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 第0353章 征越大计
思考许久,刘弘终究只能是长出口气,负手起身。
“也只好如此啦···”
虽然从学术地位而言,袁盎并没有什么成就,但总体而言,还算是情感偏向儒家的官僚。
毕竟如今的汉室,还没到历史上的武帝一朝,儒生当道的时间点;能找到一个不想在儒生帽子里撒尿的官员,已然算是不错了···
再者说了:袁盎没学术地位,贾谊就有了?
要知道在儒家内部,政治策论在被统治者全盘应用之前,是不算做‘学术成就’的!
而贾谊给刘弘呈上来的几篇策论,在这个时空存在的意义,并没有原本历史上那般‘一夜成名天下知’的显著效果。
原因很简单:贾谊最著名的三篇策论出现之前,刘弘就已经开始了相关政策的准备、试行工作了。
如贾谊在《陈政事疏》,即《治安策》中提到的诸侯割据问题,建议削夺诸侯王的权力时,汉室已经在一年内经历了两场诸侯叛乱,刘弘也早就放出了推恩令的口风。
再如《论积贮疏》中,贾谊倡议重视农业生产,提高中央粮食储备。
但在此之前,早在刘弘穿越之初,粮食保护价政策就已经出现在了长安城内。
至于《过秦论》中涉及的王朝命统论,则在某种程度上属于空泛、嘴炮的内容,又稍稍有些敏感。
所以在这个时间线,历史上刚出道就是巅峰的贾谊贾长沙,并没有沿着历史上的发展道路一鸣惊人,而是在刘弘的有意压制下,以一种健康、合理的姿态,进入了汉室官场的良性竞争生态。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相较于袁盎,贾谊在学术方面的优势,也就只剩下‘北平侯门徒,荀子隔代徒孙’的身份而已。
这样的身份,在讲究‘英雄不问出处’的汉室,显然算不上什么决定性要素。
至于政治地位,贾谊如今是尚书令,而袁盎又刚好是贾谊的副官,基本没差太多。
若是比较起政治履历,袁盎的政治成分,甚至比贾谊还要来的靠谱一些。
——以武勋为长乐谒者,后转任中郎!
光此一项,就能把‘单凭文科成绩’入仕的贾谊甩好几条街。
与之相应的,便是武人出身的袁盎,对‘执行命令’的感悟,显然比理想主义文人贾谊来的靠谱;对于刘弘地明示暗示,也能更准确地体会。
总的来说,在汉室如今的人才储备状况下,袁盎,或许是刘弘所能做出的最佳选项了。
“便如此吧。”
暗自下定决心,刘弘便看向一旁的王忠,交代道:“召尚书令丞袁盎,于明日辰时觐见。”
既然确定要派袁盎前往鲁地,和《诗》出身的申培商讨《礼》学一脉的传承问题,那刘弘自然要做出一些指示,好让袁盎明白自己的使命。
“喏。”
恭敬一拜,王忠便躬身走出宣室殿,向着宫门处走去。
而留下的刘弘,却也并没有着急让张苍退下。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天子使者的人选,刘弘还不至于大费周折,以天子之身,单独接见身为御史大夫的张苍。
陆贾出使南越这一整件事当中,真正的关键从来都不是陆贾收受贿赂,亦或是‘鲁儒一脉学风有问题’。
至于对鲁儒一脉的改造,也是刘弘顺势而为。
对汉室而言,此事真正的关键,还是陆贾此次外交失礼之后,所带来的外交后果。
简而言之,便是陆贾与赵佗狼狈为奸,上演了这么一出双簧戏,并被刘弘无情拆穿之后,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再度摆在了刘弘地面前。
——南越!
虽说岭南大地,即后世的两广地区,除了南越之外,还有东越(瓯)、闽越,乃至于南海国,但对汉室真正造成‘困扰’的,始终都是秦将赵佗的割据政权:南越。
至于闽越、东越、南海三国,最开始只是高皇帝刘邦,为了让岭南地区形成几个对立的势力,而分封的异姓外藩。
在历史上,南越自西汉初刘邦在位时期,一直到汉室第六位皇帝武帝刘彻在位时期,都在赵佗的掌控之中。
在这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间隔内,赵佗的南越政权,本质上并没有对汉室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但每当汉室出现政权不稳,亦或是地方不安的时候,赵佗都会死皮赖脸的跳出来称帝!
这种类似碰瓷的行为,就好像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山村里,一个乡野匹夫称帝,并建立了一个方圆数百步面积、国民上百人的政权!
不管吧?
这天无二地,地无二主;放着一个称帝的村夫不管,皇帝老子的脸上过不去;
可要是管吧?
穷地方荒山野岭的,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直升机都进不去···
汉室和南越之间的问题,就类似这种情况。
要是真打起来,别说双方人口基数、后勤能力、兵力,乃至于综合实力的差距了,光是双方部队战斗力的差距,就能让‘国民数十万’的整个南越政权,被千把汉军将士追着砍!
虽说岭南之地,自春秋时期就有善于锻造兵器的优势,但兵器的粮产,还是很难出现在南越的。
——要知道即便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刃:干将、莫邪两把剑,在干将、莫邪这两位顶级铸剑师手里,也锻造了足足三年之久!
从这个数据为参考判断,就算南越有一千个干将、莫邪夫妇那般的铸剑大师,南越装备出一支一万人的全青铜武器部队,也需要足足三十年···
所以实际状况是:南越军队中,除了留有前秦之时,任嚣所率领的征南大军所‘遗传’下来的一小批前秦青铜器之外,绝大多数士兵的武器,都还停留在石器甚至是木器。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对于南越的问题,汉室显然可以一劳永逸,一路横推完事。
但无奈的是,要想让汉军将士健健康康的抵达南越,并真刀真枪对上南越军队,可谓是难上加难···
——要想将长安的中央部队送到长沙南越交接的五岭地区,沿途道路、气候的变化,几乎不亚于闯关游戏!
首先,便是从长安东行千里出函谷,踩上关东大地。
这一下,部队就算是从后世的陕西地区,踏上了河南郑州一带。
而后,便是沿经过洛阳,自荥阳敖仓一线入梁国境内,而后折道南下。
要知道此时的气候,与后世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后世已经适宜人类居住的两广、两湖地区,此时还是大片的热带雨林!
从清凉干燥,海拔稍高的陕西地区,一路步行到闷热湿润的热带雨林,光是水土不服,就能让征越大军倒一半!
前年周灶率军南下,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这,还只是从长安感到一线战场,还没算打仗的部分。
——长安的部队到达长沙南越边界后,这仗并非是想打,就能打的起来的~
有五岭和原始热带丛林为天然屏障,南越完全可以龟缩不出,把整个北方防线,都扔给热带雨林。
这样一来,为了对南越造成实际打击,已经一路精疲力竭南下,还在和水土不服、温湿瘴气,以及蚊虫蛇蝎斗争的汉军将士,就要再翻过五岭,钻过热带丛林,踏上南越境内。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且先不提还能有多少汉军将士保持战斗力,光是岭南地区,那比长沙还要闷热潮湿的气候,就能让最后仅剩的汉军将士,彻底累趴在南越境内。
到了那个时候,仗打输了事儿小,汉室中央威严扫地,关东诸侯‘看透中央虚弱的纸老虎面目’,内联诸侯外结匈奴,那才是真正让的汉室焦头烂额的乱局。
所以,无论对赵佗的朝三暮四有多么恼怒,对陆贾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愤恨,刘弘都必须承认:除非有直升机空降部队,亦或是海陆两栖登陆部队,否则,南越的问题,就绝对不存在‘武统’这一个选项。
——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相比较于收获,武统南越的损失,对如今的汉室而言,实在是太大了些···
去年关东乱起,刘弘纵是有心防备一下南越,也是派了受气候影响更小、更适应南方闷热温湿气候的淮南国部队。
但这种事让诸侯国去处理,一次两次还好说,要是形成常态,也就要出现新的问题了。
——万一刘长那个肌肉脑脑子开窍了,和赵佗愉快的玩起‘养寇自重’的把戏,那刘弘就笑不出来了。
真要那样,汉室今后面对的,就不是岭南的敌对势力,而是势力已经探出五岭,前可攻略关东、退可据险而守的又一个战略敌人!
这种纸上谈兵的事,刘弘自然是做不出来。
在历史上,南越问题正是通过陆贾两面交好,在中间两袖善舞,一边让汉室接受赵佗时不时称帝是cosplay的欲望太强烈,一边又劝赵佗‘装装样子就行,别来真的’,一点点度过汉室的贫弱期,最终把南越王赵佗活活熬死所为句号。
在历史上,汉室对外的战略路线,武帝猪爷也是简单粗暴——小鱼小虾都仗着匈奴人蹬鼻子上脸,那就把匈奴先干趴下!
过不起来,霍骠骑一朝马踏龙城,冒顿、老上之遗骸被挫骨扬灰,匈奴帝国轰然倒塌,汉室周边各地区争相来朝称臣,为汉妻妾。
这其中,甚至还出现了原始版本的‘藏拙自保’之典故——夜郎自大。
而这一世,刘弘对于汉室的未来战略,却有着一些不同的看法。
必须承认的是,与历史上兵精将广、粮草富足,马匹充沛,国家实力雄厚的武帝时期相比,如今的汉室,还处于一个相当贫穷,相对羸弱的时期。
——再怎么说,这两个时间点中间,还隔着一整个文景之治的物质积累。
在这种不太乐观的物质基础,以及国家综合实力之下,要想学武帝爷那般,一举把已知世界唯二霸主中的另外一个打趴下,无疑是痴人说梦。
别的不说:光是霍骠骑奇袭龙城那一出,刘弘就面临着巨大的困难。
——缺的不是自带gps的霍骠骑,缺的是那八百匹战马~
至于军事综合实力,就更没法跟财大气粗,能用雄厚的后勤物资保障,活生生把李广利那样的five都堆成‘旷世名将’的武帝相比了。
所以,刘弘打算在短期之内,放弃不切实际的‘建立骑兵部队’之遐想,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汉室如今已有的步兵集群,及战斗力的提升之上。
步兵好说——如今汉室天下二千二百万人,不要脸的说,其中一千一百万成年男子都能上战场!
如今的汉室最不缺的,也就是合格的步兵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战斗力。
俗话说得好:庭院里养不出千里马,温室里种不出万年松。
拿军人,尤其是冷兵器时代的军人来说,有效提升战斗力的首要前提,就是实践。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见血。
只有经历过战场的残酷,经历过生死的瞬间,并在之后依旧能保持战斗力,保持战斗意志的军卒,才能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有战斗力’的军队。
这样一来,为了‘见血’去找匈奴人的骑兵集群硬莽,显然就不是什么阳间的人能做出的事儿了。
——练兵嘛,找个小乐色练练手,熟悉熟悉气氛,就挺好的。
损失、消耗都不大,还能保证真实的绽放氛围,两全其美。
所以,哪怕知道南越无法通过武力收回,刘弘也还是有和南越打一仗的倾向。
不为统一,也不为开疆扩土,就单纯练练兵,顺便露一下肌肉,让内部的不安分因素进一步减少。
当然,这个想法目前也只停留在‘倾向’阶段,具体如何决定,刘弘还需要和朝中大臣们,尤其是张苍这样在秦廷做过官,对赵佗可能有了解的人,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
在确定结果之后,如果征越之战得以成行,那也得是明年的事儿了。
——宿麦收获已逾月,六月将至,今年,已经快进入下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