了盔甲上映出的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个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哪里有半分厮杀汉的样子? 这是谁?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茫然起来。 我是谁? 我是汤阴岳飞,字鹏举,三十七岁…… 不,不对,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十七岁。在场所有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比这张脸看起来年纪还要小! 他们都不觉得怪异吗? “他”活动了下手指,这才发现,这双手十指修长,肤色白皙,甚至看不到半个茧子。 而神武后军众人无论哪个,哪怕是诸多文官幕僚,也都是满脸风霜,暴露在外的皮肤免不了留下几道疤痕。 更不要说围着“他”苦苦哀求的中原民众,哪个都是一脸菜色。 就好像在这个世间,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样奇怪的事情视若无睹? 为什么一直有个心声在说一些奇怪的话,还说什么“我”会死,说的就像我不是岳飞一样。 难道我不是岳飞吗? (对,你不是。)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盔甲上映出的那张脸顿时变得清晰无比。哪怕没有人告知,“他”也在一瞬间想起,这张脸的主人,似乎叫白什么清炎的…… 刹那间,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任务,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以及—— 自己需要做什么。 铁枪中的确蕴涵着极多的愿力,但和其他庙宇不同的是,这些愿力并非杂乱无章——几乎有超过半数的人在祭拜时,所想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正是因为这股高度一致的指向性,导致刚进入铁枪内白清炎的精神也在一瞬间被同化,变成了“岳飞”。 而在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岳飞、是白清炎时,【宗祖】也才得以运转,将属于其他人的意愿驱逐在外。 自己要带走【沥泉枪】,就必须要了结眼前的事情。但了结,并不等于自己可以随性而为。如果自己所作所为与“岳飞”本身相去太远,恐怕一样无法带走【沥泉枪】。 白清炎并不懂军事,但是薛直老和黄循圣的分析十分到位,岳飞所带有的想法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作为一个从底层佃农一路勤勤恳恳忠心报国的人,岳飞不愿意、也不可能违逆赵老九的命令,他能做的最多就是在撤军时看着军民的眼泪,无可奈何地发哀叹: “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这次撤了,不要说明年,就算第三年、第五年、第十年、第一百年……中原地区都始终没有被光复。 但如果撤军,宋朝气运彻底断绝,只能数一天算一天的过日子;北地收复再无希望,数十万义军只会被各个击破,引颈受戮;灭亡时十万军民跳海殉葬,在那之后汉家文明还要沉沦百年,亿万百姓皆为奴隶。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就这样撤军,即将出现的就是震旦历史上最为无耻的陷害与谋杀。以致于参与者从此就成为了耻辱的标杆和代表,从他之后都没人再用相同的字做名字。 而这,也是白清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让人取出了诏书和金牌,展示给诸人看:“老丈,这是赵官家下令,让我们撤军的诏书。”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却找不到声音来处。有人悲愤莫名地大声叫道:“将军就算不考虑我等性命,难道就忍心功败垂成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薛直老的肩膀:“交给你了,务必要把神武十二军十万将士都带回家。还有中原军民,也务必掩护他们一同撤退。” “……是!”薛直老咬着牙一口答应,即刻却发觉不太对劲,连忙追问道,“岳帅,我带兵撤退?那你……” 白清炎径直回营,走进帐中,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他”最常用的长枪。一匹军马已经甩开马夫牵住缰绳的手,等候在帐前。 他原本想要立即上马,眼角却突然瞥见一个站在帐边的身影。枪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走到那个身影前,摸了摸对方的头,又对之前的年轻军官说道:“照顾好你妹妹。” 随后,他才翻身上马,对着围上来的众人说道:“我到黄龙府一趟,去去就回。” 第二十二章 一个人的北伐(一) 马蹄的声音很响,白清炎的心却很静。 诏书不能违逆,将士的身家性命要保全,故土需要收复,鞑虏更要驱逐…… ——既然如此,就让军队撤退,自己只身向前就好。 去开封,去大名府,去燕云十六州,去黄龙府。 去将北伐替他继续进行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 白清炎并没有骑过马,他从小到大唯一摸过的载具就是自行车——还是四个轮的,但他在马背上依然坐得稳稳当当。 这匹军马步伐稳健,速度却又如风驰电掣一般。两米多的身高看起来简直像是怪物一样,要不是白清炎身体素质见长,只怕一下都上不到马背上。 不过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白清炎已经隐约看见了几名游荡着的骑兵。对方看见他孤身一人,显然愣了一下,但在看清盔甲样式、尤其是发觉他居然朝着自己冲来后,几人也纷纷打马迎上。 双方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白清炎没有马战的经验,只能凭着感觉端平长枪,将枪头对准冲在最前面的人胸口。 而对方……显然不会和他拼枪,几名骑兵第一时间就挽开长弓,对准他的上身射来。 实际上,在震旦的冷兵器时代,双方骑兵冲阵,都是惯例箭雨伺候。没有马镫前如此,有了马镫后更是如此。战马的冲锋速度加上弓箭本身的力道和射程,足够打击一切敌人。哪怕双方距离只有两三米,也一定是弓箭先造成杀伤。 ——最多就是在火器流行后,将弓弩换成短铳和三眼火铳。前者打完就丢,后者还能当钉头锤使,烧得可热和了,额外附加灼烧状态。 当然了,长枪、马槊、骨朵这一类马战武器一样需要配备。但这些武器和弓箭相比,优势其实不在于进攻,而在于防御——可以用来格挡开对方的兵器,弓箭可就没有这个功能了。甚至长枪枪头后拴上绳子和配重,转起来可以用来荡开箭矢。 并不具备这些知识的白清炎结结实实吃了几箭,其中一箭甚至朝他脸上射来。金人向来以重箭闻名,箭头几乎有一个手掌长,射中面部后甚至发出“咚”的一声。 几名骑兵看见这个不知道开弓的憨憨面部中箭,心中大喜。可还没来得及欢呼,对方就已经持着长枪,将冲在最前方的人扎了个对穿! 白清炎发觉自己的脸皮似乎又厚了几分,身上的自不用说,射在脸上的箭矢甚至都不痛不痒,反而因为冲力爆开。 双方看似相距甚远,起码有十来米的距离、实际上在对冲时,这样的距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 由于有战马的加速,白清炎几乎都没用什么力,长枪就已扎进对方腹部。 在命中敌人身体后,白清炎的手上即刻传来巨大的震感。那是对方马匹所带有的冲力,眼下却结结实实地反馈到了他的身上。除此以外,长枪在刺入对方身体后,还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继续保持穿透。 不好! 白清炎闪电般松手,甚至无视了一名骑兵朝自己挥舞来的马刀,只是随手挡开。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最先被他杀死的那名骑兵身上,在两马错蹬之后,他立刻伸手,攥住穿透的枪身,这才把长枪从骑兵身上拔了出来。 此时白清炎前方还有两名骑兵,其中一人正在他前方。看见他拿回长枪,对方立刻身体一歪,看似从马上跌了下去,实际上身体却稳稳挂在侧面,只靠手脚维持平衡。 白清炎虽然不明白这个技巧,但也隐约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真的掉下马。他也懒得多想,直接将枪头对准更后面那人,同时将手并成掌刀,平平举起,直接对准前面战马的脖子。 三匹马交错而过,其中一匹马的头颅莫名其妙就掉了下去。它侧面的骑者原本还想趁着错身时跳起,挥刀偷袭,却反而被白清炎举起的手干脆腰斩成两段。另一人虽然同样身死,却是心口中枪,死法却要好出太多。 不过一眨眼间,四名骑兵就只剩下了一人尚在。 余下这人原本在箭矢无效后就有些懵逼,在连续看见白清炎挥手挡刀、徒手斩马后,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但无论撞邪还是见鬼,显然都不是他区区一介哨骑能够应付的。他也不想着为同伴报仇,鬼叫一声后调转马头就走,死都不肯和白清炎再做纠缠。 就这样跑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总算看见了开封城头的旗帜,心里才算安稳下来。正在城外巡逻的一队人马看见他后,居然迎了上来,远远的嘴里还喊着什么。 “后……方……是……谁……” 没等这人转过头去,他就感觉到,后方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冲力,将他的身体彻底贯穿,撕裂。 白清炎在连杀三人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最后一人斩杀。他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往什么地方走,之前也只是随便挑了个偏北的方向冲去。 ——他总不能说,你们谁给我指下路,告诉我开封在哪儿吧? 留着这名哨骑,就是为了给他指明开封城的方向。 白清炎先将手上沾着的血肉抖掉,又把盔甲从身上卸下。既然对方的弓箭对他毫无用处,盔甲对他来说也完全就是负面作用。不仅不能提供有效防护,反而妨碍他的行动,甚至射入盔甲的箭矢留在上面,还会增加他的负重。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同时思索消化刚才战斗中得到的经验。 比如说,由于战马的速度,出手的机会基本就只有一招。想要出第二招,除了提前做准备,还要有一把副手武器。 ——所以大概率编纂于唐代的《地元枪》就只有一枪,因为那个时候的骑兵们出一枪足以。一枪要是还没解决敌人,就该换《水元刀》了。 ——幸好“岳飞”在军中除了着甲,还随身佩剑,正好拿来试试。 就这样一路跟随到开封城前,白清炎也不需要再留那人性命,稍一催马就赶上前,一枪扎中对方后心,将其扎了个透心凉。 紧接着,他就朝迎着自己冲来的小队人马杀去。 固然,此时的金兵早已被神武后军打得闻风丧胆,否则也不会出现朱仙镇五百背嵬破一军这样离谱的战绩。然而以军对军是一码事,以一敌二十又是另一码事了。 己方有二十人,敌方只一人,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宰了己方哨骑。这要是再不把对方人头拿下,脸还要不要了? 只是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二十人中的几位积年老卒终于看清那匹身高一丈的战马,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其中一人发自内心地扯开嗓子,拼尽全身力气,充满恐惧地叫道: “是……是岳爷爷来了!” 没等他喊完,冲在最前的一人身体已经凭空飞出。 白清炎这次并没有傻乎乎地再和对方对冲,对方要是遵循“射人先射马”的黄金原则,他可未必有本事把箭挡下。 所以他选择了在双方还有十来米距离时,站在马鞍上,发动【月下赶影】,纵身飞跃。 白清炎的体重不算高,但四舍五入也有一百斤。一百斤的铁块飞速砸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冲在最前方的人原本正在弯弓搭箭瞄准,突然一股沛然大力从正面袭来,将他的手臂当场挤了个稀巴烂,身体更是从马上飞了出去。 白清炎也不管被他撞上的人到底如何,反正他自己勉强在马背上站稳了。于是他挥动长枪,对准左侧的人头部一抡。 这杆枪可是纯铁制,当做铁棍来使一样好用。哪怕对方戴着头盔,也照样被一枪砸了个粉碎。 不过这下也让他站立不稳,一下子就滑到了地上。 另一名骑兵看他跌落在地,立刻驾驭着战马,想要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对于骑兵来说,践踏和冲锋、骑射是同样重要的攻击手段。 然而白清炎立刻翻起身,一个滑铲,就将战马的前腿硬生生铲断! 在拔剑杀死这名骑兵后,自己的战马也正好来到身边。白清炎即刻翻身上马,中规中矩地用骑兵枪术和对方展开对攻。 只是对方并没有和他血战到底的意思,在白清炎再挑死两人、打死一人后,余下的十来人立刻没命地朝着开封城逃去。 年轻的新兵蛋子不认得,可不代表那几名积年老卒认不出来。“岳飞”早年本钱不够时,经常亲自带兵冲锋陷阵,那匹身高一丈的神骏正是他的标志! 虽然不知道“岳爷爷”吃错了什么药,孤身一人就来开封城下,但他的神勇简直更胜往昔。 ——面对一个一脚就能把马腿踹断的怪物,自己要是还不快跑,那才是吃错药了! “关门!关门!岳爷爷来了!” 不用他们提醒,城上的人早已看清了来者何人。他们甚至不等到同袍进门,就手忙脚乱地开始关闭大门。 然而白清炎的马速飞快,赶在小队人马进城、大门关闭之前,就已经冲进城门,并将两名拦在前方的士兵撞飞出去。 看着周围对自己投以疑惑、愤怒、恐惧等种种眼神的金兵,白清炎一振长枪,大声喝道: “汤阴岳飞,在此!” 第二十三章 一个人的北伐(二) 完颜兀术坐在殿中,默默地用着饭食。 眼下,岳家军兵锋距离开封城不过五十里路。如果正常开拔,两天时间就到。 作为金国屡败屡战第一人,完颜兀术无疑有着绝佳的心理承受能力。无论情况再危机,该吃的饭还是得吃,不然无论是逃跑还是战斗都没力气。 当然,他之所以还能端坐在这里,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心态够好。 在接连经历了郾城、临颍、颍昌、朱仙镇数场败仗后,完颜兀术原本已经想要退出开封,全面撤回河北。史书上说他撤军前有个没**的太学生拦住马,提醒他宋朝那边有大宋奸操盘。完颜兀术这才下定决心,不再撤退,等着宋奸给自己打助攻。 而实际上……用脚趾头想都该知道,这名太学生绝对不会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拦住马献计。 一般人怎么可能见到金军主帅?更不要说此时的四太子才被连续骑脸,焦头烂额……真要是一个路人太学生自告奋勇有锦囊妙计就能拦住马头,那南宋诸位相公不如安排一千个太学生成立太学生别动队,轮番出动,保证能把四太子拖死在原地。 如果对史料再清楚一些的话就该知道,秦相公可是有相当多故旧姻亲在金廷做官。比如那个第一次绍兴合约用全家性命担保宋金和议可恃的郑亿年,他三年前才离开金国,回到宋廷,为宋金两方再次和谈穿针引线。而他的舅舅正是秦相公的岳父。 而秦桧在宋朝的地位,也正是有了金朝才能确保的。双方在这一方面,算得上互惠互利的关系。 不过,秦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发力,完颜兀术心里可就一点底都没有了。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广撒哨骑,同时尽可能修葺城防,准备据城死守。 这时,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对完颜兀术几乎是哭着禀报道:“四太子,岳爷爷杀过来了!” 完颜兀术默默放下饭碗,问道:“岳家军来了?” 那名士兵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却把完颜兀术弄糊涂了:“岳家军到底是来还是没来?” “岳家军没来,是……”士兵连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是岳爷爷自己一个人杀过来了!” “此话当真?”完颜兀术闻言大惊,“岳鹏举一个人就来攻城了?不是孤身一人在城外邀战?” “不是攻城,是直接杀过来了!”士兵哭道,“前面的大队人马朝他射箭,把他射的跟马蜂窝一样。可是他抖了抖身子,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大家拿刀往他身上砍,刀都断了……” 听到如此荒唐的言语,完颜兀术勃然大怒,抓起餐具就朝着士兵劈头盖脸砸去:“放屁!你说的到底是岳鹏举还是岳金刚?再不老老实实禀报,俺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士兵头上血流如注,却不敢动手去抹,而是拼命辩解道:“四太子,俺句句是实……” 已经完全失去耐心的完颜兀术招了招手,正准备让人将他拖下去,心头却突然一动。他制止了卫兵,转而招呼来一个年轻人:“迪古乃,你带上你麾下的猛安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迪古乃……也就是未来的金废帝完颜亮此时年仅十八,对着完颜兀术兴致勃勃地一行礼:“叔父放心,要是拿岳鹏举真的孤身一人来此,我定把他抓回来,给叔父你洗马!” “去吧。”完颜兀术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完颜亮出去后,他从地上捡起饭碗,继续拨拉里面剩余的饭。 …… 实际上,白清炎的作为比这名士兵所说的,还要夸张。 在报上名号的同时,白清炎并未停下,而是在马上将长枪抡了起来。 门洞虽然宽敞,但三米多长的骑兵用枪扫荡开后,立刻就像一具割草机一样。被打中的人要么肉绽骨折,要么干脆被枪头斩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剩下的金兵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甚至来不及结阵,只能拼命地朝着城内跑去。 但是他们又没有速度系能力,哪里跑得过马。白清炎甚至不需要使多大力气,腰身轻轻一动,就能借马势递出一枪,挑死一人。 城墙后的金兵也听见了喝声,不明所以的他们朝着城门聚拢过去。还没等他们靠近,一个人影就已经倒飞而出。一个白中带红的身影从城门里如猛虎般冲出,再度暴喝道: “汤阴岳飞在此!” 这是白清炎代替“岳飞”所发出的宣告。他要向所有敌人,向这座“自己”曾经被迫离开的故都堂堂正正的宣告: 整整十年后,岳飞回来了! 城门正对的大街很宽,就算十名骑兵并肩驰骋也不在话下。两旁的建筑却已经残破不堪,最多只能从残留的痕迹遥想当年的繁华。 透过断壁残垣,白清炎可以看见军帐、旗帜与士兵。原本繁盛的开封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甚至能够看见其中若有若无的硝烟。 不等周围的金兵反应过来,白清炎就已经催动战马,朝着尚未聚拢的金兵猛冲过去。被马撞上的金兵立刻被撞飞,就像破旧的口袋一样,重重砸在地上。 白清炎也不去管这人到底是死是活,径直沿着大街策马狂奔。就算有金兵从两旁冲出,也万万赶不到街心、拦不住奔马。 就这样跑过了三个路口,白清炎终于看见成群的金兵结阵在前,想来多半是接到城头示警,在此阻拦。 看着眼前的军阵,白清炎本能地想要降低马速。谁知道战马非但不减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他朝如林的长枪冲去! 最先迎接白清炎的,还是从大街两旁射出的箭雨。 借着房屋的掩护,弓箭手们朝着白清炎射出以数十记的箭矢。这些箭矢对白清炎来说,自然不痛不痒。 可这些箭矢却都结结实实地扎进战马的身体,雪白的皮毛顿时被染得血迹斑斑。 然而庞大的身躯使得这些箭矢最多只对战马造成皮肉伤,甚至没让它速度降低半分。 庞大到像怪物一样的高头大马用尽全部力气,高高跃起,在正面冲撞枪林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铁蹄送到敌人的头顶! 在巨大的冲量作用下,两名金兵的头颅同时开花。与此同时,白清炎也将长枪一荡,借势拨开半边枪阵,又挑死一人。 与刚才不同,此时的枪阵虽然被冲开,但金兵相互间依然挨得极为紧密。就算战马冲力再猛,这样的密度势必让战马的速度层层降低。而速度降低后的骑兵除了个头高,对上步兵并没有其他优势。 在发觉战马速度渐缓后,白清炎毫不犹豫从马上跳下,先撞断四根长枪,同时一枪挑死一人,紧接着又左右脚齐出,将两人踢得鲜血狂喷。 白清炎没有去拔枪,而是直接挥剑就砍。这把剑出乎他想象的好用,虽然感觉上不及明紫音的刀,但还是一剑就削断两根枪杆。 他顺着枪杆进步,一剑就刺穿一人的脖颈,收剑时顺带又抹开另一人的喉咙。第三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白清炎一剑捅进腰侧,将脏腑搅了个稀巴烂。第四人才刚反应过来,试图朝着白清炎出枪,却被他连枪带头一同斩落在地。 看见白清炎瞬间连杀七人,这些金兵才发觉不对,但平常所受的训练依然促使他们本能地朝着白清炎刺出长枪。 面对这样密集的人群,白清炎甚至都不需要讲究招数,索性挥剑乱砍。被砍断的枪头与血肉一同横飞,过不多时,就再也没有人敢于靠近白清炎。 这不仅仅是因为白清炎的【刀枪不入】,同时也是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砍杀时的不住呼喝: “汤阴岳飞在此!” 这些金兵有的是来自于白山黑水的女真苗裔,有的却是来自于燕地的汉儿,甚至有的是冀州、并州等地新归附金国的宋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听得懂白清炎在说什么,就算听不懂的,也早早在同伴和敌人的谆谆教导下,用身体记住了“岳飞”两个字,更是清楚这个名字所蕴涵的份量。 就是这个人,所率领的军队在最近一个月内击败了他们所有方向的人马,逼得四太子不得不带着他们龟缩在这座宋人的城中。 可以说,自阿骨打老皇帝起兵以来,女真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强大的对手! ——率领着无敌之军的,自然只有无敌之人。 这样的逻辑很容易就在金兵的脑中成立,并且极具感染力地传遍整支军队。哪怕岳飞早已不再干亲自冲阵的活计,在女真人的心目中,他也依然是所向无敌的战神。 当然,就算此时的女真人已经普遍虔信佛教,脑洞也并没有大到将岳飞脑补成迦楼罗王的地步——这个称号还是需要拥有一定佛教知识的。 但白清炎的【刀枪不入】却和这一传言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看到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就是现实。 枪刺没有用,刀砍没有用,箭射也没有用。有人抄着骨朵冲上前,想要用重兵器对敌,却被白清炎反而一拳打飞了上半个脑袋;有人想要丢出绳套锁链,将白清炎困住,却屡屡丢空,套在自己人身上…… 他们平常遇上的敌人哪怕再英勇、再善战,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也怕刀枪箭矢。可白清炎这样的敌人俨然超乎一切常理,哪怕经验再丰富的百战老兵,也不禁生出无可奈何的念头。 “让开!让开!” 远远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他们个个甲胄森严,手持战斧、金瓜等多种兵器,就连战马都披上了厚厚的铁甲,一看就知道是金军中的精锐。 领头之人正是完颜亮,他认清敌人后也不开弓,而是迅速指挥麾下人马左右包抄。同时自己带一队人马,对准白清炎疾驰而去。 白清炎自然也看见了这百余号人马,对于他来说,和之前的金兵并没有什么不同。 寇可往,我亦可往。杀了便是! 白清炎提起枪剑,小跑迎上,两者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眼看距离已经不足一丈,完颜亮抄起沉重的骨朵,对准白清炎的头部全力砸去。 骨朵属于重兵器,在马上使用,被砸中的人没有不被开瓢的。眼看骨朵就要击中,完颜亮视线中的白清炎突然消失了。 上哪儿去了? 完颜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手头一松,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在即将交锋前,白清炎瞬间以【月下赶影】加速,冲到完颜亮马前,借着冲力旋腰,一剑斫断马头。 措手不及的完颜亮由于巨大的惯性,立刻跌落马下,摔了个七荤八素。白清炎又紧接着重重一脚跺在他脸上,将面甲都直接踩的凹陷进去。 可怜一代金废帝,还没尝过龙椅和人妻的滋味,便已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开封城中。 白清炎并不知道他杀了什么人,这一队骑兵个个装备精良,士气更是不同。他连杀几人,居然还能源源不断冲上,就好像自己抢了他们的三好学生一样。 于是,他便闪在一边,大声喊道:“天条其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礼不可废!” 【法定天条】的力量瞬间在马队中席卷而过。那些骑兵顿时身体一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拼命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只是他们身着重甲,想要自己下马哪有这么容易。更不要说有些马冲势太足,直接与前方同伴撞在一起。 而对于其余的金兵来说,他们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看见了己方的骑兵纷纷滚下马去、撞在一起。 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情况,无异于神佛降世一般。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推揉、奔跑、逃窜,各种兵器丢的满地都是。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想要敌对的想法,只求从白清炎的身边逃离。 没有人想要与这样可怕的敌人作对。 没有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一个人的北伐(三) 梦境之外,现实世界。 白清炎的身体虽然依旧端坐,两眼却紧紧闭起,确然坠入梦中。 坐在他对面的灵威仰则仿佛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口中时而吟唱出低沉的歌谣,从铁枪上引出一阵阵氤氲的白气,将两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河图洛书】也在她身后展开,无数木块正以惊人的频率飞速变幻形状,进行辅助演算。 倘若有其他人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某个奇怪的世界。 一根细线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穿过房屋的通风口,从天花板垂落下来。最前端的针孔摄像机灵巧地左右晃动了一下,将室内景象纤毫毕现地呈送到屋外。 在屋外的庭院中,一名一脸刻薄相的中年男子正透过平板,观察着室内的情形。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室内云雾缭绕,白清炎端坐床上,面前横放着铁枪。 中年男子正是【缢鬼】,陆判官手下的群鬼全军覆没,唯有被派去捉拿杜嘉禾的他身在屋外。杜嘉禾虽然将他的武装全部击破,但也不知道他的真身所在,只能任由其撤退。 偏偏由于敌人太多,白清炎又被食粪饿鬼恶心的够呛,在没有鉴定系能力的情况下,也不晓得哪个是缢鬼。而杜嘉禾忙着料理杂事,一来二去,居然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和饿鬼众不同,缢鬼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鬼怪类天命者可以和战斗类天命者正面抗衡。 天命与传说息息相关,从古至今,鬼怪都是要背后害人的。你非要去跟别人刚正面,可不是找死么? 所以缢鬼便当机立断,坚决不做出头鸟。等到一行人离开,他又一直尾行在后。一直龟到房间里悄然无声,他才拽着武装上了顶楼,又将武装的概念赋予在针孔摄像机上,使其能够钻过曲折的通风口,观察屋内的景象。 而在缢鬼眼中,白清炎独自一人正坐在床上,面对铁枪,身旁云雾缭绕。 这是……入梦之术? 从古至今,鬼怪的传说都和梦境息息相关,甚至一直能追溯到《左传》当中“结草”的典故。 缢鬼便也有【入梦】的能力,可以窥探、潜入他人的梦境,甚至配合【作祟】,操控梦境,害人于无形。 ——这才该是鬼怪类天命的做法! 看见白清炎独自一人,身边根本不设防,缢鬼便操控武装,从天花板上垂落,进而施展【入梦】。一看清梦中景象,他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 在杀散那队骑兵后,金兵彻底失去了全部战意,只知道朝着四面八方拼命逃窜。 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样子,白清炎多少也下不去手。他刚才下手毫不留情,纯粹是为了震慑对方,口中的“汤阴岳飞在此”也都换成了“金兀术何在”,毕竟这些金兵在逃跑时也都在自发的替他做宣传。 不过才喊了两声,白清炎突然觉得不太对。“金兀术”是俗称,别人名字是兀术不假,金可是国号——没听说过什么金阿骨打、金洪烈吧? 可要是叫“完颜宗弼”似乎也有些不太对,这种正式场合才用的汉名对于下层士兵来说,应该平常都接触不到才对。 那自己应该喊什么,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是在寻找他们西征军的统帅? 幸好金兵当中善解人意的好人还是比较多的,他们虽然不晓得白清炎在找什么,但至少“兀术”这个音大体上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再加上宋金两国之间的纠葛,除了四太子,岳爷爷也不会想抓别人了吧? 顺着几个人的指路,白清炎像撵鸭子一样,赶着败兵来到了昔日的皇城前。 历朝历代的皇城都修建有多层宫墙,作为对皇家安全的保障。开封城虽然已经被金兵攻破,但皇城并未受损太多。在完颜兀术决定将此处作为自己的行辕后,反而对城墙进行了一番修葺。 皇城城头的金兵自然早就看见了抱头鼠窜的败兵,也看见了策马疾驰而来的白清炎。 对于通常人来说,可能还会顾忌下尚未入城的同袍。可是对于金人来说,危急关头舍弃他人,却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城门,甚至不顾皇城前还有自己人,就从正面与两侧的城头上一齐射箭。 三面箭雨齐落,被射倒的金兵自然不计其数。白清炎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他的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箭。尽管箭矢无法击破【刀枪不入】,但数十根箭矢攒射的力道依然撞击的他浑身上下隐隐作痛。 人尚且如此,马又如何? 白清炎心里一惊,本能地想要从马上跳下,避免被马的尸体压在下面。 谁知道战马并未倒地,依旧在狂驰。哪怕它插满箭矢的身体看起来几乎和牦牛一样,它也依然在竭尽全力地奔跑! 就算这样,你还是想要冲锋么? 白清炎紧紧抱住战马的脖子,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他能够感觉得到,随着伤势的加重,战马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但是皇城的宫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白清炎的眼中不停放大。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战马拼尽全身力气,朝着宫门高高跳起,发起了平生最后一次飞跃。 在它的背上,白清炎也同时踩着马镫站起,掌中铁枪提起,与人、与马在瞬间融为一体,全力下击,仿佛真的幻化成一条擘天覆海的神龙! 嘭! 厚实的朱色宫门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一瞬间炸开。无数铜钉、铁片、木块四处乱飞,砸的宫门后的金兵跌倒一片。 战马从天而降,蹄下却不由得一滑,摔倒在地。白清炎从马背上翻滚到一旁,第一时间爬起,却没有回头,而是朝着来不及起身的金兵杀去。 虽然他很想看上一眼这匹在死前都还要履行职责的战马,但是他不能回头。 与其有这个工夫,不如抓紧时间,继续向前! 失去坐骑的白清炎丧失了机动性,彻底化身为一具绞肉机。一队又一队金兵在他面前,像庄稼一样被收割走性命。 正当白清炎全力鏖战时,前方传来重重马蹄声。一队骑兵出现在内城门口,领头的将领骑着火红色的骏马,手持一柄大斧,对着他暴喝一声:“岳鹏举!” 不用辨认,白清炎也已经自然而然认出了对方是谁。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个人就是“金”这个政权的代名词,是宋室北伐最大的障碍,是历史上少有被记住姓名的外敌…… 他一摆长枪,同样大喝一声相回应: “完颜兀术!” 第二十五章 一个人的北伐(四) 两人之间相隔千军万马,却第一眼就确认了对方的存在,眼神里几乎要迸出火来。就连夹在中间的士兵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的焦灼,畏惧地退开到一旁。 在某部以岳飞为主角的电视剧中,完颜兀术在岳飞死后居然还为他设祭落泪——简直是放屁。就算不知道秦相的后台就是金人,金兀术要撤军却因为秦相的缘故没有撤退总该知道吧? 双方只能是将对方欲杀之而后快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在胜利后,稍微惺惺相惜那么一下子。这是作为胜者才能拥有的权利,不好好挥霍可不行。 至于现在,不是还没杀死么? 有马比无马强,完颜兀术毫不客气地催动战马,朝着白清炎冲来。 白清炎也不甘示弱地迎头冲上,只不过他没有战马,速度差了不止一筹。才刚跑了三步,完颜兀术的开山斧就已经朝着他正面自下而上劈来。 这柄开山斧既重且长,抡开足有两米多,和完颜亮的骨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白清炎根本找不到任何正面突破的机会,倘若侧面绕开,可能又会超出【月下赶影】的十步。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出枪的时候右左旋,想要卸开战斧。 然而在斧枪相接的一瞬间,从枪身上传来的巨力让白清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既然沥泉枪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完颜兀术……一样也有可能是演义版本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不会去认真翻阅史书、辨析真伪,获取相关知识最快捷的途径就是道听途说。而一旦讲史演义的“斗将”模式成为固有认知,岳飞和金兀术自然也就从运筹帷幄的统帅变成了一骑当千的斗将。 因此,面前的完颜兀术也一样是演义当中那个手持金雀开山斧、力举铁龙的无双猛士! 白清炎的身体刹那间倒飞出去,就像是被一辆疾驰的火车正面撞击一样,直直跌入军阵中,砸倒了一大片。 白清炎第一时间忍痛起身,还想要抵御金兵的偷袭。谁知道那群金兵比他动作还快,第一时间就跑了个精光。 什么情况? 白清炎还没反应过来,马蹄声便已出现在身后。他匆忙朝旁边跑了两步,后心却挨了重重一记,顿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尽管这一斧只是将他背后衣服割开,没能打破【刀枪不入】的防御,开山斧本身所蕴含的冲力却已然足够震伤他的内脏。 力举铁龙,意味着完颜兀术拥有不亚于明紫音的神力。再配合上战马的冲击,使他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更胜后者一筹! 怪不得演义里面流行斗将——人所持兵器的重量必须要在自身力量的十分之一以内,这样才方便操控。 那群人的兵器动辄几十斤,换句话说就是一群人均千斤神力的肌肉棒子。再配合上战马甲胄,杂兵再多也只能免费奉送人头,还不如站在一边喊六六六! 白清炎来不及思索反击的策略,就听见完颜兀术的马蹄声又在身后响起。他连忙侧面翻滚几圈,运起【月下赶影】,一溜烟地冲进乱军中。 在已经全然丧胆的当下,那些金兵表现的和乌合之众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阵型全无,纪律松散,反应迟钝,甚至就连白清炎混进其中也没发觉——白清炎的个头本来就不高,在人群中左一拐右一绕,便迅速将自己隐藏在了其中,并抓紧时间思考对策。 神力系能力真的好烦,为什么有这么多敌人都力大飞砖呢……要是他会放火就好了,自己可以凭借水火不侵的特性借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了…… 白清炎心中才刚转过两个念头,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惨叫声。逃跑之中,他迅速回头一瞥,却看到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景象: 完颜兀术居然直接策马朝乱军中冲了过来,并且毫不客气地挥起战斧开路,丝毫不顾忌手下士卒的伤亡! 他怎么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不,他怎么能这样做? 其实,这便是白清炎身为学生的局限性所在。他从来没有站在高处向下观察,自然也就不知道居高临下的视角到底有多方便。哪怕老师在课堂上宣称过一百次“你们在下面的小动作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也无法切身体会到。 事实上,弓马娴熟的完颜兀术哪怕一时间丢失了白清炎的踪迹,想要找到也不要再容易! 更何况,对于完颜兀术来说,人命本来就是可以拿来轻易交换的东西。 在完颜亮死亡的消息传来后,还没来得及用完饭食的完颜兀术再一次重重将饭碗扣在了桌上。 见面一个回合就将迪古乃斩于马下,还是以步克骑。这样的实力,就算不是岳鹏举亲自前来,实力也和他相差无几了。 于是乎完颜兀术也顾不得继续吃完饭和胃下垂,而是立刻披挂齐整,亲自出马,确认来者何人。 而在亲眼看到后,完颜兀术心中半是惊异,另外一半却是庆幸:就算武力再强,孤身一人闯进开封城内,也断然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除非岳鹏举像他的名字一样,能长出翅膀飞了! 虽然不知道岳鹏举突然间发了什么瘟,但是料想和小秦学士……哦,现在应该叫秦相公了,和秦相公多半脱不开干系。 这绝对是天赐良机,只要能在这里干掉岳鹏举,大金国就至少能再有五年喘息的时间! ——哪怕死一千人、一万人,那也是值得! 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于岳鹏举的刀枪不入,完颜兀术还是决定亲自验证一下。 两人甫一交手,完颜兀术立刻感觉不对:岳鹏举的力量似乎弱了不少,就算自己有马对无马,也不至于一招就被自己打飞出去。 可是被自己打飞出去后,本人安然无恙也就罢了,被他砸倒的士兵却为何一片血肉模糊? 完颜兀术心念急转,立刻催动战马紧追上去,手头也将长柄战斧换了个面,用斧背朝着刚爬起身的白清炎狠狠抡了过去。 与一般劈柴用的斧头不同,战斧需要应对更多的情况,也因此会增加更多的结构。比如斧头的前端会再加装枪头(凤头),虽然多数层面上是为了美观,但也不排除有极少数情况下需要用战斧前刺。 再比如斧背,战斧的斧背往往会再打造一个尖头,使整个斧头看起来像个三角形。而实际上,斧背的尖头配合斧头本身的重量,使其可以作为钉头锤来使用。当面对无甲或轻甲的敌人时,使用者可以用斧刃撕碎敌人;而如果敌人穿着防护性很好的甲胄,则可以使用斧背的尖头进行打击,就算没有破甲也能造成足量的伤害。 以完颜兀术的力量,这一击砸实了,就算是一堵墙也能当场打得四分五裂。可白清炎居然只是跌倒在地,随后立刻起身,冲进了乱军中。 嘶——。 完颜兀术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人能比身在战场的士兵更能意识到,“刀枪不入”是一样多么夸张的能力。 但不等凉气转热,他立刻再度紧追上去。就算刀枪不入,岳鹏举也并非无敌,一样可以被自己击倒。 此时再不趁胜追击,更待何时? 至于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卒……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躲在人群中的白清炎虽然并未想通完颜兀术为何要这样做,但他至少明白了,对方不惜做到这一步也要杀了“他”的决心。他原本想要再用【法定天条】阴对方一次,可一来“武将下马”不一定对四太子有用,平白浪费力量实属不智,再者…… 他更想在所有人的面前,堂堂正正的击败完颜兀术。 这样才对得起“岳飞”这一身份,不是么? 白清炎一撑铁枪,平地跳起一人多高,稳稳地踩在一名金兵肩上。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再度运起【月下赶影】,一路踩着金兵的头、肩,重新朝完颜兀术杀去! 看见岳鹏举主动现身,完颜兀术大喝一声“来得好”。这次他的马速大大下降,只能凭借自身气力与武艺和白清炎对攻。 白清炎出枪,完颜兀术挥斧。眼看两人兵器就要再度剧烈相击,白清炎探出的铁枪却往回一收,竟然让完颜兀术的挥击落了空。 然后,才再度迅捷无比地一刺! 这招自然也是【水元刀】里的招式,原理说来并不复杂:第一招递出的时候,虽然看似全力一击,实则只是佯攻。在骗对方出招后,自己要抢在对方调整过来之前,再度重新出击。 简单的原理,需要的却是旷日持久的练习。倘若不是白清炎已经拥有【武德】这一能力,绝不可能说用出就能用出。 巴掌长的枪头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完颜兀术的肩头,可入手触感却分明告诉白清炎,自己仅仅只是刺进了甲胄。 白清炎刚想再度发力,将长枪一贯而入。反应过来的完颜兀术就挥动战斧,用斧纂打在了枪杆上。 这一下哪怕未尽全力,一阵强烈的震颤感也顺着枪杆传到了白清炎身上。他本人虽然尚且撑得住,脚下的金兵却惨叫着向地面倒去。不得已之下,他也只好凌空一跃,落到了旁边,倒退了两步后站稳了脚跟。 果然,没有马还是不行。 白清炎左右环视一周,迅速找到了一名金人骑兵,并朝他飞速跑去。马背上的骑兵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白清炎合身撞下马去。 这匹战马似乎并不像岳飞原本的那匹一样听话,当白清炎骑在它背上后,它就像被人捏住翅膀的飞虫一样开始拼命挣扎。等到白清炎安抚好它,完颜兀术也已经赶了过来。 见识过完颜兀术力量的白清炎并没有选择与对方硬拼,他谨慎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三到四米间,并且与完颜兀术并驾齐驱——这个距离差不多正是沥泉枪和金雀开山斧能够递出的长度之和。在这样的距离交手,完颜兀术力量上的优势会被消减到最小。 可惜的是,完颜兀术也并非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一眼就看出了白清炎的打算,并且交手的同时驭使战马,不住向白清炎靠拢。 两人一个想要保持距离,一个想要拉近距离,转眼间就跑出了老远。虽然纵向来看,两人依旧还是并驾齐驱,可横向上却已经不知道平移了多少距离。 倘若这里是城外的平原,两人势必要在战马的体力上一决胜负。然而这里却是汴京内的皇城,四周不是宫殿就是城墙。眼看白清炎距离城墙已经不足三丈,完颜兀术抬起了手臂,朝着对方的背影准备挥动战斧。 就在这一击—— 他的战斧尚未挥出,前方的白清炎却突然起身,踩在马鞍上,向前方用力一跃。整个人居然单脚踩在城墙上,又转动身体,下半身蜷曲蓄力。 他这是要…… 完颜兀术的心中才刚闪过这个念头,白清炎的身体便与沥泉枪一起,陡然化作一条长龙,挟着一股狂猛无比的气势,向他雷厉风飞地扑来! 从招式上来说,这一招自然是水元刀当中的“庐山遥望,落银河九天”;但从心诀上来说,却已经用上了地元枪。 这一枪可以说汇集了白清炎所有的力量,周身的精气神都融合在了这一枪中。在此之前,他从未使出过像这样强大的招数。 完颜兀术能够看出这一枪的凶猛,可他根本无从闪避,只好咬紧牙关,正面应对。可以力举铁龙的【扛鼎】全力勃发,再加上胯下战马的冲刺之力,一概承载在金雀开山斧上,向着平生第一大敌全力反攻! 只听见“铛”的一声巨响,就好像相国寺里的那只铜钟被人重新敲响,几乎四分之一个汴梁城都能听得见这记巨大无比的金属撞击声。 两人都是全力以赴出手,相互间巨大无比的作用力使得双方的兵器一同飞了出去:沥泉枪嗖的一声刺入地面的青石板,起码半个枪身都扎进了地里;金雀开山斧打着旋高高飞起,飞起至少八九米距离,在即将突破十米大关时才开始下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兵器尚且如此,人又如何? 在兵器脱手的瞬间,两人同时做出反应,想要揪住对方。原本有马的完颜兀术应该更胜一筹,奈何两人用力太猛,战马竟然一声哀嚎,当场倒地毙命,失去平衡的完颜兀术也就被白清炎从马上撞了下去。 饶是如此,他还想要施展相扑之法,将白清炎也一并摔翻在地上。 然而白清炎却不同于他所遇到的任何敌手,就算赤手空拳,身体一样可以作为最强的兵器。他当即用力捶打在完颜兀术的双手上,就算戴着铁手套,这一捶也让完颜兀术不禁惨叫出声。 不等完颜兀术反应过来,白清炎一记旋肘,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完颜兀术的手腕。这一肘可以说将完颜兀术的手腕完全撞断,彻底废掉了他的右手。 再来一记! 面对已经失去抵御能力的完颜兀术,白清炎五指并紧,以掌作刀,对准完颜兀术的胸口全力劈下。 他要在这里,将北伐最大的障碍彻底毁灭!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