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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白月光她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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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白月光她不干了: 第4节

    宋修前脚刚走,晏回后脚就寻了个由头,把璀错单独叫进了书房里。
    书房里一股熟悉的药草香气,这儿只有他们两个,晏回却迟迟不出声,璀错不自觉摸了摸耳垂上的玉坠。
    终于,晏回叹息一声,“囡囡啊,宋修可有同你讲过,他是为何娶你?”
    第5章 宋修扣住她手腕,“我看不……
    璀错迟疑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晏回从一旁的书架取出一沓信纸,“还是你自个儿看罢。”
    璀错坐定,将信纸一一摊开在书案上,逐字看过去。
    这些信笔迹各不相同,落款时间最长的间隔了半月之久,说的却是同一桩事儿——宋修差点便成了五公主的驸马。
    璀错打眼一看心里就有数,晏回虽离了晏家已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世代经商,三教九流皆要打交道,旁的不说,打听消息确是门路广些。
    销声匿迹许久的小玉坠再度有了反应,将五公主与宋修之间的纠葛从头到尾讲了个透彻,也省得璀错再去辨别信里头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至于它为何不早吱声,大概是怕她提前知道得太多,乱了宋修命途——天宫对她依旧不怎么放心。
    五公主身份尊贵,不仅是当今天子的嫡女,还是太子的胞妹。先皇后所诞统共就这么两个孩子,皇上思念故人,又怜惜这一对儿女,太子必是得严苛些对着的,是以五公主便承了她父皇双倍的宠爱。这一来便惯得无法无天。
    五公主与晏云归同岁,她遇着宋修的时候,才不过十二岁。那时宋修父母刚走不久,宋修滞留在京城。十七岁的少年,已撑起了整个宋家的门楣。
    宋修入宫禀事,皇上见时辰还早,差人去传太子,命宋修同太子过几招指点指点,却没亲去较武场——五公主钻了这个空子,扮作太子的随从,死缠烂打着硬要一同去会会这位少年将军。
    她在宋修手下只走了三招。宋修刀未出鞘,横在她颈项,马上便撤了回去,倒退一步,规规矩矩行礼道:“公主突然发难,臣别无他法,对公主多有冒犯,请公主恕罪。”
    五公主嚣张跋扈,早便被众人捧得飘飘然,以为自己一身男装毫无破绽,以为自己武艺高强难逢敌手,却陡然被宋修一把刀从云端拍了下去。于是她便缠上了宋修,哪怕这人对她冷淡得不近人情——依着她的身份,这一生都是有人宠着护着的,还有什么她求不来的?
    只是宋修在京城的日子不多,她便是缠,统共也缠不了多久。
    十二岁的五公主并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待到她及笄那年明白过来,便开始一不做二不休,得空就去磨皇上的耳朵,求他赐婚。
    好在皇上虽疼爱这个女儿,却也不至蒙蔽了双眼。当朝律法,驸马不得掌实权,倘若真叫宋修尚公主,虎符便得交出来。而边疆不宁,骤然换了主将,后果不堪设想。倘若为宋修开个先河,特许他继续持掌兵权——皇上正当壮年,让太子羽翼丰满到这个地步,无疑要生事端。
    是以五公主被狠狠训斥了几回,才渐渐不敢多提。
    然今非昔比。宋修在边疆积威愈来愈重,兼之宋家满门忠烈,名声旺极,又手握先皇所赐丹书铁契,免不得要惹猜忌。
    宋修在朝中无助力,这些都还好说,可他早便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以他的身份,必定是得配一位名门闺秀的——这一来他免不得在朝中要有些关系,这就真真触了帝王逆鳞。
    兼之在宋修铁腕手段下,边疆的动静已比前些年闹得轻了许多。况且这些年皇上在边疆暗中培养的人也逐渐磨砺成了,不至动了一个宋修乱掉整个边疆。
    于是皇上开始认真琢磨招宋修为驸马的事儿。
    宋修自己心里门儿清——兵权不能放,放了宋家也便离倒了不远了,是以尚公主是万万不行的。可又要安皇上的心。
    所以他在一场大胜后,借着讨赏的名头,求了一纸赐婚,求娶的是一个小医女,即便是查,查出是晏家的一支,也无甚妨碍。
    璀错消化了一会儿——合着宋修对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毕竟他身边多半还有皇上的耳目,若不表现得对她情深意重,解释不通他费的这番周折。至于他的格外容忍和照顾,多半是还她的救命之恩,以及他残存的愧疚在作祟。
    璀错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前所有的违和感都得到了解释,可她怎么并不觉得舒畅,反而有些气闷?
    这种情绪在她翻阅到最后一封书信时,酝酿到了极点。
    最后一封书信的字迹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璀错翻到最末瞥了一眼,果然署了裴泽绍的名字。
    裴泽绍听说了她突如其来的婚事,为了替她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这封信果真如宋修先前所说,是写给晏回的。
    前头是中规中矩的问好和中了一甲的报喜,中间是他在京城中有意无意听到的宋修的事儿,遣词用句不偏不倚,只是多少叫晏回心里有个底。末了,只克制地提了一句晏云归。他说他早将晏云归视作妹妹,唯盼她过得好。
    璀错无端开始想,若是没有宋修,若是晏云归只是晏云归,有个疼爱她的父亲,也会嫁给真心实意对她的青梅竹马,她兴许的确会过得很好。
    可是没有宋修,也便不会有晏云归。
    说到底是天命弄人。
    可天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囡囡?”
    璀错被这一声唤的回过神来,任晏回抽走了手中不知何时攥得起皱了的信纸。
    晏回打起火,将满书案的信纸一一烧了,丢进铜盆。信纸烧焦的黑烟逸出来,有些呛人。
    “有些本不该给你看的,只是爹不在你身边,照应不到你,万事还是要靠你自己多留心。”黑烟散尽,他站起身来,“是爹没用,委屈我们囡囡了。”
    璀错回府时,夜幕已全然沉下来。
    她梳洗完,一身轻松地坐在床榻上,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在心里整理从宋修这事儿上看出的大周的整个局势。不管怎么理,有一点是确定的——宋修的处境,只会愈来愈艰难。
    这若是知道宋修利用她前,她还能劝劝自己嫁狗随狗,就是处境再难,想来她以晏云归的身份也活不了几年,忍忍便过去了。而如今,璀错心神一动,她若是哪天反手给宋修一刀,大概也勉强算得上圆了这情劫?
    耳垂上倏尔一烫,像是无言的警告。璀错撇了撇嘴,收起杂七杂八的想法。
    外头有脚步声响起,听着像是宋修回来了。这具女娲石打造的身躯,旁的不说,硬性条件还是很可以的,比如听觉。只是璀错当仙君当久了,早便习惯了无微不察的五感,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璀错正习惯性地要再添两盏灯,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动作麻利地将灯吹熄,只留了火光最微弱的一盏,又将坐凳挪到门前,恰是一进门必然要走的地方。
    她做完这一切,躺到榻上,佯装刚歇下。
    宋修推开门,似是因着屋里光线太弱看不清,脚步顿住。
    璀错好整以暇地侧躺着看着他。
    他也不过是一顿,而后便抬起步子来,正如璀错所料,撞上了前头的坐凳,生生踉跄了一步。
    璀错好容易憋住没笑出声,却也没能看清一片黑暗里,他一双眼直直望向她的位置,目光炯炯。
    “宋修?”她坐起来忙去点灯,假情假意解释道:“我以为你今夜不回来了的,要歇下了便把灯都熄了。你回来也不喊我一声。”
    璀错自认为自己可是向来很大方不记仇的——往后她有事儿没事儿捉弄捉弄他,图个乐子,前头那些糟心事儿也就不再同他计较了,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只消等到情劫事了,晏云归身死之日,便是再无瓜葛之时。
    她刚刚点上一盏灯,便听宋修唤了她一声,“云归,过来。”
    璀错脆快应声,走到他身侧,仰起头来看他。
    依旧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的面容半隐半现,他似是无声笑了笑,而后伸手抓住璀错毫无防备的手腕。
    那一刻璀错忽的想起昨儿池夏说的那个丫鬟,手腕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宋修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只轻声道:“我看不清路,你领着我罢?”
    璀错愕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慌乱,而后煞有其事地反手勾住少年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带着他往前走,“这才是领着,扣人手腕算什么?”
    宋修眸光深深,落在她勾住他的手上——方才他抓她手腕,其实是为了探她脉象。她的脉象与先前一模一样,没有分毫练过武的迹象。
    他回头瞥了一眼地上被他方才一撞,碰歪倒了的坐凳。他是自幼习武的,脚步声比常人要轻许多,方才见屋里灯暗着,以为她睡下了,更是刻意轻了些。
    未习过武之人,如何早早听见他的脚步声,而后将东西挪到门口,借此来试探他?难不成真是巧合,是他多心了?
    总共也没两步路,璀错将人领到床榻边,按着他肩膀将他按在榻上坐下,“我去点灯。”
    点上最后一盏灯,璀错拍了拍手,笑得像朵灿烂的太阳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撞上哪儿撞疼了。”好似故意使坏的人不是她一样。
    屋内重又亮堂起来。
    宋修噙了笑意,望了她一会儿,忽的开口:“大婚的礼数已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前线了。”
    璀错毫不意外。他这般忙,今日甫一被叫走,她便猜到了,他该是要回去了的。
    第6章 好,宋修很好。他已是连敷……
    第二日天还暗着宋修便起了,璀错也跟着坐起来,也不知昨晚怎么睡得,一头乌发乱蓬蓬散在身后,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他忍住莫名想揉她脑袋一把的冲动,“还困就接着睡罢,不必跟我起的。”
    璀错醒了醒神,挪下榻,去替他拿轻甲。
    按大周的习俗,丈夫出征前,该由妻子替他换上战甲,佑他平安归来。
    宋修看着面前正低头专注替他整好轻甲的女孩儿,那句将要出口的“我不信这些”无端便被咽了回去。女孩儿葱白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一本正经道:“这儿缺了一面护心镜。等你回来,我送你一面。”
    他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送走宋修,她躺回榻上,轻轻捏了捏耳坠,默念着问了一遍边疆的情形,脑海中便径直出现了一幅整个边疆的地图。地图上有详尽的标注,她仔细记了一遍。
    宋修一走,璀错便闲下来,左右无事,也就整日借着玉坠,一点一点参悟局势。配合着地图,她琢磨了些日子,便大致猜出来宋修此次的行军路线。
    倘若不出她所料,今岁正是整个边疆至关重要的一年。敌我双方积攒已久,两边朝堂局势亦皆生了变动,此时不战,士气便竭了。
    宋修走了她的日子更容易过些,不知觉便入了夏。晏回见她全然适应了新的生活,也早收拾行囊离了东崖。
    宋修每隔十日便会给她写信。
    信时长时短,但最末总会加一句“甚念”。璀错头一回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捏着信纸瞧了半晌,简直要把这两个字瞧出洞来——她甚至想象得到宋修面无表情,内心也毫无波澜地用这两个字敷衍她的样子。
    在她被无情道不知涤荡了多少年的脑海里,就是退一万步讲,倘若他真的想自个儿了......那也就只能想着了,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而夏末秋初,她收到的那封信里,末尾头一回少了那两个字。
    信纸被折好又翻开,璀错不自觉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确认这回确实少了两个字。
    璀错将信纸缓缓团成一个球。好,宋修很好。不过寥寥几笔,他已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第二个十日,她干脆就没收到前线飞回来的信鸽。
    等璀错意识到时,她已坐在窗边吹了小半天的风。夜色渐渐浓重,不知名的虫拉着细长的调子,在秋风里颤颤巍巍地嘶鸣。
    璀错倏而一个激灵,起身关上窗子,问屋内正在铺床的池夏道:“前些日子我搓成球的那封信,是拿去丢了?”
    池夏细细铺上被子,笑道:“哪儿能。毕竟是将军写给夫人的家书,奴婢替夫人收起来了。”
    璀错长出了一口气,“拿来我再瞧瞧。”
    池夏没多问,依言将信找了出来,便退了出去。
    璀错随手从先前的信里拿了一封出来,放在一起一比,便见出最后这封委实短小精悍得很。单看字迹,笔锋走向皆是一致,证明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唯一的不同,便是最后这封,显然潦草了许多。
    璀错抬手揉了揉额角,低声自言自语道:“前线出事儿了。”
    她在心里默默又问了玉坠一遍,再三保证只会做“晏云归”力所能及之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额外干预,玉坠才不情不愿地嗡嗡两声,一段影像被强行塞进她识海。
    夜色深沉,像一团化不开的墨,营地军旗在秋风里猎猎作响。放眼整个军营,火盆规律地排布着,唯独主营前后,多加了两盆,是以格外明亮些。