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 分卷阅读1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1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1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庭院里的玫瑰开了两次,又谢了两次,一转眼,韩烟已在陈彤身边呆了两年。韩烟长高了,也更瘦了,脸还是那麽白,眼睛却黑得不见底,三分是忧郁,七分是漠然。陈彤进进出出总爱把他带在身旁,高兴了,就把他拉到怀里,炫耀似地掐捏,道上的人常把韩烟当作陈彤的情人。云龙会的人听说了,便嗤之以鼻:“情人?他是老大的狗!” 云龙会的人看不起韩烟,却也不敢当面惹他,谁都知道,韩烟身上已背了二十八条人命。这两年间,云龙会处决叛徒、枪杀敌手,往往都由韩烟执行。每次陈彤都会把韩烟和囚徒一起关进空屋,韩烟的枪里总是只有一颗子弹,然而每一次对决,活下的来的人都是韩烟。起初韩烟还会受一些轻伤,到了後来,他的手段越来越狠,枪法越来越准,有一次,他甚至凭著一粒子弹杀了两个人。云龙会的人背地里都说:大哥养了条疯狗。 然而潘泽旦知道,韩烟不是疯狗,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杀过人之後,韩烟几天都吃不下饭,他也从未习惯同性间的情事,营养不良、抑郁失眠长期困扰著韩烟。陈彤不在的时候,韩烟常坐在窗台上,茫然地望著庭院,一坐便是一天。潘泽旦真怕哪一天韩烟会纵身跳下,他婉转地开导韩烟。韩烟微笑:“我不会做傻事。命是父母给的,不管怎麽说,总要活下去。” “或者,我去找陈彤谈谈。”潘泽旦犹豫著开口。 “潘医生,谢谢你。”韩烟摇头,解开衬衣纽扣,洁白的胸膛上,暗青的纹身触目惊心,云中盘著一条蛟龙,张牙舞爪、无比狰狞。潘泽旦认得,这是云龙会的标记 “他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韩烟望著自己的胸膛,嘴角一勾,牵出一抹苦涩:“带著它,背著那麽多命案,就是出了这个门,我又能上哪儿去?潘医生,你很清楚,他不会放过我。”韩烟抬头,注视潘泽旦:“他干嘛这麽恨我?” 潘泽旦摇头:“我不知道,除了陈彤,只怕没几个人知道。” 半夜里,韩烟趴在枕上,陈彤的容颜近在咫尺,即便在睡梦中,男人仍蹙著眉头,嘴唇紧绷,神情冷酷,仿佛一尊石刻的雕像。韩烟伸出一根手指,沿著陈彤的眉骨悄悄游走,再坚固的堡垒也留有缺口,韩烟不相信陈彤会完全没有破绽,也许陈彤的秘密就是一个缺口。蓦地,手指被捉住了,迎面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嘴唇被堵住,火热的舌头闯了进来,男人压上来,如同一座大山,撕裂般的痛楚中,韩烟听到陈彤的警告:“安分点,小东西,安分点。” 韩烟不想安分,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韩烟很清楚,他要跟陈彤对抗无异於蚂蚁撼树,可是总得试一试。韩烟有的是耐心和大把的时间,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坚持,任何秘密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然而韩烟料不到,那一天竟来得那麽快。 那是夏日的一个黄昏,陈彤在会所里跟东城的老大谈买卖,加长林肯停在会所的门口,韩烟靠在後座上,阖著眼睛,待会陈彤要带他去夜总会,乌烟瘴气的夜晚正等待著他。 “彤哥!彤哥!” 有人拍打著窗玻璃,司机阿唐厌烦地摇下车窗,一张灰白的脸孔贴了过来,那颤抖的手指、无神的双眼,无一不在诉说:此人毒瘾已深。 “干嘛?” 阿唐白他一眼。 “是彤哥的车吧?彤哥在吗?我是他以前的熟人……”男人刚把头探进车窗,就被阿唐狠狠地推开。他吓了一跳,转而大怒:“敢推老子!我认识彤哥的时候,还没你呢!彤哥,我找到苏锻了!彤哥!” “有病!” 阿唐摇上车窗,“懵谁呢!” “苏锻是?” “大哥过命的兄弟,当年我们仨一起蹲过大牢。不过锻哥早死了。要不是为了他,彤哥能那麽恨你?……” 阿唐猛地咬住了舌头。後视镜里,韩烟淡淡地扭过了头去,仿佛什麽也没听见。 三天之後,在一条陋巷中,韩烟截住了那个瘾君子。韩烟掏出了所有的钱,也没从他嘴里套出苏锻的下落。叹了口气,韩烟猛地扼住他的咽喉:“不要逼我!” 即使是瘾君子,也是惜命的,按著对方给出的地址,韩烟找到了苏锻寄居的破屋,推开木门,一辆轮椅“吱吱嘎嘎”地摇来,轮椅中男人抬起头,表情困惑:“你找谁?” 匕首架上了苏锻的颈项,韩烟凝视他:“对不起,我要你帮个忙。” 苏锻从容地推开了匕首:“钱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不要钱,只要你跟陈彤说一句话。”韩烟拉开衬衣,露出云龙会的刺青。 苏锻眼角一跳:“你是谁?”他继而摇头:“不必告诉我,我不想听。苏锻已经死了,我只是个废人,也不想再见陈彤。” “可我要你听。”韩烟蹲下身子,直视著苏锻:“两年前,陈彤杀了我的父亲,两年来,我过著狗一样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苏锻皱了皱眉:“你父亲是谁?” “韩竟堂。” 苏锻的嘴角扭曲了,喷出一声冷笑:“韩竟堂?报应!你知道他对陈彤做过什麽?” 韩烟摇头:“我在国外长大,遇到陈彤之前,根本不知道父亲是做什麽的。而现在,我是陈彤的狗。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苏锻默默望著韩烟,半晌叹了口气:“你多大?” “十七岁。” “天。”苏锻按住眉骨。 “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麽?”韩烟咬著牙,浑身发抖:“他……他……”,韩烟说不下去,苏锻不敢看他,他才十七岁,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是偷跑出来的,可我知道,我跑不了,到处都是云龙会的人,不出两天,我一定会被抓回去。我很清楚陈彤会怎麽对我,他是个疯子!” 韩烟苦笑,黑幽幽的眸子望定了苏锻:“告诉我,有什麽怨恨,需要用我的一生偿还?” 苏锻避开了韩烟的眼睛,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口气,低低地开了口:“我是在牢里认识陈彤的,那年他十八岁,是个大学生,因为误杀女友的父亲,被判了十年。”苏锻望著韩烟,眼光温柔,仿佛看著另一个人:“当时的他,跟你有点像,漂亮、愤怒,而且忧郁。” “我们一起蹲了八年班房,成了过命的兄弟。我出狱之後,就进了青木会,做了韩竟堂的打手,一边攒钱,一边等著陈彤。两年之後,陈彤出来了,他不肯走黑道,一边做苦力,一边调查十年前的案子,他坚持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後来他发现,女友的父亲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当年的案子,就是那人嫁祸给他的。” “我爸爸?”韩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2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2 问。 苏锻点头:“这事陈彤没告诉我,他一个人跑去找韩竟堂算帐,结果自然很惨。”苏锻直视韩烟:“你的父亲是个魔鬼,他对陈彤做的事,只怕你无法想象。” “我可以。”韩烟冷笑,是的,就像陈彤对韩烟做的那样。命运以这样的方式轮回,真是报应! 苏锻愣了愣,继续说下去:“等我知道这事,已经是五天之後了,我想尽办法,救出陈彤,把他藏了起来。我对他说,假如你不能一击即中,就不要报复。不久青木会的人抓住了我,所幸陈彤没有暴露。” “他们说你已经死了。”韩烟道。 “韩竟堂是要杀我,可他更想要的,是陈彤的下落。”苏锻掀开腿上盖的毛毯,膝盖以下空空荡荡:“这两条腿,韩竟堂让人烙了足足三天。”苏锻冷笑:“这样的感觉,你能想象吗?” “对不起。”韩烟垂下头。 “算了,关你什麽事,”苏锻摇头,“韩竟堂叫人把我那几根骨头扔了出去,可陈彤一直没有上门,我知道他已经学会了忍耐。韩竟堂关了我一年,最终还是放过了我。你爹到底是个江湖人,对於硬汉,他还是敬的。” “你为什麽不去找陈彤?” 苏锻笑了:“我死比活著对他更好。”确实,愤怒会使人变强。 韩烟凝视著苏锻:“你怕他看到你落魄的样子吧?” “自作聪明。” 苏锻扭过头,看著窗外的天色:“不早了,带我去见陈彤。你们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五.同病 下了出租车,韩烟把苏锻背到背上,晚风徐徐吹来,满山的林木沙沙作响,陈彤的别墅笼在夕阳里,花圃里的玫瑰开得正豔。 韩烟按了按门铃,过了好一阵,管家才来应门。老头看著韩烟,一张脸煞白。想来他根本没有发现韩烟逃跑,突然看见韩烟站在铁门外头,还背了个人,自然吃惊不小。 “老爷还没回家。”管家搓著手,眼神游移。 韩烟点点头,管家只怕是吓糊涂了,不但不盘问他,反而报告起陈彤的行踪来。韩烟一低头,背著苏锻走进了门厅。 “砰、砰、砰”子弹呼啸而来,身旁的青花瓶炸成了碎片,韩烟就地一滚,拖著苏锻向外退去,然而已经迟了,埋伏的枪手扑了上来,冰冷的枪管抵住了两人的额头。 一个男子大步走来,蹲下身,抬起韩烟的下颌:“陈彤呢?” 韩烟认识他,这是云龙会的二当家许蓉生,除了陈彤,帮内没人盖得过他的风头。韩烟回过味来,自己分明误撞了一场夺宫戏,这局原本是为陈彤设的。 “苏锻?这是苏锻!”阿唐冲了过来,指住苏锻。 苏锻眯起眼来:“阿唐?”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陈彤罩了你这麽些年,你倒帮著外人咬起他来了!” “苏锻?陈彤的生死之交,对吧?”许蓉生对著枪手使了个眼色,“砰”地一声,子弹洞穿了苏锻的头颅,殷红的血水和著脑浆泊泊外涌。 “我会让陈彤去陪你的,保证很快。”许蓉生弯下身子,替苏锻合上了眼皮,抬起头来,他冲著韩烟微微一笑:“你想陪他们吗?” 午夜的街道冷冷清清,霓虹灯寂寞地眨著眼睛,韩烟交抱著双手,茫然地走著,他的身上藏著一把手枪。许蓉生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陈彤就是要跑,也一定会来找你。拿著这个,杀了他!” 韩烟不知道陈彤是否真的会来找自己,他只知道,他是一只笼子里的鸟,可以扑腾、可以跳跃,却无法飞上青天,笼子外头蹲著两只虎视眈眈的大猫,不管是陈彤,还是许蓉生,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 暗巷中伸出一只大手,猛地将韩烟拖了过去。 “跟我去见彤哥!” 韩烟的拳头硬生生地收住了,他认得这个声音,这是陈彤的贴身保镖阿虎。 在一间狭窄的公寓里,韩烟见到了陈彤。陈彤的肩头裹著绷带,衬衣撕破了,沾了大片的血污,神情却跟平常一样阴骘,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叫人不寒而栗。 陈彤对著阿虎点点头:“你先回去。” 房门合上了,阴暗的房间里埋伏著一只锺,“喀嚓、喀嚓”把时间切成一段一段,零零落落,叫人窒息。陈彤不说话,韩烟也不敢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不容韩烟奢侈。 “许蓉生去过别墅了?”陈彤问。 韩烟点头。 “你怎麽跑出来的?”陈彤的手按在腰间,韩烟很清楚,只要答错一个字,他就会拔枪,失势的男人比野兽还要可怕。 “苏锻死了。许蓉生让我带话,叫你去收尸。” 枪管戳上额头,韩烟被顶得一个趔趄,後脑狠狠地撞上门板,他忍住晕眩,直视著陈彤:“八年前我父亲就放了苏锻,下午他来找过你。”韩烟抬起手腕,袖口处的血渍已经干涸:“这是苏锻的血!许蓉生杀了他!” 有那麽一刹那,韩烟以为陈彤会开枪,然而他没有,陈彤捉住了韩烟的手,将那滩血渍按到脸上,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是韩烟第一次看到陈彤哭。陈彤哭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连肩膀的抖动都是极细微的,隔著袖子渗过来的泪却是那麽烫。韩烟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母亲死了,父亲又远隔重洋,那个夏日的黄昏,他也是这样抱著一只小狗默默地流泪,花园里的玫瑰都开了,空气里有暗暗的甜香。 韩烟俯下身,按著男人的脑袋,陈彤的头发又浓又密,他跪在那里,像一只悲伤的猎犬,脆弱得不堪一击。韩烟将手伸到腰後,攥住了手枪,拔枪、瞄准、开火,只需两秒,一切都将终结。 “苏锻……说过什麽?”蓦地,陈彤抬头。 “他说:假如你不能一击即中,就不要报复。”淡淡地,韩烟收回手来。 窗帘是白色的,丝绒质地,拖著流苏,异常的厚重,灼灼的阳光被它筛过,立时驯顺了,变作一片暧昧的白光。韩烟乍一睁眼,倒有些恍惚,及至看到床前抽著烟的男人,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没敢翻身,悄悄地把手伸到枕头下摸了摸,暗自出了口气,枪还藏在床垫下头。 陈彤背对著韩烟,不知在想些什麽,融融的白光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韩烟跟了陈彤两年,可对於这个男人,他的记忆大都定格在黑夜,白天的陈彤反倒是陌生的。 “饿了吗?”陈彤忽然问。 韩烟的手僵住了,他不明白陈彤怎麽知道他已经醒了,陈彤的背後似乎长著眼睛,这野兽般的直觉让韩烟心惊,然而他很快“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冰箱里有吃的,帮我拿些啤酒。” 冰箱里的食物并不多,只有一些罐头和面包,啤酒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3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3 倒塞了满满一排。韩烟挑了几罐啤酒,拿了个面包,想了想,又替陈彤拿了一个面包、一罐头牛肉。 陈彤藏身的这套公寓,除了卫生间、厨房,就只有一个卧室,连餐桌都没有一个,韩烟拿著食物,不知该往哪里放。陈彤见了,往床上一坐,拍了拍雪白的床单:“过来。” 韩烟找了张报纸垫在床上,两人相对,默默地吃了起来。陈彤显然没什麽胃口,韩烟拿过去的面包、罐头他碰也不碰,只一味的喝酒、抽烟。韩烟吃完了东西,拿过了个空的啤酒罐当垃圾盒,把掉在床单上的面包屑一一拈起。 陈彤靠著枕头抽烟,看韩烟收拾得差不多了,指头一弹,老长的一截烟灰落下来,洁白的床单立马添了个灰印子。韩烟怔了怔,默默地爬过去,把烟灰收拾了。可才掸干净床单,新的烟灰又跌了下来。韩烟咬著嘴唇,继续收拾,这样的戏码,陈彤玩了两年,总也玩不腻,那些花样颠过来倒过去,不过是一句话:你是我的狗。 狗就狗吧,总有清算的时候。韩烟瞥了眼床角,垫子底下压著枪。就快到头了。 中午的时候,陈彤的手机响了,是阿虎打来的电话,合上手机,陈彤的脸色越变越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 天渐渐黑了,两人胡乱吃了点东西,韩烟算了一下,剩下的食物只够他们撑半天的。 出於谨慎,夜里陈彤没有开灯,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他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放著些微的红光。韩烟躺在他旁边,右手伸到枕头下面,默默地按著枪。 “你见过苏锻了吧?”陈彤忽然开了口,嗓音干涩:“他……什麽样子?” “是条汉子,待人也好。”韩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不过,他的腿没了。” 陈彤唇间的红光的一颤,很快恢复了平静,冷哼一声:“你老子干的好事!” 韩烟沈默了一会儿,仰起脸来:“苏锻说你吃过很多苦。” 即使在黑暗中,陈彤也能感受到韩烟的目光,清冽、锐利,又带些悲悯,仿佛什麽都明白,什麽都知道。陈彤干笑了一声,伸手抚过韩烟的嘴唇:“你老子欠下的,我会慢慢儿找回来。” 意外地,韩烟捉住了他的手,问:“然後呢?等我报复你儿子吗?” 陈彤怔了怔,回过神来,反手一个耳光。打了韩烟,陈彤还是不解气,伸出手来扼住他的咽喉:“你休想!没什麽然後!这辈子,你就是条狗!” 韩烟咬紧牙关,照著陈彤肩头的伤处就是一拳,陈彤吃痛,一松手,两人纠缠著滚在了一起。这两年间,韩烟低声下气、小心做人,陈彤虽然知道自己养的是只狼崽子,时间长了,倒也忘了韩烟的獠牙,直到这一刻,才觉出来,这小狼竟是给自个儿养大了。而陈彤这麽多年来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尽管受了伤,韩烟也奈何他不得。两人滚了几滚,便翻到了床下,眼看摸不到枪了,韩烟知道大势已去,可怎麽都罢不了手,两年间的屈辱、愤恨涌上心头,脑袋一阵阵发热,鼻子却是酸的:“我爸爸死在你手里!你还要怎麽样?!你不是人!” 陈彤冷笑:“死了算什麽?我要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一个肘击掀翻了韩烟,拿胳膊捺著他的脸:“我不是人?那也是他逼的!我要放了你,你能不恨我?能不报复?!” 韩烟一张嘴,狠狠咬住了陈彤的胳膊,血腥气从牙缝渗进嘴里。恨!怎麽不恨!即使陈彤肯放了韩烟,韩烟也会恨他一世,有些痛楚不是说原谅就原谅,说遗忘就遗忘的。报复是人的本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那是圣人,可陈彤、韩烟都不过是俗人一个。 韩烟跟陈彤扭打著,他忽然发现,他跟他有点像,他们受过同样的伤害,憋著同样的委屈。韩烟因为年轻,伤口还没化脓,而陈彤的脓汁已渗进了灵魂,可是他和他,差的也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往前头看,韩烟不是死,也就是变成陈彤了。 这麽想著,韩烟忽然觉得绝望,他茫然地松了手,听凭陈彤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陈彤手里下了狠劲,见他不挣扎,也是愕然,不由盯著他看。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又严实,可屋子里还是有一丝微蒙的光,仿佛是灵魂里透出来的,只照得见彼此的眼睛。陈彤在韩烟的眼里看到了慌张与无助,还有至深的痛苦,那样的痛楚,非亲身体味过的人不能懂得。陈彤想起他十八岁的时候,失去爱人,前途尽毁,在牢里被人轮暴,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虚软、麻木。 陈彤怔住了,他抚著韩烟的脖子,慢慢地垂下头去,将嘴唇叠在韩烟的唇上。这不是亲吻,更不是情欲。在时间的河流中,陈彤抚慰著自己的倒影。 陈彤想什麽,韩烟并不知道,然而嘴唇贴过来的瞬间,韩烟落泪了。 这一刻,他们都觉出了温暖,奇异的同病相怜。 六.指尖温柔 第二天,陈彤照旧醒得很早,却没有抽烟,倚著枕头,阖著眼,一声不吭。韩烟偷偷看过去,陈彤的额角沁著汗,脸颊涨红,嘴唇却干得发白。韩烟靠近前去,指尖还没触到陈彤的脸。陈彤猛地睁开眼来,目光凛冽。 韩烟挪开视线,手搁到陈彤的额上,半晌皱了皱眉:“你发烧了。” 生病的陈彤安静了许多,汗湿的额发下,细长的眼睛紧紧闭著,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明明是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看起来,竟有几分稚气。 时间悄悄地流逝著,太阳慢慢西移,陈彤的脸色越来越差,时而陷入短暂的昏迷,韩烟坐在床沿,一只手伸到床垫下头,握住了枪。 什麽时候拔枪?该不该拔枪?韩烟不停问著自己,却没有答案。韩烟被陈彤逼著杀过很多人,然而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要主动去杀一个人,原来是这麽的困难──即使对象就是陈彤。 夜幕一点点压了下来,韩烟暗暗叹了口气,把枪推回到床垫底下,双手按著陈彤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摩起来。 陈彤的身子僵了一下,然而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好一会儿,陈彤叹息似地吁了口气,抓著韩烟的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上。 “瑾瑜。”陈彤念著一个名字,火热的嘴唇贴了过来,灼灼的吻印在韩烟的掌心。 韩烟怔住了,脸色发白。他想起来,苏锻说过,陈彤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很多年前,她也这样为陈彤做过按摩吧?原来,她的名字是瑾瑜。 陈彤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唇间凉凉的,有啤酒的清香。他舔了舔嘴唇,一小块面包送到了嘴边,接著又是一块,那温柔的动作让陈彤有些恍惚,他想起了瑾瑜,想起了她冰凉的小手,於是,他放松下来,安心地受著照顾。面包喂完了,耳边响起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4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4 一个声音:“你烧得很厉害,要不要联系一下潘医生?” 十七年前的回忆慢慢散去,陈彤记起来,瑾瑜早就离开了,那麽,照顾他的是韩烟──对他恨之入骨的韩烟。陈彤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那里,应该没有被动过。迅速地估量了韩烟告密的可能,陈彤淡淡地说:“不用了。” 仿佛看破了陈彤的心思,韩烟加了一句:“你可以自己打电话。” 陈彤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夜愈来愈深,韩烟上了床,两人并排躺著。忽然,黑暗中响起“咕、咕”的声音,陈彤扭过头去,目光跟韩烟的撞在一起。 “饿了?”明明没有关心的义务,陈彤还是忍不住问。 韩烟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东西吃完了。” 陈彤明白过来,韩烟把最後一个面包给了自己。可是,为什麽?以德报怨吗?陈彤不敢相信。 韩烟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显得无比清澈。陈彤忽然觉得烦躁,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简直像玉,即使摔得粉碎,被泼上了墨,拿水冲一下,灵魂依旧雪白。为什麽?韩竟堂那麽脏的一个人,竟有这样的儿子? 陈彤捏住韩烟的下颌,韩烟回望著他,一语不发。 终於,陈彤撒开手,躺了回去:“阿虎说,老三、老四、老六都投靠了许蓉生。潘泽旦是个好好先生,手下又没几条枪,他就算念旧情,也未必敢在这个时候帮我。” “阿虎呢?”韩烟问。 “他去跟鸿兴帮搬救兵了。”陈彤吁了口气:“一天了,都没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怎麽办?” 陈彤看了韩烟一眼:“等。” “除了等呢?” 陈彤冷笑:“还是等。” 半夜里,陈彤的热度又上来了,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却见韩烟坐在床头,握著手机,像是刚刚结束通话。 陈彤变了脸,劈手夺过自己的手机。 “我给潘医生打了电话。”韩烟的额头沁出汗来,神色还算镇定:“你可以查通话记录,可以问他。” “啪”,陈彤把手机掷到地下,砸了个粉碎。是的,陈彤可以查通话记录,可通话记录可以删除,可以作假。陈彤也可以找潘泽旦对质,可要是韩烟给许蓉生打了电话,陈彤能去问许蓉生吗? 陈彤觉得自己可笑,居然被一只面包打消了戒备。他抽出枪来,“哢”,子弹上膛,枪口顶住了韩烟的脑袋。 “你会後悔的。”韩烟望著陈彤的眼睛。 “已经後悔了。我真蠢,居然信了条狗!”陈彤自嘲地笑了:“也是,你怎麽会对我好呢?” “感冒重了,会转成肺炎。”韩烟的睫毛颤了一下:“就像妈妈。她死的时候,也是夏天。” 陈彤的指头勾住了扳机,却没有扣下。 韩烟垂著头,额角顶著生硬的铁器,生或者死,不由他作主,枪声一响,就可以解脱,仇恨的轮回将划上句点。这,也不算什麽坏事。 “砰!” 枪响了,却来自门外。 七.玫瑰海 房门被踹开,许蓉生带著人冲了进来。韩烟以为陈彤会朝自己开枪。然而,陈彤没有,他拽著韩烟闪进了卫生间。 半分锺後,卫生间的门锁被砸开了,等待许蓉生却只有大开的窗户。 狭窄的暗巷中,陈彤拖著韩烟,发足狂奔。身後间或有枪声响起,伴随著杂沓的脚步。转过几条巷子,枪声渐渐听不见了,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在一间废弃的仓库前,陈彤停了下来,推著韩烟,躲了进去。毕竟发著高烧,稍一松懈,晕眩就袭了上来,韩烟靠近前去,扶住了陈彤。陈彤拧紧了眉,可到底没有甩开韩烟的手。 “我没出卖你。” 韩烟说。 陈彤冷笑,如果没人通知,许蓉生怎麽会找来?然而韩烟的表情太诚恳了,陈彤举不起枪。他靠在墙上,摇了摇头:“算了。”话是这麽说,勾在扳机上的手指,却不曾移开。 夜色浓到极至,万籁俱寂,陈彤和韩烟席地而坐,肩膀挨著肩膀。 “哢”,门外有轻微的响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太熟悉了,这是子弹上膛的声响。 脚步声一点一点移近,那人挪得很慢,显然非常细心。门里的两个人屏住了呼吸,等著猎人的离去。 然而,“吱呀”一声,仓库的门被推开了。 月光洒落下来,照著许蓉生白净的脸,他举著枪笑了:“彤哥,你还真能躲。” 陈彤站了起来,冷冷举枪。 许蓉生走近了一些,依旧笑著,目光却落到韩烟身上:“小东西,干得不错。我给你的枪呢?” 陈彤看向韩烟,韩烟避开了他的眼光,站起身来,慢慢地朝著许蓉生走了过去。 许蓉生哈哈大笑,一手端著枪,另一只手揽住了韩烟的肩头:“来,我们让彤哥看看,你是不是他的狗!” 韩烟低著头,陈彤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韩烟的手移到了腰後,他抬起胳膊,以陈彤教他的姿势举枪,枪口直指陈彤的心脏。 面对两个黑洞洞的枪口,陈彤忽然想笑,果然他不会看人,不管是兄弟,还是宠物,都能咬他一口。看错了许蓉生,是因为那人深藏不露、步步为营。韩烟呢?看错了韩烟,就只能怪自己愚蠢。十来年尔虞我诈的日子都过下来,居然还相信同情心、纯洁的灵魂。笑话!那本来就是只狗,对一只狗,能有什麽指望?陈彤咬紧牙关,扣下了扳机。 “砰!”三颗子弹同时迸发,汇作一声。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猛地,陈彤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麽?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韩烟掉转了枪口,“轰”,许蓉生的脑袋歪向了一边,鲜血喷涌。 可陈彤收不回他的子弹了。眼睁睁地,陈彤看著子弹钉进了韩烟的胸膛。韩烟的身子颤了一下,仿佛早有了预料,他的脸上没有惊异,韩烟抬起头,望著陈彤,就那样,软了下去,无声无息。 陈彤不知道许蓉生的子弹打到了哪里,也许是射飞了,也许打在自己身上,然而他感觉不到。陈彤扑过去,抱住韩烟,怀里的身子是那麽单薄,温热的鲜血流了一地。陈彤举起枪来,对著苍天猛扣扳机。 “砰、砰、砰、砰……”枪声在空巷中回荡。 救救他!警察也好,许蓉生的人也好,不管是谁,救救他!这个孩子只有十七岁! 最先赶来是潘泽旦,随後是警察。韩烟、陈彤、许蓉生都被送去了医院。许蓉生直接进了太平间,陈彤和韩烟都上了手术台,直到那时,陈彤才知道自己也中枪了,伤在肋骨,算重伤了,可跟韩烟的比,却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5 一支烟 作者:朱雀恨 分卷阅读5 轻得不能再轻。 陈彤再次醒来是在一天之後,潘泽旦守在床边,见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韩烟的手术成功了。” 陈彤吁了口气,苍天有眼。 “警察那边安排好了,”潘泽旦压低了声音:“事情都推到了许蓉生的头上,你和韩烟都是自卫。是阿虎跟许蓉生告的密,他被许蓉生逮到了,架不住打,什麽都招了。” 陈彤皱了皱眉:“这些以後再说,韩烟怎麽样了?” “人在特护病房,暂时还没脱离危险,不过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还有,有一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潘泽旦说著,推了推眼镜:“韩烟给我打过电话,说你病了,要我去接应你们。” “我知道。”陈彤的嗓音有些暗哑。 “当时我问他,为什麽肯帮你。他说……他的妈妈叫朱瑾瑜。” 陈彤闭上了眼睛。瑾瑜,难怪他找不到她,原来她嫁给了韩竟堂,去了英国。韩烟是她的儿子。老天还真是会开玩笑。 潘泽旦交握著双手:“昨天,我拿了你和韩烟的血样,托人做了鉴定。他是你的……” “滚!”陈彤猛地弹了起来,“谁叫你自作主张?!滚!给我滚!!” 潘泽旦退到门口:“彤哥……” “滚!” 之後两天,潘泽旦不敢再见陈彤。每天,他守在医院的走廊里,从护士那里打听陈彤和韩烟的消息。陈彤的伤不在要害,恢复得不错,据说已经坐著轮椅去看过韩烟了。可韩烟的情况就不那麽乐观,手术後,始终没从昏迷中醒来。 第四天的中午,潘泽旦等到了韩烟的病危通知。 这天傍晚,陈彤的管家把一车玫瑰送到了医院。潘泽旦认得,那是陈彤别墅里种的英国玫瑰,看得出,这些玫瑰采得很急,连枝叶都没修剪过。潘泽旦白了脸,拦住陈彤的管家:“告诉彤哥,我想看看韩烟。” 在特护病房的观察室里,隔著一堵玻璃墙,潘泽旦见到了韩烟。医生和护士都撤走了,韩烟的床前只剩下陈彤一个人。然而,韩烟并不寂寞,原本素洁的病房,此时已变成了玫瑰的海洋。在花海的中央,陈彤紧紧拥著韩烟,他的嘴唇轻轻翕动著,不知在说些什麽。夕阳从窗口漫进来,浸没了玫瑰,浸没了拥抱著的身影。 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的时候,陈彤没有流泪。他看著医生们、护士们冲进来,看著最後的、无谓的急救,看著那层白布覆上来,一寸、一寸,遮住韩烟。 陈彤记得,扶他出病房的人是潘泽旦。潘泽旦说:“也许,这样最好。” 陈彤推开了他。 夜晚病区的走廊很安静,静得叫人发慌。陈彤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却扑了个空。 一个云龙会的小弟走过来,殷勤地递上一支烟。 陈彤接过烟。那孩子乐巅巅的打了火,凑上去。可陈彤的手抖得太厉害,怎麽也点不著。 点著了又怎麽样?不过是十分锺的逍遥。 他的一场荒唐,却断送了他的一生。 攥著那烟,陈彤沿著墙根慢慢、慢慢地跪了下去,嗓子眼一阵阵发腥,嘴一张就是口鲜血。 “彤哥!彤哥!你没事吧?” 陈彤笑了,他不会有事。 他会活下去,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悔恨的火、逆轮的罪将时时煎熬著他,这一切,他都罪有应得。 可是,以後呢? 当这百年熬过,他还能见到他吗?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将用怎样的身份,拥抱那纯洁、无辜的灵魂? ──『完』──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